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军事上的改革,张说靠的是自己长年累月的观察。那么在政治上的改革,张说就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了,但幸好政治改革的成果也是不错的。至于文化上的改革,这就回到了张说最擅长的领域之上。别忘了,张说在那个年代,是一代文宗的存在。】
【在武则天时期,以上官婉儿为领袖,辅以大量的文学沙龙,文坛氛围相当之活跃。但到了隆基时期,政权更迭导致百废待兴的局面需要大力发展经济和民生,文化这快就被搁置了。】
【我们不能说这个时期的文人不多,多,当然多,但是这些文人大多是各自写各自的诗与文章,或者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形成一个极小的团体。没有政府牵头,整个社会形成不了一种尚文的风气。张说看到了这个问题,他认为,到了该发展文化的时候了。】
【于是张说给李隆基提了一个建议:由中央出面,建立一个专门的文化机构。】
【李隆基不仅仅是个皇帝,他还是一个才子,是历代帝王之中少有的多才多艺的皇帝。尽管我们没有背过他的诗,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身上是带着点文学气息在的。】
【他写的诗有很多,比如《过老子庙》中:“仙居怀圣德,灵庙肃神心。”又比如《千秋节赐群臣镜》中:“瑞露垂花绶,寒冰澈宝轮。”我们当然不能拿盛唐那些鼎鼎有名的大诗人和李隆基作比较,毕竟他是个皇帝,他还是要把很多心思放在国家大事上的。】
【这里多说两句,李隆基他不仅会写诗,书法也很不错。《古今法书苑》评:“唐明皇工八分章草,丰茂英特。”他有很多的作品都流传后世。此外他音乐素养很很高,精通多种乐器,比如一胡、笛子、琵琶、羯鼓等等。相传《霓裳羽衣曲》也是他所作,他还会边唱歌边跳舞。】
【所以李隆基听到张说这样的想法后,就没不同意的,他当即就批准张说去做这件事了。在李隆基写下“广学开书院,崇儒引席珍”的时候,丽正书院也就建成了。他对这个书院是带着期待的,他说:“所希光史册,千载仰兹晨。”】
[不是,李隆基那么厉害吗?我之前是不知道的。]
[想起来他小时候被幽禁,可能那会太无聊学的。]
[有点上进啊?要是我的话我直接摆大烂,我天天睡觉。]
[是的,还能有什么事比睡觉更快乐呢?]
[只有我注意到边唱歌便跳舞吗?说真的,我还是很想看的。]
[我膨胀了,我想看皇帝给我跳舞。]
大殿的李隆基有些受宠若惊。
天幕这是在夸他啊?
嘿,嘿嘿。
“少有的多才多艺的皇帝。”
“身上是带着点文学气息在的。”
“不仅会写诗,书法也很不错。”
“他有很多的作品都流传后世。”
“他音乐素养很很高。”
李隆基一边傻乐一边记笔记。
哎呀好了好了,不要再夸了,快记不下了。
别这样别这样了,可以了可以了。
不就是会作两首诗,会好多种乐器,写的字也勉强能看吧,然后作曲唱曲一手全包……
也没有很多优点啦,不过就是比其他皇帝强那么一咪咪。
不值什么。
[也不怪他后宫里头女人多啊,代入一下现代,长得不错,家庭条件好的爆炸,自己能力也可以,学习好,才艺多,出手大方,弹吉他、唱歌、街舞样样都行……]
[想想他月下吟诗的画面,应该也是风度翩翩吧?]
[好的,我能懂了。]
[会作诗等于会说好听的话,那不三两句就把人小女生哄得开开心心。]
[我就说,学霸、弹琴、跳舞这三样随便拿出来一样我都会很喜欢。]
李隆基听不太懂那些什么“吉他”、“街舞”的,但是他听懂后人这是在夸他。
哎呀,真的够了,夸夸的话实在是太多了,再多一点他就该惶恐起来了。
要知道天幕一向是喜欢背刺他的。
“随便拿出来一样我都会很喜欢。”
哎呀,怪不好意思的。
李隆基踌躇下笔,最后还是没好意思把天幕上的这句话给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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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想咬笔杆,又觉得这行为不大妥当,忍住了。
他开始想入非非,不知道他后宫里的嫔妃们有没有看到,她们看到后人对他的喜欢了吗?心里会更喜欢他一点吗?
他在他的嫔妃心中,形象有更高大一些吗?
此时的后宫,诸位嫔妃不约而同摸了一把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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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拿出一样我都会很喜欢?”
