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天生脑子好,别人嫉妒不来的
程素雅这样解释,程柠可总算是想起来点什么。
小时候她是从来没有见过什么生母的。
但她记得韩东塬第一次山洪出事之后,她精神状态不太好,她生母好像来过北城一趟,想要接走她,说是带她去南方那边养身体,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不肯去,哪怕她姑姑说陪她一起去,她也不肯,后来再等韩东塬第二次出事,她没多久也死了。
当时陪她生母过来的除了她继父,还有一个年轻人,是不是就是这个梁恒洲?
程柠回忆着,韩奶奶这会儿也接话道:“小梁工程师吗?我记得他,那孩子挺不错的,性子很稳,好像跟一梅年纪差不多大吧,也是缘分,毕业的时候竟然分到了一梅他们船厂。”
程柠一听这话却立马误会了。
这韩一梅不是刚刚经历了刘家那事嘛,可能奶奶是想给这两人牵线搭桥?
工程师,北城大学最后一届高考上去的大学生,性子很稳,她回忆了一下,虽然具体不记得了,但应该长得也不错?
看姑姑不讨厌他,奶奶也说他不错,那人应该是挺不错的。
肯定比那个刘存刚靠谱多了。
“好啊,那二姐你就帮我哪天约一下吧。”
程柠便道。
韩一梅瞅一眼她,再瞅自己傻弟弟。
正黑着脸在那生闷气呢!
然后就听到韩东塬道:“既然是柠柠她妈那边的亲戚,不如就趁我在,明天就请他过来吧。”
一句“柠柠”说得韩一梅一个哆嗦。
还趁他在,明天就约梁恒洲过来?
为什么要趁你在?
……韩一梅确信无疑,她弟弟中毒不浅。
再看一眼程柠,完全懵懂的样子。
韩一梅那叫一个滋味复杂。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韩一梅就不明白,明明韩东塬以前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性子那么恶劣,又那么讨厌程柠,怎么就一头栽进去了呢?
以前也不是没有漂亮姑娘喜欢过他,也没见他动一下眉毛的。
她再看一眼程柠,目光在她脸上定了两秒。
最终叹气。
长成这副样子,韩东塬,他再怎么样,也还是个男人啊!
晚上韩一梅在床上转辗反侧睡不着,终于忍不住还是敲了敲她跟程柠之间的隔板,问道:“程柠,你睡了吗?”
虽然家里人可能看出她跟韩东塬的事,但程柠还真睡着了。
做鬼做久了,就会觉得能睡觉已经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了。
不过刚睡,也不是很沉,所以韩一梅一敲隔板,她就醒了。
她有些迷糊的应了声,道:“怎么了,二姐?”
韩一梅问她:“程柠,你当初,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东塬去下乡?”
来了来了。
程柠一下子醒了。
她想了想前世的心情,斟酌道:“三哥替我下乡,我压力很大,让姑姑对着姑父对着你们也总有愧疚之心,我不喜欢这样,还不如直接下乡还得爽快些,所以虽然这对你们来说其实于事无补,但我自己开心。”
就是任性呗。
韩一梅翻了个白眼,道:“那程柠,你喜欢东塬吗?”
你可还真够直白的。
“还行吧,”
程柠觉得还是不照着韩一梅的思路来,直接一次性解决好了。
她道,“二姐,你这大半夜的睡不着,今天还跟三哥吵,是不是就是觉得我死皮赖脸的赖着三哥,心里不爽啊?又要替我下乡,又要各种照顾我,简直像个大包袱?你放心,其实我没那么不要脸,我就是觉得三哥替我下乡,是我欠了他的,所以想下乡帮他做些事,等他在乡下也能过得很好了,我就回来了。”
说到这里她思路已经顺了起来,话也溜了起来,就喋喋不休的把自己在山上怎么帮韩东塬办厂子,还有怎了拿了父亲的抚恤金给他垫了厂子前期的花费,驳斥众人质疑的事说了。
听得韩一梅一愣一愣的。
一开始她听她前面那些话还听得很气,可听着后面那些,听着听着竟然觉得她下乡还真做了不少事,然后就是一阵绝望,如果她说得都是真的,那韩东塬一头栽进去,还真是不冤。
程柠说着说着就发现对面好半天都没动静了。
“二姐?”
她停下,道,“二姐你睡了?”
“没,”
韩一梅回过神来,想问她,你喜欢你三哥吗?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她根本就已经问过了,没用。
她转而道,“所以,你说等东塬在乡下好好的了,不用种地了,你就回来了?”
“对,”
程柠很肯定道,“能回来肯定一有机会就回来的。”
回答的没有半点犹豫。
因为以后大家都会回来的。
这没心没肺的。
你自己长成那样有多招人你真是一点自觉都没有吗?
韩一梅想到自己弟弟那傲慢的“我乐意”,都不知道是该气他,还是该可怜他了。
算了。
最后她“啪”一下开了灯,吓了程柠一跳。
就在程柠想着自己是不是哪句得罪了这个脾气火爆的二姐,不知道她想要干啥时,韩一梅从上面隔板上往她床上扔了张纸,道:“你瞅瞅,毕竟是让人给你签的道歉书,你看看这样成不成?”
程柠意外,捡起来了那张纸,瞅了瞅,还以为看错了,再瞅了瞅。
韩一梅没听到她的回音,皱了皱眉,道:“怎么样?”
“很好,二姐,”
程柠道,“不过这东西她肯签吗?要不要我再写个举报书?”
程柠想了想,道,“其实也未必要她签,你让刘存刚签,只要达到效果让他们对外面闭嘴,见到咱们都绕道走就行了。”
韩一梅拍了一下床,道:“你说的对,我咋没想到!他要是不签,我就直接把这道歉书贴到我们厂子通告栏。”
反正她是毫不畏惧。
程柠嘴角抽了抽,默了一会儿,认真道:“二姐,没想到你把你的蛮横刻薄,得理不饶人用到合适的地方,还会有这个效果。你还是别嫁给刘存刚了,刘家和刘存刚不是发挥你才能的地方,你会有更美好的未来的!”
韩一梅:“???”
蛮横刻薄,得理不饶人?
到底是谁的嘴比较刻薄?!
她讽刺道:“近墨者黑,程柠,你跟着东塬干了三天活,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了啊!”
程柠当然听出韩一梅是在说反话。
但有必要跟个爆炭子计较吗?
没必要。
所以她谦虚道:“还好的二姐,跟你比差远了。”
韩一梅:“……”
第二天一早韩一梅看到跑完步洗完澡下楼的韩东塬目光就带了些同情。
韩东塬:“???”
他被她那目光看得发毛,咬了两口大饼之后终于忍不住,抬头问韩一梅,道:“你吃错药了?是不是因为刘家的事刺激过度?”
韩一梅的脸一冷。
这个混账东西,活该他遇到程柠那个没心没肺的!
她“啪”得一下把筷子拍桌上,也不想吃东西了,起身就出门。
气都气饱了。
韩东塬看她怒气冲冲的拍筷子,推板凳,再怒气冲冲的出门,就继续慢条斯理的吃自己的早餐。
这才正常嘛。
韩奶奶从厨房出来看韩一梅明显只吃了半截的早餐,再听到“砰”得一声大门响,看了看大门,又再看了看那早餐,问韩东塬,道:“这又是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
韩东塬眼睛都没抬一下,道,“起床气吧。”
韩奶奶:“……”
韩一梅去了厂子。
她去了车间质检了一圈,心里到底还是记挂着韩东塬那事。
虽然很气韩东塬,觉得他活该掉坑里,但到底是亲姐姐,觉得还是应该解救他一把。
等程柠有了对象,他总该死心了吧?
所以质检完,她就去了研发部找梁恒洲。
研发部管得比较严。
去到办公室门口要登记。
韩一梅填了表,小干事收了登记表看了一眼表,然后又看韩一梅,再看表,再看韩一梅,突然就笑了,转头就冲里面喊:“梁工,道歉书同志的姐姐找。”
他这么一嗓子,办公室里所有人的脑袋都探了出来。
韩一梅:“???”
梁恒洲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那天见到的费绪。
“道歉书同志的姐姐?什么玩意儿?”
韩一梅问那小干事。
小干事冲韩一梅憨厚的笑,道:“韩同志,您让车间工人刘存刚同志的妹妹签道歉书的事,咱们部门都传遍了。”???
韩一梅把目光看向梁恒洲和费绪。
这,这两人也太八卦了些吧?
“这不关我们的事,”
梁恒洲很无奈的解释,道,“是你们办公室关秘书是我们部门一位大姐的弟弟,所以今天一早这事部门就传遍了,当然了,这中间可能有些误传,我们的确有帮你稍微解释一下。”
“哦,”
韩一梅听说是这样,也就不理会这事了。
她搞道歉书,本来就是为了定性这件事,引导舆论方向的。
她就直接问梁恒洲,道,“梁工,你今晚有空吗?程姨邀请你今晚去我家吃饭。”
“有。”
梁恒洲道。
等韩一梅一走,刚刚一直坐在后面的小干事伸了脑袋,道:“这位韩同志可真是雷厉风行,这刚跟那位刘存刚同志掰了,就约你去她家吃饭去了?”
梁恒洲转头看小干事,不过不等他说什么,费绪已经先一巴掌拍到小干事脑袋上,笑骂道:“胡说什么呢?梁工跟韩家是亲戚,是梁工自己昨天请这位韩同志问问这几天能不能去她家拜访的,别一整天胡咧咧的,难不成你也想让人家给你打印上一份道歉书让你签个字?”
小干事脑袋一缩,道:“得,饶了我吧,我就是嘴巴比脑子快,但绝没半点恶意。不过,费工你也不必这么说,我刚刚见过韩同志,多英姿飒爽干脆利落的女同志,就是我当面说了她肯定也是笑着把我骂回来,让人写道歉书,纯粹是那人造谣做得太缺德。”
费绪笑道:“我看你脑子转得也很快。”
他说完追上已经转身离开,懒得理会他们说话的梁恒洲,道:“恒洲,今晚带我一块去吧,我跟你说,我昨天晚上回家正好我姑过来了,才知道我姑家的表妹也是去了合县做知青,好像是去了一个叫上韩大队的地方,韩一梅不是姓韩吗?说不定有什么关联。”
梁恒洲顿下步子:“上韩大队?”
“对啊。”
“成,”
梁恒洲道,“你晚上跟我一块去吧。”
有这么个话痨,也不怕冷场。
就看他不过才一天不到的功夫,都把自己亲戚的表妹去了上韩大队都翻了出来,可见下足了功夫。
不过他又觉得费绪奇葩,仔细看了他一眼,道:“不过,你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吧?但这才见了几面就跑去人家家里是什么操作?”
费绪笑,看了看周围已经没人,就道:“这你就不懂了。你看见了吧,韩同志她刚经历了那姓刘的那糟心事,这会儿哪里会对再接触别人有什么兴趣,再说了,想要进一步接触总要先熟悉了解,再考虑的,那我去他们家,先跟他们家熟了,自然也就有了接触的机会,如果她家里人都对我满意,那就更好了。”
“你看,那姓刘的糟不就糟在见家长这块儿,可见韩同志很在意家里人的态度,要是她家里人对我满意,她差不多可能也就同意了,你瞅着吧,她那么别扭的性子,有她家里人的支持,绝对比什么都重要。”
梁恒洲若有所思,道:“你脑子的确好使。难怪平时再怎么不着调,也总能走对步子。”
费绪笑,也不在乎他说他不着调,只谦虚道:“这没办法,天生脑子好,这别人可嫉妒不来的。”
梁恒洲:“……”
一向老成的他都差点翻了个白眼。
第72章 怎么就这么傻
且说回程柠和韩东塬。
就在韩一梅邀请梁恒洲来家里吃饭,琢磨着给程柠找个对象,让韩东塬死心时,韩东塬已经载着程柠去家具厂了。
对,还是韩东塬载的程柠。
因为韩东塬推了程柠的自行车去修,明明十分钟就能搞完的事,他说铺子明天下午才能拿。
程柠狐疑地看他,当初他帮她装个自行车也就两天时间,现在补个轮胎上的洞也要两天?
