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宋书勉那凄惨的脸,还有快淌到嘴上的一串鼻血,林念瑾哭得不能自抑:“哥、哥哥,你脸疼、疼不疼?”
宋书勉抬手胡乱抹了下鼻血,还是笑:“不疼,这可比练武练不好,师父拿板子抽得轻多了。”
可没想到他越笑,瑾儿越哭,他便皱眉问:“瑾儿你可有伤到哪里?”
林念瑾摇摇头:“没、没有,他们没有打我。”
那几个同宗的男孩子皮归皮,欠归欠,可大家伙自诩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是不屑与姑娘家动手的。
方才瑾儿拿笔盒砸了他们,他们没有一个还手,只是更加用力地打宋书勉而已。
“我知道他们没有打你。”宋书勉绕着瑾儿转了一圈检查一番,又问:“可有误伤到你?”
林念瑾又摇头:“没有。”
宋书勉放下心来,又笑了,抬手给她擦着哭得通红的小脸:“瑾儿妹妹是头一回打架吧,没事,以后多打几次就不会怕了。”
一听以后还要打,小林念瑾哭得更大声。
“你只管打你的,他们不敢还手打你一个小姑娘,不然回家要被他们爹娘揍得更惨。”宋书勉兴致勃勃地教唆着。
“来,瑾儿你看好了,以后就这么打,保证打得他们哭爹喊娘。”宋书勉说着,当即耍了一套拳法。
万万没想到,往日里彬彬有礼的宋一公子说起打架来,竟然两眼放光,还一个劲儿教她,林念瑾没绷住扑哧一声笑了,一跺脚:“哪有教自家妹妹打架的,你是个坏哥哥。”
见瑾儿终于不哭了,宋书勉也笑了,掏出帕子温柔地给瑾儿擦了眼泪。
后头常顺和竹香终于抱着东西追了上来。
“瘪犊子,把我家公子打成这样。”常顺一见自家公子被打成一副猪头德行,气得把东西往地上一撂,攥紧拳头转身就往回跑。
五岁的小竹香见自家姑娘哭得眼睛都肿了,还以为她也挨打了,怀里东西往地上一扔,抱住林念瑾哇一声哭了:“姑娘,你疼不疼?”
宋书勉抬手又擦了一下鼻血,高声喊了一句:“常顺,回来。我们打我们的,你不许插手。”
他们再打,也是同族同宗的兄弟,打完就完了,可常顺要是出手帮忙,回头怕不是要狠狠挨顿棍子。
常顺不情不愿站住脚步,转过身时已经红了眼睛:“可他们那么多人打您一个。”
宋书勉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你家公子没吃亏,表姑娘帮忙来着。你没看后来是他们倒在地上,我好好的。”
一想刚才地上躺着哭嚎的那几个小公子,常顺总算心气顺了些,不再说什么,把地上东西又捡了起来:“公子,刚才小的和竹香出来的时候,听夫子在训话,还说要找您回去挨板子呢。”
一听这话,一旁抱着香儿哄的林念瑾脸色煞白:“哥哥,咱们跑吧。”
这位夫子素日就格外严厉,连抄书没抄好都要打手板,这回打了架,怕不是要狠狠挨上一顿板子。
宋书勉想了想,伸手牵住林念瑾的手:“好,咱们回家。”
林念瑾掏出帕子要给他擦脸,却被宋书勉挡住:“不用,先这样,咱们先回家。”
怕夫子找出来,林念瑾也不坚持,跟着他回了家。
学堂就在宋家附近,乘坐马车,很快便到了。
宋书勉把林念瑾送到院门口,叮嘱着:“瑾儿妹妹,你先歇息一会儿,晚一点儿我来找你一同用饭,今晚我们就不去主院吃。”
林念瑾点头:“那我去姨母那里说一声,免得姨母担心。”
宋书勉:“不用,这又不是第一回了,我让常顺去说一声就行。”
说完转身就走。
林念瑾拉着他的袖子,看着他那张鬼画符一样的脸,心疼地说:“哥哥,到我屋里洗把脸,上了药再走吧。”