“最好还是不要了吧?”
“图他啥,图他以后会丧心病狂把我儿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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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句就把人小女生哄得开开心心?”
“是的没错,我赞同,这话说的不假。”
“但是也即将会三言两语把我的后位给罢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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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月下吟诗的画面,应该也是风度翩翩吧?”
“嗯,怎么不是风度翩翩呢?”
“他弃城而逃的背影想必更是风度翩翩呢。”
三人同步嗑瓜子:陛下在她们心中的形象更矮小了呢。
张说跟着天幕一块念:“所希光史册,千载仰兹晨。”
没错,正是这样呢!
因何要建这丽正书院啊?
是为政绩,更是为典籍不再散落各处,是为天下学子皆都完成的读书体系,是为那些历经百年筛选下来的好书能长久流传下去。
书籍字里行间散出的光芒,可化照耀百代千代文人的路啊!
【河南的一所大学沿用了“丽正书院”这个名字,有弘扬古代书院制的意思。从另一方面来说,张说的志向在某种程度上被后世永远继承了下来。尽管张说与李隆基建造丽正书院并不算什么巨大的功德,甚至不学历史的人很少能了解到这个事情,但从这所学校走出来的每一个学子,想必都会铭记“丽正书院”的名字,它始于盛唐,始于唐玄宗时期,始于张说之口。】
张说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动。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来这人世一遭不是死了便了无痕迹,他和后世是有着联系的。
每个人会老去,会死去,可永远有人年轻,永远走人走进这学府,完成他自己的学业。
丽正书院四个字,让后世出自那个学府的每一个学子都记住了他张说的名字。
他情绪激昂,高声再次念了一句:“所希光史册,千载仰兹晨!”
这回念的声音并不想之前那一次,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到。
这回张说的声音慷慨到整个大殿都能听到。
一些参与到丽正书院建设的人,也被张说的情绪所感染。
他们此生恐怕无缘于宰相等高位了,怕是一辈子都不能被记录在史册。
但是,他们共同参与建设的“丽正书院”四个字长久流传下来,被沿用下来。
这或许也是另一种程度的被后人铭记吧?
这句诗,张说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真情实感。
以为声音之大传遍大殿,自然也被李隆基听到了。
李隆基不由往张说那里看去,只见他的好爱卿双手握拳,神情振奋看着天幕,嘴里念念有词,看样子是在反复回味这句诗。
这句诗是他李隆基作的呀!
此次天幕的夸奖可谓是出现了自天幕出现后,从神音到弹幕全在夸他的盛况。
尽管夸的是他的文采,是他的才华,但是那也是夸啊!
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因为张爱卿他建设丽正书院的建议。
他被夸是因为他的好爱卿,这如何能不让他对张说更增添一分喜欢?
现在,他又亲耳听到张说在慷慨激昂念他所作的诗。
距离天幕把这句诗给说出来到现在,已经有一些时候了。
张爱卿现在还惦记这句诗,那说明什么?
说明这是对他李隆基极致的欣赏啊!
李隆基捂着胸口,感觉到心脏上缓缓流过一道暖流。
是的,朕想要的就是这样真心实意的喜欢。
这样的臣子才是不虚伪不做作的臣子。
张说的此番行为比任何溜须拍马的好话,都让人更欢喜。
于是李隆基用更热切的眼神看着张说了,这眼神里带着一点点“蓦然回首,知己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慨。
李隆基的眼神实在迫切,张说感觉背后发毛,从“名传千古”的激动中抽身而出,不解看到李隆基。
这不解中有茫然,茫然中有心虚,心虚中有怀疑。
张说挠挠头,他创办丽正书院,不是一件好事儿吗?陛下怎么这样看他?
这番茫然的样子又击中了李隆基的心巴。
他就说,张爱卿不是那等溜须拍马之辈,他果然是真心喜欢朕的诗啊。
啊,李隆基叹了一口气。
太有才也是一种烦恼呢。
【李隆基和张说共同确定了建立丽正书院的想法,但是由谁来办呢?这差事自然交到了文人领袖张说的手里。但是创办书院这件事也是不是一帆风顺的。李隆基和张说君臣一人想搞文治,不代表别人也觉得搞文治有用啊。】
【一个叫陆坚的中书舍人就觉得建书院,请学士很没有用。他认为,这些学士官不怎么大,想必才学也是不怎么样的,就是有那几个有本事的又能怎么样呢,丽正书院里头的学士也不各个都是这样能力突出。尤其是陛下还给他们开这么多的工资,他们每天在书院里修修书,写写字,就能有这么多钱?凭什么啊?】
此时的中书舍人陆坚只想把自己的身体藏在大家的身影之后。
他往里头缩了又缩,一直缩到了李隆基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太傻了,他真的太傻了。
这话他在心里想象就罢了,怎么能说出来呢?