但韩东塬脸皮厚,程柠再怎么看他也看不出破绽来,他反而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知道过两天我就要走了,那你就早点回山上去,到时候你想怎么看都成。”
程柠:“……”
救命!
想想以前的韩东塬,还有前世的韩东塬,她总有一种割裂感!
两人一起去了家具厂。
先去见了他们父亲/姑父韩祁山的老战友刘副厂长。
刘副厂长看到两人很高兴,听程柠说要做家具设计,笑道:“这是餐具厨具做上了轨道,打算扩大生产了吗?”
程柠忙摆手,道:“不会,我们竹木制品厂就是个大队小厂子,主要能保证生产队队员的温饱就行了,不搞扩产,一定要稳住质量,不能对不起用我们产品的百姓,只求做好做精。这个家具是帮公社家具厂设计的,他们找我,我觉着做这个也挺有兴趣,就答应下来了。”
刘副厂长点头,要了程柠的草稿本子翻了翻,笑道:“不错,没想到你有这个才能,好好做,做出成绩来,有你们大队和公社的推荐,咱们就再通过招工考回来,对了,”
他看向韩东塬,道,“除了让小程帮忙做设计,这公社家具厂你还有没有帮别的什么忙?”
“暂时还没有,”
韩东塬笑得,“刘叔,就算我们将来接手这厂子,不管是做什么,肯定要像之前竹木制品厂的厨具和餐具一样,从产品部那边走,正正经经靠质量胜过别的家,绝对不会让刘叔你特殊照顾的。”
刘副厂长笑,道:“嗯,靠质量胜过别人,才是能将厂子做长久的根基,这楼能起多高,路能走多远,根基稳不稳,是第一步啊。”
韩东塬和程柠都应下。
然后刘副厂长就从自己书架上翻了一堆杂志书籍照片给程柠。
都是些家居设计的。
有些都是内部资料,外面是绝对弄不到的。
刘副厂长跟程柠道:“先看着,需要什么资料,写信跟我说,我帮你留意。”
“谢谢刘叔。”
程柠很高兴。
这会儿可不是后世,想得到一些得用的书和资料可太难了。
两人出了门,程柠就问韩东塬,道:“刚刚刘叔问你有没有帮家具厂什么,你说就算我们将来接手这厂子……你还有这个打算吗?”
她也总觉得他去什么知青办怪怪的。
韩东塬冲她笑了一下,道:“回去跟你说。”
程柠白了他一眼。
之后两人就再去见了对接他们竹木制品厂收购的产品部三部的主任陈主任,谈了谈前面两个订单对方单位的反馈,还有没有新的订单这些,陈主任直接就让他们有货就每个月寄上两百套过来,道:“这边暂时没有单位放着就行,存货在六百套之内我们这边都没有问题。”
因为他们一旦有新的单位需要配备家具餐具,六百套其实一个单子就能吃得下。
开完会时间还早,两人就跟陈主任告辞,去了见程柠的老领导家具部一部的杨主任。
家具部一部是程柠下乡之前上班的部门,除了杨主任,程柠也打算看看旧同事。
毕竟以后还要继续做这一行,以后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着咧。
不过隔了几十年,重生回来之后没几天就报名下乡,程柠对办公室的人记忆都不是特别清晰了,好在刚重生回来那几天还是有上班,倒不至于认不出来人。
两人先直接去了家具部办公室。
程柠拎了许多山里的栗子干果过来分给大家吃。
韩东塬不耐烦应付婶子大妈们,就站在了门口接待处等。
“哎哟,”
一位婶子道,“小程,之前听你突然说下乡,大家不知道多担心你,后来竟然听说你在乡下办了厂子,没几天就已经是办公室主任了,你们卖的那碗我也见过了,我还特意买了两只小碗给我孙子孙女用呢,你可真是厉害。”
程柠笑眯眯,道:“这都是我之前在这边上班,学到了许多东西,才能在乡下办厂子的时候能帮到些忙,还要多谢谢大家。”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韩东塬那么一大高个,又长得好看又凶悍,哪怕是站在了门口接待处,也很难让人忽略。
一位大妈瞅了一眼韩东塬,就冲程柠笑道:“小程,那是你对象吗?带过来一起见杨主任?怎么不叫他进来让大家也认识认识?”
程柠:“……”
她继续笑眯眯,道:“那是我们厂长。”
“哎哟,”
大家立即又多看了韩东塬几眼。
这么年轻?
虽然瞅着凶了点,严肃了点,但长得可真心不错,人高马大的,一看身体就好又结实。
看着这形象气质也不像是农村当地人。
她们的八卦立即又转向了另一个方向,跟程柠打听韩东塬,问程柠韩东塬是哪里人。
但这是家具部。
以前韩东塬负责对接施工单位内部设施配套装修的,家具部不可能一个人都不认识他。
有人就伸出了脑袋一看,道:“那不是总部那边的韩工吗?听说他下乡去了,哟,原来去开厂子去了啊,小程,难怪你们在乡下也能折腾出个厂子来,原来是韩工程师搞的。”
是偶尔会去现场看的周干事。
大家一听说竟然是总部的工程师,约莫嫌程柠说话太忙,立即又围去了周干事那边打听。
没出几分钟,就把韩东塬的家庭出身各种情况都打听了个遍,听得程柠差点流汗。
打听完了,他们终于想起了程柠,又问她:“小程,那你们厂长有对象了吗?我一个侄女也在合县做知青呢,要是没对象可以把我侄女介绍给你们厂长呢。”
程柠耳尖微红,瞅一眼韩东塬,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上,他似笑非笑,像是等着看她怎么回答。
程柠挤了一个笑容出来,冲那大妈道:“有了呢,何姐你还是给你侄女介绍别人吧。”
“哎哟,竟然已经有了?他那对象是在哪里啊?村里人还是也是知青?”
大妈继续问。
不仅大妈意外,连周干事都意外得紧。
“有了?”
周干事道,“韩工竟然有对象了?我记得以前听施工的师傅说过,他们要介绍对象给韩工,韩工直接说不用,他要求高,要比那电影画报上的女明星还好看才成,这怎么可能,咱们平时能遇上几个比电影画报里的女明星还好看啊?我也就见过小程你……”
他的话突然戛然而止。
程柠:“……”
好尴尬。
就在众人都把目光看向程柠,程柠尬笑着想着该怎么撇清时,杨主任的秘书及时出来解救了她。
叫了她和韩东塬一起去了杨主任的办公室。
及至和杨主任寒暄完,谈完正事,从家具厂出来,已经是中午时间。
杨主任叫了两人一起吃午饭。
杨主任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倒不会有什么误会,说话就正常了许多,午饭时主要也就是问问他们乡下的生活,厂子里具体的事情。
这一天两人主要的任务就是来家具厂,下午就空了出来。
出了家具厂食堂,两人跟杨主任道别,目送杨主任离开,两人就一边往家具厂自行车棚走,一边说话。
程柠问韩东塬:“我们回家吗?”
“去北街的信托商店,”
韩东塬道,“我带你去买些东西。”
信托商店?
程柠的眼睛亮起来。
信托商店是卖旧货的商店,这会儿店里肯定能淘到不少好东西,很多古董旧货都卖得十分便宜。
他不提,她竟然完全没想到去逛一逛。
韩东塬看到她眼睛亮起来,心情也不错。
到了自行车棚,这会儿已经是上班时间,车棚里的自行车排得整整齐齐,除了他们,却一个人没有。
韩东塬一边推自行车,一边问她,道:“怎么不跟她们说你就是?”
“哈?”
程柠看他。
什么啊?
韩东塬看着她,道:“跟她们说你就是我对象。”
程柠这才想起之前办公室大家八卦的事。
她道,“三哥,这厂子里是藏不住话的,你信不信,今天我跟她们说过的话,明天就能传到刘副厂长耳朵里,后天就能传到你爸耳朵里了……哎呀……”
说到这里她突然轻叫了一声,然后懊恼道,“完了,我明明知道这个还跟她们说你有对象,改天要是传到姑父耳朵里,姑父不问你,可能跑来问我,或者让姑姑过来找我打听,就麻烦了。”
韩东塬瞅着她懊恼的样子却是笑了,伸过手来按了按她的脑袋,低声说了一句“傻气”。
程柠打开他的手,却问他,道:“喂,你以前真跟别人说你找对象一定要好看的,得比电影海报上的女明星还好看?”
这回韩东塬却不答她了,自顾推着车子往外走。
程柠拽了他车子的车后座,打破砂锅问到底,道:“是不是真的?”
韩东塬不理她。
她就道:“喂,那你要我做你对象是不是就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啊?”
说完调侃道,“那你暂时可真是找不到比我更好看的。”
韩东塬回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又伸手按了按她脑袋,道:“怎么就这么傻。”
第73章 有人要气厥过去了
按什么按,还按成习惯了。
程柠很恼怒的抓住他的手,使劲掐了掐,也掐不动,不高兴道:“你干嘛总喜欢按我,就是不傻,也被你给按傻了。”
韩东塬看她生气的样子却是心痒得不行,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笑了一下,想说句什么,可是他除了跟她说些特别情话的时候,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所以还是及时刹住了车,只道:“走吧,信托商店不少东西,你好好逛逛。”
程柠的注意力果然被转走,不过她想到什么,懊恼道:“我没带钱。”
韩东塬放开她的手,上车,脚蹬在地上,叫她:“上车。”
等她上来了,让她抱住自己,才道:“我带了。”
程柠抱住他的腰,问他:“那你带了多少钱啊?”
“几百总是有的,不够明天咱们再过来慢慢逛。”
他道。
北街是北城的一条老街,信托商店藏在了很里面,曲里拐弯拐了好几个小巷才看到一个老房子,韩东塬将车子锁在外面,两人进去,就看到货架上放了不少货物,多数是老旧的货物,瓷器铜器古董都有,还有外面很少见的一些老旧的进口货,像是照相机钟表之类。
里面人不算多。
程柠知道这会儿才是七五年中,应该是信托商店比较萧条的时候,等过了两年,很多人平反,又拿回自家的东西,这儿就该热闹起来的。
不过也还是可以逛逛的。
韩东塬给她挑了一个海鸥相机,款式有点旧,问了商店经理,要一百二十块钱。
一百二,程柠觉得有点贵。
商店经理笑眯眯,道:“这还贵?你知不知道百货商店一个海鸥相机要四百五十块,还得要相机票。我们这个是别人寄卖的,要用钱才贱卖的。”
四百五十块!
这会儿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可才三十块!
等改革开放之后有房子私下买卖了,一套小房子可能才一千块,一个相机四百五十块,这么贵的吗?
程柠还真没有什么概念。
不过有相机真的很好用,一百二十块钱……
韩东塬看她纠结的样子,直接找老板开发票,买了下来。
程柠瞅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拒绝,要了。
然后是一样一样的看其他东西。
大部分都是一些不起眼的旧物,毕竟这会儿虽然已经是七五年,大家已经没那么强烈地搞破四旧了,但很多东西还是不会直接明晃晃的摆出来出售的。
程柠淘了一些小东西,像是镶着宝石的小镜子,梳妆盒,她还对院子里的一套半新半旧的红木雕花家具有兴趣,可是买了也没地方放啊,她拉了韩东塬的手,跟他道:“过两年我们回来买层小楼,我天天要来这里淘东西。”
她倒不是想着用贱价买些什么将来好赚钱。
赚钱的法子好多呢,只不过这些年这里真的可以很便宜就买到很多好东西。
韩东塬看看她很自然拉了自己的手,很自然的跟他说“过两年我们回来买层小楼”,也不去想这个到底可行不可行了,直接道:“成。”
他瞅一眼那些家具,心道,其实买了拉到乡下去也可以。
就是这个行为有点蠢。
要是她肯嫁给他他或许会考虑下。
程柠不仅淘东西,还跟商店经理聊天。
仔仔细细问每一样东西的来历,韩东塬也很有耐心,就那么坐着看她跟经理聊天,惹得经理回头看了他好几眼,等程柠出去了,他去韩东塬身边,笑道:“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看到你这么有耐心的时候。”
韩东塬否认:“我一直很有耐心。”
商店经理“呵呵”了一声。
程柠从外面院子回来,道:“天都黑了,我们回去吧,今天有客人过来,我一起帮忙做饭。”
韩东塬一听到这个客人的事面色就有些不好,道:“哪个男人,值得你动手给他做饭?”
