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高中
穿过两栋教学楼的走廊, 人越来越少,脚步声回荡。声控灯忽明忽灭, 从前面的出口离开, 陈牧也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台阶。这个点没有人会来操场,远远的还能听见学校院子里走读生摁响电动车喇叭的声音。
陈牧也扶着她的胳膊, 不敢错眼地盯着她从斜坡下来。
小树林里到处是枯树枝,虽然冬天两人穿得厚,但蹲下找东西不小心被划到手, 还是会疼。
陈牧也道:“你在那儿等着,我找。”
鹿桃固执地摇头:“不用,两个人更快一点。”
陈牧也拿她没辙, 将手机举高, 光亮洒下,四周的空地都能看见。鹿桃但凡看见个稍微相似的东西就要去扒拉,结果发现只是块石头。她没气馁,在寒风中抽着鼻子继续翻。
“你怎么会丢在这种地方?”
“上体育课的时候带着了, 张依然找我说话, 我应该是那会儿丢的。”
陈牧也回头,眉间紧蹙, 戒备心起, “她找你说什么?”
“唔……”
鹿桃很认真地翻那堆枯树枝, 漫不经心地回答:“她可能是想,最后再表达一下对你的喜欢。”
陈牧也默了下,道:“以后不要再搭理她。”
经过上次的事情, 陈牧也有点心理阴影, 现在有同班的女生来问题, 他干脆推脱给其他同学。
鹿桃哼唧:“知道啦。你那儿有没有?”
陈牧也:“没有。你确定没记错?”
鹿桃不确定,幽怨地叹了口气。
树林里很安静,扒拉枯树枝的簌簌声之外,脚步踩碎枯枝的“咔嚓”声同样明显。
——有人来了。
鹿桃脑袋里闪出这个念头的瞬间,被陈牧也一把拉起来,藏在那棵大槐树后面。
两人严严实实地挤在一起。
他的掌心摁着她的后脑勺,鹿桃措手不及,鼻子磕在他胸膛上,疼得龇牙咧嘴,腿上的酥麻还没消退,小腿肚子一股股的抽搐。
与此同时,陈牧也灭了手电筒的光。
四周静谧。
陈牧也下巴磕在她肩膀上,眼睛很快适应黑暗,看见不远处来的模糊轮廓,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又是“咔嚓”一声。
女生抓着男生的衣袖,问:“万一被老师逮住怎么办?”
可她的语气里分明没有一点儿怕劲,反而嘻嘻哈哈的。
男生笑:“不会。老师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之后才来查。”
他们慢慢走到里面,声音也小了。
陈牧也脑中的警报器停歇,才发现他们现在的姿势……不太对劲。
鹿桃的掌心抵在他胸口,试图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但刚才他太紧张,不由分说的把人摁住。虽然没用太大的劲儿,她却一点儿也动弹不了,毛茸茸的发拂过他的脸颊,弄得很痒。
陈牧也扣在她后脑勺的手掌不受控制的收紧,把她往怀里又压了压。
他这一动,鹿桃登时明白危险解除,于是再次小幅度挣扎了一下。
她鼻子直接压在他衣服上,呼吸困难,已经开始难受了。但她只要挣扎,陈牧也抱她就会更紧,于是她只能瓮声瓮气地抵抗:“你能松开吗?我要憋死了。”
陈牧也如梦初醒似的,赶紧松开她,往后退两步。
“……抱歉。”
幸亏夜色浓如墨,她没注意到他发烫的面颊。
鹿桃身上还残留着他贴过来的温度,他的掌心发烫,胸膛宽阔厚实,有股好闻的味道,令她心安又令她悸动不已。
她别别扭扭地搅着手指,哼唧了一句“没关系”,羞赧地垂下眼睑,猝然发现在枯树枝中反光的亚克力牌。
“你别动!”
鹿桃顺势蹲下,终于从枯枝底下找到钥匙,流川枫的帅脸上多了两道划痕,但无伤大雅。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一时没注意拔高嗓门,陈牧也想制止,根本没来得及。
打着强光手电筒的老师听见声音,大步流星地冲过来,小树林内瞬间亮如白昼。
鹿桃还蹲在陈牧也身前,而他脸上刚才的红晕还没完全消退。
这画面,怎么看……
怎么诡异。
值班老师抓早恋的经验丰富,大晚上孤男寡女的往小树林里钻,肯定没正经事。
他手里的光扫到陈牧也脸上,认出这是照片贴在光荣榜上的尖子生,登时勃然大怒:“你们两个,明早叫家长到教务处来!”
***
这周一开学的时候,鹿桃就一直念叨:星座运势上说,摩羯座这周犯小人,易招惹是非。双鱼座的水逆到年底才结束。
陈牧也说她迷信,结果现在他俩全应验了。
鹿桃长这么大没被老师叫过家长,还是因为这样的事儿。
她昨晚大着胆子跟父母说了,岑淑婉工作忙,只能让鹿茂勋来。
两个长辈碰到一起,还很严肃地问他们,真的没早恋吧?
鹿桃快囧哭了,再三确认:“真的没有。”
陈牧也站在一旁始终沉默着,没有搭话。
陈高峰瞅了他好几眼,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欲言又止,气压低的可怕。
他们到学校的时候,早读已经开始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内非常热闹,看来昨晚不止抓了一对。
刚进门,里头家长对孩子的谩骂震耳欲聋。
教导主任处理这件事是出名的铁血手腕,该写检讨就写,该反省的就回家,绝不拖泥带水。
等轮到他们,第一节 早自习都结束了。
这件事没什么好掰扯的,鹿茂勋百分百相信鹿桃,好声好气的跟老师说明情况,“她的钥匙掉在那儿了,叫阿也一起去找一找。”
教导主任坐在转椅上,品着茶,眼皮耷拉着,语气不善:“钥匙掉在小树林里?还非拉着男生找?”
鹿茂勋听他的意思好像职责桃子故意和男生不清不楚,脸色微变。
陈牧也适时的插话进来:“昨天体育课,鹿桃和同学在林子里玩,不小心把钥匙掉在那儿,直到晚上才发现不见了。她叫上我一起去,是因为我们晚上要结伴回家。”
陈高峰点头:“我们两家是邻居,孩子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结伴上下学很正常。”
“正常?一点儿都不正常。”
教导主任把茶杯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响动,语重心长地道:“高中是非常关键的时期,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事情都要坚决制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陈牧也已经是第二次因为这种事把家长叫来了,由此可见他的心思根本没在学习上……”
陈牧也眸色一沉,刚要张嘴反驳。
教导主任慢悠悠地说:“上次月考,你成绩下滑的非常明显。”
陈牧也被捏住死穴:“……”
最终,他们先从教室里出来,主任还有话跟家长单独说。
鹿桃把门关上,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太好,虽然平时也冷,但现在很明显是不爽的冷。
她不安地搅动手指,鼓起勇气叫他,“陈牧也,那个……”
他低头,“?”
鹿桃愧疚地说:“对不起。”
陈牧也淡道:“不管你的事。星座运势说了,摩羯座最近不顺利,是我没信。”
鹿桃被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逗笑,笑着笑着,又开始感伤。
“你别听教导主任瞎说,我觉得你成绩很好,学习也特别努力,只要期末考试正常发挥,下学期进火箭班绝对没问题。”
陈牧也沉默一会儿,转而问:“你会不会觉得我总传绯闻,是个喜欢和女生暧昧不清,很不检点的人?”
“……”
鹿桃被他的话震惊住,但他的语气很认真,一点儿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他是真的在为这件事苦恼。
鹿桃一个劲儿地摆手,急切道:“你瞎想什么呢,教导主任肯定是青春期暗恋某个女生没追上,或者是被伤的很深,又对人家念念不忘,导致心理扭曲,随便就给人扣早恋的帽子。”
陈牧也努努嘴:“你小点声,小心那个心理扭曲的人听见,把你抓回去训一顿。”
鹿桃后怕地缩缩脖子,拉着他走远了一些。
走廊里空空如也,距离早读结束还有五分钟。两人面对面站在光荣榜前,身侧的板子上贴着陈牧也的照片。那是军训刚结束时拍的,其他人都晒的黢黑,只有他的脸最漂亮。后来奥数比赛得前三甲,老师就用了这张照片。
平常人来人往,大家都会不由自主停下来瞧一瞧,如果目光能留下痕迹,他的照片肯定会被看出一个窟窿。
鹿桃说:“回家用艾草给你熏一熏,去霉气。”
陈牧也嗤笑:“年纪不大,倒挺迷信。”
“信则有,不信则无。反正我信。”
鹿桃顿了下,特别真挚地道:“陈牧也,你那么厉害,一定要自信啊。”
“……”
陈牧也目光柔和,想抬手摸一摸她的脑袋,最终还是克制地收住了动作。
他越来越容易被她的话击中心脏,情绪软的一塌糊涂。
“知道了。”陈牧也柔声:“听你的,回家就熏艾草。”
***
事实证明,迷信不可取。就算熏过艾草,陈牧也期末考试的成绩还是不理想。但他的不理想,对于别的学生来讲,实在是太理想了。
年级第十,数学第一。
谁看了不眼红。
但相较于他的真实水平,这只能算发挥失常。
作为年级第一的薛蓓蕾,一点儿喜悦的样子都没有,出成绩的那天下午,一直跟鹿桃念叨:“你这个寒假一定要给陈牧也吹一吹耳边风,让他好好学习,不要贪玩,等下个学期,我要光明正大的再和他比一次。”
鹿桃无语:“你赢了他还不高兴?”
薛蓓蕾还真就垂头丧气地:“当然不。他是被这些糟心事干扰了,没有发挥出正常的水准,让我赢得很不光彩。”
“……”
鹿桃听得嗔目结舌,“你们学霸的世界,还真是……挺难懂的。”
原本她还沉浸在终于放寒假的喜悦里,结果被一桩天大的事给砸晕了头——
陈牧也要搬家。
这还是她晚上回家,听见长辈们聊天时才知道的。这么重要的事,陈牧也竟然没告诉她?!
鹿桃问:“陈叔叔,真的要走吗?”
陈高峰:“嗯,还要等一等,搬家公司那边的日程还没定下来。”
鹿桃头脑一懵,书包都没卸下,着急忙慌的往对面走。
岑淑婉叫了她几声,鹿桃仿佛全然没听见,反手把门关上。
“砰”得一声巨响。
“这孩子,越大越不听话。”岑淑婉嘀咕一句,给陈高峰倒茶,关心:“阿也搬到家属院,等过年开学了,路上方便吗?”
“方便。他来回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不耽误。”
陈高峰表面上说高中学习紧张,把陈牧也接过去,自己能把孩子和工作都照顾到,但实际上,陈牧也对鹿桃那点小心思,瞒不过当爹的眼睛。他思来想去,认为两个孩子确实长大了,整天形影不离,会让别人说闲话,也会让陈牧也这小子胡思乱想,不如干脆拉远距离,平常在学校,班级离得远,说不上一句话,一来二去,陈牧也的心思也就消停了。
他甚至没和陈牧也商量,自作主张联系了搬家公司。
鹿茂勋问:“还回来不?”
陈高峰笑呵呵地:“没卖房子,只是暂时搬到家属院去,等这小子考完大学再回来。”
他算得清楚,等考完大学,两个孩子天南地北的隔着,见不上面,陈牧也说不准就不惦记了。本来这个年纪的悸动,就没个正经。
如果还是放不下,那他到时候也不会再干涉。但现在,他太稚嫩了,明显不是个谈情说爱的好时机,学习才是头等大事。
况且,人家鹿桃从小万千宠爱着长大,也不指定能看得上他,不该有的心思,早断了才好。
岑淑婉松口气:“那就行,阿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一下子说不在身边待着,我还挺不适应。”
鹿茂勋开玩笑:“不如让阿也给咱做女婿,这样你就能经常看见他了。桃子小时候不也说,长大了要嫁给阿也。”
岑淑婉轻拍他,嗔怪:“一把年纪的人,没个正形儿。”
自从上次两个孩子因为“早恋”的传闻被叫家长,她这心里总是突突。虽说都是在她跟前儿长大的孩子,不至于在这个年纪“走错路”,但青春期的男生女生总待在一起,她还是不太放心。现在陈牧也搬走,短时间内两个孩子见不着面,她也能踏实下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一直把陈牧也当自己的孩子疼,就算知道高考之后再回来,但一下子分开这么久,还真挺舍不得。
岑淑婉说:“平常需要帮忙的,尽管联系我们。”
鹿茂勋也道:“都是一家人,遇见事儿别张不开嘴,平常有空带着孩子回来坐坐。”
陈高峰抿了口茶,无奈地叹:“又不是不回来了,看你们搞得,还挺伤感。”
鹿茂勋一笑,不再唠叨他,“来,喝茶喝茶,这茶叶挺贵的呢……”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是三更
第51章 高中
另一边, 鹿桃进门第一句话便是:“你要走了?”
陈牧也没反应过来,有些奇怪她着急忙慌的样子, 回答:“昂, 周俊豪喊我去打球。你来吗?”
“不是这个。”
鹿桃盯着他,腮帮子鼓囊囊的,挺生气地道:“叔叔说你们过两天搬到部队的家属院住, 你怎么没告诉我?”
陈牧也莫名其妙:“搬家?”
鹿桃看他这样儿不像知情,肩膀泄气地垮下来,“叔叔说是为了让你有个更安静的环境, 专心学习,才搬的。陈牧也,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
陈牧也给她倒杯水, 轻声哄:“是我自己的问题。”
期末成绩刚发布的那天, 一向不关注他学习成绩的陈高峰破天荒的把他叫来谈心,聊了一大堆学校的事情,然后东扯西扯的,把话题扯到鹿桃身上, 问他们最近相处的怎么样, 云云。陈牧也彼时没多想,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陈高峰应该是察觉到他对鹿桃的心思了, 所以才提出搬家, 让他们保持距离。
也难怪,他当时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小子,你还年轻, 未来的变数大着呢。”
鹿桃坐了会儿便垂头丧气的走了。
那晚吃饭的时候, 陈牧也提到这事儿, 试图争取留下来,但陈高峰的决定一向非常强硬,没有任何改变的机会。
陈牧也不死心,“我能保证不耽误学习。”
陈高峰慢条斯理地咀嚼完嘴里的蔬菜,只淡淡地说了句:“那你能保证不耽误桃子吗?”
“……”
陈牧也一下子被堵住话。
他清楚陈高峰指的不仅仅是学习,还有别的方面。
“高中是个很重要的人生节点,暂且不说学习,桃子对你有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你知道吗?万一她没有,你整天在她跟前儿瞎晃,保不齐她发现之后就是个困扰。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干扰她的心思?”陈高峰看他一副霜打的茄子样儿,最终还是心软地道:“爸说得直白点,你只是一个学生,尚且做不到自食其力,未来也不知道能混成什么样子,你有什么底气喜欢人家?最起码,现在你不能想,等考完大学有个奔头了,这个心思还没灭,爸就支持你去追。”
“……”
陈牧也垂着眼睑,闷不吭声地吃饭。
陈高峰先撂下筷子,语气不容置喙:“后天搬家公司来,你抓紧时间把行李收拾好。”
陈牧也仍旧没有搭话。
陈高峰没有逼他,留给他时间思考。
这小子虽然性格固执,但也不是个死心眼,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大约过了两三秒,陈牧也放下筷子,端起碗进厨房清洗,留下一道平淡的声音:“知道了。”
***
大件的家具不用搬,但随身的物品不少,仅陈牧也要用的书籍就装满了两箱。得知他要搬家,周俊豪和鹿桃也来帮忙。
房间里堆满杂物,根本无从下脚。
周俊豪找空迈过去,帮他码书,问:“兄弟,还回来不?”
