严猛一回来,李苏感觉整个院子都变得热闹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吃完炸酱面,就从门后面拿了铁铲出来,将院子墙角处的冻冰一一敲碎铲掉,房檐处的冰凌也被他清理干净。胡进,韩招娣几个孩子见着冰凌,各抢了一根塞嘴里吮着玩儿。


    董大妈抱了一卷床单从安奶奶屋里出来,瞧见严猛忙进忙出,心里边很不是滋味。晚上吃饭的时候,她还搁那儿长吁短叹,她男人听了嫌烦,又想到年轻时候一些事情,忍不住将筷子“啪”得一声摔在桌上,酸道:“老严家这么好,那你跟他过去。当年你不就是想嫁给老严,没嫁成么?”


    董大妈一张老脸臊得通红,当即骂道:“放你娘的狗屁,给老子脸上摸屎,你还能长脸了?”


    个王八羔子,孩子面前胡扯瞎掰,不要脸!


    董大妈又累又气,饭也不吃就回房间歪着去了。


    “哎,老胡,还吃着呢?老董在吗?我找她说点事儿。”董大妈未歪多久就听见西厢房的韦大妈叫她,她一咕溜爬了起来,端着笑脸出了门,与韦大妈亲亲热热坐在一块儿说话。


    “老董,你娘家侄女,叫燕燕的,讲对象了没?”


    韦大妈跟老韩生了三子一女,大儿子韩越娶了唐珍珠,生了招娣来娣两个丫头片子。


    二儿子韩超娶了宋清,宋清入门喜,可让韩超和韦大妈得意的不行,自觉压了老严家一头。


    三儿子韩飞和韩超是双胞胎,长相不同性格也天差地别,韩超稳重肯干,听说明年准备考三级工,要是考上了,工资一个月能加五块。这大院里,也就严猛强他一头,不过今年宋清入门喜,让韩超自觉扳回一成。


    与之相比,韩飞就有些老大难了。韩家老大老二的工作都是他们自己考上去的,唯有韩飞接了韦大妈的班,跟着一群大妈们在食堂里头洗菜择菜。


    至于女儿韩美琳,她年初下了乡,为这还跟家里闹了一场,都大半年了,一封信也没往家寄。


    “我好久没回娘家了,还真不清楚。不过你放心,这事儿我给你记心里,下个月回家拜年,我一准帮你问好。”


    “哎,哎,老董,这事儿麻烦你了。你放心,事要成了,少不了你的媒人红包。”韦大妈为了小儿子的婚事,头发都要愁白了。


    谈完正事,两位大妈又叨叨些闲话,韦大妈问董大妈道:“安奶奶那屋你意思意思得了,怎么着,还真怕了李苏告状?”


    董大妈叹气,安奶奶那屋子脏的奥,真的是一点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炕延子上面还有烘干的屎,也不晓得她是怎么抹上去的。窗帘门帘黑的发亮,枕头床单上更是一股味儿。


    “你是不晓得那屋子里有多脏,我是真的看不过眼。”董大妈叹气,她心里边肯定不乐意干活,可事情临到她头上了,她也实在看不过眼。


    董大妈这人最爱干净,她家里地上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如今院里让她给安奶奶收拾屋子,她也想随意糊弄糊弄,偏自己过不了自己这道坎儿,她瞧着那些脏东西,浑身骨头直发痒。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怪李苏那个小媳妇瞎告状。


    真是,多大点事儿,还劳烦三位大爷!


    韦大妈也不喜欢李苏,不为旁的,只因她家臭小子死活要找李苏这样的对象,还说找不到就要打光棍,这让她从哪里变去?


    这不,听了他的疯话后,她连忙来找老董帮忙。


    只是待韦大妈走后,董大妈的儿子胡敏冷嘲道:“什么人啊,求人办事还空个手。再者说了,韩飞一个洗菜的,配的上小学老师么?”


    韦大妈可不知晓这些,她出董家门时天已经黑了,瞧见严家小子拎了袋东西进了一大爷家的门,就猫着背儿垫着脚儿悄悄跟上去听个墙角,切,还当两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哩,搞半天是一大爷托严小子买的山货。


    韦大妈自觉无趣,挺直腰杆,一脸坦坦荡荡回了家。


    严猛送完东西很快就回去了,见媳妇和小侄女坐在炕上玩翻绳子,心里没来由得一软,他脱了鞋子上了炕,被李苏甩了个嫌弃的眼神,并催他道:“快去洗洗干净。”紧接着又一把将他扯回来,在他耳边轻声道:“屁股别忘记洗了。”


    严猛只觉得头皮发麻,脸脖子瞬间通红,他慌里慌张得逃开,连鞋子穿反都没察觉。


    李苏也笑得满脸通红,但这个提醒可不能少。


    张翠蓝进屋正好跟儿子撞了个照面,见他脸红得跟个关公似的,心下觉得好笑。她抱起小孙女,对着李苏道:“今晚让灿灿在我们屋睡。”


    严灿灿可不同意,张嘴开始假嚎。


    张翠蓝对着孙女屁股就是两巴掌,接着又哄道:“灿灿,你要是乖,奶奶明天给你做新棉袄。”


    “我要红色的,上头还得有花。”


    “上面有屎,你要不?”