程柠:“……”
她嗔他:“你讲不讲道理的。”
且说回公社那边。
就在韩东塬和程柠离开村子回北城的这日,公社就让邮差给各大队送去了正式的招工通告。
通告上说了,让村民们在大队里踊跃报名,然后请大队长和大队书记从报名的村民里面筛选上三十个,当然了,像有些大队,例如上韩大队,因为有基础木工手艺的村民多,就允许五十个名额,三日后请各大队大队书记和大队长拿着筛选出来的名单去公社开会。
三日后,大队书记周朴槐和大队长韩有福就上公社开会去了。
王副主任主持会议,公社书记徐书记和薛主任旁听。
王副主任让参加会议的各大队大队长和大队书记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手里的名单,主要是介绍一下自己大队排的上号的木匠,自己大队的木工特色什么的。
各个大队都做了踊跃的介绍。
例如自己大队某家人是方圆十里有名的木匠,家里世世代代的都是做木工活的。
另有大队某家人曾经出门学艺了几年什么的。
轮到上韩大队,王副主任笑眯眯的,道:“周书记,韩大队长,你们来介绍介绍你们大队这边的情况吧,有多少人报名,他们木工基础怎么样?”
周朴槐干笑了两下,交上了一张空白的表格,对王副主任道:“不好意思,王副主任,虽然我们做了卖力的宣传,但我们大队没人乐意报名,所以一个报名的都没有。”
众人都是一愣。
王副主任先也是一愣,然后原先的笑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他垮着脸道:“周书记,你这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呢?一个报名的也没有?这是什么意思?联合起来跟公社搞对抗?”
他这么一说,原先还干笑着的周朴槐脸也一下子垮了下来,道:“王副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招工报名难不成不是自愿的?难道是有硬性指标要求的?”
他说着就转向徐书记,道,“徐书记,这以前可没有这个先例啊,都是谁乐意报名就乐意报名,没说村民不想报,咱大队里就得施压逼着他们报啊?”
徐书记摆手,道:“没什么硬性指标。”
他说着就跟王副主任道:“老王,你好好说话,别什么事就直接给人扣帽子,要是上韩大队没人乐意报名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啥叫联合起来跟公社搞对抗?不稀罕进你那厂子就是联合跟公社搞对抗?没有的道理。”
王副主任原先垮着的脸已经涨红。
他道:“不可能,公社厂子招工,怎么可能没人报名?”
他问周朴槐,道,“是不是你们怕村民们都报名,你们竹木制品厂就没人了,所以拦着他们?周书记,你们要是这么做那就是你们不对了……”
周朴槐似乎已经不耐烦王副主任这副说话的腔调,直接道:“王副主任,你也别做一个帽子右一个帽子往我和我们老韩头上扣了。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是真想知道为啥我们村子一个人也不报名,行,你要是真想知道那我就直说了。”
“我们上韩大队的确有一批有木工基础的村民和知青,他们都是我们上韩竹木制品厂的工人,原本他们听说你们家具厂招人,还挺动心的,可是自从听说王副主任你在公社的会议上挤兑我们竹木制品厂的程主任程知青,竟然就因为她拿了她爸的抚恤金帮助发展大队的竹木制品厂,就要求她也要一样为你们家具厂奉献,大家伙一听,就都怒了,欺侮烈士遗孤,王副主任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谁乐意来这家具厂啊。”
王副主任听了周朴槐这话,简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一拍桌子骂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这是谁造的谣?”
“当然是程知青自己说的,”
周朴槐给了他一个白眼,道,“王副主任你这也欺人太甚了,在公社会议上挤兑了人家,还翻脸就不认账,骂程知青胡说八道,造谣?”
他问徐书记,道,“书记,前几天王副主任在公社会议上到底有没有挤兑程知青?”
“有是有的,不过……”
“这不就是了!”
徐书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朴槐“砰”得一声砸在会议桌上的一拳给打断了。
周朴槐冲着王副主任道:“王副主任,你在公社会议上公然挤兑欺负我们程知青,还转脸就不认账,你知不知道,程知青虽然下乡时间不长,但在我们上韩大队,对我们大队对村民,那都是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做了不知道多少无私的奉献,深受我们村民们的爱戴。你说,就你这种欺侮轻慢程知青的态度,我们村民怎么可能离开干得好好的竹木制品厂,跳到你们家具厂来帮你们干活?还有啊,”
“不单止是程知青这事,另外还有你跟叶湾大队顾竞文和赵枝那两个知青的事,我们村民哪个不知道啊,顾竞文和赵枝是谁?是在我们大队里尽搞各种幺蛾子,先挑拨村民和大队,村民和我们竹木制品厂内部管理人员矛盾,被发现了被赶出我们村子,临走还给我们村民下毒,直接导致数十个村民中毒的两个祸害,尽干些挑拨离间,阴险小人的事,你竟然跟那两人打得火热,你说说我们村民会不会报你们这个厂子?”
“他们又不是没活干,这万一你让顾竞文和赵枝进厂子,甚至进管理层,村民们不得害怕死?所以王副主任,你还真别跟我吆喝,这都是你自己招的惹的,跟我和有福有半毛钱的关系啊!”
第74章 哈哈哈哈
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什么做了不知道多少无私的奉献,深受我们村民们的爱戴,众人听着周朴槐这么一番义愤填膺,义正辞严的话听得嘴角直抽抽。
不过王副主任就不是嘴角抽抽,而是气得差点要厥过去了。
他想否认跟顾竞文和赵枝有啥关系。
但这玩意是他能否认得了的吗?
他也算了解周朴槐,那就是个老狐狸,他既然说出口,肯定是做好了准备的。
他骂道:“他妈的谁知道顾竞文和赵枝是这么个东西?我问了过叶湾大队的大队长,他明明说过,你们给这两人的评语还挺好的。”
“挺好的?”
周朴槐一乐,道,“你真问过他我给的评语是个啥?我给的评语是想法很多,喜欢私下表达,容易引起人民群众误会,这算是多么好的评语?”
当然了,那是夹杂在一大串的评语之后,不怎么显眼。
王副主任:“???”
“当然了,他们又是下毒,又是冒用其他人名义写信挑拨这些事都是在离开后才发生的,评语上肯定没写,”
周朴槐“呵”了一声,道,“但韩东塬同志和程柠同志一个是我们大队竹木制品厂的厂长,一个是办公室主任,他们往公社这边也一向来往很多,跟你应该也打过交道的,程柠同志还帮你们家具厂做着家具设计呢,这都是正儿八经的好同志,结果王副主任你呢,你不信任这两位人品才干都是经事实和时间验证,得到组织上肯定的同志,你去信两个鬼鬼祟祟被赶出上韩大队的东西,听他们的挑拨,你这是什么心理?”
“听完挑拨你心里有个啥咱也不知道那也就算了,你是领导嘛,但你都不先去打听打听,不问问我,不问问有福同志,或者咱们上韩大队的基层群众,你就直接在公社会议上当着徐书记,当着大家伙的面上挤兑欺侮我们程知青?不管她是纯粹给你们好心帮忙的设计师同志,还是烈士遗孤,还是对我们上韩大队,对我们公社有很大贡献的同志,你这做法是个正常的领导能做的吗?”
王副主任:“……”
王副主任老脸涨得通红,真的是要吐血了。
他那天到底说了个啥?
他不就是想占点便宜,想着程柠家在北城,就让她管管小路干事的吃住吗?
不答应也就算了,至于一个一个大帽子往他头上扣吗?
他气得想要吐血,根本没法面对周朴槐了,他怕自己忍不住冲过去跟他大打出手。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他怒气攻心的骂了两句,转头看向徐书记,道,“徐书记,那天会议你也在这里,我说了啥,我说了啥?我不就是说她家在北城,家里要是有地方就让小路干事住一下吗?至于说什么挤兑欺侮吗?”
徐书记面色冷峻,伸手阻止王副主任继续说话,道:“这事你的确做得很有问题。如果你是一个普通村民,甚至哪怕是一个普通干部,问题都还不是很大,但作为咱们公社办公室副主任,尤其是作为即将开办的家具厂副厂长,这种做法是极为不妥当的,轻则冤屈了一个好同志,重则寒了广大群众的心,从一开始就坏了整个厂子的风气,这事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回头给我写一份检讨书,也好正一正咱们公社,和未来家具厂的风气。”
他说完就不再理会还想说什么的王副主任,缓了神色,冲周朴槐道:“哦对了,老周,那你们那边姚师傅呢?你有没有跟他提过,等我们厂子筹备好,就请他到我们公社这边来上几个月?”
周朴槐道:“书记,这事我们也正好想跟你说,”
他说着就看向大队长韩有福,道,“有福,你是管生产的,厂子那边也管得多,姚师傅的事,你来跟徐书记报告吧。”
韩有福就咳了一声,道:“徐书记,这事我们姚师傅说了,但不巧得很,姚师傅说他女儿十月要出嫁,所以六月底要回北城一趟,如果我们还需要他,就等十月他女儿出嫁再回来。不过他也说了,六月底之前,要是公社家具厂这边需要他帮忙,他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这下子本来就气得在按着心肝肺的王副主任又给气得差点跳起来。
他强忍着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道:“哦,那可还真是不巧呢。”
韩有福转头看他,没好脸道:“是啊,难不成你还以为他因为见不得你干得那些事,不想帮你的忙,特地安排女儿在今年十月嫁人啊?那你脸也未免太大了些。”
众人:“……”
村里人直率,哪怕王副主任面色再不好,会上各个大队的大队书记和大队长也都忍不住全部“哈哈哈哈”起来。
王副主任:“!!!”
他这一辈子的老脸都在这一天丢尽了!
徐书记却是处变不惊,笑道:“这样啊,那我们看看时间,要是需要的话,肯定会请他老人家的,另外他对咱们公社这么大贡献,他女儿结婚,我们公社肯定要随一份礼物,哪怕就是些土特产,也是我们的心意。”
说完就转头嘱咐在会上的小路干事,让他记下这事回头一定要提醒提醒他。
会议就这么结束了。
等各个大队大队书记大队长都走了,就剩下公社几位领导,王副主任就一拍桌子,跟徐书记道:“书记,这明明就是周朴槐和韩有福那两个老东西,他们不想他们竹木制品厂的人都跑到我们家具厂,故意在这中间使绊子!”
这事他倒也没记恨到韩东塬和程柠身上,虽然他现在对这两人也恼得不行。
可是这两人好几天前就已经去北城了。
他们的招工通告是在他们离开之后才送去各大队的。
还有徐书记也一早跟他说了,那韩东塬已经应下,等从北城回来,就要到他们公社办公室任知青办主任一职了。
至于程柠,肯定也是要跟着他一起的。
那上韩大队的厂子,他已经交给了大队和另一个叫做徐建国的知青。
徐书记当时跟他道:“老王啊,这韩知青和程知青两人,都是品性正直又善良的好同志,就是一根筋了些,受不得委屈,你开这个家具厂,以后想要请人家帮忙的地方多着呢,干嘛想不干非要跟人家过不去,算计人家呢?人家到底碍着你啥了?你说说,人家程知青一小姑娘,才十来岁,面都没见过,亲生父亲就在边疆保家卫国牺牲了,从小无父无母,这长大了又到咱这穷山恶水的地方下乡,多不容易,你这都一大把年纪,做人家爷爷都够了,非要欺负她一个小姑娘干嘛?看吧,你搞得人家直接撂挑子了,不仅家具厂不管了,眼不见心不烦,干脆连大队的厂子都不管了,你说说你,你说说你,可真是!”
