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谢微雨呼吸凝滞,下意识问了一句。
话已开头,接下来想要再说也就变得自然顺畅了起来,顾长临强压下心底那点不知什么原因升起的忐忑,缓声又说一遍,“你要不要,和我交往?”
这话不像是在征询意见。
且结合他男主的身份,倒让谢微雨回想起了这本书原本的设定,然而话中的内容却让他犹豫了。
难怪进度条忽然涨了,原来是……
剧情已经到了签订恋爱合约这一步了。
可是为什么。
谢微雨仍不明白,所谓的‘亲密互动’和‘你侬我侬’是怎么跳过的。
太快了,而且……他还没有准备好。
谢微雨不想骗顾长临。
他早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并不畏惧死亡。倘若违背自己的原则,他亦会坦然赴死。
静默一瞬,谢微雨深深凝视顾长临,“你……”
顾长临同样在看着他,也同样……看出了谢微雨的犹豫。
面上的热意稍稍降了些许,大脑终于重新开始运转,顾长临眸色暗了暗。在谢微雨接着说下去前,他率先一步接口:“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话落,顾长临头也不回地进了盥洗室。
他有预感。
接下来的话,并不是他想听的。
谢微雨怔了怔,后知后觉转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侧影,分不清对方是什么情绪。
房门外传来宋灵誉高声叫唤,“下去吃早餐了。”
声音渐远。
最后谢微雨还是等了顾长临,两人一起下楼。
餐桌上,江照夜敏锐察觉出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具体从顾长临那张已经能称得上黑如锅底的脸可以看出。
谢微雨也感觉到顾长临的兴致似乎不是很高,却没法开口。
刚刚那算什么,他被表白,然后不用拒绝,对方就已经明白了吗?连谢微雨自己也不清楚……
用餐的几人各有各的心思。
唯有宋灵誉,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酥饼上。想当初他来江照夜家吃了一回这酥饼,此后每次早晨心心念念的就是它。
“太好吃了!”宋灵誉一手一个酥饼,一口咬下,享受地眯起了眼睛,“汪阿姨跳槽吗?江叔和薛姨什么时候回来?我想把汪阿姨借回家几天!”
见他吃得开心,完全没有注意对面两人的异常,江照夜额角抽了抽。
少顷,才叹了口气,“好吃你就多吃点。”
至于借汪阿姨走是不可能的。
宋灵誉闻言一脸遗憾,嚷嚷着自己要把剩下的酥饼打包全都带走。
整个客厅只有宋灵誉的声音环绕。
一顿饭吃下来倒也不显冷清。
*
谢微雨倒是有些感谢宋灵誉的活泼性格,中间还能听到对方在跟顾长临搭话,后者间或回应几句。
然他刚感谢没多久。
宋灵誉转头就把话题抛到了自己身上。
谢微雨一滞。
他听到宋灵誉问:“微雨,这可是你进圣英兰后参加的第一次联谊。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跟我说说,回头我给你参谋参谋……不过以我们微雨这样的条件,应该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吧?”
宋灵誉还在美滋滋地计划着他上次想到的——让谢微雨帮他吸引女生的注意,自己好偷个清闲。因而全然没有看见骤然落在他身上的幽邃目光。
顾长临眸色极深。
他还沉浸在先前谢微雨对他表白时犹豫不决的场景中,恍然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似乎根本没有把对方的想法考虑在内。
顾长临忽然开始思考。
其实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他一厢情愿地想要负责,并没有把谢微雨对他的想法考虑在内,或者说是被他潜意识忽略掉了。
出生至今,顾长临便从未有过受挫的经历。因此,他的世界里也没有‘失败’的认知。
在顾长临看来,表白之后,理应是两个人顺理成章的在一起才是。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认知。至于另一种可能,仿似根本不存在。
但他错了。
且错得离谱……
这一想法让顾长临陷入长久的思想斗争,直到宋灵誉询问起谢微雨的择偶标准,顾长临才倏地缓过神来。他先是扫了一眼说话的宋灵誉,而后才把视线缓缓挪向谢微雨。
宋灵誉这话一出,谢微雨瞬间被几个人的视线包围。
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这是他应该思索的问题。
可当这个问题出现的刹那,许是因为任务的原因,让谢微雨第一时间就看向了身边坐着的顾长临。
突然间,两人的眼神交汇到了一处。
谢微雨望入那双幽而深邃的眸子里,那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这一刻仿佛只容得下他一般,被他占据了全部。
心跳蓦地漏了一拍,谢微雨慌乱转开头,“我没有喜欢的。”
语毕,他顿了顿,又补充:“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这话倒是符合他特招生的身份,宋灵誉不疑有他,“不愧是学神,我等凡人佩服!”
谢微雨随意一笑,“别拿我说笑了。”
男生笑意蔓上眼角,唇线挑起一个细小的弧度,无端便吸人眼球,引人注目。
顾长临没有将视线挪开,就这么看着。
江照夜将几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垂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
他懂了。
单相思,这是。
*
四人吃完早餐后离开江家。
昨天宋灵誉和顾长临的车都被代驾开回来了,眼下依旧是开这两辆回学校。
和之前一样,谢微雨坐上了顾长临的车,他坐在副驾驶,只需用眼角余光就能看清驾驶座上的顾长临。
反之也是一样。
顾长临用余光看着身侧坐着的人。
车子平缓地行驶在道路上,又是一个等待绿灯的间隙。
顾长临倏然开口,唤了一声,“微雨。”
声音轻轻,似羽毛扫过般,谢微雨:“嗯?”
