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每次传来学生跳楼的新闻时老师们常常会在课堂上讲的那样。
“孩子们,活着,要活着啊,活着才有希望!”
“不管遇到再绝望的事情,先活下去再说,说不定就能看到转机了呢!”
“活着比去死需要更大的勇气,活着啊,孩子!”
我是老师们用性命保护下来的宝贝,我要活着。
正是这个念头,让沈月姣坚持至现在,坚持到疑似赵封卿寄来的念珠到来。
坚持到了魔剑妥协……命运改变。
说是妥协,其实不太恰当。
魔剑从未想过向任何人妥协。
它的剑灵只有一个念头,污染所有敢于掌控它的人!
念珠的到来,不过是让沈月姣有了和污染正面对抗的可能性。
这污染不是别的,正是那些死在魔剑之下的生灵的执念。
沈月姣早已经走上了一条不进则退的路。
要么放弃挣扎,被污染,做魔剑的傀儡。
要么往前冲,拼死抵抗,杀死那些曾被斩于魔剑下的生灵所留下的执念。
执念并非本体,自不可能有本体那般强大的实力。
它们本质上,不过是本体死时一缕不甘的念头。
世间能够面对死亡坦然者,终究是少数。
寿终正寝者尚有不甘,何况是被杀之人?
执念若深,真灵就难以转世,留驻世间,也就成了所谓的鬼。
只是常人的执念,往往如那云烟,风一吹便散了。
魔剑之所以被称为魔,是因为它杀人无数,不知几多的执念交织在一起,旧的还没有消散,又有新的覆盖,层层叠叠,循环往复,最终形成了一种强有力的污染——
他们不甘于死,于是憎恨所有的生,历代持有魔剑者,皆被这样的憎恨所污染,成为只知道杀戮的剑奴。
想要收服魔剑其实并不困难,只需将那魔剑上的执念再杀死一次便可。
能杀你第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杀你千千万万无数次,再深的执念,也能被杀到大彻大悟。
但说易行难,沈月姣之前,就是倒在了第一步:在魔剑提供的幻境中直面执念。
连意识到自己“正在面对执念”这件事情都做不到,又谈何斩杀?
因此当念珠被送来之前,沈月姣只能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重复突如其来的撞击,重复大巴翻下山崖,重复老师们一遍遍的死亡,在不断重复中绝望,绝望到她自己放弃来自老师们的庇佑……
好在在她放弃之前,念珠被送到了她的手中,很及时,也很幸运。
而沈月姣也足够勇敢和好运。
没有足够的好运,她不可能在机械神教的官网找到“山峦巨人”的弱点分析。
没有足够的勇敢,她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赴死,反反复复地用死亡来进行测试。
魔剑提供的梦境可不是游戏,死亡只是人物角色吐血倒下的一个画面,她是真的能够体会得到,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被巨大的脚掌碾碎成泥的那种恐惧,如非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信念支撑着她,恐怕她早就疯了。
饶是如此,沈月姣的状态也实在是称不上好。
她走下楼梯时,几乎吓到了寝室里的每一个人。
发白的脸色,满头的汗水,干裂的嘴唇,还有失神的眼睛。
“快喝水,快喝水。”朱敏忙端着水送上去。
唐子瑜更是一个弹跳从座椅上跳起来,连游戏都顾不得打了。
她犹如扶太后的小太监一般托住沈月姣的手臂。
“小心点,小心点。”
“哪有那么夸张……”沈月姣吐槽。
然而唐子瑜却是拉过来一面镜子,让她自己瞧。
“你看看你的脸色,看看你眼睛里的红血丝,你和丢丢两个人,到底是谁熬了通宵?”
沈月姣看着镜子里的人也是一惊。
怪不得唐子瑜和朱敏那么紧张,镜中照出来的,的确是一张病入膏肓的脸。
沈月姣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我今天就不出去了,麻烦你们帮我带个饭,别给我姨妈和表姐发信息。”
唐子瑜都快点开了和沈月湖的聊天框,闻言犹豫道:“你真的没事吗?”
“我真的没事。”沈月姣很肯定地点头,“我向你们发誓,好吧?”
“而且你们都知道我的,我如果真的有事,肯定会说出来。”
“我要是死在寝室里,你们还怎么在寝室里住?”
“呸呸呸呸呸——”
唐子瑜简直将沈明珺的表情学了个十成十。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不过两人也因此歇了给沈明珺和沈月湖发消息的心思。
既然沈月姣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们作为朋友,也不好太违背她的意思。
两人打算再观察观察,要是情况不对,就直接打急救电话把沈月姣送医院。
“那先吃饭吧。”朱敏提醒道,“小心饭都冷了。”
“好。”沈月姣接过唐子瑜帮她拆开的筷子,打开饭盒,吸了一口气,“哇,好香啊。”
见她食欲旺盛,两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能吃……问题应该就还不大吧?