当时说得王副主任老脸也臊得不行。
难得的生出了一些羞愧之心。
所以这会儿他倒没觉得这上韩大队村民们都不肯来家具厂是韩东塬和程柠捣的鬼,而是周朴槐和韩有福那两个一个面儿上就是老狐狸,一个面上忠厚内里其实也藏奸的老东西搞得鬼。
毕竟现在那厂子可是那两个老东西下金蛋的老母鸡。
“你不干那浑事,他们就是想捣鬼也捣不了!”
徐书记不接他的茬,道,“你就别管他们了,他们大队村民一条心,你也没办法,就拿了别队的申请,照着原来计划走吧。”
“那怎么能成?书记你没听先前各个大队的报告吗?”
王副主任一下子急了,手上抓着各大队的名单,道,“你看看,你看看,就算是他们一个人才报成了三个,三分技能报成了七分,这些报名的人里,抓吧抓吧最多也就能抓个十来个能直接上手干活的,这厂子还要怎么开下去?”
原来那么自信,徐书记一说要办厂子,他就主动说要担这责任,是因为他也看到了上韩大队竹木制品厂发展得有多红火,这去家具厂做厂长,十里八乡的人都要求着自己,可比做这整天要挨家挨户探访,解决乡亲疑难杂症的办公室副主任要强多了。
也是因为他想着村民们谁不想来公社做工人?谁不以家里出一个工人为荣?
公社一办家具厂,就上韩大队也能来一大拨熟手,最好能把那个竹木制品厂一起并进家具厂来,再有熟门熟路的销售渠道,那家具厂能有多难办?
可万万没想到,这一上手,竟全他妈的是问题!
更没想到上韩大队那边竟跟铁桶一样,一点水也泼不进去!
再说了,公社就拨那么一点钱,就给工人两个月的基本工分。
两个月,指望着厂子能自己赚钱养活工人?开玩笑嘛!
还有最开始机器材料的投入,公社说只贴一半的钱,贴一半的钱,难不成让他去找钱?
想到这些,王副主任简直急得火烧火燎,心跟火上烤似的。
这么一个摊子,到底要怎么办下去?
徐书记瞅着王副主任头发都要竖起来的模样,好一会儿才道:“先去干,干不了写个总结报告,说出厂子办不下去的原因,咱再开个会议,大家伙再讨论,看是要一样一样解决,还是先搁置。”
王副主任如释重负,道:“成,我这就回去总结。”
他站起来就走,然后就听到后面徐书记紧跟着就道:“还有检讨书,也别忘了。”
第75章 想过来看看她
王副主任听了背后徐书记的提醒一趔趄差点就直接给绊地上了。
他猛地一回头,道:“书记,这到底是咋回事你最清楚……”
“是啊,我最清楚,”
徐书记看着他道,“我最清楚你又想拿程知青韩知青手里的好处,还想直接占了人家的厂子,同时还不忘听着顾竞文和赵枝的挑唆,想要想方设法的踩人家几脚,最好便宜都占了,人却被踩在脚底下翻不了身才好。老王,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啊!尤其是做领导的,更不能这样行事啊,其实这世上,不管你做了啥,别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过是说还是不说而已。”
他说着就从抽屉里抽几封信出来,道:“我这里还有好几封举报信,叶湾大队的,你们王山大队的,还有公社里的,都有,之前我一直都给你压下了,厂子的事你就给我好好总结,就算办不成,这副厂长你不做了,也得给我写个一二三四五出来,不然风波闹得越大,我都帮不了你。”
王副主任冷汗涔涔,眼睛看看徐书记,又死死看着徐书记桌上的信,那副样子简直像是恨不得冲过去把那些信抢了掰开看看似的。
“徐书记!”
“老王啊,你先下去吧,你放心,这几封信我之前能压着,后面也能给你先压着,不过这办厂子,好处就别收了,群众的眼睛啊,都雪亮着呢。”
王副主任脚步虚浮地离开了徐书记的办公室。
等门带上,徐书记才抬头看着那紧闭的办公室房门,半晌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干活。
且说回北城那边。
韩一梅邀请了梁恒洲这日到自己家吃饭,但下班后却并没有等他,自顾就先回了家。
所以等有人按门铃,她开门请人进来时,发现梁恒洲后面竟然还跟了个费绪,十分愕然。
梁恒洲很抱歉地跟她解释,道:“费绪同志跟我说,他表妹也是合县石桥公社上韩大队的知青,他家里听说韩一梅同志你弟弟和妹妹都在上韩大队做知青,这两天还回来探亲,就求他一定要过来问问。”
韩一梅皱眉。
这么一大串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可还不等她出声,刚刚听到门铃也特意到门口来看看的韩奶奶已经热情欢迎两人,笑道:“哎哟,这么巧?这位同志家里竟然也有人下乡去了上韩大队?快进来,快进来。”
费绪是没人给台阶都能自己搭台阶下的人,更何况现在韩奶奶这么热情欢迎他?
梁恒洲给他介绍,他就很热情跟韩奶奶打招呼,道:“韩奶奶打扰了,我是恒洲还有一梅同志的同事费绪,跟恒洲一个部门,也是船厂的船只设计工程师。”
梁恒洲长得沉稳端正,费绪则是阳光健康,不同类型,却都是大高个,瞅着面相都是很不错的小伙子。
韩奶奶一看就十分喜欢。
她招呼了两人坐,那边程柠也好奇地探了脑袋看过来。
她对两个人都好奇。
好奇梁恒洲是因为她是她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生母继父的侄子,好奇费绪则是刚听说他竟然有个什么表妹也是他们上韩大队的知青。
她看看梁恒洲,再看看费绪。
看得不远处的韩东塬那叫一个火起。
费绪当然也看到了程柠。
他笑道:“你就是韩一梅同志的妹妹吧?”
程柠点头。
他就笑道:“你现在在我们厂子那可真叫出名了。”
程柠:“为啥?”
费绪“哈哈”一声,道:“韩一梅同志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现在我们厂子谁能不知道?不少人还怀疑着,我见到了程柠同志你,只能说韩一梅同志还挺含蓄的,你可比她夸得还要精灵一百倍。”
程柠眨了眨眼睛。
不过不等她能有什么反应,那边韩一梅和韩东塬已经酸得牙都要掉了。
韩一梅嗤笑一声,道:“费绪同志,我看你跑来我们家,说什么表妹在上韩大队做知青,那都是幌子吧,实际上是来看你口里精灵一百倍的程柠同志的?”
“那倒不是,”
费绪立即正襟危坐,跟韩一梅道,“我之前又不认识程柠同志,知道她完全是因为她是韩一梅同志你护着的妹妹,看到你为了妹妹训斥别人,真的让人心生钦佩。”
“嗤。”
韩一梅“嗤”一声,别过了脸去。
谁护着她,谁护着她了?
不过费绪这一番话却是说得韩奶奶十分高兴。
年纪大了,特别喜欢机灵爱说话的孩子,尤其是在自家孩子都是闷葫芦暴脾气从来不肯好好说话的时候。
她就招呼着梁恒洲和费绪聊天,不一会儿差点把费绪八代祖宗都问了出来。
费绪是造船厂工程师。
跟梁恒洲家只是木工世家不一样,他们家那可是真正的造船世家。
祖父还是北洋舰队船舰设计团队的,父亲也是国家军舰设计研究所核心的研究员,哥哥倒不是造船的,但他是个海军。
这样的家世抛出来谁能不喜?
很快不仅韩奶奶喜欢这小子,就是韩祁山都跟他多说了好几句话。
“不过,话说,”
程柠看跟韩家老老少少打得火热的费绪,问他,“你表妹是谁?”
她可没听说他们上韩大队有哪个女知青有这样闪亮的家世。
“哦,表妹啊,”
费绪看向程柠,道,“姓沈,叫沈青。我听我姑姑说,前一段时间她在下乡那地儿自己找了个男知青结婚了,虽然我姑姑姑父也见过那男知青一次,但这见过是见过,这不到底还是担心着吗?所以就让我过来问问他们那边生活到底咋样。”
竟然是沈青的表哥。
程柠大为稀奇,毕竟这费绪的个性和清高率直的沈青差的那不是一星半点啊。
不过既然是沈青的表哥,程柠对他就又多了一份亲切。
本来费绪也是挺有趣的人。
这么一趟,费绪吸引了大家大部分的注意力。
梁恒洲性格沉稳,只偶尔才会搭上一两句话。
不过他间歇中送了程柠一大袋子的礼物,跟程柠道:“听韩一梅同志说你正在帮家具厂做家具设计,我就特意找了一些书和资料过来,看看对你有没有用。”
程柠接过来,打开,有好些书和旧杂志,有一本家具设计的理论书还有一些家居刊物。
这会儿跟后世不一样,书籍和杂志都是非常珍贵的。
而且韩一梅上午邀请他,他过来时就给她拎了这些书和资料过来,显然是用了心的。
这比送别的任何东西都珍贵,程柠郑重谢过他。
梁恒洲又道:“只是仓促中准备的,要是你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想要的书,尽管告诉我,家里说不定就有。”
程柠道:“这些已经很好了,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
程素雅带着浅浅温和的笑意看着。
看起来也十分喜欢梁恒洲。
不过吃饭前韩祁山说有个东西想问问梁恒洲,和程素雅一起叫了梁恒洲去他的书房。
到了书房韩祁山却去了阳台看书。
房间里就剩下了梁恒洲和程素雅。
程素雅笑道:“上次你过来时我不在,所以也没问问你南边的情况,这两年,你二婶身体还好吗?”
“还不错,”
梁恒洲道,“我过年的时候去看过二叔和二婶,他们都很好。”
程素雅点头,道:“所以你现在过来看柠柠,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二叔二婶的意思?”
程素雅这话问得很巧妙。
因为八年前梁恒洲第一次来北城上韩家门时,他说是他二叔,也就是程柠的继父梁遇农的意思,让他过来看看程柠,拿了许多礼物。
后来他基本上都是一年来两次。
每年放完寒暑假,从家里过来,就带上许多礼物过来。
一直到他大学毕业,后来好几年都没再来过。
但今年却突然来得频繁了。
而梁恒洲的身份其实也很特殊。
名义上他是程柠继父梁遇农远房堂兄的儿子。
实际上,他却是梁遇农亲生且唯一的孩子。
梁遇农跟肖兰幼时是邻居。
他比肖兰大很多,小时候两人也就是普通的邻居关系。
他十八岁参了军,后来通过相亲介绍娶了梁恒洲的母亲,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刚结婚就参加了朝鲜战争赴朝作战,后来受伤失联,八年后回来,妻子已经带着孩子嫁给了他的远房堂兄。
再然后就是肖兰因病被肖家接回花城,两人再遇之后就重组了家庭。
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人结婚多年却没再有孩子,膝下只抱养了肖兰大姐的一个女儿。
梁恒洲的母亲嫁给了梁遇农的堂兄之后倒是又有了一双儿女,不过就算如此,梁恒洲也没再认回自己的亲生父亲,一直是跟着生母继父长大直到来北城上大学。
从梁恒洲第一次踏进韩家门,程素雅就调查过他和梁家的情况。
不过那时候他一年才来两次,每次也就是浅淡地坐上一会儿,送了礼物就走了。
程柠根本不在意这个人和远在花城的肖兰还有梁家人,程素雅也就不会在意梁恒洲的曲折身世,还有梁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今年他突然来得频繁了,并且还是不同寻常的跟程柠示好,程素雅就不得不多留个心了。
梁恒洲听到程素雅这么问他,神色虽没有多大的变化,但身体却些微有了些紧绷。
他垂眼看着自己放置在膝盖旁的手好一会儿,才道:“二叔的确希望我多些来看柠妹妹,但以前我并不太乐意,只是上次过来之后就改了主意。现在来,完全只是因为我自己想过来看看她。”
第76章 你三哥那样的?
“纯粹是关心她,还是我误会的那个意思?”
程素雅道。
说关心简直就是笑话了。
两个人本来也不是什么会关心的关系。
再者前面程柠还小时都没关心这会儿突然关心起来?