顾长临:“不要有负担。”
谢微雨闻言偏头。
顾长临没有看他,但谢微雨知道,他的余光是自己。
“你不要有负担,”顾长临又说了一遍,“喜欢你,是我的事。”
答不答应,在他。
主动权从来都在谢微雨手里。
顾长临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只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顾长临愿意为之前的一切负责,全看谢微雨如何选择。
谢微雨没想到顾长临会来这出。
他好像把自己放在一个很低很低的位置。
明明是天之骄子,却甘愿……
谢微雨敛下眼睫。
他知道,前提是他是女生。
谢微雨换了个角度思考,他站到顾长临的角度,好像慢慢明白了原因。
责任。
出于责任。
从一开始的落水到后面的同床,顾长临从头至尾都是以女生的身份在看待他,所以才会在今天早上迫不及待同他表白。
说是表白也不尽然,因为还没有到喜欢的程度。
长久的沉默,车子再次平缓行驶时。
谢微雨终于说了一句,“好。”
顾长临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绷紧的神经猛然放松下来。
谢微雨敛眸,“我会考虑的。”
顾长临唇角不自觉扬了下,“嗯。”
*
江照夜觉得非常奇妙。
从他家到学校校内停车场的这段路,顾长临就从忧郁系变成了治愈系,分明吃早餐的时候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汁来,现在却是满面春风。
江照夜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顾长临和谢微雨,可并没有看到两人之间做出什么比较亲密的互动。
这是成了还是没成?
正想着,那边宋灵誉拿着手机对几人晃了晃,“在球馆。”
张洋给他们报了坐标。
虽说是联谊,学校却没特别限制学生的行动。球馆这会还没什么人,庞磊特意挑了这个时间这个地方托人把他女神叫过去,准备表白。
为什么是人少的球馆,原因不是庞磊害羞,也不是他担心自己被拒。
主要还是怕人太多的地方表白,万一他女神对他没有意思,到时候会让人下不来台。
几人往球馆走去,宋灵誉道:“想不到磊子还有这么贴心的时候,不过……他什么时候跟兰樱的三花有交集的?”
宋灵誉手机上是张洋现场拍摄的照片,庞磊的女神,兰樱的第三校花宁月正在冲对面的寸头高个男生弯起眼。
庞磊摸着自己一头青茬子,脸上是一脸不值钱的笑。
“看这架势,庞磊要成了啊……”
宋灵誉凑近了看,忽然‘艹’了一声,满面笑意,是为自己好兄弟脱单的喜悦,“这小子,藏得真深。”
江照夜笑了一声,“那我们快过去吧。”
谢微雨也打算凑个热闹,顾长临跟在他身侧,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显亲密也没有过分生疏,但任相熟的人见了都能察觉到他的不同。
比如江照夜。
他走在第二个,中间往回看了眼,顾长临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占有欲几乎溢出。
江照夜啧了声,收回了目光。
一行人走到球馆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
张洋过来接应,“不知道是谁把这里的消息透了出去,好多人都来了。”
庞磊表白成功,倒也不怕看。
几人有说有笑地过去,球馆上已经有人在开始打球,场外有不少女生——都是兰樱来的。
有一群女生围观,圣英兰的男生们各个都想着表现自己,一时之间篮球拍打在地面的声音,排球撞击墙壁的声音……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下一刻,似乎有人发觉了这边走来的几人,一阵尖叫声袭来。
熟悉的尖叫,谢微雨一滞。
果不其然,尖叫声很快就变成了……
“啊啊啊!是誉王子!还有夜王子……那个、那个!临!啊!”
“是临!”
“誉王子,看这里!我爱你!!”
“夜王子,我也爱你!”
在一众‘王子’声中,‘临’这个字眼出现的频率尤其高,且尤为激昂……
谢微雨侧目。
应该是指顾长临吧。
倒是比什么王子要来得顺耳。
顾长临低眸,“吵吗?”
谢微雨唇瓣微动。
宋灵誉:“吵死了!!回去回去!!”
江照夜好笑,忽然有种想看好戏的念头。
不少女生已经朝这边奔了过来,场面一度混乱。
谢微雨心说原来自己那天来学校遇到的还是小场面。
就在他想拉开和几人的距离时,那边宋灵誉早已条件反射跑出去老远,江照夜见状也跟了上去。
正在这时,手腕一紧。
低低的声线从耳畔跃入,“跑。”
顾长临拉着人就跑。
后面不少女生见他们跑得这么快,愈发起劲,像粉丝追自己喜欢的偶像一般。有些人纯粹是喜欢到了极点,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而有些是盲目跟风,少部分则留在原地继续看球的。
谢微雨被顾长临拉着,两个人和宋灵誉、江照夜分成三波,各自跑开。身后追着他们的女生最多。
他就这么被牵着跑,跑动间有风从两人身边拂过,谢微雨看向身边的男生,脑子里什么都不用想。
后面的女生追得很快,顾长临在一处转弯的走廊处猛地把人拉到一处拐角,这里有一条极为狭窄的缝隙。
刚好容纳两人,身躯却不可避免地紧紧贴在了一起。
飞速奔跑过的女生已经往另一侧追去,就在周围变得安静的刹那,顾长临忽地缓过神。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此时此刻,两人的身体近乎严丝合.缝地贴.合着。
顾长临懵了一瞬,“我们赶紧出……”
‘去’字还没说出口,渐渐回笼的思绪慢慢变得清明,顾长临后知后觉。
贴在自己胸.膛前是一片平坦,非但没有柔.软触.感反而透过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出其下劲瘦紧实的肌肉。
顾长临一怔,缓慢垂下眼睫,“你……”
谢微雨稍稍抬脸,眨了眨眸子。
记忆仿佛回到了初见时的那天,一样的人,话语同样简单,却又透着和此时姿势截然不同的内容。
“……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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