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高兴觉得自己怀蛋了,但他不知道怎么跟黎谱说。
黎谱觉得自己的爱人最近好像哪里不对。
鉴于对方有着“鹦鹉”这层身份,一直以来,他都着重注意着对方平日的状态,唯恐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
幸运的是,自从他们在一起后,对方并没出现过什么异常的表现,鹦鹉的形态也没有多少影响。他本以为平静的生活就会这么一直持续下去,但现在,事情的发展好像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了。
“啪嗒。”碗放在桌上的声音清脆悦耳。
“……我吃饱了。”接着是恹恹的声音。
黎谱特地往碗里看了一眼,不着痕迹地紧了下眉,果然,碗里还剩着至少半碗饭。
从大约三天前开始,他就察觉到了一些以前从未出现过的问题。
首先是吃饭方面,大白无论是鹦鹉还是人形,食欲一向很好,从来没像这样剩过饭。最初发现的时候,他只以为是饭菜不合对方胃口,可随着时间流逝,对方剩的饭菜越来越多,今天更是连半碗都吃不下了。
然后是……床上的方面。
黎谱自认为自己的技术还算不错,就算一开始没那么好,也没有给爱人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后面每次做那些事,他们也都是一拍即合,大白也会主动。
他们才结婚不到三年,年纪也没有到只是互相抱着就可以慰藉的地步,再进一步也是顺理成章。
但就在最近,大白忽然对他不那么热切了。
……说不热切也不是那么贴切,黎谱回忆了一下,就是晚上他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对方会露出一点难以启齿的表情,然后抓住他的手,说今天很困想睡觉。
不是都说七年之痒吗?他们之间热情消磨得是不是有些太快了?黎谱恍惚地想。
当然,黎谱不会对他自己和大白之间的感情有所质疑,对方现在这幅表现,分明是身体出了些异样。
所以他斟酌着,对着已经起身的白高兴开了口,“吃这么少,身体不舒服吗?”
正准备往洗手间去的白高兴脚步一顿,侧着的脸上表情微僵,“……不是。”他否认道,“可能是天气太凉了吧……”
说着,他加快脚步,只给黎谱留下一个背影。
只听过天气太热吃不下饭的,而且现在还没到冬天,怎么能影响胃口?黎谱看着很快就消失在洗手间门后的身影,嘴唇微抿。
白高兴迅速关上了门。
他倚在洗手间的门后,面色古怪地伫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白高兴觉得自己最近好像哪里不对。
首先是食欲下降了。以往看见黎谱走进厨房他就忍不住条件反射地开始期待,而现在却觉得提不起胃口,甚至有点反胃——这真的很恐怖,不知道到底是鸟性的回归还是身体不舒服,如果是前者,那他以后岂不是只想吃五谷杂粮了!?
还有就是没什么性趣。最近又困又累,可明明也没干什么体力活,面对黎谱的邀约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当时还惊恐地想自己这么年轻不会不行了吧!?
更恐怖的是今天,他饭没吃多少就开始感觉胃里发堵,一下子就被黎谱看出了问题。
一开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随着时间慢慢推移,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心底形成了。
他怀蛋了。
玛德,这是可能的吗!?
白高兴脸色很绿,他跟黎谱确实有时候不戴套,但他是个男的!
但是……连鸟都能变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白高兴不敢否认这种可能。
因为他就是打心眼里觉得,他怀蛋了。
白高兴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比平时略显没精神的脸,忍不住抬手捏了捏,捏完低头准备打开水龙头洗把脸清醒一下。
但当他刚低下头,一股晕眩就从脑海中传来,继而是莫名想要呕吐的。
白高兴连忙撑住洗手池两侧,强烈的反胃感让他干呕了一阵,没吐出什么,可声音已经传了出去。
门外,担心白高兴的黎谱早已跟了过来,听见声音后,他立刻推开门,走到白高兴身边拍了拍他的背,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一片温凉,好像没什么异样。
黎谱微微俯身,查看了下白高兴的脸色,担心道:“去医院吧。”
闻言,白高兴的表情更古怪了,他摇了摇头,解释道:“没事,可能就是吃的不舒服……”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最近以及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吃的简直不能再绿色健康。
黎谱也是这么想的。饭都是他亲手做的,大白偶尔馋了才点个外卖或一起出去吃,吃都是吃一样的,怎么也不可能大白出问题而他完全没事。
但这些话已经来不及说了,白高兴轻轻推开他的手,拖着脚步往外走去,“我去躺一会儿……”
语气虚弱,步履虚浮。
黎谱担忧地看着白高兴的背影拐进卧室,决定等到晚上看看,再不好就把人带去医院。
……
卧室里,白高兴坐在床上,神情有些沉重。
经过刚才的种种迹象,蛋肯定是有的,剩下的问题就是告诉黎谱,以及如何把它生出来。
他摸了摸肚子,想起现在的姿势可能太过紧绷,于是把挺直的背稍微放松下来,倚在柔软的靠枕上面。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白高兴忽然冒出“鸡每天都能下一个蛋所以这个蛋说不定快要生了”的念头,就地一翻变成鹦鹉,母鸡蹲在枕头上面。
嗯!来感觉了!