梁恒洲有些窘,但还是认真答道:“是您想的那个意思。”
程素雅瞅着梁恒洲。
说实话这个人,如果不考虑他是梁遇农的儿子,肖兰的继子,身世还那么曲折,不管是从性格,还是学识,各方面都没得挑的。
但他是梁遇农的儿子,肖兰的继子。
还不是养在梁遇农身边的儿子。
怎么让人看,都会觉得他靠近侄女是用心不纯。
“我知道您顾虑什么,”
梁恒洲不等程素雅继续发问,就道,“我以后会一直留在北城,没有任何回花城的想法。我爸妈还有一对儿女,我自小就很独立,跟我爸妈的关系融洽但也不亲密,这倒不是他们对我不好,而是后面有弟弟妹妹,这是很正常的事。”
他很坦然地看向程素雅,道:“不管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不会有什么问题让我觉得不舒服,或者不想说。”
“你父亲,我是说你二叔,他回了花城之后,你为什么没跟着他?”
程素雅问。
梁恒洲默了一下才道:“没必要。那时候我已经大了,在我爸妈那边已经习惯,我二叔也不是拘于这个的人,就由着我了。”
“你二婶怎么样?”
程素雅问他,“这些年她过得怎么样?”
“很好,”
梁恒洲道,“我二叔对她很好。”
程素雅点头,突然道:“其实你过来看柠柠的事,你二婶知道不?如果她知道现在对柠柠有特殊的感情,你觉得她会是什么反应?”
事实上这事梁恒洲还真是不好说。
肖家成分不好。
肖家大姐嫁的更是个资本家的儿子。
所以肖兰嫁给梁恒洲的父亲之后,因为肖兰挂念远在北城的女儿,精神时好时坏,肖家大姐就把自己的小女儿送给肖兰养,取了名字叫梁念,这样既安抚了肖兰的念女之情,又改变了梁念的前程。
跟下了乡的程柠不一样,这会儿梁念已经进了部队文工团,想必将来前程肯定会很好的。
他过来这边上大学,让他来找程柠的事,都是他二叔私下来找他的,给程柠的礼物也都是他二叔准备的,还让他在他家的时候,不要提这件事,更不要提程柠,免得打破她们本来平静的生活。
那个家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程柠的痕迹。
好像从来就不存在这个人一样。
就像,那个家里也没有任何痕迹,能看出他其实是他二叔唯一的儿子一样。
肖兰对他很好。
梁念叫他堂哥。
但只是因为他是梁遇农远房堂兄的儿子而已。
这事很诡异,但事实情况就是这样。
所以梁恒洲皱了皱眉,道:“我不知道。但其实我跟二叔一家来往很少,我的事情跟他们并没多少关系,我喜欢谁,将来跟谁结婚,跟他们关系也不大。我肯定不会让我的妻子受任何委屈和伤害。”
程素雅笑道:“我知道了,不要介意。其实柠柠交什么朋友,跟什么样的人来往,她有自己的判断,我一般不会太过问,只是你不是旁人,牵扯到了上一辈的恩怨,就多问了几句,还请不要介怀。”
她对肖兰其实也并不在意。
对肖兰抱养了她大姐的女儿在身边养更不介意。
她了解肖兰,她温柔善良纤细脆弱,当初大哥牺牲,她拒绝让肖兰带走侄女,对肖兰来说其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但她心疼肖兰,却还是不可能答应她带走侄女,所以是她对不起肖兰。
对于她抱养她大姐的女儿,过去十几年却对程柠不闻不问,她完全不会介意。
而且以肖兰的性子,这里面怕是还有什么隐情。
只是彼时程柠还小,她不想她受到任何波及或者伤害,所以选择忽略而已。
“不会,”
梁恒洲道,“姑姑问了我心里还能更踏实些,不然我也一直有些不安。”
两人说完话程素雅就叫了韩祁山,让韩祁山跟梁恒洲说话,自己先下楼去了。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除了很明显心情不怎么好的韩东塬之外。
心情不好的程度在韩奶奶招呼梁恒洲和费绪两人,道,“柠柠这段时间都在家,你们有空就过来玩”到了顶点。
不过韩东塬有个特色,就是他普通生气的时候你还能看出他不耐烦,但等他真生气的时候,你从他脸上却是看不到半点端倪了。
但程柠是谁呢。
她可是跟着他几十年,在他情绪早练得滴水不漏时,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了几十年,对他的情绪感知几乎已经是本能了。
她瞅他一眼。
又好笑又好气,这人也真是,随便两个人也值得他生气。
又有点心疼,可客厅里满屋子的人,人人都盯着呢,她怕露出什么端倪,看都不好多看他一眼的。
程素雅笑盈盈的,拉了程柠,道:“你不是说等以后要是有机会上大学的话,想学家居设计吗?你梁大哥是北城大学木工设计专业毕业出来的,也算是半个行家了,他过来,你们多交流,也能多打点基础。”
程柠强忍着不自在,乖巧的应下了。
程素雅就拉了程柠去房间说话。
程素雅带着程柠离开了,韩东塬冷着脸起身准备上楼,韩奶奶看他这样子,叹了口气,道:“东塬,你这脾气,也就是柠柠脾气好,能受得了你,还陪你下乡,帮你干这干那,你可要对她好点。还有你这脾气,也收敛一点,要不然你程姨怎么放心把柠柠交给你?”
彼时客厅就剩下韩东塬和韩一梅。
两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愣,一个回头一个转头,全部看向了韩奶奶。
韩奶奶却像是毫无所觉,自顾叨叨,道:“不说你程姨,就是我都不放心,总担心你又在乡下惹了什么事,所以柠柠下乡,我是又欣慰又担心,好在那是咱们老家,哎哟,我觉着等柠柠回山上去的时候,我还是跟着一起去吧,也好好跟大家伙聚一聚,总是说等一等,谁知道哪天就没了哟。”
韩一梅立即道:“奶奶你胡说些什么呢,这山长水远的,那里条件又恶劣,怕你回去了身体受不住而已,总要等着爸或者大哥有空的时候陪你一起去才好。”
韩奶奶笑,道:“东塬和柠柠不都在那吗?你还怕他们照顾不好我?再说了,东塬都是厂长了,很快就要去公社做知青办主任了,我过去,还能吃多少苦?”
说完就转头看向韩东塬,道,“东塬,你说是不是?回头我就让你大哥或者你爸抽几天的空,送我跟柠柠一起回去。”
韩东塬:“……”
韩东塬能说什么?
如果他大哥或者他爸送他奶奶下乡,他跟程柠的事还能瞒得住吗?
可是,他妈的,他其实一点都不想瞒了。
就算是因为这样,程素雅把程柠弄回城呢?
他抓了抓脑袋,有些烦躁道:“成吧,这事你跟爸商量,反正你来了,我肯定给你吃好喝好,你去哪陪你去哪。”
“哎哟,”
韩奶奶笑,道,“这可真是天上下红雨了,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从你这小子嘴里听到这话。”
韩东塬却是转身就上楼去了。
程素雅抓了程柠去自己房间。
她问她对梁恒洲的感觉。
程柠心道,姑姑不是真想撮合自己跟梁恒洲吧?
她小心答道:“人挺好的,是个稳重细心的人。”
程素雅点了点头,然后就把梁恒洲的身世跟程柠说了说,说得程柠一怔一怔的。
程素雅握住程柠的手,道:“他跟我说喜欢你,看你的眼睛里也有光,可是光听这身世,是不是怎么都觉得他接近你都有些目的不纯?”
程柠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他目的纯不纯的没所谓,反正我又不会喜欢他。”
程素雅:“……”
程柠这么一说,程素雅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心里原先因为肖兰和梁家那些事而隐隐引起的担心和沉重也都散了去。
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默了一会儿,道:“柠柠,你想不想见见你母亲?”
过去十几年,她从来没提这事,是因为担心侄女会受到影响,可是不管怎么样肖兰都是她的生母。
当年她说是为了侄女,但其实那也是一种私心,把她们母女分开,但现在侄女长大了,她看着她现在有了自己的主意,眼神虽然清澈却坚定,行事也有条有理,十分妥当,她觉得她就应该把事情跟她说清楚,到底要怎么样,应该由她自己做决定。
程柠回忆了一下前世记忆中的肖兰。
可惜就那几面,隔了几十年,那时候她精神状态又不好,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程柠皱了皱眉,道:“其实没所谓。我现在不是挺好,听梁大哥说,她现在也过得很好,她既然都没来北城过,那不管是出于苦衷,还是出于不想打破现在平静的生活,说明她并不想我出现,那就这样好了,没必要特意做什么的。”
见到了也就见到了,却没必要特意去见。
程素雅很高兴,因为她觉得侄女比自己以为的还要豁达。
她转身拿了个杯子倒了杯水给程柠,笑道:“你说你不会喜欢梁恒洲,是因为什么?他应该是很多姑娘家喜欢的类型了,长得不错,性格好,沉稳体贴,在北城工作,家却在花城,离了上千公里,真结婚了也没婆婆小姑子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你三哥那样的吗?”
第77章 咱们就让他们先订婚
程柠正一边随意听着,一边端了杯子喝了一口水,听到最后一句直接把自己给呛着了。
她把杯子放桌上,咳了好一会儿……这可真倒霉,这反应想掩饰都掩饰不了了。
她好不容易止住咳抬头看自己姑姑,就看到程素雅正用一种像是已经把她看穿的了然眼神看着她。
要是以前的程柠在这种眼神下肯定什么都招了。
可现在的程柠不是以前的程柠。
社会经验不见得多,但心理素质还是杠杠的。
她嗔道:“姑姑,你说什么呢?吓死人不偿命的。三哥虽然的确招人,也厉害,可是就他那副脾气,喜欢他,我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嘛。”
她可不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也不是她主动喜欢他的,她觉得自己这话也没撒谎,自己跟他现在这样,完全就是他没脸没皮赖上来,然后她心软不忍拒绝而已。
所以她说得还挺理直气壮。
程素雅狐疑地看她。
以前程素雅的确从来不会怀疑自己侄女会喜欢韩东塬。
更没想过韩东塬会喜欢自己侄女。
实在是,这两人打小就不对付。
当然韩家几个孩子厌屋及乌,不喜欢自己这个后妈,从小就对侄女没个好脸色好声气。
一开始她也很恼怒,他们可以对自己轻慢,但程柠来韩家时才两岁,还只是个孩子。
可是后来有一次大院里一群孩子玩,一个小男孩欺负侄女,扯她的头发,抢她手里的玩具,韩东塬直接上前一脚把那个男孩踢飞,从他手里一把抢过玩具,还顺便又踹了人家一脚,然后走回去,把玩具一把塞回到侄女手里,虽然那脸色还是很臭,凶巴巴的,但那一刻她的心却莫名放了下来。
她很多事情可能不管,但程柠从小到大,发生什么事情都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对她的关注,比正常父母对子女的关注还高。
所以很多事情程柠自己不知道,她却知道。
例如韩东塬为了她揍了多少人,替她挡了多少人的觊觎或者纠缠。
但就韩东塬对程柠的那态度,她也没往那方向去想过。
只是觉得韩家孩子不管怎么别扭,品性都还是不错的,还护短。
就是上次他们回来,她也还觉得没有。
可这一次,她却是很快就发现了这两人之间的暗涌。
或者说,是韩东塬对程柠的不对劲。
有些东西,不管装得再好,都是瞒不住的。
例如不经意的一个眼神。
以前韩东塬看程柠,不耐烦几乎掩不住。
可现在,那眼睛就像是勾子,恨不得勾住她就不放了。
还有今天下午回来,她看到侄女摆弄的那些玩意,问她,说是信托商店买的。
韩东塬上午陪她去家具厂,下午陪她去信托商店,逛了整整一天,韩东塬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
她要是再看不见有什么问题,她就是瞎子了。
程素雅伸手摸了摸侄女的耳朵,心里莫名有些惆怅。
孩子大了,到了该谈对象的年纪了。
尤其是程柠长成这样,性格又太好,心思太过纯净,总是让人特别忧心。
她心里竟然生出一丝古怪的念头,这孩子,从小到大被她三哥保护得太好了,所以感情世界才会这么纯净,眼睛里都是美好……可这念头一生出来,立即就觉得荒谬,忙按了下去。
她脑子里闪过很多问题,最后问道:“你三哥的脾气……你们在乡下,他对你怎么样?有没有欺负你?”