当时真是头脑发热气急了,一时冲动。
要是他知道自己不仅仅是被张宰相骂,不仅仅是被陛下骂,还要被天幕骂,他是万万不会再把内心真实想法给说出来的。
他小小一个中书舍人,何德何能,被天幕给记住,并单独拎出来讲,放在天幕上全国各地无论大小的官儿还是百姓都看到。
丢人,真的丢人。
他都能想象得到那群朋友在天幕结束之后会怎样嘲笑他。
这事儿也肯定会被当做朝臣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中书舍人,比他官大的都能来推搡他一把。
张说本来在天幕说到“丽正书院的创办不是一帆风顺”这句话就皱起眉头苦思冥想。
不是一帆风顺?
哪里不顺了?
他背后有陛下的支持,以他自己能力去创办一个学院还是绰绰有余的,此外他是文坛领袖,人脉一向是不错的,就是找人来到书院里当学士对他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哪里出现坎坷了?
谁来告诉他?
直到天幕又说出了陆坚这个名字后,张说才作恍然的样子。
哦,原来是他。
他大度挥了挥手。
这哪里能说是坎坷,顶多是给他添了点儿赌罢了。
先不说陆坚根本就说不过他,他背后还有陛下的支持呢,发展文治一直是陛下的愿望,陆坚在这个节骨眼跑来说发展文治不对,这不是上赶着撞枪口吗?
张说回过头,试图找找陆坚的身影。
陆坚眼睛尖,当即就看到张说回头了。
于是他把头放地更低了。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其实这个陆坚出言反对丽正书院,是有一些心里不平衡在的。在他眼里,这种文职工作能给国家创造什么价值,百姓能吃饱穿暖吗?书又不能当饭吃。他们这些办公的人每天撅起屁股处理政务忙得要死,怎么没看到陛下说要给他们加薪。】
【发牢骚大家还是能理解的,尤其是上班的人,谁会因为上班而快乐呢?在这个时候,要是看到了那种干的活不多还拿双倍工资的同事,心里肯定会不爽吧。】
[确实,上班嘛,哪里有不疯的呢?]
[我实话实说,同事不干活还要拿两倍工资,我要发疯。]
[但或许修订书籍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
[因为心里不平衡就一棒子打死文治肯定是不行的。]
[国家发展是离不开文化发展的。]
天幕上的评价十分中肯。
陆坚本以为自己要挨骂,还是那种支持者一面倒向张说的骂。
现在看来后人骂的也不是那么狠嘛。
不知道为什么,后人好像跟他共情了。
事实上,降低心理预期就不会受到伤害。
此时的陆坚在经过天幕的背刺后完好无损地坐着。
没捂胸口,也没有垂直倒下。
【要说我们在遇到工作上的烦心事时,一般是去找朋友吐槽的。但这个陆坚不一样,他特立独行,他要去找领导吐槽这个丽正书院。他找的还不是一般的领导,是丽正书院这个项目的发起人和组织人,张说。他说,我觉得这丽正书院的设立十分不合理,给学士的工资太高了,这群学士还没什么能力,不如全都遣散回家完事。】
[勇啊,敢去找领导吐槽。]
[他去找领导,然后指着领导的鼻子骂:你这里做的不对!重新做个方案吧!]
[笑死我了,张说鼻子气歪。]
[他好像要骑在张说的脖子上。]
[张说不得骂死他啊?我想起了之前的两个宰相,姚崇跟宋璟两个人的嘴巴都厉害着。]
[感觉张说的嘴巴也不会弱。]
张说哼哼一声,有些得意。
那他一个文人,还能不会说话吗?
他最会说话,也最会怼人了。
除了姚崇,他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谁跟他打嘴仗打赢过的。
那陆坚肯定不能说过他,不然他宰相的面子往哪放。
陆坚连连摇头。
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早知要面对如今这尴尬的局面他何苦去跟张说吐槽。
真的自讨苦吃。
现在大家都在看他。
尴尬。
张公身上肯定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将,能不能讲讲张公其他的事儿?
天幕跟张公玩儿,就别带他了呗?