    “哼!”


    “再哼把你鼻子拧掉。”


    李苏坐在炕上,一脸笑意地看着婆婆将灿灿夹在腋窝底下弄走。等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飞速拿起镜子照了照,又朝手掌哈了口气,确定刚才有洗漱干净才安心。


    好一会儿严猛才返回卧室,一个坐在炕上,一个站在房门口,傻乎乎朝着对方看,也未说什么,两人又都笑了起来。


    “把灯拉了。”


    黑暗中,两人紧紧相拥,因为靠得太近,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再然后,也分不清是谁主动,只是待李苏有些回过神来,口中的空气已被夺去了大半,紧接着天旋地转,她想要保持头脑清晰却又无能为力。


    晕晕沉沉,起起伏伏间,李苏只能感慨严猛可怕的体力和臂力。


    好一会儿严猛才停歇,他将李苏搂进怀里,亲了亲她额间细密的汗珠,低沉着嗓音道:“瑶瑶抓周我没回去,爸妈没意见吧?”


    后丈母娘爱挑刺,严猛担心李苏受委屈。


    “除非我去乡下把吴馨换回来,否则不可能没意见。”李苏略显嘲讽道。


    在她爸眼中,吴馨聪明孝顺,若不是高考取消了,肯定能考个好大学给他长长脸面。


    他却不想想,若非他罔顾妻子的遗愿,非逼着亲女儿退学,如今需要靠别人的女儿长脸?


    要知道吴馨的成绩根本没自己好。


    自己小学还跳了一级,若是一直读下去,恰好能赶上最后一批高考。


    趁着话茬,李苏索性将自己之前的遭遇一件不落地告知严猛,那些遭遇,以前想想就酸涩难受,如今再说起来,仿佛与自己毫不相关。


    严猛虽晓得老丈人待媳妇平平,但没想到会偏心到这个地步,只觉心窝憋闷难耐,他再次收紧双臂将李苏往怀里揽了揽,闷声道:“苏苏,你还有我。”


    李苏被箍得难受,就拍了严猛手臂一下,让他轻些,紧接着又道:“放心,我早想开了。这次回来,你就没发觉我变了么?”


    “嗯,发觉了。媳妇,谢谢你。”


    冷不丁得了这么一句感谢,李苏彻底懵了。


    “谢我?谢我什么?”


    “你把事情都告诉我,我很开心,也很感激。”严猛老实巴交道,而后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你真正把我当依靠了。”


    结婚半年,两口子总算开始交心。


    不说严猛,李苏心里也暖暖的。


    “那你可得保护好自己,做我一辈子的依靠。”李苏想着书中的剧情,忍不住说道。


    严猛听到“一辈子”这个词,整个人又亢奋了,李苏想要逃离,却又被抓了回去。两人闹了许久,久到李苏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严猛方才意犹未尽得躺回床上。


    李苏满肚子的话终究敌不过汹涌而来的困意,背一沾着床单,她立即睡着了。


    半夜,李苏再次惊醒,自从觉醒记忆后她总会半夜惊醒,而后再无困意。


    然后她就被人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仿佛她是个需要人哄的婴儿。


    李苏轻轻喊了严猛一声,并未得到回应。


    原来他还在熟睡中。


    李苏用眼神描绘严猛的眉眼,心里一阵甜蜜。


    然而书中的剧情又给这些甜蜜笼罩了一层阴影。


    又好在事故发生在三年后。


    她还有时间做准备和改变。


    .次日,韩超喊严猛一道去厂里上班,两人走在路上,韩超故意道:“猛哥,加把劲,争取年前怀个孩子。”


    严猛浅笑道:“借你吉言。”


    韩超见他这么回应,心里满意,紧接着想要说什么,张了几回口都没说出来,为此,他还头疼得挠了挠脑袋,发愁晚上怎么跟宋清交代。


    不出车,严猛的工作还算轻松,基本上就是检查检查车子。


    刚进厂子,他师傅就将严猛拉到旁边问道:“怎么回事,我听说有人半夜扒车了?”


    “嗯,还差点卸了个车轱辘。”


    这年头扒火车,扒货车都很常见。


    只是严猛他们跑的都是熟路,很少碰到这种情况。


    只是最近跑车,能明显感觉比之前乱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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