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祁叶看到他终于醒,手还有力握着他的手,没来得及开心脸上接着一僵。
“主人?”
祁叶惶恐,往前膝行爬去将沈清灼两只手都按住,滚烫的体温朝沈清灼压来,他一动,那锁链更响了,祁叶双目如火炬带着病娇感,“你不打算一直陪着我了吗?”
现在的情景,按理说,他应该是害怕的。
可是沈清灼并没有多少恐惧,相反,心中特别平静,只感觉眼前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
他想坐起来,面无表情地将祁叶从自己身上推开,却一动,发现身体如同被重组了一样,不仅虚弱,还哪都在痛。
沈清灼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你还对我做了什么?”
祁叶惶恐地看着他,不肯说。
沈清灼看向四周,身体疲软得厉害,他用手撑了下床才坐稳,冷淡的嗓音若无其事道:“我能出去吗?”
祁叶不说话,紧张得像是怕他跑了一样,随时准备要抓住他,摇头。
沈清灼验证过自己的想法,又躺回去,转过眸不看他。
银链随着来回动作像风铃一样发出清脆的声音,沈清灼:“这是什么地方总能告诉我吧?”
祁叶终于这么久以来第二次开了口。
他比以前更高了,模样也变得更忧郁深沉,其他地方却没变,像太久没说过话,声音竟比沈清灼的还哑,回答他道:“……魔宫。”
沈清灼问:“魔界?”
祁叶惶恐慌张地点头。
沈清灼最后看他一眼,脸上情绪淡淡的,看不出他此时心情如何,闭上眼睛。
虽然睡了这么久,沈清灼还是很疲惫,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知道祁叶是不会让他走了,淡淡道:“你能出去了吗,我再睡一会。”
祁叶被他推开又爬过来,又一次把沈清灼牢牢禁锢住,不让他睡。
他满脸恐慌,“……是不是我变成现在这样,主人对我失望了?”
沈清灼被压得不舒服,挣脱了下将二人间距离拉开一点,他懒得再编排借口跟祁叶解释,便实话道:“我直说了,我是从别的世界来的,认错了人,你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沈清灼也知道荒谬,说完,眼皮子轻微动了下,却没睁开,“你不信算了。”
祁叶相信。
沈清灼说什么他都相信。
祁叶只是悲痛震撼,怪不得沈清灼一开始就对他那么好,原来竟是这样,这一切果然都是他偷盗来的,他什么都不配拥有。
可是,他现在足够强大,沈清灼不喜欢他,他也能一直像这样把沈清灼留在身边!
他不会放沈清灼走的!
祁叶哀求,“他长什么样子,我可以扮成他的样子,你把我当作他……”
沈清灼:“他已经被你杀死了。”
祁叶仿佛被当头一击,击得他彻底心凉下来,说不出话。
“那你……现在恨我。”祁叶肯定的语气小声喑哑道。
沈清灼疲累极了,连摇头的动作都不想做,轻微地扬起唇角笑了一下。
“我跟你又没有仇恨,不过有人告诉我,你还会杀了我,我总要防范一下的。”
“什么人?”
“你见不到的。”沈清灼觉得该说的都说完了,冷漠道:“你能出去了吗,我要睡了。”
却在话音落,放松的状态突然被打破,祁叶不但没走,还把他抱了起来。
沈清灼略惊地睁开眼,与祁叶来了个对视。
祁叶收紧手,看着他慌张道:“你睡了三年,不能再睡了。”
沈清灼微微惊讶。
“三年?”
不过很快,沈清灼又释然了。
三年听起来长,不过他当时做出逆天道改轮回之事,已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还能活过来,三年就也不算什么了。
沈清灼重新合上眸,慵懒地懒得挣扎:“可我还是很累。”
祁叶小心翼翼:“我带你去个地方,你睡着的这三年,我把梨花岛照顾得很好,我带你去看。”
沈清灼:“不是不让我出去吗?”
祁叶:“跟我出去可以,你不能一个人走,不能离开我。”
说完,他不知道请求还是逼迫的语气哑哑道:“你睁开眼。”
沈清灼恹恹的将眼睛睁开,又与祁叶对视一次。
他笑了笑,以往沈清灼向往自由,这时听到这话却没有恼怒,甚至没多少在意,陈述道:“就是不能离开你的掌控,只给你一个人玩。”
祁叶没有反驳,只是那双忧郁的眼睛似乎并不开心,在听到沈清灼这话时皱了皱眉。
然后,将沈清灼彻底抱离床上,大步地朝外面走去,一路上银链都哗啦作响。
走出魔宫宫殿时,外面下着雨,有魔修战战兢兢来为二人撑起伞,在偷瞄到魔君怀里的人时,脸上惊讶一闪而过。
如此绝色,怪不得魔君朝思暮想,一日都不肯离开公子床前。
只是魔君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些,这人才刚醒,就被魔君这样对待,他一个魔修看了都啧啧叹息。
只觉得这位人族的美人儿,能被他们魔君看上……挺倒霉的。
那青年魔修想着,摇头晃脑地感慨,不知道偷瞄了沈清灼多少眼。沈清灼懒得关心其他,恹恹的脸上没什么情绪由祁叶摆布着,魔修却以为美人儿是被欺负惨了,画面脑补了一出又一出。
突然,被魔君投来冷冷的一眼,魔修一激灵顷刹间收回余光,生怕被魔君灭口。
祁叶把他抱得紧,沈清灼动一下都不能,不过总归不会摔地上,也不用他自己走。
很快被祁叶带着来到了梨花岛,满树雪白梨花压枝,眼前不再是阴雨连绵,而是一片光明,四处蝴蝶飞得很欢。
他们一起种下的仙草药,祁叶也打理得很好,一棵都没用过、甚至还种了更多;一起种下的花茶树,他来摘了好多回,都晒干炒成茶了。
祁叶阴沉许久的心情变好一点,忐忑地看向怀里沈清灼,希望沈清灼能欢心。
然而,沈清灼什么表示都没有,只淡淡地抬了下眼皮,似对一切都无兴趣。
祁叶还想办法要向他展示,“还有你酿的梨花酒,我全部挖了出来,我尝过了,很好喝!”