“嗯,高考结束之后。”
陈牧也伸手,让鹿桃扶着自己的胳膊进来。
她犹豫了下,还是抓住了。
周俊豪挺不舍得地嘀咕:“那还要好久呢,咱们不在一个学校,得有个把年见不到面了。”
他这么一说,鹿桃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情又泛起波澜,她抽了抽鼻子,抑制住想哭的冲动。
陈牧也发觉她红肿的眼皮,在心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说:“伤感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逢年过节还是能见的。”
这话听起来在回应周俊豪,实际上在安慰鹿桃。
只是她始终耷拉着眼皮,摆弄床上的玩偶,并没有察觉到。
陈牧也扭头给周俊豪递了个眼神,后者立刻明白,抱着装满的箱子装模作样的到客厅找胶带封口。
“咔哒”一声,门关上了。
鹿桃坐在床沿,脚边摆着一大摞书和大小不一还没来得及封口的纸箱子,陈牧也局促地蹲在空隙中,仰头瞅她。
在她看过来的时候,他适时开口:“在一个学校里,我们也能经常见面。以后你的早饭还是我买,放学也会等你……”
鹿桃委屈巴巴地:“但我们走的是不同的方向。”
“那,”陈牧也想了想,“我可以先送你回家,再回家属院。”
鹿桃摇头:“算了,好麻烦。”
“不麻烦,多骑两圈自行车,就当锻炼身体。”陈牧也轻笑:“你哭什么,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高考之后我就搬回来。”
鹿桃跟只嗲毛的猫儿一样,用玩偶挡住脸,害羞的争辩:“我才没哭!”
其实是哭了的,她怕爸妈发现,躲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今早起来眼睛肿成了两只大核桃,还撒谎说是睡前喝水导致的浮肿。
虽然还会见面,但她就是舍不得。
她还没观察出他喜不喜欢自己呢,就要分开住了。万一离得远了,有别的变故怎么办?
鹿桃一直惴惴不安的,昨晚还特地问了苏蔓,不如她干脆告白算了,给个痛快总比患得患失强。
苏蔓沉吟片刻,问:“你真决定了?”
鹿桃原本下定决心了,但她这么一问,又开始犹豫——
她还是怕被拒绝。
苏蔓劝:“忍一忍吧,女生在感情里不能主动,这等于把主动权交到对方手里了,很吃亏的。”
鹿桃想说,在陈牧也这儿吃亏,她愿意。转念一琢磨这话实在太恋爱脑,最终没好意思讲出口。
苏蔓又劝:“再者,你们现在就不是谈情说爱的年龄,反正我是归顺学习了,天大的事都要等高考完之后再议。”
鹿桃认为她说的非常有道理,陈牧也追求的是双方势均力敌的感情,那她怎么也得拿出点实际行动,变得更优秀才行。
于是鹿桃想了一通,也就没那么伤心了,甚至还能接受他们短暂的分开。
陈牧也收拾完书,拿扫帚进来清理灰尘,经过的时候,目光落在玩偶上,开玩笑似地道:“我走的时候得带着,你玩一会儿就还给我。”
“……小气鬼。”
鹿桃奶声奶气地嘀咕,然后翘起脚,让他扫地。
陈牧也含笑的眸子在她身上定了定,装没听见她的小声抱怨。
那玩偶就一直给她抱着,他也没再提收回来的事儿。
过午,苏蔓和凌杨来喊他们逛街,市中心的商场顶楼开了家鬼屋版的密室逃脱,苏蔓眼馋好久,死活要拉着他们去玩。
鹿桃胆子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拼命往陈牧也身后躲。
苏蔓哼哼唧唧地磨她:“我们几个一起进去,有什么怕的。有三个男生在这儿呢,阳气重,鬼见了我们都要绕道走。哎呀,好桃子,你就来吧,玩了你就知道多有意思。”
站在入场位置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他们,好奇的望过来。
穿了件粉色长款羽绒服的女生模样特别可爱,大眼睛提溜转,水汪汪的,可怜巴巴地抓着男生的衣服。
那男生长得真帅,像个小明星,周身仿佛自带滤镜。前一秒还很冷漠,在可爱的女生扑到他身后死死抓他衣服的时候没忍住破功,笑着反手去抓她。
女生偏不依,瞅样子快哭了,一个劲儿摇头:“说了不玩就是不玩。陈牧也,你怎么帮他们不帮我啊?!”
“……不是,”陈牧也无奈,“我的衣服快被你扒掉了。”
同伴们纷纷笑起来。
鹿桃不好意思地站好,松开他的衣服,羽绒服外套上被攥出很明显的褶子。
苏蔓还没放弃,拉着她到一边不知道嘀咕了什么。
鹿桃咬着下唇,皱着小脸认真纠结了会儿,竟然点了头。
工作人员眼看着他们过来买票,付款的时候,鹿桃又忍不住扒拉陈牧也,好声好气地商量:“一会儿鬼出来,你就捂住我的眼睛。”
陈牧也叹:“都是人假扮的,你怕什么。”
鹿桃瘪嘴,欲哭无泪。
陈牧也一梗:“……好好好。”
里面不允许带手机,也没有打开灯光。
胆子最大的陈牧也走在前面开路,后面是闭紧眼睛抓着他的鹿桃,再接着是一进来就怂了的苏蔓,剩下的周俊豪和凌杨紧紧的抱在一起,他俩碰到道具也要扯着嗓子尖叫,连带着两个女生也开始炸毛。
陈牧也的耳朵被吵的几乎失聪,特别不爽地啧声:“安静点,这才刚进来,我们还没走出五十米。”
喊得最大声的周俊豪一回头,看见亮着光的门口,工作人员探头进来,捂着嘴笑。
他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松开快被他勒没气的凌杨。
又摸黑往前走了一段路,一行人安全进入第一个房间。
门刚关便锁了,与此同时,广播里响起冰冷的女声:“请破解墙上的线索,找到通关密钥,打开第一道门之后,将会宣布单人任务。”
一片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陈牧也隔着厚厚的棉服也察觉到墙上的凸起,应该是灯的开关。
但袖子被鹿桃紧紧抓住,他动弹不得。
陈牧也轻轻拍一下她的手背,“松开,我开灯。”
“……噢。”
鹿桃等他开了灯,立马又抓住他的衣袖。
这次,陈牧也不动声色地翻转手腕,直接抓住了她的小手。
鹿桃一愣,抬眼瞅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发现他身后纸糊的窗户在簌簌抖动。
在所有人的眼睛还没适应光线的时候,那纸糊的窗子突然被撞破,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咕噜滚到鹿桃的脚边。
一时间,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寒毛直立,扯着嗓子喊破了音:“救命啊——!!”
鹿桃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当机立断搂住他的脖颈,整个人拼命往他那儿挤,恨不得藏在他的身体里。
陈牧也没被塑料头颅吓到,反而被她挤的踉跄一步,靠着桌子才稳住身子。
其他人也被吓得不轻,凌杨的反应没那么大,吓得骂了句“卧槽”就定下神来了。
周俊豪怕到极致竟然生出几分勇气,一脚将那颗塑胶头颅踢到墙边,长舒一口气:“擦了,老子的心差点吐出来。”
现在屋里有光,苏蔓没那么害怕了,她平复一下呼吸,拉着两个男生蹲在墙角,研究那串数字。
突地,讨论声停下来。
他们一齐扭头看向桌前的两人。
陈牧也现在的样子狼狈不堪,羽绒服的拉链被扯开大半,露出里面灰色的卫衣,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脊背弯曲,头微仰起来——靠在桌边。
鹿桃则挂在他身上,紧紧环着他的脖颈,明显吓得不轻。
陈牧也憋得脸通红,不得不配合她的姿势弯腰,两只手无措的在半空中挥舞了下,最终忍着羞涩,小心翼翼的在她背上轻拍,只一下,他便克制地捏紧拳,喃喃:“鹿桃,你抱得太紧了,我喘不上气来……”
第52章 高中
鹿桃慢半拍抬起头, 自己整个人像只树懒挂在他身上。
陈牧也弯腰,两人的鼻尖差点撞在一起。
距离近的暧昧。
鹿桃猛地撒手, 往后撤退两步。
陈牧也扯了扯衣领, 视线尴尬地瞥向一旁。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全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蹲在一起研究密钥。
第一关的谜题并不难, 把拼音打乱重新排序就能得到正确答案,在他们输入之后,随着“叮咚”声, 冰冷的机器女声再次响起:“下面发布单人任务,请手持巫师身份牌的玩家拎着灯,独自走到通道尽头, 按下按钮, 打开下一关的大门。”
众人翻看手里的牌,周俊豪这个小倒霉蛋“嗷呜”一声:“卧槽,我的命怎么这么不好。”
凌杨把他往外一推,嬉皮笑脸地:“赶紧啊, 别墨迹。”
周俊豪看着乌漆麻黑的通道心里就发怵, 总感觉下一秒周围就会冲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幸好手里提着灯, 大大降低了恐惧感。
身后的屋里, 传来苏蔓的声音:“你真害怕的不行, 就大声唱好汉歌。”
周俊豪:“……”
所幸这一路没有遇上太可怕的东西,摁下按钮,他提着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来, 疯狂地拍门, “快让我进去!”
陈牧也拉开木门, 看他惊魂未定的样儿,扯着嘴角嘲笑:“屁大点的胆儿。”
周俊豪面子不保,想说鹿桃不也怕的要命么,你怎么不嘲笑她。
转而一想,还是算了,说出来他准得被陈牧也制裁。
一行人从低矮的门洞钻过去,狭窄的空间只能两两并肩前行。
仍旧是陈牧也在前面开路,两个小姑娘在中间,周俊豪和凌杨垫底。
旁边的窗户是雕花镂空的中式风格,时不时亮起烛火的光,还有一阵阴风。
鹿桃刚才在小屋里闷出一头汗,现在被吹的浑身发冷。
凌杨借着微弱的光,看清鹿桃在抖,没忍住笑道:“桃子,你这胆儿真小,还抖上了。”
话音刚落,旁边的窗户猛地拍出一双手,伴随着恐怖凄厉的尖叫。
鹿桃立刻像离弦的箭,噌的一下窜出老远。
这回陈牧也早有准备,直接转身,长臂一伸,把她捞进自己怀里。
鹿桃吓得腿都软了,哇得哭出来:“不玩了,太吓人了啊——”
其他人从刚才开始就保持警惕,吓得抱着头往后躲了下,很快就回过神来。
陈牧也则是风轻云淡的,轻拍鹿桃的背脊,哄:“假的,都是假的。”
鬼屋里的东西一惊一乍的,鹿桃小心脏受不了,登时眼泪啪嗒啪嗒往下砸,抱着陈牧也的胳膊死活不撒开。
他就这么拖着她往前走。
苏蔓和两个男生挤在一起,慢慢地就没那么害怕了,专心研究谜题。
进入下一个房间之后,灯光亮起。
鹿桃坐在桃木椅子上,短暂地喘了口气。
陈牧也确认她没事,转身去帮凌杨搬开门用的道具。
苏蔓趁机凑到她身边,眼睛狡黠地眨啊眨,悄声:“桃子,你演得真不错,让人好有保护欲啊。”
进来之前,苏蔓还琢磨着怎么让她害怕的逼真一些,好顺理成章的制造鹿桃和陈牧也接触的机会,没想到根本不用她操心,鹿桃简直是无师自通,连她都骗过去了。
鹿桃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鼻尖红彤彤的,瞧着好可怜。
她嘀咕:“演什么呀,刚才那双鬼手都把我吓死了。”腿到现在还在抖呢。
“……”
苏蔓无语凝噎,安抚地拍拍她的背,起身走开了。
有了经验,后面的关卡过起来比较容易,就算有单人任务,他们也没再怕。
直到最后一关,好死不死,抽到了鹿桃的单线。
她浑身一震,探头望向外面阴风阵阵的走廊,腿肚子又开始哆嗦。
“把、把这盏灯放哪儿?”
凌杨指向黑暗中的某处,“放在架子上。”
鹿桃一瞧,正是来的时候看见“鬼手”的地方。
她眼皮一股股地跳,小脸煞白,连连后退,试图拖延时间,“那个,我做一下心理准备。”
周俊豪才做完单人任务回来,现在一点儿没在怕的,见她胆怯,安慰说:“没事儿,没有吓人的东西。”
鹿桃“嗯”了声,往前走两步抓住门槛,要走不走的。
陈牧也跟过来,淡然地说:“我陪你。”
他没有任何商量的意思,抓着鹿桃的腕子,一把将她扯进黑暗里。
鹿桃甚至连惊呼声都来不及发出,拎着的灯盏里的光便被风吹灭了。
四下安静寂寥,屋里的说话声几乎听不见,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眼前一片黑暗,悬挂在窗棱上飞扬的破布如同张牙舞爪的猛兽,时不时刮过她的面颊,她便应激的一哆嗦。
陈牧也不动声色地环着她的腰,把人半搂着,小步往前走。
这条通道说长不长,但按照他们现在这个速度,确实得走一阵子。
鹿桃瑟瑟地开口:“还有多久到?”
“不清楚,我看不见路。”
“那你还能走的这么平稳。”
“靠感觉。”
“……”
大约过了两秒钟,鹿桃又怯怯地出声:“你说句话吧,我有点儿害怕。”
“我在这儿,你怕什么?”
陈牧也挺无奈地道:“害怕就搂紧点。”
“……噢。”
鹿桃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大半个身子贴过去,羽绒服摩擦起了静电,她的发尾吸在他的上面。
陈牧也沉静地嗓音响起:“想聊什么?”
鹿桃想了想,说:“你有没有想过未来去哪儿读书?”
以他的能力,考大学是绝对没问题的,他只需要苦恼国内这么多优秀的学校,到底该选哪一所。
他们之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鹿桃却还是打算试一试追逐他的步伐。
哪怕无法在一所学校,在一个城市也是好的。
陈牧也却说:“没想过。”
鹿桃又问:“那你以后想做什么工作?”
“不知道。”
陈牧也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向她贴近,柔软的发丝似有若无的蹭过他的下巴,如同羽毛拂过,撩起一片涟漪。
他的梦想很简单,只要能和鹿桃在一起,做什么他都愿意。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那刻,陈牧也记起周俊豪曾经骂他恋爱脑,其实他还真没骂错。
他甚至觉得,为了进入鹿桃的生命而努力,是他做过的所有决定中最伟大的一个。
陈牧也问:“你呢?你想考哪儿?”
