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真是折煞妾身了。妾身微贱之身,怎配称呼公子名姓?”
金莲觉得自己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完全不想与这位第一面就莫名套近乎的男子有任何牵扯:“时候不早了,兄长还在家中等我,妾身先告辞了。”
说完,金莲再次福了福身,拉着桑元就要走。
“小娘子且慢。”合起的纸扇在手中转了个圈,又横在了金莲身前。王三郎负着手,眼神特意往四周扫了一圈,面上的笑容更扩大了几分:“小娘子何必这么心急?你瞧这满街的灯火,正是良辰美景之时,若是辜负了岂不是一大罪过?更何况我给小娘子解了围,小娘子就没有什么东西谢我吗?”
都说“狐狸的尾巴藏不住”,今日金莲可算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了。现在想来,方才突然出现在她身上的钱包和那位人模狗样的管家的问责也十分可疑。这满大街这么多人,那小偷偷了个男子的钱袋却挑谁不好,偏偏塞到了她身上;那管家也跟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似的,不去追那贼人,反倒能在这样拥挤嘈杂的人群中一眼看到她腰间的钱袋子,再加上现在王公子的救场,难道都是巧合吗?
这一切都像剧本一样流畅,好像前面的所有铺垫都是为了捧出这位王公子一样。
金莲半垂了眸子,眼中晦暗不明。
要是按这个思路想下去,那么一切就都讲得通了。
这厢王三郎见金莲微低着头不说话,并不知她已把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而是又凑近了半步,脸上显出几分关心之色来:“怎么了,小娘子可是不舒服?”
原本只是一句客套话,却似一道灵光点亮了金莲困顿的脑海。她眼珠一转,忽的抬手扶住了太阳穴,蹙起了两缕柳叶似的秀眉,身子晃了两下。
“金莲姐!”
桑元见她似要倒下,赶忙从后面伸手扶住了她。金莲的眼睛留了一条缝,手臂一晃,状似无意地避开了王三郎趁机伸过来的手,歉意地勾了勾嘴角:“无事,许是白日干的活多了些,有些劳累罢了。”
金莲稳了稳身形,一抬头,似乎现在才想起他还站在跟前似的,恍然又低下了头,双颊染上了两抹绯红:“是妾身失礼,让王公子见笑了。”
王三郎见她娇弱无骨,仿佛看到了厚重的棉衣下摇摆的不盈一握的腰肢,一举一动之间尽显风流,本就看得痴了,此时又被金莲这么一嗔,顿时软了半边骨头,只直直地盯着她,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不失礼,不失礼。”
金莲瞥见他那露骨的眼神,又见他那几乎要流下口水似的样子,心中恶心不已,可面上仍然做出那副柔弱的模样:“王公子大恩,妾身本当报答,可今日实在是……”说罢,眉心又皱得更紧了几分。
“不妨事,不妨事。”王三郎看了她这样子哪还有不应的,“什么大恩不大恩的,不过举手之劳,改日再说也不迟。还是身子要紧,小娘子既不舒服,就赶紧回去休息吧。”
“如此多谢公子体恤,妾身告辞了。”
金莲装出一副欣喜的样子,歪着身子勉强蹲了蹲,便由桑元扶着离开了。
王三郎盯着她的背影,一直到看不到了才收回目光,咂咂嘴,心中猫抓似的意犹未尽:“这小娘子,还真是媚人啊……”
让他恨不得立刻拉回家按到床上好好享受一番。
想到那一幕幕香艳的场景,王三郎甚至听到了她哭叫求饶的声音。心中的欲/火翻了起来,他的身上不由自主地燥热了许多,于是将手中的扇子一展,踹了一脚身后的小厮:“走,去藏娇楼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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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王三郎如何去青楼发泄,这厢金莲和桑元一脱离了他的视野,便立刻改了那副娇弱的样子,直起身来快步往家走去。
桑元一边往前走还一边往后看,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刚才可吓死我了。金莲姐,你可真厉害!”