宋书勉却笑着拒绝了:“我回去收拾,你快进屋吧,也洗洗脸,哭得像个小花猫一样。”
看着宋书勉出了院子,林念瑾才带着竹香转身回屋。
服侍她的两个大丫鬟见她哭过,忙关心地问东问西,林念瑾没说实话,只说想家了。
两个小姑娘进了内室,竹香把手里抱着的东西放下,去打了水进来,投湿了帕子给林念瑾擦脸,眼泪吧嚓的说:“姑娘,以后您别打架,香儿害怕。”
林念瑾接过帕子,自己擦着:“好,以后不打了。”
当时,那么多人围着宋书勉一个人打,她拉了几下拉不开,她怕宋书勉被打死,也没多想,冲上去就动手了。
连吵架都不曾吵过,这会儿心里都还怕着。
洗干净脸,林念瑾便拉着竹香坐在窗边的矮榻上吃着点心,吃完就趴在窗户边往院门口瞧,等着宋书勉来找她吃饭。
可等啊等,等到天黑,宋书勉才背着一只手从院门走进来。
“哥哥。”林念瑾趴在窗台上摆了摆手,见宋书勉笑了,她急忙从榻上下地,跑了出去。
“姑娘等等香儿。”小竹香跟在后头颠颠跑。
“你在屋里等着便是,跑出来作甚。”宋书勉看着着急忙慌跑出来的林念瑾,笑着问。
林念瑾打量他,就见他衣裳换过了,脸已经洗干净了,鼻子也不流血了,唯独一只眼睛还乌青着,便问:“哥哥你眼睛疼吗?”
宋书勉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不疼。”
两人走在前头,跟在后头的竹香才发现一公子左手包了白布,她刚想张口跟自家姑娘说,就被一旁的常顺捂住了嘴。
小丫头便点点头,示意自己不说。
可进了屋子,林念瑾自己却发现了不对。
见宋书勉一直背着左手,便想绕过去看:“哥哥你手怎么了?”
宋书勉笑着躲:“没事。”
躲了两下,见小姑娘不肯罢休,便把左手拿了出来:“不过是被夫子打了几戒尺而已。”
常顺在一旁小声嘀咕:“那是一十戒尺。”
宋书勉横了他一眼,他忙捂住嘴,不说话了。
“你回去学堂了?”林念瑾一愣。
宋书勉点头:“夫子这顿戒尺是迟早要打的,我还不如趁今儿一脸血回去,免得那帮小子任意污蔑我。”
林念瑾知道夫子下手有多狠,当即红了眼眶,伸手捧住他的手,轻轻吹了吹,又吹了吹:“一十戒尺,很疼吧?”
宋书勉轻飘飘地笑着:“不疼。”
林念瑾:“回去认错,哥哥为何不叫上我,我也动手了。”
宋书勉笑:“你个小姑娘打那么几下,算什么动手,再说了,夫子也不打女学生。”
说着转移话题:“我方才去厨房看了,今儿晚有你爱吃的红烧鲤鱼,还有糯米藕,很快就能送来。”
林念瑾把宋书勉拉到榻上坐了,让竹香去打了盆凉水,把帕子折起来浸湿,给宋书勉敷眼睛。
宋书勉仰着头笑着说:“瑾儿妹妹这个法子好,这样冰凉凉的,甚是舒服。”
林念瑾:“哥哥,以后你别打架了,我害怕。”
小竹香在一旁跟着点脑袋:“一公子,我家姑娘害怕。”
宋书勉便点头:“好,我以后都不打了。”
林念瑾便笑了。
几个孩子正说着话,从外头回来得知自家弟弟挂了彩的宋大公子宋书勤,便亲自提着食盒来了。
十五岁的宋书勤已然长成大人身量,又瘦又高。
他提着食盒站在门口,等着丫鬟禀报过后,便走进来。
“大表哥。”林念瑾忙规规矩矩行礼。竹香和常顺也跟着请安。
“都起来吧。”宋书勤把食盒放在桌上,笑着道。
他看了一眼自家怨种弟弟,就见他手上裹着白布,眼睛上蒙着帕子,跟个伤病似的,却还一副打了胜仗的将军模样,趾高气扬地看着他。
见他这个长兄来了,也不曾起身,不曾请安。
他便忍笑故作正经地问道:“听说我们宋一公子力战群雄,伤势如何?”