“这根本不是我想不想的事,”鹿桃叹了一声,接着又欢欣起来,“但我挺想做老师的,我妈妈是老师,受她的影响,我觉得老师是个很光辉的职业,如果未来能做这行就好了。”
“嗯,这个梦想确实挺不错。”
陈牧也将灯盏搁在架子上,整条通道里的光在一瞬间亮起来。
冰冷的女声再次响起:“恭喜玩家,顺利通关,请沿着灯光指示的方向离开场馆。”
同时,鹿桃松开他的胳膊。
陈牧也盯着被她攥出褶子的地方,神情怅然若失。
鹿桃一蹦一跳地走远,发现他没跟上,停下来叫人:“发什么呆呢。”
陈牧也敛起神色,快步跟上。
***
从密室逃脱出来之后,工作人员送给他们一枚徽章。
周俊豪和凌杨不稀罕这种小玩意儿,苏蔓也不要,给了鹿桃,安慰她被吓得不轻的脆弱心灵。转手,鹿桃就把徽章给陈牧也了。
她说:“这是我在里面拼死拼活赚来的,你可得保管好,算是和你交换流川枫钥匙扣的信物。”
陈牧也淡淡地说了句“幼稚”,然后妥帖的放在了内侧的口袋里。
鹿桃吐槽他:“口是心非。”
隔天,搬家公司一大早就来了,工人忙上忙下的,陈牧也帮忙搭把手,抬着电脑主机下楼。
返回拿装书的纸箱子时,看见披着羽绒服站在家门口的鹿桃。
她应该是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小脸白里透红,指尖轻轻扣着门框的凹槽,茫然地看着那些人在对面进进出出。
陈牧也三两步迈上来,让她回家,走廊里太冷了。
鹿桃没听见似的,固执地问:“不是说高考之后再回来吗?怎么连家具都搬走了?”
“家属院的房子里的行军床,我睡太小了,所以把床搬过去。电脑是因为学习查资料要用到,也得带着。”
陈牧也催她:“搬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你回屋待着,别出来了。”
鹿桃摇头,“我送送你。”
陈牧也无奈:“又不是不见了……”
话音未落,他明显看见鹿桃眼里蓄满的泪珠,她强忍着没哭,却比哭了还让人心疼。
客厅里空荡荡的,鹿家夫妻俩在楼下帮忙归置杂物,来往的工作人员和他们不认识,所以也不足为惧。
陈牧也终于克制不住,眸底压着翻涌的情愫,向她张开怀抱,轻轻抱了一下。
鹿桃被他突然的接触吓一跳,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但只是一瞬间,他便收回手,好像那举动只是朋友间再寻常不过的道别仪式。
只有陈牧也知道,来自她发间的清香和纤弱腰肢的细腻触感令他的喉咙发紧。
“舍不得我啊?”他故作轻松地问。
原本以为鹿桃会气鼓鼓地反驳说没有,没想到她还真就点点头,挺惆怅地道:“嗯,舍不得。”
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下子击溃了陈牧也的防线。
他摁着她的发顶揉了两把,走廊里忽明忽灭的光将他的五官映衬的鲜明立体,他隐匿在暗处的半张脸露出不容置喙的冷,眸底的情绪也压的很深。陈牧也咬紧后槽牙,像跟自己较劲儿,又像跟她在做承诺,意味不明地说:“等下次见面,我就不走了。”
——等我有了留在你身边的能力,等那时候再见面,我就不走了。
鹿桃一直以为他口中的“下次见面”是不久之后,毕竟现在是在假期,他们还可以约着出来玩,但一直到即将过年,她才从鹿茂勋那儿得知,陈高峰带着他去了大西北见老战友,等开学才会回来。
鹿桃原本渺茫的希望这下子彻底被掐灭了。
陈牧也自从搬到家属院之后就像断了联系,很少玩Q.Q,平时鹿桃给他发消息,要等好久才收到回复。
两人像隔着时差在聊天,聊得还都是些没有营养的话题。
鹿桃这次期末的成绩还算不错,她跟鹿茂勋软磨硬泡买了部手机,和陈牧也一个牌子的,还特别有心机的选了相同的蓝色。
原本是想着有了手机不用再借学习的名头玩电脑,和他聊天就更方便了,结果一连好几天,她都没等到陈牧也上线,打电话更是没人接,想来他在大西北玩的很开心,根本不记得她了吧。
鹿桃将手机丢在一旁,忿忿地蹬腿。
岑淑婉在外面喊:“桃子,帮妈妈把阳台上晒干的围裙拿来。”
鹿桃懒洋洋的起身,趿上拖鞋取来围裙。
她听见清脆的系统自带的手机铃声,想也没想,喊:“妈,你的电话——”
岑淑婉瞅了眼搁置在厨房窗边黑着屏的手机,纳闷:“不是我的……”
鹿桃回过味来,浑身一个激灵,飞快地冲回卧室。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谢谢灌溉的小可爱,么么~】
第53章 高中
来电显示的备注是苏蔓。
鹿桃才记起她还没来得及告诉陈牧也自己的手机号。
刚吊起来的心又落了回去, 恹恹地接听:“喂?”
苏蔓挺奇怪地:“你刚起床?无精打采的。”
“……唔。”
鹿桃不答反问:“什么事?”
苏蔓噢了声:“除夕夜出来看电影?”
以往她都要跟陈牧也待在一起,今年他不在, 鹿桃自己在家闲得慌, 便答应了。
除夕夜电影院人山人海,苏蔓提前一周就订了票。
鹿桃特地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和苏蔓在附近的商场里转悠了一圈, 照片还没拍几张就接到凌杨的电话。
他那边吵的很,再加上超市里到处是顾客,恭贺新年的音乐震耳欲聋。
两人到电梯间的僻静处, 才听清电话那头的声音。
凌杨也是被亲戚朋友家的小孩子烦得不行了,问她们在哪儿玩,他也要来。
苏蔓说:“看电影呢。”
凌杨沉默了下, 又去找周俊豪了。
两人在外面转悠了一圈, 到电影院的时候正赶上检票。
过年的喜剧电影非常卖座,整个场子里挤的满满当当的。
她们的位置不错,入场之后将手机调整成静音,灯光变暗, 场内的交谈声停止。
两小时之后出来, 苏蔓还沉浸在电影情节里,拉着鹿桃讨论, 但她其实没怎么看进去, 时不时瞥一眼手机, 陈牧也始终没有给她发消息。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一周,那天互道晚安之后,他便再没上过线。
回家的路上, 烟花爆竹声不断。
鹿桃透过出租车的车窗, 仰头看天空骤然变亮又暗下来, 心里一阵落寞。
去年这时候,两家在一起包饺子。鹿桃笨手笨脚的,怎么都包不出个样子,白瞎了粮食,被岑淑婉数落一顿,她的心情不太好,陈牧也偷偷把他包好的塞进她手里,鹿桃骗岑淑婉这是她包的,得了一顿夸奖,还趁机多要了一个红包。
往事历历在目,清晰到像昨天才发生的事。
算起来陈牧也并没有离开太久,但她已经思之如狂。
犹豫片刻,鹿桃鼓起勇气拨通电话号码。
很久的“嘟”声过去,还是没人接听。
鹿桃挂断,又打了一次。
这回响了有五六秒,那边终于接起来。
她一高兴,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低沉冷漠,甚至透着浓重不耐烦的音色:“谁?”
鹿桃梗了下,怯生生地道:“陈牧也。”
她一开口,陈牧也就听出来了,他立马扫一眼手机屏幕,确认是没见过的手机号,再加上电话那头传来车载电台的音乐声,他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质问:“这么晚你不在家待着,乱跑什么?”
“跟苏蔓出来看电影,马上就到家了,”鹿桃委屈巴巴的控诉,“你真凶。”
“……”
陈牧也揉了揉眉心,起身从屋里出来,冷风吹散了闷热,理智回笼。
他低声抱歉,又道:“你用的谁的手机?”
语气是缓和下来了,但还是有种不近人情的冷。鹿桃不满意的哼了一声。
陈牧也只听声音就能想到她的表情,觉得可爱,笑了笑:“鹿桃,你哼什么,我问你话呢。”
“我自己的啊,”鹿桃语气里带着不经意的小骄傲,“爸爸看我考试成绩不错,奖励我的。”
陈牧也身后的木门打开,部队的叔叔吃完饭出来换班站岗,见他只穿了一件卫衣在冰天雪地里站着,关心道:“进去打电话,外头冷,小心感冒。”
陈牧也颔首,转身进了锅炉房。
鹿桃这时才出声,好奇地打听:“西北好玩吗?”
她长这么大,从没出过远门。
陈牧也用脚勾过马扎,坐在炉子前取暖,说:“还好吧,这儿每天都下雪,很冷,前阵子我爸带我去马场玩了一圈,我也会骑马了。”
“骑马?!”
鹿桃发出羡慕地喟叹:“一定特别有意思,唉,我现在除了做题就是做题,脑袋都转不动了。”
陈牧也轻笑:“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偶尔也要跟朋友出门玩一玩。”
鹿桃低头摆弄衣服的纽扣,闷闷不乐地应:“我知道。”
她只是很想他,没有他在,就算有苏蔓他们陪着也觉得索然无味。
“鹿桃。”
陈牧也叫她,起身把门关严实,从里面锁住,怕有人突然闯入听见他接下来酸溜溜的话。
鹿桃懵懵地嗯一声。
“你给我的那块徽章,我打了个洞,拴在手机壳上了。”
“……噢。”
鹿桃不懂他要说什么。
陈牧也自顾自道:“昨天我和我爸到村里帮老人打扫卫生,有个留守儿童想要它,我没给,还被我爸训了一顿。”
“……”
“他说这是破铜烂铁,给那个孩子也没事儿……”
“才不是破铜烂铁,”鹿桃小声反驳,“那是我的荣誉勋章。”
陈牧也笑:“对啊,我跟他讲,这个很重要,是我们桃子送的信物。”
我们、桃子。
鹿桃被他的称呼弄晕了头脑,羞怯地低下头。
车外的光影掠过,市中心的马路仍旧拥挤不堪,车鸣声不绝于耳,她把手机贴紧耳朵,生怕错过他说得任何一个字。
透过细微的电流声,他的嗓音仿佛有魔力,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磁性,刻意放慢的语调分外蛊惑。
“我这边信号不行,你能听见吗?”
“能。”
鹿桃攥紧手机,换乱中摁到音量键,尽管没有打开免提,他的声音也清晰地在车厢内回荡:“对不起,没有遵守承诺。”说好了,每年春节都在一起,他却食言了。
司机以为是年轻人的情感问题,忙把车载音响的音量降低,怕打扰她。
鹿桃面露尴尬,把音量调回来,说:“没关系,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打电话嘛。”也算是遵守约定了。
陈牧也听不太清她的话,走到窗边,电流声却更明显了。
他在房间内踱步,变换位置,但情况没有好转。
陈牧也不爽地啧声,然后加快语速:“鹿桃,新年快乐,下个……”
下个新年,我一定陪着你。
话没说完,通话被迫中止。
再看手机,已经没信号了。
他还没听够她的声音呢……
陈牧也低声骂了句操。
过完年,家里的亲戚朋友来了一波又一波。
每次都会有人问:“哎,你家那个帅气的男孩儿呢?今年怎么没在?”
他们都默认陈牧也是鹿家的人了。
鹿桃好声好气地解释:“他跟他爸爸去西北了,等到开学才回来。”
于是一群人又聊到他们小时候的事情。
有个说话大咧咧的阿姨一拍掌,“还记得鹿桃屁大点的人,逢年过节拉着人家小男孩儿的手,让他认人。”
另一个阿姨也记起来了,笑得合不拢嘴:“对对对,把男孩子羞的脸通红,她还说将来他们要结婚,家里人都要见一见。”
鹿桃倒茶的动作一滞,那些久远的事情经她们提醒,顿时变得无比清晰。
她脸涨成猪肝色,赶紧找了个理由逃离是非之地。
房间里有个小宝宝在她床上睡得酣甜,鹿桃静静地坐了会儿,浑身的燥意才消散。
手机的屏幕亮了又灭,有新消息进来。
鹿桃解锁查看,发现竟然是陈牧也。
除夕那晚电话中断之后,她知道西北海拔高,信号不行,也没再联系他。
现在陈牧也竟然有网了?
难道是回来了?
鹿桃一秒也不敢耽误,赶紧点进聊天框-
分班通知下来了,你看到没-
【文档】
鹿桃点开文档找了一圈,没看见自己的名字,打算再找一遍,他已经把截图发过来-
高一(七)班-
我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和你在一个班
鹿桃下意识问:男生女生?
问完才觉得不对劲,根本来不及撤回,陈牧也秒回:-?-
当然是男生
鹿桃:……噢。
她觉得还是要解释不下,不然显得自己像在窥探他隐私-
我刚才开玩笑的-
知道是男生
陈牧也没计较这个问题-
他叫姚朗-
你在班里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他
鹿桃觉得他奇奇怪怪的,她哪里就柔弱到需要人特殊照顾的地步了。
接着,又有新消息弹出来-
薛蓓蕾进火箭班了,你没朋友陪着-
我跟姚朗打过招呼,有个熟人在你身边,我比较放心
鹿桃盯着他这几句话,总觉得不太对劲。
他特别像个老父亲,在对出远门的女儿唠叨。
鹿桃没忍住,噗嗤一笑,突然想起屋里还有个小孩儿在睡觉,赶紧止住声音-
陈牧也-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现在颠倒过来了-?-
小时候都是我这么叮嘱你-
现在变成你来操心了
火车经过山洞,漫长的三分钟过去,网络终于恢复。他看着屏幕上弹出来的话,心情颇好地扬眉,心想:成,看得出来他在操心,也不算没心没肺。
鹿桃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陈牧也:明天下午到
鹿桃激动地问:出来玩吗?
陈牧也正想答应,突地想起什么,后知后觉地看向倚着窗户休憩的陈高峰。他抿着嘴,犹豫半晌,婉拒:开学要考试,你认真学习,别总想着玩
鹿桃好久才回复一句:知道啦。
她捧着手机,仰头靠着桌子,笑容满面。那就再等等,反正他已经回来了,也不着急这一会儿。
春季升温很快,三月初开学的时候,路上的男同学已经有部分早早换上了秋装。鹿桃穿着臃肿的羽绒服,推着自行车进入校园,这还是她第一次没跟陈牧也分开上学,孤独感异常强烈。放自行车时,她环视一圈,没找到他的变速车,失落的离开了。
一中的老校区趁着寒假翻新了一圈,教学楼内各个犄角旮旯都安装上监控,更方便教导主任抓违反校规的学生。
分班的牌子在大厅立着,整个高一年级共二十个班级,按照学生的成绩从高到低重新分班。火箭班在一楼,隔壁就是教导主任办公室,七班在二楼,靠着卫生间,一个在最东头,一个在最西头,隔得虽然不远,但鹿桃课间也不敢冒被教导主任发现的风险去找陈牧也。
换完班级,周围的学生都是生面孔,鹿桃经过张依然那件事之后,不敢再随便交朋友,搬完书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等上课。
从前门进来几个男生,走在最前面的个子非常高,瞅着五大三粗的,一进来就嚷:“鹿桃!”