欺负她?
程柠忙让自己清心,道:“他每天不就是那样,但姑姑,他就是看着凶了些,其实对我一直都是好的,只要当看不见他的臭脸色,听不到他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光想想他做的事,就其实还行。”
程素雅都被她说得笑了出来。
可是她想想韩东塬那副样子,还有上次她找他说话时他还装得有模有样,心里忍不住又生恨。
她道:“柠柠,之前我就是反对你下乡的,是你坚持,你知道,但凡你打定了主意,又是有理有据,我是不会□□反对,命令你必须听我的的,但你答应我的也一定要做到。你记不记得,当初你答应过我什么?”
程柠忙道:“记得,姑姑,我跟你保证过,下乡只是暂时的,最多就是两年,之后只要有办法,要不就是努力拿到大学名额,要不就通过招工或者别的办法回城,姑姑,这些我都记着呢,你看,要不我跟三哥这么积极地又是办竹木制品厂,又是帮公社搞家具厂干嘛?公社书记已经答应三哥,只要公社这边有名额,肯定会让我先回城的。”
程素雅听到她说韩东塬做了这么多,竟然就是为了让她能拿到回城名额,对他的恼恨又缓了些。
但她还是担心,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事,你在乡下,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你跟你三哥一直在一起,依赖他些,也是正常的,但千万不要把这种依赖当成喜欢,做出一些湖涂事来,你还小,万一一时脑子发昏,做出些什么事来,那就只有跟你三哥结婚一条路。”
“你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那就是跟你三哥留在山里一辈子,可能没几个月就会有孩子,你看到了山里姑娘的生活吗?结婚,生孩子,生完一个还没缓过来,可能很快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然后就是日日围着孩子转,这个醒了要吃饭,那个要换尿片,做饭,洗衣,种地,你还没缓过神来,你脸上就已经爬满了皱纹,跟山里那些姑娘没有二样了……什么大学,回城,还有很多很多你想做的事,就早忘到什么角落了。”
程柠被程素雅说得一愣一愣的,一想那画面实在惊悚,坚决摇头保证,道:“姑姑,你说什么呢?我不可能那么快结婚的,更不可能这么小生孩子,我才多大呀!”
程素雅这才放她离开。
不过这事到底堵在了程素雅心里。
她想是不是应该跟韩东塬谈谈,但看到他又闹心,觉得自己不管说什么,那个东西怕都遂了意,还不如就吊着他让他难受去。
晚上程素雅闷闷不乐,韩祁山自然看见了。
问她什么事,以为她是愁着程柠的事,道:“我看柠柠现在不是挺好的,听她说,等厂子上了轨道,她说不定一半的时间都能留在家里做业务和设计。”
程素雅瞅他,道:“祁山,你觉不觉得东塬对柠柠有些不一般?”
韩祁山一愣。
他很忙,平时不太顾得上理会儿子。
但要说他对自己儿子心思一点都不知道,那也不可能。
从当初儿子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就去知青办报了名,然后找家具厂那边把柠柠的工作都仔仔细细安排好那时,他就知道这傻子怕是对柠柠起了心思。
他道:“怎么了?是发生了啥事?那混账吓着柠柠了?”
程素雅瞪他一眼,道:“柠柠是纸糊的吗?他从小到大欺负了柠柠多少回,也没见柠柠吓着。”
韩祁山就笑道:“是,是,那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拿柠柠一点办法都没有,从小不都是?不过素雅,那小子浑是浑,对柠柠是真没的说的,也绝对不会做出真伤害她的事情来,你看他今晚上,我看他气得够呛,不也一句话都没吭,我还从来没看他这么吃瘪过。”
程素雅冷着脸不出声。
韩祁山就道:“你要真不放心,咱们就让他们先订婚……”
这话才出呢,程素雅就炸了,生气道:“想得倒美!”
她以前不喜欢韩东塬韩一梅,但也从来没在韩祁山面前说过他们一句不好。
有什么事情都是自己直接处理。
可是这会儿牵涉到侄女的终身,却是直接爆发了。
韩祁山忙道:“素雅,我知道那小子他配不上柠柠,可是他是我儿子,有一点我却是敢保证的,他要是真跟柠柠在一起,那肯定会一辈子对她一心一意,还有,他虽然犟了点,但能力却是绝对有的。”
“说实话,就是以前我也不敢说这话,实在是,他太招人恨了,你看他,下乡前半年,我就听说他帮大队里倒卖山货了,也没正儿八经做些什么别的,但柠柠这才去几个月啊,开了厂子,产品都卖到北城了,质量那是没得说的,就因为柠柠想去公社,他就又折腾去公社政府去做知青办主任了,素雅,你别的不信他,却不能不信他对柠柠的心。他想要对柠柠好,就肯定不会让柠柠过苦日子的。”
程素雅的神色稍微缓了些。
韩祁山就又道:“我知道柠柠好,这孩子长得好,性情好,配什么样的人都是配得上的,可是这世上从来知人知面不知心,半路上遇见的,瞅着好,就未必是真的好,品性到底怎么样,能不能对柠柠好一辈子,家里人好不好相处,都很难说,但东塬千不好万不好,对柠柠却是一片真心,为了她怕是做什么都肯的,嫁到咱们家,什么婆媳问题,小姑子小叔子什么的更不存在,以后也能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就这,嫁到别人家就是万万比不上的,你说是不是?你说除了东塬,嫁到别的人家,谁能保证没有什么堵心事呢?”
“说的好像除了你儿子,柠柠就找不到好人家了似的!”
说到堵心事,程素雅想到韩东塬那张从小眼睛长头顶上的傲慢脸,冷笑,道,“就不说别人,那梁恒洲呢?他哪一点比你儿子差了?是性格比他火爆,脾气比他暴躁了,还是学识才干比他低了?你说嫁到咱们家不受气,她从小到大受到的阴阳怪气和欺负还少吗?她嫁到梁家,那边是她亲妈,她那继父把她亲妈当宝贝宠着,为了不让她受委屈,唯一的亲儿子都不认的,还能不对柠柠好?至于她陪不陪我,我养大她就不是为了陪我的,我断不可能为着我自己的私心去决定她一辈子的大事。”
韩祁山:“……”
他无奈道:“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你明知道那梁家有多大问题,好了,你不喜欢东塬就不喜欢东塬,让他滚一边去成了吧?你慢慢帮柠柠看着,肯定能给她找着不错的。要不我让我老战友在他下面那些年轻的军官里寻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有空让他带人到咱们家里坐坐,怎么样?”
这事他是打算做的,不过是为了给韩一梅介绍。
他现在属实不信自己女儿挑对象那眼光了。
“那倒也不必,”
程素雅冷笑,道,“柠柠还小呢,再过上两年谈对象也不迟,对了,你儿子要是真有心,还是让他好好耐着性子等两年再说吧。”
第78章 要脸能有老婆吗?
韩祁山知道自家儿子浑,他这个亲爹都不知道多少次被他气得血管都差点爆了,直接动手拿鞭子抽呢。
他又不是真的暴力狂,实在是那小子小时候太招人恨了。
不过他竟然喜欢上程柠,眼光倒是又高又好。
好在从小到大浑是浑,招人厌的事干过不少,倒也做过一些好事。
这次主动下乡也加了不少分。
妻子说让他好好耐着性子等两年,这其实就是松口了。
韩祁山也松了口气。
他笑道:“成成成,让他等两年,有你这话,别说两年,十年八年他肯定也等的。”
程素雅“呵呵”一声。
韩东塬在家还有一天。
第四天一早就要坐火车回山上去。
第三天早上吃早餐时程素雅就问程柠,道:“柠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我请一天假陪你一起。”
说完还瞅了一眼韩东塬。
不过那小子倒是慢条斯理吃着早餐,沉得住气。
程素雅心里哼了一声。
然后就听到自己傻侄女道:“啊?不用,姑姑你不用特意请假陪我,我要在家好几个星期呢,有的是时间咱们慢慢一起出去逛,明天一早三哥不是就要走了吗?我正在做一个雨季山村防灾章程,今天打算最后定下来,这样给了三哥,三哥明天回山,也好安排了。”
“雨季山村防灾章程,那是个什么东西?”
韩奶奶听到她这么一说,好奇问道。
“就是我了解到,咱们山上在夏天下大雨的时候,经常会有山上的大石泥流突然冲下来的,还有大树也可能刮倒,要是人在下面,就经常有受伤或者被砸死的,就算没受伤要是下大雨的时候被困在外面回不了家,也是危险的,更严重的甚至可能有山洪,那死的受伤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之前我们山上起厂房,建学校的时候,下放到我们那的小纪工程师特意把我们整个村子和村子附近都考察了一遍,圈了很多风险比较高的地方,我们也专门给大队列了一个章程,商讨了大雨时怎么保护自己和村里人,还有大队里要做些什么,但现在三哥不是要调到公社去做公社的知青办主任了吗?那不如也给公社列一个章程,例如雨季前清理河道和排水渠,大雨时村民不要去山坡或者河道低洼地方这些,发放给大队,这样能少点意外也是好。”
韩奶奶听得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我们柠柠真是想得周到,你说得没错,我们那个时候每年夏天大雨的时候,哪个大队没有意外发生呢?被泥沙冲走的,困在外面的,还有孩子们在河边被水冲走的,你去村里问问,多少人家都有着这些惨事呢,不过不管是公社还是大队,竟然就没人想过要做这么一个章程。”
她叹了口气,看程柠满目怜爱,道,“我们柠柠真是一副玲珑心肝。”
程柠听韩奶奶这么说有些羞愧。
要不是有前世记忆,她又哪里会绞尽脑汁的做这些?
她摆摆手,道:“我没做什么呢,就是想了想,动手列了出来,很多操作起来其实很难,要是我直接提出来,不管是大队还是公社,理我才怪,这些都多亏了三哥,没他,什么也做不成,像是在安全的高地建房子建学校,以前光想想就不可能,但跟三哥说,两个月就起好了。”
她知道韩东塬在家里形象不佳,能帮他说话的时候从来不遗余力。
程素雅心里哼一声,但也知道这个继子能力是没得说的,就是脾气太差惹人厌。
韩一梅却是恨自己弟弟不争气。
怎么不见他干别的这么积极?
韩奶奶乐呵呵,笑道:“是啊,你三哥这回下乡,真是做了很多实事。”
不过说到这些程柠就又想起韩奶奶说要跟着她一起下乡的事,道:“所以奶奶,乡下雨季的时候太不安全了,又热,您还是再等一等,等到秋天的时候我跟三哥一起回来接你去乡下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韩奶奶摆手,道:“你五月底六月头回去,离大雨天还远着呢,我也就住上半个月一个月,等真到了夏天也回来了,不然小武谁带哟。”
“奶奶,要不我看看我请上十天半个月的假,带着小武陪你一起回乡一段时间吧,”
一直沉默着的韩东志突然插话道,“小武这么大,还没回过老家。”
相比较在北城出生的韩东塬,以及虽然在老家出生但对老家也没什么记忆的韩一梅,从小在山里长到八岁才离开的韩东志,对老家的感情更深。
韩奶奶一喜,道:“能请到假吗?”
韩东志瞅一眼自己爸,道:“厂长不就在这里?奶奶,你出声,爸还能不让人批假的?”
韩祁山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但自己老妈要回老家,儿子想陪着,他还会阻止不成?