兄弟两个差了八岁,宋书勉可谓是被哥哥抱大的,一人感情甚好。
一听自家哥哥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宋书勉便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冷飕飕开口说道:“大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胡说,大哥怎么可能笑话你。你这眼睛怎么回事,让我看看。”他刻意绷着脸,上前一步,飞快伸手抢掉了宋书勉一直按在眼睛上的帕子。
一看到那只乌青的熊猫眼,宋书勤再也憋不住,哈哈哈大笑出声,笑得站都站不住,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榻上。
宋书勉一把把帕子抢回来,敷回眼睛,冷冰冰地看着笑得前仰后合地自家大哥。
林念瑾目瞪口呆,悄悄挪到宋书勉身边,攥住了他的袖子。
这大表哥,是一表哥的亲哥哥没错吧?
怎么一表哥都伤成这样了,他还笑得这么开心呢。
宋书勉遮着一只眼睛回头看了一眼,见瑾儿一双大眼睛怯生生的,他安抚道:“别怕,大哥就是这样,不用理他。”
宋书勤笑了好一会儿才笑够,他伸手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看着四个站在一处仰头看着他的小萝卜头,摇摇头起身走了:“行了,你们吃饭吧。”
林念瑾带着竹香把饭菜端出来摆在桌上,随后她又拿两个大碗每样菜都夹了些,单独夹出两碗,又添了米饭,招呼常顺和竹香:“吃饭。”
“多谢姑娘。”
“多谢表姑娘。”
竹香和常顺乐颠颠捧了饭碗,走到门口坐在小板凳上吃起来。
林念瑾给宋书勉盛了饭放在他面前:“哥哥吃饭。”
宋书勉右手拿起筷子,用包了布的左手去端碗,可手一挨到饭碗就龇牙咧嘴。
小林念瑾叹了口气,伸手拿过碗筷:“哥哥我喂你吧。”
宋书勉还有些不好意思,身子往后躲:“我都七岁了,还让妹妹喂饭,多丢人。”
可一向乖巧听话的小林念瑾却霸道起来:“你这手还想不想好了。”
见妹妹破天荒发了脾气,宋书勉也不敢再拒绝,乖乖坐直了:“那好吧。”
林念瑾这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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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去学堂的时候,林念瑾发现,昨天打架的那几个小公子,全都包住了左手,显然全都挨了打。
虽然昨天夫子训过之后,已经让彼此道了歉,和解了。
可一帮皮猴子们在宋书勉手里吃了亏,还是一肚子气。
趁着夫子还没来,几个人围着宋书勉,七嘴八舌开始了控诉。
“宋书勉,你可真卑鄙,昨天是我们被打得更惨好吧,你却弄一脸血,一身血跑来。”
“是啊,本来我们只需挨十戒尺的,是你害得我们又被夫子多打了十戒尺。”
“宋一,你也太歹毒了,你走的时候,明明只是流了鼻血,压根就没流那么多血的。”
“就是,你那一身血是哪来的?”
……
什么一身血,明明没有啊。
林念瑾听得一愣一愣。
小竹香凑到林念瑾耳边悄声说:“姑娘,昨儿常顺说,一公子把咱们送回院子后,特意跑去厨房弄了鸡血抹脸上,还泼了自个一前襟,这才回的学堂。常顺说,一公子交代不让和您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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