她吓一跳,下意识地应答:“在。”
男生爽朗地笑,一点儿没避讳人,“我叫姚朗,和陈牧也关系挺不错的。他不放心你,嘱咐我多照顾照顾,你也不要客气,有事儿尽管找我帮忙。”
“……”
四面八方暧昧的视线汇聚到一处。
鹿桃硬着头皮,尴尬地呵呵笑两声。
她真是……
多谢了。
新班级的座位是大家自己选的,等期中考试结束,老师会按照成绩再重新排。
姚朗坐在她后面的位置,经过一天的相处,鹿桃发现他这人很健谈,除了嗓门儿大点,其实人特别讲义气,也很开朗。
课间休息的时候,他还顺道帮鹿桃接了水。
鹿桃受宠若惊地接过杯子,连连道谢。
他和其他男生勾肩搭背的,闻言豪爽地挥挥手,说:“应该的,陈牧也上学期辅导我学习,不然以我的水平,短时间内也考不进七班。”
鹿桃咧咧嘴:“我能理解你和陈牧也的交情,但,接水这种小事就不用了,我自己能做。”
否则让人见了还以为她在学校收小弟。
姚朗理所当然地道:“你是他女朋友,帮你就等于在回报他,所以你真的不用客气,都是我应该的。”
鹿桃懵:“???”
他在造什么谣?
作者有话说:
姚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明天恢复一更。
第54章 高中
姚朗看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顿时明白过来,“噢噢噢, 我懂得, 不能声张。”
现在学校里查的很严,对早恋和逃课的行为零容忍。开学大会上,教导主任再三强调, 本学期严抓纪律,一旦发现有学生违反校规校纪,直接回家反省, 至少一周,附赠一千字检讨。
他的拳头锤了下胸口,特义气地道:“放心, 我会保守秘密的。”
鹿桃:“……”
谢谢。
但大可不必。
晚间吃饭的时候, 她终于有机会名正言顺的和陈牧也相处,可是在大厅左等右等不见他来,于是想到火箭班门口瞧一瞧。薛蓓蕾正巧出来,挎着她的胳膊, 笑呵呵地:“陈牧也帮老师批改试卷呢, 托你帮他带饭回来。”
“……嗯。”
鹿桃有些奇怪地望了眼门口探头探脑的女生们,其中有几个人的校服和高一这届的颜色不同, 是在其他楼上课的学姐, 怎么晚饭时间都跑到这边来了。
薛蓓蕾噢一声, 给她解释:“都是来看陈牧也的。”
鹿桃:“?”
薛蓓蕾:“反正她们快毕业了,校规校纪那套根本不管用,教导主任赶了好几次, 但还是有人装作经过来瞧陈牧也。”
鹿桃不解:“瞧他干嘛?”
“长得帅呗, ”薛蓓蕾啧声, “真是一群肤浅的女人,明明他的学习能力更吸引人好吧。”
鹿桃语塞。
虽然知道陈牧也一直都很受女生欢迎,但亲眼见到还是不太愉快。
谁也保证不了其中没有下一个张依然,或者,真就有合陈牧也口味的怎么办。
她越想越不安,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的。
薛蓓蕾叫她好几声才得到回应,无奈地叹:“你想陈牧也呢?”
鹿桃:“啊?”
她慌张地摆手,“没有没有……”
“少骗人,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薛蓓蕾喝了口饮料,慢条斯理地道:“陈牧也没有搭理过她们,下课也很少出教室活动,只跟周围几个男生聊天。”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观察的可仔细了,他玩的时候,我就多做两道题,偷偷努力稳住第一的宝座。”
“……”
鹿桃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夸:“你还挺有策略。”
薛蓓蕾骄傲地扬起头,“那当然,这个假期,我花重金报了个封闭式的辅导班,成效明显,现在有信心干趴火箭班的其他人。”
她雄赳赳气昂昂的,鹿桃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笑了笑:“你是真的喜欢学习。”
“对啊,”薛蓓蕾非常坦诚地道,“你们这些在城里锦衣玉食长大的孩子不懂,在乡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读完九年义务教育,大家就会出来打工,很少会有家庭花钱供孩子一直读到大学。我妈妈年轻时候也上过学,知道对于我们这种人而言,读书就是走出大山的唯一途径,从小我就知道,要争气,要读好大学,以后再找份好的工作,把爸爸妈妈都接到大城市生活。这就是我的梦想。”
鹿桃被她这一番话震慑住,由衷的倾佩。
在那条黑暗的通道里,她曾问过陈牧也,他的梦想是什么,他说没想过。鹿桃却总觉得他其实是有目标的,不过因为他一直都是低调的作风,不爱把事情挂在嘴上,等最后一鸣惊人。
从食堂出来,时间还早。
鹿桃站在走廊里等薛蓓蕾把他叫出来。
她很快返回,遗憾道:“陈牧也没在。”
鹿桃失落,心里犯嘀咕:他怎么这么忙,一天都没见到人。
她把打包了酥油饼和豆浆的塑料袋给薛蓓蕾,说:“你交给他吧。”
“行,”薛蓓蕾瞅了眼时间,赶着回去做英语听力,“没事儿我就走啦。”
鹿桃跟她挥挥手,“再见。”
晚自习的预备铃在六点十分响起,班主任拿着细小的竹竿进来,指挥他们拿出英语听力专项训练,等待广播统一放录音。
前二十分钟的专项练习完成,他们便把本子收起来,继续自习。
班主任在教室里环视一圈,给纪律委员打个手势,让他搬着椅子到讲台上写作业,顺便盯一下班内的纪律,然后拿着小竹竿,踩着高跟鞋哒哒地离开了。
她一走,班内的同学们立刻窃窃私语。
纪律委员并没有理睬,只要没闹到整层楼都听见的地步,他便只管专心学习。
鹿桃脊背被戳了下。
她微微向后靠着椅背,姚朗往前趴,小声说:“你记得跟陈牧也讲,让他把我的Q.Q好友加回来。这臭小子清列表把我也给清了,我申请他还不通过,老子性别那一栏明晃晃地挂着男,他担心什么?”
他的语气实在幽怨,鹿桃乐不可支的,又有些疑惑:“他不加女生的好友?”
姚朗比她还疑惑:“你不是他女朋友吗,不知道这事儿?”
“……”
鹿桃想说她真不是,但又懒得掰扯,情急地催促:“我不知道,你快讲。”
“之前的班里弄了个企鹅群,他的Q.Q被泄露出去了,整个假期就没一天消停的,天天有人加他。他这人心肠好,碰上那些来问题的同学就同意,结果对方就拿学习当个幌子,其实勾搭他才是最终目的,不过你别担心啊,陈牧也特别守男德,堪称男德第一人,发现她们的真实面目之后就全删了。不过,还是有不知从哪儿弄到他手机号的女生,专挑晚上打电话。就有回,我俩正打电话约着出来打球,几句话的功夫,他那边占线好几次。陈牧也直接火了。”姚朗说:“你给他说一声,好歹把我加回来啊。”
怪不得她当时给他打电话,他接起来的语气那么凶,鹿桃心里五味杂陈的,闷道:“嗯,我会提醒他的。”
***
晚自习结束,鹿桃飞快收拾完书包,往楼下跑的时候,心脏在剧烈跳动。因为时隔很久再见到他,她控制不住的紧张。
拐过弯,一班门口挤的水泄不通,看样子是有不少走读生从教室里出来,但定睛一瞧,其中有几个穿的是高年级的校服。
那些女生打扮的很成熟,还化着淡妆,扒着窗台垫脚往里张望。
坐在矮窗旁的同学被烦的没办法集中精神解题,干脆抬头嚷:“陈牧也,你明天来上学戴个口罩,挡住你的脸行不行?!”
班里响起一阵哄笑。
陈牧也脸色很淡,好像被开玩笑的人不是他,有条不紊的继续收拾书包,但鹿桃一瞧,就知道他在生气。
她费劲吧啦的从人群中挤出来,喘口气,鼓起勇气扬声叫人:“陈牧也,回家啦!”
陈牧也动作一顿,抬头看见她在教室门口站着的刹那,竟然萌生出一种类似委屈的感觉,立刻背上书包大步流星地走到她身边。
围堵的人自觉让出一条路。
陈牧也掌心抵在她背上,轻轻推了一下,让她离自己更近一些。
顿了顿,他扭头看向那群还没走的女生,眼底晕着阴霾,冷淡又强硬地道:“不要再来烦我。”
然后他伸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抓着鹿桃的腕子,把人拽走了。
鹿桃亦步亦趋的跟着,实在赶不上他的步伐,气喘吁吁地道:“走慢点,我累。”
陈牧也才反应过来,松开桎梏,“抱歉。”
鹿桃摇摇头,蹲下解锁,发现他的车子就停在旁边,紧紧挨在一起,像在寻找支撑点。
她心头突然被重击,狠狠地颤了下。
“陈牧也。”
“嗯?”他推车过来,和她并肩走在一起。
两人出了校门,他真要送她回家,鹿桃没有拒绝,正好,她有事要说。
“那些女生总来烦你吗?”
鹿桃拧眉,表情很严肃,“需不需要跟老师讲?”
“不用,”陈牧也的衣摆被风吹起,似乎不想聊这个话题,“明早你多睡会儿再来学校,早饭我给你买。”
鹿桃偏不让他转移话题,甚至因为他逃避的态度,有些气:“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是觉得我没资格知道你的事情,还是觉得,我太唠叨、太烦人,你懒得跟我交流?”
前方红灯,骑行的学生都在这个路口停下,非机动车道挤满人。
陈牧也没法儿在这儿说话。
鹿桃气鼓鼓的,把脸扭到一边,不想搭理他。
红灯还有三十秒,但每一秒都被拉扯的无限长。
陈牧也率先败下阵来,示弱地轻声叫她:“鹿桃,你别耍小脾气。”
“……随你怎么想。”
她冷冷地哼了一声。
后面的人有见过陈牧也的,对他这张帅脸印象深刻,于是纷纷抬头凑热闹。
眼睁睁看着一向寡淡冷漠的陈牧也现在低声下气的,试图伸手把旁边的女生脸掰正,对方却偏不让他碰,像极了小情侣闹别扭时你来我往的小把戏。而且,处于下风的人还是陈牧也。
后面的人向同伴递眼神:那是陈牧也的女朋友?
同伴懵逼:不应该吧,优等生搞早恋?他哪来的时间平衡感情和学习?
那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所以说人家是学神。
同伴不屑:学神又怎么了?在感情里照样是舔狗。
人家女生把他手背都打红了,他还一脸讨好的样子,歪着身子凑上前。
啧啧啧。
果然,感情里,众生平等。
绿灯亮起。
鹿桃骑车穿梭在人群中,企图把他甩开,可一转头,发现陈牧也就在旁边。
她顿时泄气,忿忿地嘀咕:“你真讨厌。”
陈牧也表情很困惑,也很苦恼,“被女生骚扰这种事,你想让我怎么开口。”
时不时跑到她跟前儿,哭诉总有异性来看他,还故意在他背后嘀咕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这种感觉令他格外恶心。
难道……
她不会因此觉得他这人啰里八嗦的,性格又敏感,很不讨喜吗?
鹿桃不懂他那些弯弯绕绕,直截了当地说:“怎么张不开口了?对朋友要坦诚,我就没有秘密瞒着你。”
陈牧也沉默了下,反问:“真的吗?”
“……昂。”鹿桃理不直气也不壮,硬着头皮回答。
陈牧也悠悠地道:“你再好好想一想,真的跟我没有秘密?”
鹿桃心里咯噔一下,以为他发现了她隐藏的心思,顿时慌了神。
作者有话说:
这个收藏,我只要不更新就涨,真让人头疼
【还有一更】
第55章 高中
“那你说说, 我瞒你什么了。”
陈牧也有些哀怨地道:“你跟苏蔓看电影,以前也不见约我一次。”
鹿桃觉得他这人好无聊, 连苏蔓的醋都吃。
突地, 她恍惚了下。
吃醋?
陈牧也这是在……吃醋?
前面就是小区门口,陈牧也没往前送,停了车子。
鹿桃却也跟着停下。
深夜里, 整条街异常静谧,晚风凉飕飕的,吹得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枝桠上已经开始冒出绿芽, 这个冬季,连场雪都没下就结束了。
两人沉默着,谁都没讲话。
陈牧也耐住性子, 静等她开口。
鹿桃耷拉着脑袋, 目光落在他口袋里露出来的那块徽章,他真的在上面打了个洞,用红绳串在手机壳侧面,随身带着。
她突然就记起, 自己应该观察他到底有没有喜欢的心思。
那么, 为异性朋友吃醋,还把对方送的东西带在身上, 应该……
不是正常友谊该有的表现吧。
鹿桃因为自己大胆的推论, 脑袋里犹如放了场绚烂的烟花, 绚烂夺目,令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不喜欢看电影,除夕夜那晚影院里人特别多, 坐在前排的两个小孩儿一直在闹腾, 我根本没看下去。”鹿桃垂着眼睑, 嘀咕:“我还是想在家和你包饺子、看春节联欢晚会,可是你不在,我自己无聊,所以才跟苏蔓出去的。”
陈牧也直直地盯着她的侧脸,克制地捏住拳头,没有顺从内心去触碰她的面颊,但嗓音却沙哑了几个度:“今年我陪着你。”
“还是别轻易承诺,万一你做不到呢……”
“做得到,我不食言,”陈牧也沉沉地道,“如果我做不到,任凭处置。”
任凭处置四个字在他嘴里说出来,总带着股缱绻的滋味。
鹿桃只怪夜色撩人,她现在意识不太清楚,陈牧也看她一眼,她都觉得是在勾引。
她掩饰性地轻咳:“我不是故意窥探你的隐私,只是那些女生总在你身边围着,耽误你学习就不好了。”说完之后,又补了一句:“而且,老师现在抓早恋很严的,我担心万一又像上学期那样,被风言风语闹得请家长。”
“我知道。”陈牧也目光软和下来,他当然知道她记挂自己。他掌心搭在她头顶,揉了两把,哄:“我能处理好。”
鹿桃羞怯地缩缩脑袋,“还有,姚朗让你把他的Q.Q联系方式加回来。”
陈牧也一愣:“我把他删了?”
鹿桃耸肩:“是呢,他挺伤心的。”
“……”
陈牧也实在想不出那张五大三粗的脸伤心起来的样子。
鹿桃再次叮嘱:“你可千万别忘记。”
陈牧也点点头,掌心贴在她后背,轻轻推了下,说:“回家吧。”
“那你到家记得给我报平安,”鹿桃冲他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
***
当晚的消息,她第二天起床才看见。
陈牧也半小时之后才到家,给她发了个小兔子乖乖的表情包。
鹿桃正盯着手机傻呵呵笑,客厅里传来鹿茂勋地喊声:“起来了没啊,你要迟到了!”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被窝里翻坐起来收拾,最后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着急忙慌地赶到学校。
班里的学生扆崋们已经到齐了,收拾东西准备开始早读,除了埋头抄作业的,还有几个人人在吃早饭,窗户和门大敞着,凉风习习,吹散了早餐的味道。
姚朗见她进来,立刻把挂在自己课桌旁边的纸袋放在她桌上,旁若无人地喊:“陈牧也给你买的早餐,趁热吃啊!”
陈牧也是何许人也?女生们的梦中情人,男生们又嫉妒又崇拜的对象。现在他竟然在严查早恋的关口顶风作案,让人感叹学神不愧是学神。连忙着抄作业的同学都抽出几秒钟时间来瞅一眼女主角。
鹿桃被他喊得心肝都在颤抖,赶紧打个手势让他住嘴,面色焦急地解释:“我俩不是那种关系,你别害我们啊。”
“不是?”姚朗纳闷:“那他为什么要特殊关照你。”
鹿桃拆开纸袋子,边吃边说:“我们一起长大的,这种相处模式已经成自然了,虽然在你们眼里看起来挺暧昧……”
“不对。”姚朗虽然看着五大三粗,但其实心思细腻。他指头一摇,觉得事情有隐情,“同为男人,我觉得,陈牧也这种闷葫芦,如果喜欢一个人,肯定也会不动声色的,但如果表现出来了,就说明……”
鹿桃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求知欲:“说明什么?”