说实话,也是真走不开,要不然他都想跟着一起回去一趟。
就这么说着话议定了一件大事。
不管怎么样这日最后程素雅还是没请假,留了韩东塬和程柠自己在家。
吃完饭韩奶奶就跟两人招呼了一声,带着小武出去玩了。
程柠干活,韩东塬也不骚扰她,就坐在沙发上看书。
其实章程程柠早列好了,不过之前是给大队里的,要详细具体很多,例如暴雨时,学校停课,让低洼处人家暂避到学校这些肯定不适用别的大队,现在主要是抽出来哪里都适用的,简化字眼,方便推行。
程柠写完再一条一条跟韩东塬讨论。
韩东塬拍了拍身边,让她坐过去。
程柠一坐过去他就一手揽过了她,吓了程柠一跳。
程柠拍他,道:“客厅呢,你疯了。”
“又没人,”
韩东塬可不在乎,道,“就这么说,要不我们回我房间说。”
这两天他都快忍出毛病出来了。
程柠:“……”
“就最后一天了,”
韩东塬搂着她捏她的脸,道,“等他们回来我连多看你一眼都不行,这会儿没人还不能多抱你一下?我连你对着那个姓梁的笑都忍了。”
程柠:“……”
这人的脑回路她完全不理解。
不过他的气息近在咫尺,熟悉的温度和气息,让她身体也瞬间热了起来。
韩东塬看她脸上慢慢侵染的粉色,直接就一把抱起了她,又是吓了程柠一跳,她一手抓紧笔记本,一手就抓上了他肩上的衣服,轻斥他:“韩东塬,你疯了吗?”
韩东塬:“我这不是给你台阶下吗?叫你自己走你自己又不好意思。”
程柠:“……”
程柠恼怒得很,可是打他他都不疼的,气急了,低头就咬在了他脖子上,韩东塬吃痛,手上却抱得更紧了些。
程柠起先还是恼怒真咬,可是感觉到了他身体瞬间的紧绷,松了口,侧头看他,心头涌过一些异样的情愫,就又低头咬上了他,但这回没有特别用力,只是咬上,然后竟然伸出舌头蹭了蹭。
韩东塬:“……程柠,你就作死。”
他刚刚其实真没想做什么。
就是想亲近一些,搂了她在怀里讨论那个什么章程,但她这么一咬,他要是还有心思陪她讨论什么章程才怪。
进了房间踢上门他就低头吻上了她。
虽然急,心里火烧火燎的,但知道她不喜欢他太霸道,吻得虽然急促却还算温柔,程柠也没有拒绝,笔记本掉地上,双手都拽着他的衣服婉转回应,这更鼓励了他。
一直到两人气喘都有些急促,他才停下来,抱了她在椅子上坐下,问她:“是不是也很想我?”
程柠面色酡红,眼眸迷离,手下意识拽着他的衣服不理他。
韩东塬却不罢休,大拇指揉了揉她的脖子,问她:“是不是也很想我?想我抱你,亲你?”
程柠掐他,嗔道:“不要脸。”
要脸干什么?
要脸能有老婆吗?
他揉了揉她,道:“要脸?我要脸你现在能在我怀里?”
程柠:“……”
“你就说句话吧,让我明天走也能走得安心些,”
他道,“当我没看到你姑姑故意拿那个姓梁的气我吗?我跟你说,那姓梁的道貌岸然,肯定不是个好东西,你要见他可以,要在有人的地方,也别单独见他。”
“你脑子里都是些啥呀,”
程柠嗔他,道,“都以为人人跟你一样啊。”
她这么说却让他不爽了,道:“别拿他跟我比,他有一根头发丝比得上我吗?”
程柠听他这么说有些好笑却不知为什么又有些心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探头亲了亲他,道:“是,他比不上你,谁也比不上你好了吧,谁的脾气能比你更差?可是我最喜欢你。”
一句话脱口而出,程柠却是一愣。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喜欢他的。
喜欢也不是那种喜欢。
两人关系会变成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他太死皮赖脸,而她因为前世的记忆对着他永远硬不起心来。
可是,她说,她最喜欢他。
她的心跳慢慢急了起来,她最喜欢他吗?
韩东塬也一愣。
她说,她最喜欢他。
他对上她尚自怔怔的眼睛,伸手抚了抚,柔声道:“柠柠,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程柠张了张口,却是一下子闭上,脸上犹如火烧,侧头避开他看着她的眼神。
那眼神太强烈,温度太高,几乎要将她灼烧。
那里面的惊喜也让她心跳如擂。
她不肯说,他当然也不会逼她,也无心再问,只是低下头一下一下的吻着她,满心欢喜和爱恋。他的小姑娘说她最喜欢他,满心满眼也都是他,这真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熔他心魂的话了。
第79章 我喜欢你
韩东塬的吻干燥热烫,明明很急,但却又强忍着力道温柔缠绵。
程柠甚至感觉到了那唇瓣的颤栗。
他那么想要她。
在不知道她心意之前,他跟她一样,总以为她肯跟他在一起是他强求来的。
哪怕她在他怀里,在他身下,他亲着她,也总觉得不够,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就像那些梦一样,一醒来,或许什么都没有了。
她看他的眼神还是疏离又防备,避他如蛇蝎,
可是她现在跟他说她喜欢他。
他反反复复地吻她,只恨不得拆之入腹,却又怕伤她哪怕一点点,稍微吻得重了些,反应过来,也压抑着自己撤开,问她:“喜欢吗?”
程柠看他已然红了的眼角,看他忍得紧绷的肌肉,听着他重重的心跳,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这个韩东塬是前世几十年她也没有见过的韩东塬,他这么欢喜,前世的他,她从来就没见过他这么欢喜过。
她知道,他一辈子,哪怕拥有那么多的财富,住着那样大的房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可是她从来没有看到他这样欢喜过,这样失控过。
她泪盈于睫,低低“嗯”了一声,道:“喜欢的,三哥,我喜欢你。”
又抬头主动亲了亲他,道,“也喜欢你亲我。”
回答她的是更热烈的吻,这回再压抑也压抑不住了。
……
后面两人哪里还能做什么工作。
他亲吻她,可是也不能做更多,他不舍得做更多。
失控前他扯了她的衣服盖上她,然后躺下拥着她在怀里,平稳了一会儿呼吸,然后握着她的手摸他的身体。
他的身材很好,热烫的强壮的身体,带着质感的肌肉没有一丝赘肉。
他侧头问她:“喜欢吗?”
程柠羞得脸都要烧起来,她收手,却被他抓住,笑道:“不是说喜欢强壮的男人?”
程柠:“……”
那是周晓美说的,不是她说的。
他就侧头又吻她,跟她道:“柠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傻子。”
程柠原先还害羞,又羞又臊还有点尴尬。
可是听他这么说她眼睛又热了。
她知道他。
这不是他在床上时的情话。
她知道他真的是这样的,她想要什么,他总是千方百计满足她,她想要做的事,哪怕他不认同她,觉得她像个傻子,但他也会帮她做,像是办厂子的那些事,像是她说要请一个建筑工程师,她说要起厂房,起小学建房子,她说山洪的事,他其实根本不信她说什么山洪,但他一直都是那样,有什么所谓呢,她想要做,那他就帮她做。
这让她因为重生,因为前世那些事而一直不安的心总算找到了一个安稳的地方。
所以他亲吻她,做一些她再也没想到的事,哪怕她羞得连脚趾头都红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排斥,也没有觉得他流氓,会对他产生不好的观感,因为她也太知道,他前世几十年,从来都没有一个女人,一直都是一个多么克制,多么隐忍,多么禁欲的人。
他这么对她,委实是因为真的喜欢她,只会这么对她而已。
她就掐他,道:“你怎么这样?那也幸亏你喜欢的是我,那要是个坏蛋,你怎么办?”
韩东塬就笑,把她往怀里按,贴着他滚热的身体,倒吸了一口气,压抑道:“傻瓜。”
他怎么会喜欢别人。
他当然是因为她才喜欢她。
……
两人一点一点缠绵着,但倒也没有越到过分。
他不舍得。
他握着她的手去摸他的身体,却不舍得去扯开她的衣服,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什么混账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传来了开门关门的声音,韩奶奶跟小武的说话声。
程柠一惊,推开他起身,韩东塬就也起了身帮她整理衣服,程柠羞红了脸别过脸去,韩东塬帮她整理了上衣,仔细看她,程柠不自在的按开他的脸,道:“镜子呢?”
韩东塬伸手拿了桌上的镜子给她,程柠只看了一眼心头就是一颤,一下子把镜子扣在了桌上。
镜中的人颜色如初绽的桃花,眼角发红,眼睛水汪汪,看多一眼都能让人羞臊。
这副模样,怎么可能下楼?
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面上更是羞红。
“没事,”
他道,“时间还早,你再休息一会儿,奶奶不会上来的。”
他这么肆无忌惮,当然也是因为深知这一点。
他到桌前倒了杯水给她,程柠的确有些口干,伸手接过喝了两口,他又伸手接过,就着她刚刚的唇印把剩下的水都喝了。
程柠看得脸红,想张口说他,可是刚刚两人……好像这也要说的话,也太矫情了些。
她别开脸,自顾走到小桌前坐下,捡起先前掉在地上的笔记本,道:“我们说事吧。”
两人就着她写下的那些章程一条一条讨论,哪条可行,哪条很重要却不易实施,怎样变通一下语言变得更容易推行。
程柠是认真的人,一工作起来那些旖旎便也慢慢消散了。
讨论完看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多,她道:“我下去了。”
韩东塬看着她“嗯”一声。
程柠脸又是一热,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些不自在,她低头整理笔记本,道:“大家在的时候你别这么看着我。”
家里个个都是人精,他这么看她,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
韩东塬叹了一口气。
他想说,你以为他们都没看出来?
可是不想惹她,就“嗯”了声。
她喜欢怎样就怎样好了。
第二天韩东塬回乡。
他这么大个人,这也不是第一次回乡,当然没有人专门请假送他。
家里只剩下程柠和韩奶奶。
韩奶奶年纪大了,更不会专门送他去火车站,就他小时候去哪儿,她也不会理会他的,山里的孩子几岁就开始一个人摸黑起床走好几里的山路去上学,这么大年纪了还让人送?
她不仅自己不送,也不让程柠送,道:“有什么好送的,送完了这一路这么远,自己回来啊?火车站人最杂,万一遇到个人贩子啥的,出了事咋办?”
说完又训韩东塬,道,“柠柠长得好,在乡下你也给我照顾得紧点,那十里八乡,村里人虽然大多忠厚,但总有些脑子一浑,就不知道做些什么事出来的,乡下什么事没发生过?”
说得韩东塬直皱眉。
原本程柠要送他去火车站,他当然是坚决不准了,跟她说回山上的话,要是大哥不跟着一起回山,就打电话去公社,让他来接她。
韩奶奶笑眯眯的,道:“成了,走吧,柠柠你送他出了大门就成了。”
程柠送了他到院子门口。
韩东塬让她回去。
程柠竟生出依依不舍的情绪,韩东塬就伸大拇指按了按她的额头,道:“想我的话就早点回来。”
程柠脸一红,低声道:“你别动手动脚,别人阳台都能看到呢。”
韩东塬笑,道:“你再不回去我现在就能亲你。”
程柠:“……”
她推了他出院子,“砰”一声就关上了大门。
可是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了门,就看到还站在院子门口的他。
……这会儿迎着他的目光,不是他想亲她,是她生出莫名的冲动,想去亲亲他了。
且说回公社那边。
从山上去一趟公社不容易,韩东塬到了公社就直接去了公社办公室一趟。
他心情好,看到王副主任还客气的点了点头。
王副主任看到他那么一副哪怕穿着一样的劳动服也气质不凡,哪怕他冲你点头打招呼也还是一股子傲慢劲儿脸皮抽了抽。
他“哼”了一声,转头就走了。
韩东塬诧异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转头问薛主任:“脾气这么大了?我都没跟他生气,他跟我生气个什么劲?”
以前这人虽然讨厌,眼睛看着你恨不得把你从头算计到脚,满是小精明的光,但也整天笑眯眯的,这一个多星期不见,还横了起来?