白高兴仿佛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眼睛瞪圆,窝成一团开始气沉丹田。
黎谱端着水杯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自家雪白的鹦鹉窝在枕头上,尾巴一翘一翘仿佛在用力的场景。
“……”说实话,假如这幅场景发生在大白刚来到家里的时候,他是一定要大步跨过去把鸟抱下去。
黎谱几步走到床边,把水杯往床头柜一放,转眼就见鹦鹉钻进被子里,一个翻滚后变成人形,探出一个雪白的脑袋。
对方眨巴着眼看他,被子下面是赤身,如果不是知道他今天不舒服,黎谱真的会以为白高兴想跟他做点什么。
毕竟,他的爱人偶尔也会做点钻被窝的事情。
这么想着,黎谱坐到了床边,伸手又摸了一次白高兴的额头,“喝水吗?”
白高兴看着黎谱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坦白。
他拧着眉头,表情严肃,说:“我想跟你说个事。”
这种态度在白高兴身上极为罕见,黎谱心底咯噔一下,却还是维持着沉稳回应:“什么事?”
白高兴定了定神,缓缓握住黎谱的手,拉着他深入被窝,摸到自己肚子上。
黎谱瞳孔微颤,继而染上几丝幽深,但下一秒,他看见白高兴抿了抿唇:
“我怀蛋了。”
……
“我怀蛋了。”
“我怀蛋了。”
“我怀蛋了。”
这句话在耳畔魔性地回响,黎谱一时间甚至没能反应过来,直到思维将这句话的意思解析完毕,才深深地看向床上的人,眼底透露着一抹难以置信。
头皮一麻。
这种头皮发麻的程度,只有大白变成人时可以媲美。
黎谱自认为不是个天马行空的人,不会什么都信,就算是大白变成了人,他也不能相信一个男人——男鹦鹉,会怀蛋。
“但我就是肯定怀蛋了啊!”
在发现黎谱并不相信后,白高兴愤怒地变回鹦鹉,站在笼子上炸毛。
雪白的大鹦鹉支棱着翅膀,踩着笼的“怀蛋”,又强行把笑意压了回去。
“嗯……”他清了清嗓子,“别生气,小心动了……胎气。”
半晌,黎谱才把那个词说出来。
看着黎谱一副没信的样子,白高兴更加愤怒了,心道怎么能有这么不把孩子当回事的爹,于是一个倒挂金钩钻进笼门,把黎谱看得心惊胆战。
“你等着,我给你下一个看看。”毛茸茸的布窝,是曾经他跟大白一起挑选的款式和颜色,此刻,隐约能看见鹦鹉的喙在小圆窗里开合,放出狠话。
嗯……
黎谱沉吟,其实他还是挺期待的,如果大白真的能下个蛋出来的话。
……
往后的几天,白高兴就这么努力地在窝里生蛋。
每天缩在暖融融的窝里,一直在里面蹲着,偶尔才出来吃个东西,程度之辛苦,让黎谱都觉得不忍。
“喝奶茶吗?出来休息一下吧。”黎谱端出自己新学的成品引诱。
“不去!”
“吃小蛋糕吗?”黎谱拿出从商务现场拿回的赠品。
“不吃!”
这次是真的认真了啊。黎谱惊讶于白高兴的执拗,前所未有的表现让他忍不住动摇了,难道……真的有?
直到雷丽来到家里谈下一部戏的事。
“大白呢?”雷丽环顾四周,发现黎谱家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在窝里。”
“窝?”这个清奇的词让雷丽很快反应了过来,“又变回鹦鹉了?”
雷丽好笑地走到笼子旁,从鸟窝的洞口探视鹦鹉,“大白?”她回过头对黎谱道:“还是窝里更暖和啊,做鹦鹉在里面睡也更方便。”
她还以为是大白又怀念鸟生了。
然而黎谱轻咳一声:“他不是在睡觉。”
“那是……”
“我在做很重要的事。”白高兴接话。
鹦鹉口吐人言的情景很是少见,雷丽就搭话笑问:“那你是在干什么?”