姚朗特神秘地让她附耳过来。
鹿桃不明所以。
他压低嗓门道:“说明什么我不清楚,但我从你的反应里能看出来,你绝对喜欢他。”
“!!!”
鹿桃恼羞成怒地低吼:“别瞎说。”
然后转过头,不再理睬他。
第一节 是班主任的语文课,她抽出几分钟简单提了提秋季运动会的报名事宜,把动员学生的工作交给体育委员。
报名日期截止到本周五,前几天体委根本没往心里放,眼瞅着快到最后期限,他才开始着急。
最终拼拼凑凑的好不容易把名单交上去,班主任又让他和文艺委员商量,在班里挑几个女生参与拉拉队的排练。
问了一圈下来,大家都不怎么乐意,费时费力,还没有奖励,说白了就是义务工,谁愿意干这活儿。
没想到,大课间体委从办公室回来,称他偷看到火箭班的报名表,陈牧也报了长跑。
女生们立刻兴奋起来,一窝蜂地来找文艺委员要报名表,根本不管鹿桃这个“绯闻女友”在旁,就想着能借着拉拉队的名义,给他送瓶水、说说话。诚然,体委这招效果非常显著,连带着其他班的女生得到消息,也争着抢着要报拉拉队。
姚朗鼓动她也参与,可鹿桃毫无波澜,一副爱谁谁的样子,就算她喜欢陈牧也,也不想凑这个热闹。天这么热,写几篇加油稿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贡献,别的可真就算了。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让她动弹。
话又说回来,陌生人给的水,陈牧也根本不会喝,这群女生只是在做无用功而已。
姚朗看她懒洋洋地趴在桌上,丝毫不在意班内的喧嚣,啧啧称赞:“赢在起跑线上的人心态就是稳哈。”
转眼到了五月中旬,原本安排在四月底的秋季运动会因为月考推迟,又赶上放假等不可抗力的因素,拖到入夏才举行。
艳阳高照,校园内柏油马路蒸腾着热气。
各班排着队,拎着板凳到指定位置就坐。
除了马上毕业的高三年级,其余的学生都在这儿了。
操场的看台分给高二年级,他们只能坐在操场外圈的马路上,连个树荫都没有,热得汗流浃背,分分钟能晕过去。
鹿桃实在受不了身上黏腻腻的汗,偷溜去找薛蓓蕾一起到超市买冰水。
前阵子因为月考,薛蓓蕾忙于学习一直没和她见面,鹿桃很敏锐的察觉到她不太一样。
以前薛蓓蕾醉心于学习,整天只穿一套校服,头发稍微长了就扎成低马尾,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装饰品,但现在,她摘掉了眼镜,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把头发散开,发尾向内侧扣起弧度,腕子上戴了条编织手链,翠绿色的珠子上刻着三个字母,鹿桃没有看清。
她问:“蓓蕾,你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儿吗?”
“有啊,”她眨眨眼,模样很俏皮,一点儿也不见从前的局促紧张,“我这次月考年级第二,虽然还是输给陈牧也了,但只差两分,说不定下次就能赶上来。”
鹿桃看她这样有活力,心情也变得很好。
她挽着她的胳膊,重重地嗯了声:“下次肯定能超过他。”
薛蓓蕾故意羞她,“陈牧也和我,你站在我这边啊?”
鹿桃一顿,心虚地移开目光,转移话题:“长跑项目要开始了,我们过去看吧。”
薛蓓蕾隐晦地笑了笑,没有揭穿她,拉着她从人群里穿过。
起跑线那儿,运动员们已经准备就绪。
鹿桃有点近视,眯起眼睛寻找陈牧也的身影。
薛蓓蕾拽她的胳膊,说:“三号跑道。”
鹿桃立刻看过去。
相比其他人,陈牧也穿着显然没有那么“专业”,简单的白色短袖和黑色校服裤子,运动鞋,在做热身动作。偏偏是这么朴素的打扮,当光洒在他身上,伴随着四周震耳欲聋的欢呼尖叫,他仿佛成了电视剧里的热血男高。陈牧也弯腰,汗珠顺着他的下颚滴落,漆黑的眸子紧盯前方,蓄势待发,随着一声枪响,他犹如离弦的箭般冲出去。
与此同时,人群也跟着开始移动。
操场四周围着警戒线,拦住加油助威的人,鹿桃被裹挟着往前走,她和薛蓓蕾被冲散,一直到了前面的终点处。
身前的男生女生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她在其中进退不得,压的喘不上来气,只能尽力护住自己,避免被碰倒。
突地,人群之中爆发出欢呼,和陈牧也同班的人高喊:“陈牧也,牛逼啊!”然后拿着毛巾和水杯越过警戒线,往终点处走。
视线豁然开朗,鹿桃却没有看见陈牧也,他身边围着一群人,把他挡的严严实实的。
有几个穿着超短裙的拉拉队的女生过来,想给他递瓶水,说说话。
陈牧也装没看见她们,环境如此嘈杂,他却一下子找到鹿桃,目光下落,停在她拿着的矿泉水上。然后示意其他人让一让,冲鹿桃招手,作口型:过来。
鹿桃左右看了一圈,确认没人经过,从警戒线下钻过,小跑着穿过操场,来到他面前。
那些女生安静了一瞬,看向她的眼神不太友好,但更多的是打量。
拿毛巾的那男生乐道:“怪不得忍着不喝水呢,原来有人送啊。”
鹿桃羞涩地咬着唇,把矿泉水递给他。
陈牧也坐在矮桌上,一条腿向前伸着,另一条腿弯曲,这姿势就好像把她夹在了身前。
鹿桃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蒸发的热气,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野性十足,弄得她口干舌燥,头晕脑胀。
陈牧也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不断上下滚动,他喝得很急,水顺着下巴滑进衣领里,沾湿的衣料黏在皮肤上,勾勒出肌肉线条。
围着的人已经被同班的男生给赶走,但还是有不少往这边瞧的同学,况且在操场上,不知道哪儿就会冒出来一个老师,他们毫不避讳地站在一起,仿佛成为全场的焦点。
鹿桃不自然的向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踩在他脚上。
她一激灵,忙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陈牧也将喝光的塑料瓶捏扁,丢进垃圾桶里,用眼神示意她:没事儿。
运动之后,他脸上的汗还没消退,整个人格外有侵略性,浸湿的衣料下,若隐若现的腹肌透着一股别样的性感,可偏偏,他的表情波澜不惊,带着青涩的少年气。这样的反差感砸进鹿桃眼中,冲击感十足,她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又开始胡思乱想:
男女生的体型差别好大啊。
陈牧也在她面前显得特别大只,胳膊上的肌肉也很紧实,好像用一只手就能轻易把她摁倒,恐怕她还毫无还手之力。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不出意外,下周三前能写完高中部分,开始甜甜的恋爱】
第56章 高中
陈牧也从一旁的塑料箱里又拿了瓶水给她, 清清嗓子,说:“操场上人太多, 你不要到处乱跑。”
“……唔。”
鹿桃回神, 没敢直视他。
长跑之后,草坪上有运动员在同学的帮助下按摩放松肌肉,原本刚才的男生是来帮陈牧也的, 但看他和鹿桃说话,识趣地走了。
陈牧也坐着缓了缓,等腿不再抽筋才起身。
鹿桃忙跟上他。
两个班是相反方向, 但陈牧也没有回班级,而是带着她到操场后面的树荫下,找了个地方坐。
运动会忙起来, 各班的老师顾不上清点人数, 于是校园里到处都有学生,那些早恋的浑水摸鱼,专挑犄角旮旯的地方说话。
他们来的时候正撞上一对牵着手的,把对方吓得够呛, 瞬间蹦出几米远, 当发现来的人是学生,顿时松口气, 又牵上手, 走远了。
头顶的阳光被遮盖, 鹿桃终于感觉到丝丝凉意,拧开瓶盖灌了口水,喉咙里的糟意得到缓解。
她才想起来说:“祝贺你进入决赛。”
陈牧也点头。
鹿桃不知想到什么, 轻声笑起来。
陈牧也扭头看她, 表情莫名。
鹿桃说:“记得你小时候, 特别讨厌吵闹的地方,别说让你参加集体活动,连和同学说句话都费劲,现在倒是完全不一样了。”说完,她又怅然若失地叹:“你变得不一样了。”
“哪儿?”
鹿桃说不出个所以然。
陈牧也又问:“变了不好?还是你想我总缠着你?”
鹿桃又羞又恼地锤他,“我没有!”
再者,他什么时候缠过她,童年时,分明是她缠着他才对。
陈牧也没躲,被她打了一拳竟然还高兴的不行,坦白道:“其实还是不适应。”
鹿桃噢了声:“那是什么理由让你不喜欢还要来参加运动会?”
陈牧也说:“跟我爸打了个赌。他一直认为我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融入不进环境,所以我就报名长跑,拿个奖状给他看一看。”
“赢了叔叔给你奖励吗?”
“我不要奖励,我跟他要了个承诺。”
鹿桃好奇心被勾起来:“什么?”
陈牧也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盛着汪泉水,荡出潋滟的光。
他字句清晰地说:“我赢了,今年春节,放我和你一起过。”
时间仿佛一瞬倒退回昨晚,他说他不会食言,不只是说说而已。
鹿桃怔怔地望进他的眼底,有些隐秘的感情呼之欲出,突地,不远处传来小声惊呼,旖旎的气氛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有个女生从台阶上摔下来,怀里抱着的纸箱子倒在地上,待会儿比赛要用的塑料球洒了一地。
鹿桃率先起身,小跑过去扶她。
陈牧也将球捡起扔在箱子里,抬眼看见女生膝盖流出的鲜血。
鹿桃焦急地问:“你还能走吗?我带你去医务室。”
女生疼得咬紧牙关,向鹿桃借力站起来,低声道谢。
陈牧也适时开口:“这纸箱子送哪儿?”
女生说:“给检录处的负责老师,姓孙。”
他颔首:“桃子,你先带她去医务室,我送了箱子就来。”
“好。”
鹿桃扶着她,一瘸一拐的离开。
医务室倒是难得清净,平常装病的学生今儿也没出现,校医坐在柜台后面嗑着瓜子追剧。
鹿桃将女生扶坐在椅子上,进去叫校医。
所幸她腿上的伤口不深,但因为摔倒的地方有碎石,清理起来难免吃苦头。
鹿桃等校医帮她弄完伤口才走,这条走廊的西面有道小门,距离操场只有几步路的脚程,她本来想抄个近路,走过去才发现门上拴着链子。鹿桃转头离开,突然听到旁边楼梯下的视野盲区处传来窸窣的动静,她只是探头想看一看,猝不及防的,撞见抱在一起的男女生。
而那个满脸娇羞的女生,就是不久前刚在操场和她走散的薛蓓蕾。
鹿桃诧异至极,下意识躲到墙后面,生怕被发现之后彼此尴尬。
这儿的门锁着,外面经过的学生瞧一眼便走了,所以楼梯下的空间竟然成了不会被监控拍到的“安全区”,难怪他们会盯上这个地方。
薛蓓蕾环着男生的腰,哼哼唧唧地吐槽最近的学习任务好重,她好累之类的话,并没有其它过分的举动。
男生很宠溺地拍拍她的肩膀,低声笑,说了几句肉麻的话,轻易把她哄开心了。
两人挽着手走出来,并没有发现鹿桃,很快离开了。
经过的一刹那,鹿桃看清了男生的长相,心下骇然。
那人是高一(二十)班的邓辰渊。
鹿桃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同为初中校友,邓辰渊长得凶巴巴的,以前是学校里出名的小混混,横行霸道,是老师黑名单上的常客。当时同学们都戏称他和陈牧也是国旗下讲话的“黑白双煞”,不过邓辰渊只读检讨,陈牧也只读演讲稿。初三那年,邓辰渊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洗心革面,努力学习,竟然真就让他以超过普照分数线八十分的成绩考了进来,但没多久他又成了初中的样子,成绩吊车尾,打架斗殴,上学期只念了三个月,剩下都在家反省,到现在身上还背着留校观察的处分。
薛蓓蕾怎么会跟这样的人认识?
又怎么搞到早恋这一步?
但从刚才的情况上看,薛蓓蕾似乎挺喜欢他的,而且邓辰渊的态度并没有人前展现的那么凶,他甚至还会笑,也会说肉麻的话安慰薛蓓蕾。想来,她最近状态变好,多半是因为他。
鹿桃喟叹,原来感情真是件神奇的事情,能让自卑的人变得更自信,能让胆怯的人变勇敢。
那陈牧也呢?
鼓励他走出阴影,变得更优秀的人会是谁?
他这么冷漠寡淡的性格,将来会因为某个人而失控或害羞吗?
鹿桃想不出个结果。
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抬起头,见陈牧也冲过来,难掩焦急地道:“你怎么又乱跑。”
他在医务室里没见到人,校医说她走了有一会儿了,他急匆匆地沿着来的路找,又去了七班的场地,仍没见到她,于是不放心地折回来,一眼就瞧见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发呆的人。陈牧也松口气的同时又情急,语气重了些。
鹿桃愣愣地抬头看他。
陈牧也眉头紧锁,一副怒火中烧又不忍心训她的憋屈样儿,然后一抻裤腿,蹲在她面前,和她平视,柔声问:“你怎么在这儿坐着?”
“休息。”鹿桃小声嘀咕:“这里是学校,还怕有人拐跑我吗?”
“……”陈牧也察觉到自己确实反应过度,一时语塞。
鹿桃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尘,迈下台阶,语气听不出情绪:“陈牧也,今晚你就别送我回家了。”
陈牧也以为她因为刚才自己的失态生气了,心瞬间提起来,“为什么?”