薛主任乐呵呵,道:“跟你没关系,跟你没关系,他呀,现在高升了,调到咱们县西牧林场做大队长啦,这脾气不就大点了吗?哈哈。”
也亏得这会儿王副主任出门了,要是听见他这话还不得气得胡子都翘起来。
韩东塬“哦”一声。
没想到徐书记的动作还真快。
他想着,怎么着也总得要用上一两个月的时间吧,没想到这才十来天,这王副主任还真就给他弄走了。
他去徐书记办公室。
徐书记见到他是一如既往的热情,问他北城那边顺不顺利,寒暄了几句,就把家具厂的一沓资料往韩东塬桌上推,道:“这回你总肯接手了吧?”
徐书记虽然是公社书记,但公社开厂子也不是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王副主任是前公社书记,现在合县副县长的老人了,人家毛遂自荐要上,当初他让韩东塬做副厂长,也只能是管生产的副厂长,王副主任也是副厂长,但却是管人事的副厂长,他知道,这也是韩东塬不乐意管这厂子的主要原因,因为烦这复杂的人事,但那时候徐书记也没有办法。
韩东塬不乐意。
徐书记就索性把摊子都交给了王副主任。
最后总算是收到了一份公社不宜开办家具厂的总结报告,也不是不宜,而是公社满足不了开办家具厂所需的投入资源。
徐书记收到这份报告直接就黑了脸,拍桌子骂他,要不就继续搞这家具厂,要不就调去西牧林场,王副主任有的选吗?
直接就接了去西牧林场的调令。
韩东塬翻了翻那份报告,往前推了推,道:“急什么,书记,你不是让我做知青办主任吗?这都还没坐呢,总得等我干上一阵,做出点事来,才好管别的事吧?”
徐书记摆手,道:“成,成,成。我就说你这么直来直去一个人,怎么花花肠子这么多?”
他摇头,道,“你要是肯,我倒是乐意你在公社里一直帮我。”
不过他们的协议也只是,他把王副主任弄走,韩东塬给他办厂子,办个一两年,他给他和程柠两个回城的名额,大学的名额也好,北城业务办事处的主任也成,反正这一两年之内厂子顺了,韩东塬就把厂子的管理权给公社,但他在的这一两年,不能指手画脚。
这让徐书记真是滋味难言。
爱才之心也好,真能帮到他也罢,他其实真是希望韩东塬一直留在这里。
不过人家志不在此也没办法。
第80章 你孙子给你找的这个孙媳
韩东塬回了大队,就拿了大队的介绍信自己的资料袋再去公社办了知青办主任的入职手续。
公社穷,但政府宿舍房子却不算紧缺,好歹也是个主任,将来还是家具厂的负责人,所以在韩东塬的要求下,给他分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对内对外都没什么不好交代的,因为那个小院子楼上楼下一共五间房,不只是分给韩东塬,是分给家具厂将来的领导班子的,严格来说,韩东塬只分到了其中一间。
王副主任调走没多久,韩东塬已经给了他一个暂拟的家具厂领导班子。
上韩大队一小半的知青都会调过来。
徐建国会暂时留在竹木制品厂做代理厂长,沈青孙健也会留下,但许冬梅和廖盛都会调过来。
当然这份单子暂时保密,但许冬梅人没来公社,却是已经把竹木制品厂的工作都移交给沈青和周晓美,开始跟公社的小路干事接洽,做着家具厂的活了,等到六月中,就直接搬到公社了。
韩东塬搬一半的时间住在山上,一半的时间住在公社,也认认真真的开始做起了知青办主任的活。
首先是调出了整个公社所有知青的档案。
……瞅着厚厚的一沓,他觉着还是办厂子好啊,琐事费时间的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成。
小路干事是个机灵的,家具厂那边的活大半交给了许冬梅,他就半当起了韩东塬的助理,可总算是解决了韩东塬人手紧缺的问题。
他把那一沓子档案交给小路干事整理。
因为知青办主任这个位置长期空缺,那档案大部分还是知青下乡当初来时的模样,没有任何更新,他就又让小路干事拟了一个通知到各大队,让各个大队更新知青的资料,每年的评核,顺便再让知青自己再写上个自荐,擅长什么,有什么才能。
各个大队的知青收到这个通知的时候那叫一个激动。
因为上韩大队办的竹木制品厂就在那里了,他们之前打听到竹木制品厂根本没有从别的大队招人的打算时不知道有多失望,这会儿听说韩东塬调去了公社做这知青办主任,要他们更新资料,写自荐信,那叫一个激动,哪个自荐信不是恨不得写出花来?
然后韩东塬又把那个雨季防灾章程拿了出来,跟徐书记讨论,希望能发放到各个大队,让社员们遵守。
徐书记也是有见识的。
作为公社书记,他当然知道每年暴雨季山里有多少意外发生,那“雨季防灾章程”简单明了,里面虽然很多条款都是常识,例如大雨时小学停学,户外劳动停工,可允许室内生产,严禁山坡洼地生产,雨季前清理河道,清理山坡自然山涧流道,必要时挖渠引流,各大队检查滑坡易发地点,雨季时封路示警,大雨时严禁去河边洗衣洗菜,孩童不可去溪中戏水游泳,这些都是常识,大家也知道危险,但就算危险,该干的事那还是会继续干,总觉得意外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徐书记在要干的事情上一向很爽快,他拿着那章程就笑道:“你这小子,还真是,看不出来啊……瞅着你一天到晚这也不愿管那也不愿干,但做的事拿出来,一件一件都是为村民为社员考虑,算得上爱民如子了啊。”
他越发觉着这小子要是肯留在他身边,实在是很有用。
脑子好又能做事,主意又多,这不用,也太可惜了!
韩东塬被他说得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嘴角抽了抽,道:“得,我就是没办法,做你这个知青办主任,好歹领了一份工资。”
这种闲事他本来还真不爱管。
他知道徐书记误会了。
好好的,他是那种会搞这么个东西的人吗?
不过他不乐意徐书记对程柠太过关注,所以误会就只能让他误会,否则这徐书记要是一起了心思想将程柠留在公社,他那爱人就拼了命地给程柠介绍对象,就算是不成也烦人不是?
徐书记笑眯眯,道:“那你就领着吧。”
两年呢,这小子现在不肯将来未必不肯,慢慢来吧。
韩东塬懒得理会徐书记转着啥心思。
他忙着呢。
除了公社知青办和家具厂的事,还要将竹木制品厂交接给徐建国和韩有福周朴槐,剩下的时间还要收拾分给他的那个院子。
所以程柠不在的这三个星期,韩东塬忙得一点闲暇时间都没有。
反而在北城的程柠,每天要不就是逛逛百货商店家具店,要不就是在家里画设计图,过得反而难得的清闲,看得大院里的人都不时有人上门表达一下羡慕之情,你说别人下乡都苦得不行,程柠她下乡怎么就能这么逍遥呢?
原本程柠下乡,大院里不知道多少人暗自嘀咕,就她这细皮嫩肉娇得跟朵花似的,去那深山老林里日子要怎么过哟?
怕是几个月下去,整个人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
结果呢……瞅着那模样竟然好像比以前还水灵了?
韩家不在意别人怎么嘀咕。
这会儿家里都在准备韩奶奶下乡的事呢。
韩东志已经跟车间请了假,打算带着小武陪韩奶奶去山上住两个星期。
程柠算算时间,两个星期,六月中去山上,月底就回来,距离前世山洪爆发的时间还有一个月,肯定是安全的。
而且她打了电话去公社给韩东塬,公社已经给他分了房子,他们过去先在山上住上几天,后面直接住在公社,也就不用担心了。
程素雅帮韩奶奶和程柠准备行李。
其实她也想去。
但她在机械厂的位置不可能允许她突然一下子请个十天半个月的假,就是为了陪着侄女下乡。
韩奶奶拍着她的手,道:“素雅,我知道你不放心,我去帮你看看,那小子做得有什么不对的,或者哪里对柠柠不好,我一定敲她。”
程素雅苦笑,道:“看着柠柠的样子,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心里不得劲。
她花了那么多心思,好好养大的孩子结果竟然要跟韩东塬在一起。
……虽然侄女现在还表示她没喜欢韩东塬,可两人在乡下天天在一起,以韩东塬的心思,两人在一起怕是早晚的事。
可是她能直接把人弄回来吗?
不是没有办法,可是她还没有那么疯,至少事情还没有到那个极端的程度。
韩奶奶看她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日子还长着呢,你不舍得柠柠,那就让那浑小子等着,等个五年八年,要是柠柠有其他合适的人,那就让柠柠跟其他合适的人,要是没有,那时候那浑小子你瞅着还行,再决定,别现在就烦心着,放心,那小子再浑,碰到柠柠,他也不敢放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
程素雅听到韩奶奶这么说心情才松了些,摇了摇头,苦笑道:“妈,你别介意,我不是没有心的人,东塬为柠柠做的我眼睛看得见,只是可能是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印象,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
韩奶奶拍拍她,道:“这是正常的,谁让那小子从小脾气那么倔,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用急,慢慢看着就是了。自家的闺女,能不担心吗?像一梅,还说她一向都厉害,总不用太担心了吧,结果就挑了刘家那样的人家,看看,也好在柠柠回来,那家人家估计是想着柠柠在咱们家不得宠呢,所以就暴露了真面目,要不然一梅要是嫁到那样的人家,你说就算她再厉害,以后日子能好过?更别说柠柠,性子这么乖,想想要是被谁欺负,我这心都抽抽,你不安都是正常的,咱们就慢慢看,一定给她相看个好的,急什么。”
程素雅:“……”
程素雅是什么人呢。
其实不管是自己婆婆还是自己丈夫,他们口口声声说韩东塬怎么样,说让侄女慢慢挑,但话里话外却都是,侄女嫁给别人还不如嫁给韩东塬呢,性子可以慢慢磨,但他对侄女怎么样却是有目共睹的,再说了,嫁到哪家有比就嫁在身边更让人放心呢?
偏偏她还是理性的人。
听了这些话脑子里转上几圈,就算不那么心甘情愿,却也不得不承认,还的确是这样。
……像纪成昀,当初自己不还真动过念头想把侄女嫁给他?现在想想,不管是从本人的人品,还是家庭,柠柠嫁给纪成昀,还真能过得比跟韩东塬在一起好不成?想想都是不可能的。
侄女要是真跟纪成昀结了婚,她肠子都能悔青。
那纪成昀还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人,纪成昀他妈还是她几十年的朋友。
这种都差点走了眼,更别说别的半道突然冒出来的人。
那韩东塬呢?
他那脾气真没问题?
真愁人。
程柠就在她姑姑的愁闷中又下了乡。
这回热闹得很,还带了韩奶奶,韩大哥韩东志和小萝卜头小武。
一大清早的,韩东塬叫了公社的拖拉机去火车站接的他们。
韩东塬不怎么爱聊天,但好歹也让拖拉机大叔知道了他要接的是他家里人,他奶奶和他大哥。
韩奶奶本就是上韩村的人,拖拉机大叔还认识,听说是韩奶奶回来还十分高兴。
所以到了火车站,拖拉机大叔看到韩奶奶,很热情的喊了声韩婶子。
韩奶奶看到第一个老家的人也高兴,仔细认了认人,拖拉机大叔也不为难她,立即自我介绍:“婶子,我是连张大队的,我二婶就是上韩村的,大名叫杏花……”,甭管还记不记得,这么寒暄了一阵,就已经是很亲切的乡亲了。
拖拉机大叔只知道程柠是韩东塬的心上人,是为了韩东塬追下乡的小对象。
……上次送他俩回北城时,韩东塬还自己亲口认了呢。
所以看到程柠亲亲热热的扶着韩奶奶,他瞅了一眼,就笑着跟韩奶奶道:“婶子,你十分喜欢程知青呢?这是家里都过了明路了吧?哈哈,不过话说回来,你孙子给你找的这个孙媳可真是不错,长得又好,跟个仙女一样,还能干,咱们这儿啊不知道多少年轻人爱慕她咧,可程知青心里却就你们家东塬一个,所以啊,您老人家可是不知道,咱们这十里八乡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家东塬羡慕得眼睛珠子都要掉下来咧。”
程柠:“……!!!”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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