他其实不是那么注重名垂青史这件事。
【陆坚这是骑着张说脖子上说他做的不对呢。张说能容忍自己这么被反对?他不能,所以他当即就发怒了,厉声辞色驳斥回去:“自古以来,皇帝要是把国家治理至太平后,都会走上大肆兴建土木,纵情声色,沉迷享乐的道路上。只有我们的皇帝他发展文治,善待儒生,将古代的典籍整理编撰成册。这是天大的好事,没有一点可以指摘的地方。现在朝廷上下全力支持促成学院的建成,你反而要反对,你安的什么心?你在说陛下做的不对?】
【陆坚能怎么说?陆坚不敢说话,他安静如鸡。他不让皇帝搞文治,难不成让皇帝走上大肆兴建土木,纵情声色,沉迷享乐的道路?那他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要说张说的话也说的很有技巧,他不仅驳斥了陆坚,还拍了拍李隆基的马屁。这话缩减缩减,就是自古皇帝都昏庸,就李隆基贤明的意思。】
李隆基摇摇头表示反对。
他不认可。
说张爱卿拍他马屁,他是不认可的。
这完全是在根据史册记录而歪曲事实,后人这是自己揣测张爱卿的态度。
张爱卿明明老实正直。
他十分欣赏自己的诗,不是拍马屁的那种人。
张说的拍马屁的心思被天幕当场戳破,老脸一红。
但他想了想,除了宋璟那无比公正耿直的人,哪个当官儿的他不拍皇帝马屁呢?
只是拍在马屁股和马蹄子上的区别。
就是四大贤相之一的姚崇他都要拍呢。
没人比他更会讨陛下欢心了。
想到这里,张说又梗着脖子坐起来。
他不心虚,他完全不心虚。
李隆基看着张说坐地笔直的模样,会心一笑。
瞧瞧他的宰相,毫不心虚。
多么正直且真性情的一个人啊!
若是没有这次的天幕,他尚且还不知道张说是如此欣赏他。
张说就是他的知己,他此后要更信任张说,不,不仅仅要给予张说信任,他还要更加重用张说!
李隆基在心里高兴地想。
天幕就像李隆基肚子里的蛔虫。
【张说驳斥陆坚的话理所当然传到了李隆基的耳朵里,他龙心大悦,觉得张说就是他的知己,此后更加信任张说,并打算日后重用他。】
【但张说到底是否能被予以这样完全的信任呢?其实是不能的,这个我们之后会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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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信任、重用这三个词甚至还在李隆基脑袋里循环往复地徘徊着。
天幕一句“不能予以完全信任”,抄着一大块砖红色的搬砖,虎虎生风就往他脑门上砸过来了。
李隆基晃了晃脑袋,晕乎乎的。
难不成张说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幸好啊,幸好天幕出现的时间及时啊。
现在张说确实没犯错,但人心易变,保不齐日后张说也生了什么贪污的心思呢?
没关系,天幕还在呢,他会根据天幕说的错处,来惩罚未来的张说的!
这话也把张说给吓住了
什么意思?
天幕这是即将要背刺的意思?
张说左歪头右歪头,左思右想。
他确定,此前自己的确是没有犯错,天幕抓不到他的小辫子。
但以后……以后的事他就不确定了。
可这以后毕竟是有改正之机的呀。
陛下英明神武,自然不会因为他没有犯的错误而贸然惩治他。
只要他能把以后犯的错给记下来,小心规避就好。
李隆基同情看了张说一眼,那意思,你完了,天幕要背刺你了。
接着认真拿好笔,准备做笔记。
来吧天幕,我准备好了,快告诉朕,张说犯了什么错,朕要牢牢记住!
但天幕并没如李隆基的意。
【把话题继续扯到丽正书院上。陆坚对丽正书院不满意的原因之一,是被选进书院的学士太垃圾了,能力不行,白拿工资,像个吃白饭的。那我们就来看看他认为的这个“垃圾”是谁。】
【这个人就是唐代著名诗人,“吴中四士”之一,盛唐诗坛那颗最璀璨的明珠李白的发现人,四明狂客,贺知章。】
【我这样说贺知章,你们是不是会觉得有点熟悉,但是并没有一个具体的印象?】
【你们可能只是觉得贺知章的名字熟悉,但是我敢打赌,你们所有人都背过贺知章的诗。这首诗可以算得上是我们所背唐诗之中的启蒙诗之一了。】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啊!!我背过啊。]
[原来这首诗是贺知章写的!]
[小时候只觉得诗难背,根本不理解这里面的意思,现在才明白贺知章有多厉害。]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画面感真的太强了。]
[呜呜呜,我五年没回家了,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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