她说:“一来一回挺远的,还费时间,这么晚,你在路上不安全。”
陈牧也揉了把她的发,方才的紧张一扫而空,轻笑:“瞎操心。”
鹿桃跟着他从大楼出来,太阳光在金属窗棱上折射出漂亮的金色。
陈牧也走在她前面,从台阶迈下去,转头等她慢吞吞的跟上。
鹿桃抬手挡住刺眼的光,指缝中的狭窄视线内全是他。
陈牧也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眼皮耷拉着,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度,此刻却坚定又执着地盯着她。
鹿桃走向他的每一步都在确认脑海中的想法:刚才困惑的事情,她现在似乎在他身上找到了答案。
陈牧也会因为她而紧张,会给她许下承诺努力遵守,也会把她送的一块非常常见的游戏徽章当做宝贝随身携带。
所以,她能不能认为,他们彼此其实都萌生出了越过朋友界线的苗头。
也许苏蔓真的没说错,不是她的单恋,他们也可以是双向奔赴。
***
为期两天的运动会结束之后,整个年级又重新进入到紧张的学习环境中。
当时在操场上帮过的那个女生后来请她喝了奶茶,两人虽然算不上好友,但见面还是能聊两句。
陈牧也被老师“强迫”着推到了学生会工作,他的事情一多,两人吃饭的时间就对不上了,所以鹿桃的晚饭搭子变成了薛蓓蕾。许是真的受到恋爱的滋润,薛蓓蕾肉眼可见的开朗起来,稍微一打扮,比从前惹眼多了。
鹿桃没有过问她的事情,装作不知情。
毕竟再好的朋友也会有个人的秘密,不越线才能更好的相处。
晚自习英语听力结束,值班老师照例环视一圈,因为班委们去开会还没有回来,她把鹿桃这个语文课代表叫到讲台上来管着纪律,转头便走了。
学生们在埋头赶试卷,有小部分坐在角落里的人在窃窃私语。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应该是学生会的人来查纪律。
鹿桃突然记起还没来得及问陈牧也在哪个部门,下一秒,他就出现在班级门口。
陈牧也胸前挂着学生会纪律部的牌子,拿着报表在门口等其他同学过来,只瞭一眼讲台上的鹿桃,提笔就要打分。
旁边的男生拦住他,轻声揶揄:“走后门可不行,还得查你女朋友这班少没少人。”
陈牧也收了笔,跟他进来象征性的逛了一圈,然后走到讲台边,弯曲指节敲敲桌子,公事公办地问:“人全吗?”
鹿桃一愣:“全……的吧。”
陈牧也果断在考勤率后面打了个勾,飞快撇下句:“放学一起走。”便出了教室。
就因为他这句话,鹿桃坐立不安,时不时抬头看时间,终于熬到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
她背上包,飞奔下楼。
班级门口还是围着一群高年级的学姐,但这几天,已经没人敢轻易上前跟陈牧也搭话,他这人是帅,气压却低,看着就不好惹,如果把他耐心耗光,他说的话更不留情面。
果然,帅哥只可远观不能亵玩。不过又有人说,陈牧也并非对所有女生都这样,他有个小青梅,虽然没在一起,但他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呵护,打的什么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让惦记陈牧也的那群女生们嫉妒地咬碎了一口牙,但又能怎么办?那可是陈牧也养大的老婆,人家直接赢在起跑线上了,有青梅竹马的羁绊加持,其他人再努力也比不上他俩从小培养的情意,只有干巴巴羡慕的份儿。
陈牧也慢吞吞的收拾好书包,对外面的喧嚣视若无睹,坐在位置上盯着钟表发呆。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她们好奇的那位“小青梅”鹿桃终于从人群中挤出来,撩了把碎发,气喘吁吁地喊:“陈牧也,回家啦——!!”
他才有了反应,把包往肩上一甩,特潇洒的跟着她离开。
第57章 高中
放学大军浩浩荡荡的涌出校门, 茂盛的枝叶间藏着蝉,不停扯着嗓子嘶吼。
又是一年夏季到来。
车子骑快了, 风里的燥热仿佛全部消散。
晚上九点是四十分, 广场舞还没散,市中心更是热闹,卖炸货的小车刚出摊, 香味引着学生们驻足。
鹿桃路上很沉默,小脑袋瓜里琢磨陈牧也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如果有点儿那意思, 他怎么忍得住没表现出来的?
多亏她聪明才能发现蛛丝马迹。
还是说,其实他也还在确认自己的心意,故而憋着没有让她察觉。
鹿桃趁等红灯时偷偷打量他。
陈牧也穿着白紫色相交的短袖, 黑色长裤, 一条腿伸直踩着地,身子往她这儿倾斜。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扭头,微微扬眉:“?”
鹿桃慌忙地挪开视线, 羞涩地想:这人只做个小表情都那么帅, 造物主真的太偏心了。
陈牧也问:“你有事?”
“没啊。”
“那为什么盯着我看?”陈牧也纳闷地摸了把脸,“有脏东西?”
鹿桃被他揭穿, 有些气急败坏地道:“看你好看, 行了吧。”
“……”
陈牧也一愣, 接着不好意思地噢了声。
直到停在小区门口,鹿桃要走的时候,他突然叫住她, 看表情挺为难的, 甚至还带着点羞涩。
“我的脸真的很好看?”
他对外貌不怎么在意, 人不都有五官么,只是模样不太相同,各有各的特色,都是美的。虽然学校里那些女生常点评他的外在,陈牧也并没有太在意,但从鹿桃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他很看重她的态度。像小时候那样,她只是单纯喜欢他的脸也没关系,自己浑身上下不管哪一点,只要能吸引到她都是好的。
鹿桃梗了下,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这人怎么这样自恋啊?!
还非要问她……
他有多吸引人,自己心里没数吗。
鹿桃忿忿地撇下句:“不知道。”飞快地骑车进了小区。
翌日来学校,她的桌子上照旧放着早餐的纸袋,不用想就知道是谁送的。
吃完饭,打了上课铃,早读正式开始。
班主任在教室里走了一圈,然后站在前门那儿和隔壁班的老师聊天。
按照惯例,早读开始五分钟之后,学生会的人要来检查到勤率。
鹿桃从课本后面抬起头,果然看见陈牧也,他在门口跟两位老师打了个招呼,然后进来站在讲台上查人数。
姚朗嗤笑:“他今天还特地打扮了一下,这是要迷死谁?”
鹿桃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他确实不太一样。
一中现在并不强制大家必须穿全套校服,有带着校徽的外套即可。夏季校服的料子不吸汗,穿在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所以同学们平常都穿自己的衣服,周一检查仪容仪表的时候再把校服往外面一穿,应付过去。
陈牧也此刻就穿着私服,款式的外翻领短袖和深色长裤,和以前的穿搭没什么不同,但蓝色衬得他肤色更白皙,黑发柔顺,五官线条流畅,整个人温柔了不止一个度,连他冷脸的样子都多了几分让人想欺负的冲动。
鹿桃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突然,陈牧也从台上下来,直奔着她的方向来。
鹿桃的心脏突突直跳,呼吸禁不住放慢。
几秒钟后,陈牧也停在鹿桃前面的位置,弯腰跟班长确认名单,在纸上写了几笔。
鹿桃莫名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同时泛起失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因为陈牧也的出现,班里的早读声小了几个度,多得是打量他的同学,他们还啧啧称赞,长的帅的人,随便披个麻袋也显得与众不同。
鹿桃继续低头背单词,在纸上写写画画,鬼画符似的,一个也没记进脑子里。
突地,一颗水果味的糖咕噜滚到她桌上。
鹿桃懵懵地抬头。
陈牧也站在那儿,没有顾忌班内其他人的目光,冲她打了个手势,无声道:走了。
鹿桃颔首,下意识地抬起小手跟他挥一挥。
乖巧的模样逗得他一笑,转身离开。
班里众人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见,其实一个个的都在无声嘶吼:
卧槽,原来陈牧也是会笑的啊。
他笑起来更帅了有没有,嘴下面还有小梨涡,有种萌哒哒的反差感。
鹿桃的同桌竖起课本,挡住自己,凑近她揶揄:“学神给的糖哎,让我摸一摸,沾沾喜气。”
鹿桃攥紧,笑着拱了她一下,“别闹。”
班主任此时进来,同桌赶紧坐正了,装模作样地读课文。
鹿桃悄悄摊开掌心,看着那块彩色包装的糖——
一个不吃糖的人,口袋里放着糖,不就是为了送给她么。
所以,陈牧也,其实你也在偷偷关注我吧。
鹿桃偷着乐了好半天,拆开包装,把糖含进嘴里,苹果的清甜味散开。
一瞬间,仿佛连光中跃动的灰尘都变成了小精灵,为她的心动叫嚣。
大课间跑操回来,大家热的不行,几个男生扎堆在走廊窗户边吹风,不知谁喊了句“老师来了”,他们一呼啦全部回位置坐好,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班主任踩着高跟鞋进来,带进来一个男生,个子很高,体格看着就壮实,皮肤黝黑。
鹿桃看着他有几分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班主任给他安排到后面的空位置,说:“王致是从二中转来的借读生,从今天开始正式成为七班的一员,待会儿班长领他到后勤拿课本。”
鹿桃愣住,王致?!
她回头,和他打了个照面,王致似乎没有认出她,很快便低下头。
下午的体育课和语文课换了个顺序,正巧跟火箭班撞在一起,照例跑完两圈就解散,那群男生和王致相处的不错,拉着他去打篮球。
鹿桃独自坐在树下的阴凉里休息,没一会儿,薛蓓蕾就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吓她一跳。
她嘿嘿笑:“你不去看陈牧也打球?”
鹿桃摇头:“太热了,不想动。”
薛蓓蕾噢了声:“我们班女生都在那儿……”
鹿桃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拍掉身上沾的草屑。
薛蓓蕾才坐下,她就要走,纳闷:“干嘛去?”
鹿桃面色不改:“不是你说想看陈牧也打球。”
薛蓓蕾:“……”
她说过吗?
篮球场果然围着一群人,男女都有,要么是等人轮换下场的,要么是来凑热闹看帅哥的。当然,这个帅哥仅指陈牧也一人。
陈牧也本来不想上场,他好不容易和鹿桃同节体育课,只想和她待在一起,可那男生一把将他拽回来,煞有其事地道:“兄弟,男人太粘人了招人嫌,听哥的,你冷她一下子,她自己就来了。”
陈牧也甩开他的胳膊,不打算听他的屁话,但姚朗这时候过来,非跟他打球,陈牧也无可奈何,答应就打一场。
在做热身活动的时候,七班有个男生过来跟陈牧也打招呼:“好久不见。”
陈牧也面露疑惑,想不起来自己认识他。
对方道:“王致,你小学同学,真不记得了?”
“……”
陈牧也眯着眼睛想了会儿,终于在脑海里挖出一个胖墩抱着他妈妈痛哭流涕的形象,闷闷地噢了声。
王致被他这破态度弄得挺无语,这么多年没见,他这性格一点儿没变,不讨人喜。
陈牧也系上鞋带,起身,黑漆漆的眸子盯着他,有股无形的压迫感。
“让一让,”他说,“你挡住我的水杯了。”
王致让开,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声:“怎么没见鹿桃?”
姚朗感觉他这人莫名其妙的,“谁知道,估计和朋友在一起呢,你提她干嘛。”
王致摸了摸后脑勺,装的挺无辜,说:“没有,小学那会儿,鹿桃特黏陈牧也,走到哪儿都跟着他,我以为现在还是……”
“王致。”陈牧也冷声打断,眯起的眼睛里迸射出寒光。
姚朗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揽着陈牧也的肩膀往旁边走,“打球,打球。”
可他偏要说:“鹿桃没追上你啊?以前你俩不是还住在一起么,睡一张床,老同学都知道啊,连床上的公仔都是一对……”
“还是你们睡了觉得没劲……”
周围那么多人,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包括站在不远处的鹿桃。
周围的同学都在窃窃私语,打量的目光犹如一把利刃刺在她身上。
鹿桃又气又羞,尖叫:“王致!”
话音未落,陈牧也猛地回神,提拳狠狠挥到他脸上。
王致反应不及,踉跄几步,摔倒在水泥地上,“咣”地响。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陈牧也骑坐在他身上,拳拳到肉,他本来就是练家子,打得王致毫无还手之力,蔫儿了的茄子似地躺在那儿。
姚朗先反应过来,冲过去拖住陈牧也,急切地嚷:“行了!你理智一点!”
鹿桃怔怔地盯着地上毫无反应的王致,整个人像被吓懵了神,视线缓慢的下移,落在陈牧也滴着血的手背关节上。
“……”
鹿桃一口气突然提上来,急匆匆地跑到场内,喊:“陈牧也!”
他举高的拳头顿在半空中,一双混沌的双眸转动,缓慢地抬眼,看向鹿桃。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泣道:“陈牧也,别打了……”
求求你,停下吧。
陈牧也受伤的那只手在轻微颤抖,半晌,他伸出食指,勾起她那缕被泪水打湿的碎发,绕到耳后。
哑声呢喃:“别哭。”
***
打架斗殴的性质非常恶劣,学校绝对要严肃处理,再加上王致伤得不轻,鼻梁骨都断了,要在医院休养。陈牧也更是因此背了个处分,更甭提本来要给他的市三好,连带着学生会也将他除名了。陈高峰接到消息急匆匆地赶到学校来,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一时顾不上周围还有老师和学生家长,抬拳就要揍他。陈牧也压根没想着躲,但那拳最终也没落在他身上。鹿桃不知从哪儿冲出来,还在哭着打嗝,却倔强地挡在他面前。
“叔叔,您别打他……”
陈牧也垂眸,目光落在她身上,伸出胳膊想把她挡在身后。
鹿桃却执着的没动,抽噎地道:“是王致先出口挑衅的。”
陈高峰咬紧牙,背过身去缓解情绪。
最终,陈牧也被领回家反省两周,附赠三千字检讨,返校后在国旗下讲话当众读。
那天因为学校里都在传鹿桃和陈牧也“睡过”的事情,岑淑婉和鹿茂勋也向单位请假来了学校,鹿桃一见他们,眼泪哗哗地流,好歹哭着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了。
鹿茂勋登时怒火中烧,向学校要个说法儿。
毕竟在学校里传播女孩子的黄.谣也是个非常严重的行为,必须给个交代。
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学校把相关的帖子都删了,并且承诺只要再抓住谁敢造谣,就严肃处理。
尽管如此,人言可畏。
鹿桃走到哪儿都有人拿有色眼镜看她,薛蓓蕾知道她心情不好,一到下课时间就哼哧哼哧地爬上楼找她聊聊天,等快上课再回去,也不嫌麻烦。
姚朗也够义气,平时护着鹿桃,班内的人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说什么。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鹿桃嚼着嚼着大米就开始掉眼泪,把薛蓓蕾吓得够呛。
她着急忙慌地掏出纸巾给她擦眼泪,哄:“你待会儿该胃疼了。”
鹿桃委屈巴巴地瘪嘴,软声道:“其实我不是在乎别人怎么看待我,而是陈牧也,他因为这事儿背上了个处分,连应得的荣誉都没了。我、我到现在也联系不上他……”
都是因为王致的几句话,不但产生了这么严重的后果,连双方家长都认为确实是他们想的不周到,孩子们的感情再好,那也有男女之别,当初不该放任他们走得那么近,否则也不至于造成这样的后果。虽然没有明说,但双方都认为不该再让他们接触,鹿桃的手机被岑淑婉没收,电脑也碰不到,根本没途径再找陈牧也。
她还记得那天在办公室里,陈叔叔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生怕陈牧也回家挨打,更不知道他手上的伤痊愈没有。
鹿桃每天都在盼着两周赶紧过去,好让她见到陈牧也,于是度日如年,一回神,发现不过才三天。
传言“受重伤”的王致隔天就来学校了,他爸妈托关系给他换了个班,跟邓辰渊坐了同桌。
他转进去的第一天,就被邓辰渊拉到卫生间上了一课,后来大家都默认鹿桃和邓辰渊关系不错,因为不敢得罪这位“小霸王”,自然也就不敢再议论鹿桃。
只有鹿桃知道这一切是谁在帮忙,她擦干净眼泪,诚恳的向薛蓓蕾道谢。
薛蓓蕾以为她是在说这几天的陪伴,叹:“我们是好朋友,说谢谢就太见外了。”
因为这件事,鹿桃没了什么食欲,更没心学习,周末假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都快闷出病来了。
岑淑婉没法子,给苏蔓打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来找鹿桃玩。
苏蔓来了之后才知道这回事,忿忿地骂了一通王致,“他就是嫉妒别人比他过得好,小学那会儿他就仗着家里有钱爱出风头,活该他挨揍,怎么没揍死他呢。”
鹿桃抱着膝盖,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苏蔓一看她哭,心疼的不得了,问:“联系不上陈牧也吗?”
