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田醒得很及时。
正好衙门拿到了新线索,因为之前知道朱鹏举的死与药物有关,事发当天,衙门将尸体抬回来之后,黄仵作在进行第二次验尸的时候就查出了朱鹏举嘴里的药物确实是一种能令人暂时兴奋起来的药物。
是叫作一味天仙子的药物,此物不算稀奇,许多药铺都有。
但是随后,在其胃里又发现了大量的天仙子,虽说是混合着食物一起的,但黄仵作估摸着那量,可能是能致死的。
衙门的人走访了多次,终于在一家药铺里证实了郑田去买过这味药。
郑田是外地人,口音很容易被认出来,加上去买药时本来就紧张异常,那掌柜的自然有些印象。
这会儿,郑田人醒来,陈锦当即就将那掌柜的证词甩在他面前,又严厉地追问起事发当日的行程。
郑田两眼失神,哪里还敢申辩,含糊了半天也捋不清,最后只得将事情招了个底儿透。
原来,这朱鹏举家里富庶,但平常对人也有些傲慢,加上他写的几幅诗词得了当地知府的赞赏,更是有些恃才傲物。
而郑田家穷,来进城赶考已经是把周围的亲戚借了个遍。朱鹏举和吴善是早一个月来的,租了后面的整个园子,其中一间房一直是空着的,直到这郑田来了之后,朱鹏举见其和自己是同乡,便折了半价的银子让其住进来。
这原本是好事儿,郑田也是十分感激的,这里清静很适合看书。但相处久了,郑田就慢慢发现这朱鹏举特爱挖苦自己。
见着自己就两套衣衫翻来覆去,都洗得发白了,便打趣他说他还真是个白生。
又或者见郑田天天就稀饭馒头咸菜的,便说他这是一穷二白,全占齐了。
郑田刚开始的时候也不作声,任其侮辱,但没想到这朱鹏举越发过分,到后头口无遮拦连着郑田的爹娘都侮辱进去了。
人嘛都是有心性的,一次两次还能不在意,三次四次也可以忍受,可十次八次,总有不耐的时候,有时候也会回驳两句。
可这么一回驳,那朱鹏举便拿着他住的屋子说事儿。
当初住进来的时候,郑田哪能想到有这出?如果一开始就没住进来,可能还能寻个便宜的地儿,大不了就是远些,偏僻些。
可如今,马上就是春闱了,别说远些的住处,就是附近的小城镇里的客栈都住满了考生,他哪还有别处可寻。于是,只能堪堪忍受着。
朱鹏举见他闷葫芦放不出一个屁来,便说让他搬出去的话。
郑田哪能不急?
前两日,他出门去,路过一处说书的地方,听见那说书先生说女子给自家相公吃□□的事情。他当时心里一顿,便略过一丝邪恶的想法,不过没想过要人性命,只想着给那朱鹏举吃些药,让他得些教训。
于是,当日他便去书铺里去了,看了好几本医书才寻得了天仙子的药。
上面说天仙子可令人短时间内癫狂放浪,他便想着,这朱鹏举不是狂妄吗,那就当众狂个够,等他当众出了丑,看他还能不能再这般骄傲。
然后,他就去药铺买了药来,偷偷混进了他用的早膳里。
所以,那日吴善他们邀请他一起的时候,他因为心里有鬼,赶忙推脱。可哪曾想那日下午他回来,没等到朱鹏举的笑话,却得到了他死的消息。
他当时便吓坏了。
想着自己寒窗苦读这么些年,要是背上人命官司,那他这一生就完了,不仅他完了,这次进京赶考借的这些银子还怎么还得清?
家里只有老爹老母和年幼的弟弟,想到这些他当时就惊恐得要死,后来被带进衙门更是懊悔不已。
听完郑田的叙述,屋子里的人都有些说不出的情绪,谁都没想到郑田给人下毒是这样的理由。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郑田下半辈子确实是完了。
屋子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只听得郑田鼻腔里带着的一丝抽噎。
赵祁修看着郑田,忽然开口道,“你下了多少剂量的天仙子?”
此话一出,众人又都齐齐抬起头来看向赵祁修,赵祁修问这话是何意思?
颜夏眼珠子转了一圈来,一下就明白了赵祁修的意思。
对呀,这药不同剂量自然功效也就大有不同,刚刚郑田说自己是参照医书上说的剂量去买的这天仙子,按理说也就只能致使人兴奋,即便是掌握不了剂量,可再不济也就是让人发疯发癫,怎么也不该是致死才对。
或许,这中间还有别的隐情?
那郑田听见人问,大约是心里已经认定自己这辈子已经完了,面上也恹恹的,摇着头道,“我也不知道了,反正那掌柜给的那么一包我全给下进去了,完了啊。”
颜夏见他这般忍不住道,“你倒是说清楚啊,说不定还没到你想的那般田地。”
郑田看着她,不知是何意,但后面那句话他听得明白,“这位姑娘是说我还有得救?”
如果剂量搞清楚了,说不定还真有转机。
她冲他点头,又看向坐着的赵祁修,“赵公子,若是他下的剂量并没打到令人癫狂失智甚至致死的地步是不是说明凶手另有其人?”
赵祁修朝她投过去赞许的目光,然后又看向一脸迷茫的郑田,“确实有这可能,你可还记得自己到底买了多少?”
郑田一听这话,眼里露出一丝希望来,想了想便道,“我当时是看的书,书上说半钱就可让人兴奋起来,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所以当时我就买了不到一钱的量。”
颜夏是知道这天仙子的,如果真是不到一钱的量,确实能让人兴奋,但还是能存得一丝理智,不过很难控制自己的行为,但要说死还是不大可能。
依着当时吴善的说法,朱鹏举当时翩翩起舞的模样,至少应该是过了一钱的量。
也就是说,郑田可能不是真正的凶手,也许有另外的人对朱鹏举起了杀意。
颜夏想了想当时的情景,心里不禁划过一丝惊恐,她抬头看向赵祁修,正好撞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颜夏当即道,“赵公子想到了凶手另有何人?”
陈锦一听,接过话道,“凶手另有其人?那这不是还得重头查?”
赵祁修摇了摇头,“也不见得就要重头查,当初我们都没真正见到朱鹏举是在二楼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们都只是听说了而已,至于朱鹏举是真的自己失足掉下去的,还是被人推下去的不得而知。而真正知道当时的情形的只有一人。”
颜夏脱口道,“知道当时情形的只有吴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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