和给丁一幽带的两荤一素不同,沈月姣是四荤两素,换言之,她有两份盒饭。
正常来说,两份就算吃不饱,也够她垫垫肚子了,然而今天的情况显然很不正常。
头也不抬地将两份盒饭干掉之后,沈月姣的肚子发出了十分应景的“咕咕”声。
坐在她不远处的唐子瑜近乎惊骇地转过了头,“这是吃饱了的声音吧?”
沈月姣沉重摇头。
唐子瑜站起身来,拿着饭卡,好似一名即将去赴死的壮士。
“我去给你打饭。”
朱敏放下手中的书:“我和你一起吧。”
丁一幽是闻着饭菜的香味起来的。
她抽着鼻子,闭着眼睛坐起身来,扒到床边栏杆上。
“你们在吃什么,好香哦?”
问完话,她才睁开眼睛,然后就见沈月姣正抱着一桶泡面吃得呼噜作响。
朱敏和唐子瑜正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丁一幽微愣,目光下移,很快便看到了垃圾桶旁边被重叠在一起的塑料打包饭盒,和两个重叠在一起的方便面桶,不可思议地问道:“这些都是姣姣吃的?”
唐子瑜点头,语气凝重,“所以我现在和寝室长都怀疑,姣姣是被饿死鬼附体了。”
丁一幽道:“为什么是饿死鬼,万一是觉醒了饕餮血脉呢?”
唐子瑜巴掌一合,发出清脆的响声,“有道理。”
将最后一口面汤喝下,沈月姣发出舒服的喟叹。
朱敏紧张地道:“吃饱了吗?”
她摸摸没什么起伏的肚子,不确定道:“应该吃饱了吧。”
“什么叫应该?”
“应该的意思就是不饿了。”
丁一幽接话,“但还能吃?”
沈月姣打了个响指,“恭喜丢丢同学抢答成功。”
得到这个回答的唐子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仰面朝天,双目无神,一副被榨干的模样。
鬼知道她和朱敏跑了多少趟,给沈月姣打了多少次饭,从一点到三点,一直到食堂最后一处摊位售罄,两人思虑再三,在寝室楼下给沈月姣买了四桶泡面,这已经是她吃的第三桶,还有一桶在泡着。
沈月姣将喝得精光的泡面桶和其他吃完的泡面桶放在一起。
拔出最后一桶泡面上的封印叉,终于可以以一种享受美食而不是饿死鬼投胎的速度慢慢吃起来。
丁一幽还有些不明所以,“……发生了什么?”
沈月姣的食量虽大,但总的来说还在正常范围之内,没今天这么夸张。
“不知道哦。”沈月姣隐约猜到了点什么,但她没打算告诉室友们真相。
反倒是丁一幽兴致勃勃地猜测起来:“食量大增,不会是觉醒了吧?”
“什么觉醒?”天真如朱敏好奇地问道。
“能力觉醒啊!”丁一幽一副高人的样子指点道,“小说里都是那么写的,主角觉醒特殊能力的时候,会洗髓伐骨,消耗大量能量,表现在外,就是出一身的汗或者是淤泥,主角看起来会特别的虚弱,其实这个时候是他身体最健康的时候,只需要补充大量的能量,就是吃东西,或者是吃什么灵丹妙药,就会马上变得健康起来……”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奇怪的看着姣姣?”
唐子瑜兴奋起来,“快,姣姣,快站起来看看,你觉醒了什么特殊能力?”
沈月姣:“……”
丢丢的话好有道理,她都快信了。
可她大概知道真正原因。
灵与肉本为一体,灵魂是种子,肉/体是土壤。
她在魔剑制造的幻境中反复去世,消耗了大量灵魂的力量。
种子的能量被消耗,就只有去压榨土壤的肥力。
表现在外,就是她饿死鬼投胎一般,大量吞吃食物却怎么也填不饱肚子。
“觉醒你个大头鬼啊!”
沈月姣翻着白眼,却还是配合地站起身来。
“你不要信丢丢的鬼话……”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她发现唐子瑜的眼神奇怪。
朱敏一言点破,“你长高了,姣姣!”
“真的?”沈月姣觉得很不可思议,立马踹掉脚上的拖鞋,“现在呢?”
唐子瑜给了沈月姣一个眼神,后者乖巧地站到门边。
很奇妙,她们寝室的门边贴了一张身高表,不知道是哪一任学姐还是学长留下来的。
入住寝室第一天,大家就在身高表上留下了各自的身高,沈月姣最高,一米七三,朱敏最矮,一米五八,唐子瑜和丁一幽处在中间,一个一米六三,一个一米六六。
“一米七六了啊……”唐子瑜发出惊叹的声音。
怪不得那么明显,任谁猛地往上蹿三公分,都会很明显的。
沈月姣同样张大了嘴,“真的高了?”
她回过头去,手按在身高表上,发现果然在自己原来的蓝色划线上方。
“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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