“下蛋。”
雷丽闻言色变,当场后退两步,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咔嗒脆响,然后转头看向黎谱。
“……你有那种功能吗?”质疑。
黎谱一怔,“嗯?”
雷丽迅速解释:“我是指让鸟类怀孕。”
这句话让黎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应该……没有吧。”
“等等,或许有。”雷丽率先反水。自从得知大白能变成人,她就在枚有树那吸收了许多二次元知识,世界观的包容度增加了!所以区区生蛋,算得了什么。
“而且大白都能变成人了,生个蛋不是很正常吗?”像人鱼小说里的人鱼不是都能生个蛋然后孵化的吗?
“……”好像很有道理,黎谱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等等。
万一大白原本的世界就是这种设定呢?
黎谱想了想,大白偶尔也会说起自己过去的事,虽然听上去和这边的世界差异不大,但万一还有一什么没有透露的事情呢?
黎谱的眼里多出一抹沉思,看向鹦鹉的眼神也多出一缕深意。
……
白高兴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他生不出来!
好几天过去,屁股底下居然毫无动静,这让他的心情从原本的忐忑变成了不服,以至于趁着黎谱不在家,把厨房里的几个鹌鹑蛋搬到了窝里。
几颗光滑发亮的蛋散发着润泽的光,闻上去还香喷喷的。白高兴用喙将它们好好排列了一下,学着鸟类孵蛋的习惯,每隔一段时间就起来翻一翻。
黎谱回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鸟窝轻晃,鸟影在扒拉什么东西样子。
他心头一跳,连忙走过去。
白高兴忙得入神,浑然不觉,神神秘秘地趴在窝里,突然间,一只温热的大手强势而有力地伸了进来——
黎谱声音低沉:“里面是什么?”
白高兴颤颤巍巍地探头,“孵、孵蛋呢!”
孵蛋?
黎谱不置可否,手探得更深了,轻易便从里面捏出一个光滑斑斓的蛋。
“这是你下的?”
但凡白高兴说一个“是”,黎谱都想把自家鹦鹉拎去医院查查脑子。
好在白高兴脚趾抠地,赧然道:“五香味的,你来一个不?”
黎谱:“……”
一天之后,黎谱真的给白高兴搞来了几枚受精蛋让他孵。
……
“可我觉得我就是怀蛋了啊!”
经过又一段时间的折腾,受精蛋孵化未果,加上人医和兽医的双重检查,白高兴总算认清了现实:他肚子里没有蛋。
甚至以为是怀蛋的症状,也是因为之前吃太多积食加上受凉导致的。
这就很怪。
白高兴大快朵颐着今天的晚饭,好胃口又回来了,饭桌上,他不解地叙述着自己的感受,“就是有那种感觉……觉得自己要下个蛋的样子。”
这一点,白高兴归咎于鹦鹉的特性,毕竟公鹦鹉也是会孵蛋的。
但在黎谱听来就不一样了,就像是,原本白高兴可以生出来,但碍于这个世界,没有办法做到。
他很能理解,因为这种感觉……和他在猜测大白是人的时候极为相似。
于是晚上,当夫夫重新开始热络的活动时,白高兴惊异于黎谱的用力,掐了他一把,眼睛被泪水蒙得看不清,“穿羊肉串啊你!?”
黎谱停下动作,沉声问:“你不是想生蛋吗?”
白高兴一下子僵住,继而面红耳赤。
仿佛小h文里把人干怀孕台词,很少从黎谱口中听见这种话,似的,乍一下真有些受不了。
白高兴的眼睛在朦胧的灯光中闪烁,等一切结束,黎谱终究是按捺不住地问了那个问题:你原来的世界,原来男人也可以生孩子吗?
白高兴:“……”
他转过身来,捧住黎谱的脸,又学着他的动作摸向额头。
黎谱被他的动作搞得不明不白,眉头微挑,眼底透露出疑惑,白高兴深吸一口气,“你脑子坏掉了吗?”
黎谱沉默,又道你表现得那么期待,我还以为这在你们那边是正常的。
完了。
白高兴想,自己把黎谱带歪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嘱咐:“要相信科学啊!”
“……真的吗?”黎谱从被窝里掏出一根飞羽。
白高兴沉思。
好的,从今天开始,他要改名叫‘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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