鹿桃点点头。
她掏出手机,打开Q.Q,陈牧也的头像果然是灰色的。
鹿桃抽泣道:“蔓蔓,虽然现在说这个很荒唐,但我感觉,陈牧也是喜欢我的。”
苏蔓心想:你可发现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鹿桃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敢。我们都还是学生,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成为压死我们的巨石。我现在什么都不敢想,只希望他能平安顺遂。”说着说着,眼泪又开始往下砸,“如果没有我,他也不会这么冲动的跟王致打架……”
那天临走前,他还笑着装没事人,让她别哭。
鹿桃心窝子软的一塌糊涂,把头埋进臂弯,瓮声瓮气地说:“我又个办法见他一面,需要你们的帮忙。”
苏蔓颔首:“你说。”
鹿桃抽了抽鼻子,“明天我们出门吧,让周俊豪把他约出来。”
苏蔓不确定:“能约的出来吗?发生这种事,他爸不会管的很严吗?”
“……就说,”鹿桃眨眨眼,“带他买糖。”
苏蔓轻笑:“这什么意思?你们的暗号啊?”
鹿桃不好意思的再次把头埋下去,“……反正,周俊豪这么讲,他能明白的。”
周天天气炎热,蝉鸣喧嚣,连薄薄的吊带裙捆在身上都成了累赘。
两人等到天快黑,稍微凉快点儿了才出门。
鹿茂勋不放心,把她们送到商场门口,嘱咐九点前必须回家。
鹿桃答应,挽着苏蔓的胳膊进去。
商场里到处都是人,她们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苏蔓终于收到周俊豪的消息,坐电梯上了顶层,进入KTV。
周俊豪就在外面等着,见到鹿桃来,还笑嘻嘻地调侃:“怎么回事啊小桃子,瘦了一大圈,都不可爱了。”
鹿桃毫无震慑力地瞪他一眼,没心思斗嘴,往前面的包厢张望,“他来了吗?”
“嗯,在927那间。”
周俊豪拉住想跟过去的苏蔓,说:“你们慢慢聊吧,我续了六个小时的。”
鹿桃:“……”
走廊四周是玻璃墙,折射出顶上昏黄的灯光,照的人头晕眼花。
经过的房间里传出鬼哭狼嚎的歌声。
鹿桃恍若未闻,推开最里面那间的门。
五彩斑斓的灯光投射在地上,坐在沙发上的少年穿了件灰色的T恤,戴着棒球帽,遮住大半张脸,露出薄唇和削瘦的下巴。
外面的光洒进来,陈牧也微微侧脸,帽檐下的五官全部露出。
鹿桃心脏剧烈抖动了一下。
因为没有点歌,播放器自动选曲播放,唱到那句“天若有情亦无情,万丈红尘我等你”,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鹿桃忙低下头掩盖眼底的湿润,悄悄把门关上。
陈牧也在她关门的时候就已经站起来了。
四目相对,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终还是鹿桃先问:“你的手,好了吧?”
“嗯。”
他张开,又攥紧拳,“没关系了。”
鹿桃沉默了下,突然道:“对不起。”
“……”
陈牧也不懂她突然的歉意,脸色沉下来,“这事儿不怪你。”
鹿桃摇摇头:“是我以前没有分寸,总缠着你,没考虑到别人的看法。”
“你不需要考虑别人的看法。”陈牧也绕过长桌,走到她跟前。
他长得太高了,鹿桃需要稍微仰头,才能对上他的眸子。
那双漂亮的过分的眼睛,此刻不再是沉寂如一潭死水,有些情绪呼之欲出。
鹿桃觉得她看懂了,但又不敢确认。
陈牧也说:“我小时候因为意外短暂失声,其实内心一直都是孤独的,长年以来,只有你在我身边。我已经习惯了有你在。”
虽然有时确实聒噪了点、缠人了点。
但他也扛不住偏偏喜欢上她。
“鹿桃,我不后悔那天揍王致。”
她眼里慢慢涌上一层湿润,“就算背了处分也没关系吗?”
陈牧也抬了下帽檐,扯了扯嘴角:“老师说,拿个市级荣誉就能撤销,所以我报了下半年市里的奥数比赛。”
鹿桃破涕为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心态还挺好的。”
陈牧也又往前走了一步,脚尖抵着她的,眸里的情愫再也藏不住。
“还有其它的,你可以慢慢发现。”
鹿桃背脊抵在门上,一片冰凉,可胸腔里却有一团火在烧。
她渴望已久的那个答案,终于在此刻得到了确定。
就在陈牧也即将说出口的时候,鹿桃却突然打断:“再等等吧,陈牧也。”
发生了这样的事,她现在犹如受惊的兔子,一点儿波浪也经不起了。
校内校外都是盯着他们的人,陈牧也返校之后,他们甚至不能像从前那样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
这样的处境,又谈什么感情。
陈牧也显然也想到这层,到嘴边的话打了个滚,咽下去。
他弯腰,和她平视,问:“你的目标是考哪儿?”
“京华师范大学,”鹿桃紧张地攥住衣角,轻轻开口,“你呢?”
“我的目标,是和你考在一座城市。”
鹿桃推他,羞涩地转过头,道:“你认真讲。”
陈牧也轻笑:“人民公安大学。”
鹿桃从没听他提过想做警察,有些诧异。
陈牧也却道:“拳头不能用来施展暴力,做善事才是正确用途。我爸说的。”
鹿桃颔首:“很有道理。”
陈牧也直起身,张开怀抱,有些坏地笑:“那么,未来的人民教师,能给未来的人民警察一个鼓励的拥抱吗?”
他说:“像小时候。”
鹿桃没有犹豫,环住他的腰身。
她把脸埋在他胸膛处,贪婪地嗅他身上的味道,恨不得刻进肺里,再也忘不了。鹿桃软绵绵地问:“这样可以么?”
陈牧也僵了下,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她,下巴搭在她肩上,轻叹:“足够了。”
这个拥抱,够他撑过未来两年相见不能相识的日子。
***
那天外出回来,鹿桃杜绝了全部的电子设备,一心扑在学习里,成绩提升的非常明显,被老师推举在全校师生面前演讲。
她和陈牧也又以另一种方式站在一起,却只能装作不认识。
全校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稍微有点儿要接触的苗头,保不齐曾经的谣言就会卷土重来,好不容易得来的平和学习环境就不复存在。
鹿桃努力装作淡然,和他擦肩而过,迈上主席台。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始念稿。
台下没几个人在认真听,但她本来也不是念给他们的,只要陈牧也在听就够了。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曾写道: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一个人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应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她说:“青春因为磨砺而出彩,因为奋斗而升华,我们要用奋勇前进书写无悔的青春。”
陈牧也在她念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其中的句子时脸色微怔,随即释然地笑了笑:
原来他从不是被遗落在书架里蒙尘的书,幸好,拂去封面尘土,翻开阅读的人是她。
作者有话说: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条线,埋在小学时期,往前看有描写。
歌词“天若有情亦无情,万丈红尘我等你”是《天若有情》
还有一章,高中部分完结
第58章 暑假
那天国旗下讲话之后, 大家都在说学霸不愧是学霸,陈牧也把检讨写得像优秀范文, 连老师们私下都在办公室戏称:“把检讨书的标题去掉, 贴在红榜上给同学们看一看,尤其人家写得一手瘦金体,赏心悦目。”
打架的事情并没有影响陈牧也在老师和同学心中的形象, 他还是那个清风霁月的少年。
时间一长,便没人再把他和鹿桃放在一起提起。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正轨。
升入高二分完文理科,他们甚至不在一栋楼上课, 见面的机会更少。
鹿桃有时站在走廊里,看同学们从短袖换上棉衣,嬉笑打闹着经过, 才惊觉,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她现在父母面前也不再提陈牧也,起初岑淑婉还会旁敲侧击的问她关于陈牧也的事情,她只摇头说不清楚。
岑淑婉心情很复杂,怕两个孩子发生什么, 但真看他们形同陌路, 心里又不是滋味。
鹿桃经历那件事之后像变了个人,戒掉全部的娱乐活动, 总是埋头读书。在一中这所不缺尖子生的学校里, 就算她不要命的搞学习, 成绩也总在年级的中间徘徊,但老师非常欣赏她的劲头,知道鹿桃的目标是师范大学, 常会把她叫到办公室谈心。
期末考试结束, 又是寒假。
岑淑婉为了让她放松, 带她回乡下老家过年,处于大自然中,人的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除夕那晚,鹿桃带着家里的小朋友们到镇子上的铺子买零食,一进门,她瞧见摆在柜台上的座机。
这个智能手机流行的年代,座机古老的像上个世纪的东西。
鹿桃付过钱,拨通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对面很快接起来,熟悉又久违的嗓音:“喂?”
鹿桃指尖绕着电话线,身后有孩子们在超市里跑来跑去,把购物筐装的满满当当。
陈牧也没听到回应,以为是骚扰电话,将要挂断的时候,她蓦然道:“是我。”
“……桃子。”
陈牧也从屋里出来,迎着风雪站在院中。
鹿桃握着话筒,笑:“是我。我跟爸妈来乡下了,今年也没法儿见你。”
“没关系,本来就是我没遵守承诺。”
陈牧也还记得跟陈高峰要的那个“奖励”,可惜今年没办法兑现了。
鹿桃站在风口,冷得缩起脖子,说了句“新年快乐”,又问:“你在家属院吗?”
“嗯。”
“叔叔不知道我们联系吧?”
“不知道,我下楼扔垃圾来了。”
陈牧也喝出一口热气:“桃子,许新年愿望了吗?”
鹿桃眼睛弯弯,“许了,但不告诉你。”
站在对面的售货员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要到时间了。
鹿桃忙道:“我不能跟你说了,我用的是超市里的公话,要到时间了。”
“好,”陈牧也最后道,“新年快乐。”
鞭炮声不绝于耳,家属院里热闹非凡。
陈高峰在楼上包水饺,等了会儿,还不见扔垃圾的陈牧也上楼,于是向下张望,一眼瞧见他站在院子里打电话。
脸是冷的,眼睛却在笑。
不用想,都知道电话那头是谁。
陈高峰叹了口气,没有叫他。
大约过了五分钟,他上楼来,带着一身的寒气进厨房洗手,帮忙包饺子。
陈高峰睨他一眼,道:“头两天,你鹿叔叔问,你打算考哪儿的大学?”
“京华。”
“这么远?”
“不远,坐飞机一个半小时就到。”
“嗯。”
陈高峰又问:“桃子考哪儿?”
陈牧也睫毛不自然地眨了下,“不清楚。”
“我以为你们会约定考在同个城市。”
“……”
陈牧也没有回答,端起那盘生饺子,说:“我去煮。”
陈高峰复又瞄他一眼,最终还是由着他去了。
春节之后,高二年级很快开学。
各班都在统计特长生人数,然后将特长生与文化生的班级分开,这一下,鹿桃和陈牧也的教学楼隔着大半个校区,从前还能在课间跑操时远远地见一面,现在连见面都难了。
偶然有次,体育老师换课,没成想和理科的火箭班撞课了。
鹿桃从人群中同他对视一眼,陈牧也冲她作口型:医务室。
等队伍解散之后,鹿桃借口肚子不舒服,跟老师请假离开。
医务室里有其他同学,她左等右等不见他来,装样子拿来盒健胃消食片。
出门经过楼梯口的时候,旁边蓦地伸出只胳膊,将她一把扯进楼梯下狭窄的空间内。
这儿,是她当初撞见邓辰渊和薛蓓蕾的地方。
鹿桃心脏蹦蹦跳得剧烈,望着他含笑的眸子,把声音压得很低:“什么事?”
“待会儿回教室,顺道去趟车棚,我在你车子上放了东西。”
鹿桃问:“什么?”
他却故意卖关子,“看了你就知道。”
鹿桃的胃口被他吊起来,下课时顺路过去瞧,车把上挂着只纸袋,她四下瞧着没人,摘下来回教室看。
陈牧也在里面放了两块糖,还有个笔记本,里面是他整理的文科数学的知识点。
鹿桃上次月考,数学成绩下滑的厉害,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拿到她的成绩,还费心弄了这个。
自那之后,两人就形成了一种默契,陈牧也如果要给她什么,就放在纸袋里,趁没人的时候挂在她车把上,鹿桃总会发现的。
反之,她如果要送什么东西,也用这样的方法。
陈牧也给她的都是跟学习相关的东西,有时会有糖,有时没有,鹿桃知道他怕自己吃坏牙齿,留下的糖纸叠成小星星,放在罐子里攒着。升高三那年,竟然攒满了一罐子。
两人十八岁的生日没有在一起过,鹿桃的蛋糕吃得索然无味。
连生日礼物,也是托苏蔓给他的。
高三的寒假非常短,过完年接着就开学了。
教学楼的走廊里挂着横幅标语: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乾坤已定那就扭转乾坤】
鹿桃帮班委出来在走廊墙壁上贴大家的高考目标,转头便见陈牧也从横幅后面经过,冲她作个口型:过来。
鹿桃将那堆问卷搁在地上,跟班委说:“我去趟卫生间。”
横幅后面有个安全通道,没有监控,她过去的时候,陈牧也就在楼道里站着。
他剪短了头发,剑眉星目,有种硬朗的帅。
鹿桃总感觉这地方不太安全,催促他有话快说。
陈牧也递上只购物袋,“给你的。”
鹿桃打开一瞧,是最近女生们很喜欢的库洛米发夹,附近的小商店很难买到。
陈牧也说:“就当是给你补上生日礼物,顺便谢谢你亲手折的那一罐星星。”
鹿桃不太好意思地道:“你不用客气,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糖都是你买的。”
陈牧也笑了笑。
与此同时,第一道预备铃响了。
鹿桃不舍地道:“我得走了。”
“嗯。”陈牧也往后退了两步,说:“还有六十天高考,加油。”
鹿桃颔首:“你也是。”
很多年之后,鹿桃都忘不了备战高考的最后两个月。
每个人的桌上都摆满了习题,窗外知了扯着嗓子在嚷,同学们热得汗流浃背,谁都没抬起头来,只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鹿桃的车把上隔三差五就会有一只纸袋,里面或放着学习笔记,或是糖之类的小零食。
有时只有一张写着数字的小纸条。
她知道他不是在进行高考倒计时,而是在告诉她:很快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了。
高考前夕,下了场雨,天气冷了不少。
鹿茂勋和岑淑婉放下工作,在考场外一步不离地陪着她。
直到最后一天下午,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无数学子从教学楼里出来。
鹿桃顺着人潮,脚步无比轻快。
校门口有记者在拦住她进行采访,问她:“高考之后,也就代表青春结束了,你的心情如何?”