“这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金莲眨眨眼,吐出一口气来,不欲多作解释,“还好咱们跑得快,日后你遇上他也要躲着走才是。”
“正是呢。金莲姐你许是不知道,这王家三郎可是这清河县有名的人物。”
桑元警惕地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才凑到金莲耳边,将声音压得极低:“他可是出了名的风流公子,家里又有钱,尽没有干不出的事。听说他成婚不过两年,家里就有十几个妾室,更是十岁就通了人……总之面上光鲜,内里尽是不堪的。”
桑元的父亲是坊里的教书先生,家中很有些藏书。桑元自小耳濡目染,也通晓事理:“我娘说‘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万不可学那些不知廉耻的女子为着吃香的喝辣的就上赶着贴上去。”
金莲不意她能说出这番话来,脸上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妹妹这几句话可让多少人拍马都赶不上了呢。”
“姐姐净会打趣我。我若是有姐姐一半聪明,我娘不得高兴得烧高香去。”
两人一路说笑着,心中的惶恐也散了不少。到了分开的巷子,金莲还特意叮嘱了她不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而后才回了家。
她刚推门走进去,便迅速回身,反手就用门闩把门别牢了。怦怦直跳的心震得耳膜一鼓一鼓的,她靠在门上深呼吸了几口气,心中悬着的大石头才算真正落了下来。
“今儿不是有灯会吗,妹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想让金莲出去玩耍一番而特意少卖了两笼烧饼的武大郎听见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金莲看见兄长憨厚老实的笑容,心忽然就踏实了下来。
她在这里也是有亲人,有家的人了。
从心中涌出的暖意温暖了冰冷的手脚,金莲缓了缓,绽出了与平常别无二致的笑容:“我走累了,便回来了。倒是大哥回来的这么早,想必今儿的生意格外好吧。”
“害,今儿不是元夕吗,人多眼杂的,我怕妹子回来见不着人害怕,所以便早回来了些。”武大郎并不觉得有什么,反倒赶紧让她进屋,“天儿冷,妹子逛了半天可饿了?我去厨下做点夜宵来垫垫肚子罢。”
“不必了大哥,我在灯会上也吃了些东西,腹中还饱着呢。”金莲忍下眼眶的酸涩,赶忙制止了武大郎,“累了一天了,大哥还是早点休息吧。”
“哎哎好,妹子也早些休息才是。”
金莲帮武大郎将家里的东西都安置好,才回了屋。她吹息了房内的蜡烛,在黑暗中摩挲着上了床,脑袋一沾枕头,泪便落了下来。
这张脸惹的祸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金莲借着月光望着顶上的帐子,开始思考有什么办法能遮掩一下这张过于美貌的脸。
要不拿小刀划一下?
还是算了,她还没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许是心惊胆战地折腾了一晚上,疲劳和倦意渐渐袭了上来。金莲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之后的几天都风平浪静,金莲的日子又恢复了正常。王三郎仿佛忘了她这个人似的,也未再找上门来。她初时还提心吊胆了好几天,见一切无事才渐渐放下了心。
开了春,正是草长莺飞的日子。天暖了起来,洗衣服的井水也不再冷了。金莲脱了粗重的棉衣,换上了春衫,更显得整个人轻快明媚,娇艳多姿。
只不过有了上次元夕的事,她也不再出门了,每日让武大郎把缸挑满了水,在院子里浆洗缝补罢了。
闲暇时分,她依旧去王大娘那里坐坐,日子过得倒也松快。她从王大娘那里拿了新丝线,刚往家走了两步,就见两个家丁打扮的人捧着几个盒子站在自家门前。
金莲迟疑了一瞬,抬头看看昏暗的天色,算着武大郎应当快回来了。这两个家丁身上虽无什么标志,可他们来自谁家她心中早已猜了个七/八分。她深知武大郎心眼最实,怕他知道后去跟王三郎纠缠,故而并不想让他知道元夕那日的事。因此即便不愿面对,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去。
这两人敲了半天门见家里没人,正烦恼呢,却瞧见金莲从小巷的另一头往这边走来。他们是王三郎院子里伺候的,十分机灵,因此即便未曾见过金莲,却只看她那模样和通身的气派便知道这是公子看上的那个小娘子。两人当下对视一眼,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小的见过潘娘子,潘娘子妆安。”
“妾身有礼了。”金莲神色淡淡地还了半礼,状似不知地上下打量了两人几眼,“恕小女子眼拙,不知尊家是……”
“不敢,我们是城东王家的。我家三公子知道潘娘子身子不适,特意想办法讨来了一只古参和灵芝,命我二人送给娘子补身子,还望娘子收下。”说罢,两人将手中的盒子打开,递到了金莲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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