鹿桃想了想,冲着镜头露出抹笑:“没有结束啊,我们的青春才刚刚开始。”
***
班级举办了一场大型谢师宴,吃完饭之后,姚朗做东请大家到KTV唱歌。
鹿桃原本不想去,但实在不好意思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做个扫兴的人,只能跟着大家一起。
高考季刚结束,KTV爆满,姚朗的好哥们在这儿工作,他们才订到包厢。
赶巧不巧,隔壁是理科班那些人,正鬼哭狼嚎地唱着歌。
鹿桃往里面瞭一眼,没发现陈牧也的身影。
想来也对,他一贯不爱热闹。
鹿桃落座之后,掏出手机给他发消息,但Q.Q显示他并不在线,转到微信,才记起自己太久没玩手机,创建微信号之后还没来得及加他的好友。
她通过电话号码搜索到陈牧也。
他的头像是只趴在窝里的软萌小白兔,跟他本人格外不符,昵称却是个简单的句号。
鹿桃发了好友申请便被人拽起来唱歌。
屋里的男生们没了约束,像脱缰的野马,点了一桌子啤酒,结果没喝几轮脸便涨得通红。
尤其是姚朗,东倒西歪的,站都站不住,还非要激情献唱一首《爱的供养》。
鹿桃很给面子地鼓掌呐喊,尽管他唱的五音不全,引得大家都在笑。
唱累了,他又非要玩游戏。
老套又经典的桌游,真心话大冒险。
鹿桃突地想起在凌杨家过生日那次,问了陈牧也一个尴尬的问题,他一下子羞的脸都红了,难得一见的纯情。
姚朗洗着牌,问:“桃子,来不来?”
鹿桃的回忆中止,坐到他们之间,说:“玩,但我不喝酒。”
姚朗:“当然不让女生喝,你喝可乐。”
他用手捂了捂易拉罐的杯壁,才递给她,“温的。”
鹿桃:“谢谢。”
这套牌没有凌杨买的那么变态,但其中的问题也足够他们用来整活。
有个男生抽到和右边女生热吻三分钟的冒险牌,结果他却下意思转头看向文艺委员,大家瞬间明了,个个儿在嗷嗷叫。
他脸和脖子羞的通红,哎呀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女朋友管的严,不能瞎玩。”
文艺委员娇嗔地拍了他一下。
鹿桃咬着唇,大眼睛提溜转,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注意到转盘转到她的方向。
姚朗让她抽牌,她怕真心话抽到不好回答的问题,又怕像抽到那个男生一样的冒险牌,于是决定喝可乐。
有人叹:“这就没意思了,你才第一把就要躲啊。”
姚朗嘿嘿笑:“难道你也有管的严的男朋友?”
鹿桃一梗,果断选了张冒险牌。
牌面上写着:【请外放打电话给微信列表的一位异性,说“好想亲你啊”】
鹿桃:“????”
什么智障任务。
她不干。
“我喝可乐,这样不算违规。”
“别介,”旁边的女生拦她,“你这就玩不起了啊。”
鹿桃:“……”
她无奈地拿起手机,在微信联系人里挑挑拣拣,除了爸爸,就是凌杨和周俊豪。
班里的同学她还没来得及加。
突地,上方弹出个对话框:对方已经通过了您的好友验证,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那女生眼尖地看到,“就这个吧。”
然后不管不顾地抢过来,摁下语音通话。
鹿桃根本来不及制止,对方便接通了。
所有人屏息凝视,唱歌的也把音量降到最低,静等她开口。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鹿桃硬着头皮,说:“那个,你现在能听见吧,我有话要说。”
“……”
对面没有应答。
她一咬牙,闭上眼,豁出去了,飞速地道:“我好想亲你啊。”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久久没有人开口,好像是被她给镇住了。
鹿桃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她抢回手机,想挂断通话,等会儿再跟他解释。
结果晚了一步,在座的每个人都清楚地听见陈牧也非常有特色的、倦怠沙哑的嗓音响起:“鹿桃,加我就为了这事儿?”
鹿桃:“……”
那倒真不是。
接着,陈牧也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是已经亲过了么。”
作者有话说:
鹿桃:我不是,我没有,你别造谣啊。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乾坤已定那就扭转乾坤】——来源网络
第59章 暑假
鹿桃傻眼, 她什么时候……
等等。
她好想确实亲过,还把陈牧也气得开口说话了。
往事涌上心头, 鹿桃尴尬地抹把脸, 忙不迭把通话挂断。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这八卦其实在太震惊了,比刚才文艺委员那对还震惊。
大家都以为自从王致的事情之后, 他们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毕竟陈牧也一贯洁身自好,最讨厌别人乱传八卦, 鹿桃在学校里也属于不爱掀起风浪的女生,没想到是他们装出来的不熟,实际上早就暗渡陈仓了啊。
姚朗清清嗓:“愣着干嘛, 继续继续。”
他转动轮.盘, 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游戏上来。
鹿桃摁着震动不已的手机,心脏突突跳,同他说了句:“我出去一趟。”
姚朗颔首:“卫生间出门右拐。”
“好,谢谢。”
鹿桃推门离开, 脑袋昏昏胀胀的, 与隔壁理科班的人正遇上。
她不认识对方,没想到他却主动跟她打了个招呼。
鹿桃礼貌地微笑。
那人一副和她很熟络的样子:“你是鹿桃吧。”
她先是点头承认, 纳闷:“我们……认识么?”
“我见过你, 陈牧也的手机壁纸是你小时候吧, 你样子没怎么变,一眼就认得出来,”男生笑, “你们挺般配的。”
鹿桃讪讪地耸肩:“谢谢, 但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还不是?那意思早晚会是喽。”
鹿桃:“……”
你非要这么理解的话…
走在前面的同伴回头叫男生, 他高声应答,然后同她挺认真地讲:“陈牧也人不错的,你可以试一试和他谈,而且,他很喜欢你。”他挥手,“走啦。”
鹿桃忙说:“再见。”
手机已经响了又停,停了又响不知道多少次。
鹿桃在大厅里找到个僻静的角落,坐在沙发上接起。
那头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像被褥在摩擦。
接着,陈牧也低沉的声音响起:“怎么突然挂了?”
鹿桃嗫嚅:“里面太乱,我得找个适合打电话的地方。”
陈牧也问:“聚餐吗?”
“嗯,在KTV。你班也在,但你怎么没来?”
陈牧也:“谢师宴那天我去了,今天实在没空。”
鹿桃想起自从高考结束,他们还没来得及见一面,他也不主动约她出来,于是有些赌气地道:“高考都结束了,你又在忙什么?”
陈牧也:“搬家,搬回小区。”
“……噢。”
鹿桃拧着短袖下摆的流苏,闷闷地嘀咕一句,没了下文。
两人各自沉默了会儿。
陈牧也先开口:“刚才,你在玩游戏?”
“嗯,和姚朗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
“所以才说想亲我?”
“……”
鹿桃已经褪下的羞涩,因为他含着涩意的问题又被勾了起来。
她扭捏半天,轻轻地嗯了声。
陈牧也笑了笑,问:“你们几点结束?”
“随时都可以,爸妈嘱咐我九点前回家,晚了不容易打车。”
“那我去接你。”
陈牧也坐在床板上,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等我。”
鹿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便挂了通话。
在外面待了会儿,透透气,她买杯冰奶茶回了房间。
游戏已经结束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又响起。
刚坐下,女生便凑过来,双手合十,满脸愧疚地说:“抱歉,刚才玩游戏玩嗨了,抢了你的手机。”
鹿桃和善地摇摇头:“没关系。”
她咧咧嘴,八卦地道:“没想到你和陈牧也还有联系呢,当时大家都以为你们老死不相往来了。”
“怎么会,”鹿桃有些无奈,“我们两家的长辈关系很好。”
只是当时因为出了这种尴尬事,为了两个孩子的名声着想,前两年故意没有碰面。
鹿茂勋私下还是会叫上陈高峰海钓,岑淑婉买补品时也会给陈牧也备一份。
相处这么些年,他们已经把陈牧也当自己孩子了。
刚高考结束,岑淑婉便没忍住,同鹿茂勋商量,把陈牧也接过来吃顿饭。她的心态很纠结,怕两个孩子有什么又怕真的没什么,或许因为头两年鹿桃表现的太淡然,便以为他们只是朋友关系,于是又懊恼,怕他们因此生疏了。
放暑假之后,鹿桃在家躺了一阵子,岑淑婉还旁敲侧击问她怎么不约朋友出来玩,实则是想让她和陈牧也玩。
把鹿桃搞得挺无奈的。
那女生喟叹:“青梅竹马,真好,剪都剪不断的缘分。”
她又攥紧拳,轻轻往腿上一砸,义愤填膺地说:“当时王致还造谣说陈牧也小时候是个哑巴,我看他才是个哑巴,话多的像上辈子是被憋死的一样。”
鹿桃被她的形容逗笑。
她不喜欢在背后议论人,但一想到王致,还是有股火。
没有他故意挑事,后来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陈牧也更不会背个处分,虽说后来他在市里的奥数比赛上拿了奖,抵消掉处分,但鹿桃仍旧无法释怀和他见面不识的两年,还有同学们因此对他们的指指点点。
鹿桃冷哼:“他就这样,从小学那会儿就讨厌陈牧也,因为没他优秀、没他讨人喜欢,王致嫉妒。”
女生恶寒地抖了抖,小声骂:“真下贱一男的。”
***
陈牧也打电话来的时候,鹿桃没听见,满耳朵都是姚朗在撕心裂肺地唱:“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她和旁边的女生们面露难色,想走又觉得不礼貌,个个儿坐立不安的。
鹿桃只能喝着奶茶,旁观男生们打牌,打发时间。
北方人好似从小就上牌桌了,她一丁点大的时候,就被鹿茂勋教着打地主,可惜这么些年过去,牌技没有丝毫长进。
现在看他们打牌,也看得云里雾里的。
坐的最近的那男生等对方出牌的时候,下意识往口袋里摸,突然想起来还有女生在,克制住烟瘾,问鹿桃,“能帮忙拿颗糖吗?要薄荷味的。”
鹿桃颔首,从盘子里给他抓了一把,放在手边。
男生顺手给了她一颗,道谢。
陈牧也开门就看到这场景,漂亮的眼睛眯了眯,带着浓重的不愉。
他叫人:“鹿桃。”
屋里太吵,她没听见,旁边的同学拽了她一下。
鹿桃回头,见他的时候,嘴角的笑意更甚。
陈牧也没有进门,而是站在原地等她过来。
鹿桃像受到蛊惑似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向他那儿迈开,离开之前才想起同姚朗打个招呼:“我先走啦。”
姚朗笑呵呵地同他们摆手。
陈牧也原本是向她伸出手的,可鹿桃好似没有注意到,他便讪讪地背到身后了,表情还有点委屈。
夏夜也是燥热的,蝉鸣却比白天小了几个度,广场上的歌舞还没停,马路牙子上坐满了摇着蒲扇乘凉的人。
他们并肩走着,陈牧也的目光不自主便落在她身上。
鹿桃现在怕热也怕冷,一到仲夏,就穿吊带上衣和短裤。
虽然她总觉得自己身材不好,但陈牧也却觉得女孩子各有各的美,瘦好看,微胖也不赖。
尤其像她这种,胳膊和腿上都有匀称的肉,白生生的,看着就是个吃得好睡得香的健康姑娘。
他羞赧地移开目光,没话找话说:“你考完试这几天在干什么?”
鹿桃:“睡觉,追剧。”
陈牧也:“……”
噢。
听起来也不是重要的事情,那为什么没空来找他。
鹿桃踢开脚边的石子,被他时不时贴过来的胳膊弄得心烦意乱。
比有人在她面前摆了一桌子佳肴却怎么都吃不到还抓心挠肝。
她问:“你什么时候搬回来?”
“明天。”
陈牧也说:“今晚我不回家属院,东西摆的乱七八糟的,没地方睡觉。”
“陈叔叔在家?”
“他住单位宿舍。”
“……噢。”
拐过前面的十字路口,直行不到五十米就是小区。
这个时间,院子里有的是人在打牌乘凉。
陈牧也进来的时候,坐在门口的老人们惊讶之余还很欣喜,招呼他过来说话。
“这不是陈家的小子么,有些日子没见了,去哪儿了?”
陈牧也跟门卫叔叔借了两只马扎,挨着鹿桃坐下。
回答:“搬到我爸单位分配的家属院住了。”
老人家用蒲扇给他们驱蚊,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现在搬回来住了?”
“嗯。”
“搬回来好,你不在,桃子也很少出门玩了。”
陈牧也闻言,扭头看一眼鹿桃。
她忙低下头,不太好意思地撩了把头发,躲开他的视线。
陈牧也嘴角上扬,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上了年纪的人容易絮叨,从学习到他们未来的工作,无可避免地聊到恋爱结婚生子。
老太太说:“咱们桃子和阿也都长得俊,也优秀,将来肯定能找个不错的对象。”
陈牧也突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瞥向鹿桃。
她却躲闪开,很不自在地道:“奶奶,说这事儿还早呢,我们才多大呀……”
老太太不赞同她这话:“早做打算嘛,我瞅着楼上的俊豪就跟一个小姑娘来往挺密切。”
鹿桃想都不想就知道那小姑娘是苏蔓。
她和周俊豪都是艺术生,艺考那阵子确实常在一起,没想到让人瞧见误会了。
鹿桃摆手,“只是朋友啦,奶奶,你不要瞎想。”
老太太噢了声,扇子一停,眼珠提溜转,问:“那你和阿也呢?”
他们……?
鹿桃咬着下唇,好像在思考。
陈牧也歪头看她,犹豫要怎么说。
他觉得,在这件事上,他们应该已经达成一致了。
话即将出口前,鹿桃却摇头,语气平淡地道:“奶奶,没有的事儿。”
陈牧也微怔,随之低下头,眼角眉梢都透着冷。
坐了会儿,鹿桃被蚊虫烦的没了耐心,告辞回家。
陈牧也还了马扎,沉默地跟上她。
楼前原本的游乐场和大片绿地被填平,变成露天停车场,居民们在空地处支起桌子打牌,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
鹿茂勋打牌正打得正起劲儿,没注意到两人经过。
他们一前一后的上楼。
在鹿桃掏出钥匙的时候,他蓦地开口:“不来坐一坐吗?”
鹿桃今天实在是累的很,摇头:“不……”
“来吧,”陈牧也说,“坐会儿再走,我有话跟你说。”
鹿桃犹豫片刻,还是揣起钥匙,跟他进了门。
陈牧也有洁癖,家里常备着一次性拖鞋,但现在长时间没住,就也顾不上这些了。
等他端着切好的西瓜过来,她盘腿坐在沙发上,咬了口西瓜,透心的凉,身体的燥热一下子被驱赶了大半。
鹿桃舒服地靠着椅背,问:“你要说什么?”
“聊一聊我们。”
陈牧也坐在她旁边,身子向前倾,胳膊肘搭在大腿上。
说不出缘由,鹿桃总感觉他此刻的状态不佳,甚至算得上颓废,好似一个抱着前方有甘泉的信念,负重穿过沙漠的旅人,到头来发现不过是一场空。刹那的失措和崩溃,都在沉默中慢慢笼罩住他周身。
鹿桃忙坐好了,歪头去看他,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
陈牧也长长地叹出口气:“鹿桃。”
她应:“嗯?”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什么?”
陈牧也很委屈地道:“毕业就在一起这件事,我以为,你也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说:
【下午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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