祁叶急了,“我还发现岛上能种好多东西,我在里面种了吃的食材,能吃好久,在岛的最南面有一座山,山后面有个清泉,池子里的水虽然没有灵气,不过水是甜的,很清澈,也很好喝。这里面从来不会下雨,但是每天早上都有彩虹,叶子上有很多露珠。”
沈清灼抬眸,“你喜欢这里?那送给你了。”
祁叶忐忑的心像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压下来,彻底压得他喘不过气,压得他要崩溃。
沈清灼没醒的这三年,他每一天都是崩溃的。
如今人醒了,他的希冀被一点点碾碎,等待他的不是想象中的美好,而是……
祁叶小声询问:“你不要我了吗?”
沈清灼终于有了点精神,晃了晃手上的链子。
他笑,“你都这样拴住我了,还想让我怎么跟你好好相处?”
祁叶:“主人不理我,是因为怪我这样对你?”
“不是。”沈清灼将手收回袖中,那银链便垂坠下来,从他手上往下垂坠出一条弧度,链子很精致,放在沈清灼身上,说是装饰也不为过。
沈清灼其实没有特别反感这条链子。
沈清灼:“别叫我主人了,这不是一个好词,我也受不起。”
“我说过了,会认识你是因为我认错了人,而且我们也才只认识了半年,如果你觉得我不是罪无可恕非要杀了泄愤不可,我们今天就好聚好散了吧。”
“放我走。”
沈清灼看着他一字一句冷淡淡地说,看到祁叶眼底戾气一点点升起,他每说一句,那份戾气就更重几分。
等他要说的全部说完,祁叶脸色差到前所未有过的程度,拦在他腰上的手蓦然紧收,沈清灼下颌撞到他胸膛,连带身上的链子也又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祁叶抱紧他咬牙切齿,“不可能,你这辈子都休想摆脱我!”
对于这样的答案,沈清灼并不意外。
只是他想不明白。
“你到底为什么恨我?我做过伤害你的事吗?”
祁叶面容凶煞,看待口中猎物一样看他,力气大到恨不得将他揉进骨头里,“我狼心狗肺,喜欢恩将仇报,魔族都是这样的。”
祁叶狞笑,“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魔族,还选择相信我,就该想到有这一天。魔哪有不坏的。”
“下次别再随便救人了,主人。”
祁叶带沈清灼去梨花岛是想看他开心点,没想到反倒弄得彼此更不高兴。
他又把沈清灼抱回去,从始至终没让沈清灼下过地,走到魔界边界外时,魔界阴雨从无休止,祁叶闷声道:“滚出来。”
那位给他撑伞的魔修再次出现在面前,给沈清灼和祁叶撑起伞。
那魔修虽然怜惜沈清灼、为被魔君苛待的美人打抱不平,可是也惜自己的命,他亲眼见过这位魔君大型血洗魔界的场面,也见过祁叶后来又杀死很多魔族。
魔君今日脸色相当差,他猜想应该是这位美人哪里忤逆到魔君惹魔君不快,生怕自己哪里再没做好,被气头上的魔君砍了头。
算了,美人固然凄惨,自己的命更重要。
今天的风和雨都有些大,魔修一个走神,几滴雨已经飘到了魔君身上,魔修见此赶紧将伞往他偏,从而有些顾不上沈清灼,祁叶怒道:“给他撑!”
魔修被这一吼吓懵了,结结巴巴:“可是……魔君你……”
只是一点点水落在沈清灼脸上,祁叶转个角度将人完全挡在自己怀里,抬手遮在沈清灼头顶,“听不懂吗,撑他,再让他被淋到一滴雨,本君杀了你!”
一直没动弹的沈清灼伸手压下他的手,银链哗哗啦啦,沈清灼从他怀里探出头,“你凶我就好了,就不要凶其他人了吧。淋一下,死不了的。”
第62章
那魔修受宠若惊,只见过一面的美人竟然冒着再次顶撞魔君的风险替他说话。
也是这时,沈清灼抬起头,魔修第一次看清沈清灼全部的样貌。
不由倒吸一口气,呼吸都屏紧了。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声如流水潺潺,清澈清冷。
魔修看得两眼直放光,绞尽脑汁用生平仅有的文化来形容眼前美人,又觉得还不够,还差远了。
寒玉云雾怎么能跟眼前美人比。
此等绝色,说是天上人间仅有都不为过。
魔修叹息个不停,脸上表情千变万化,再看向魔君时,唾弃意味更明显了。
既然魔君下令了,带着报复的意味,魔修将伞全部打给沈清灼,今日雨很大,一半的雨水淋到祁叶身上,沈清灼却没再被淋到丝毫,魔修心里又怕又爽,暗自注目着魔君。
然而魔君这次却没再呵斥他,似乎淋的不是自己一样。
只不过,魔君的怒火果然由他转移到美人身上了。
只见魔君神色似乎僵了一下,接着,似笑非笑捏起美人下巴,逼迫美人与他对视。
“主人又忘记了。”祁叶:“不要随意对一个人动善心,尤其是魔族。他也是魔族,跟我一样坏的。”
魔修正看着戏,突然看到自己身上,又一个激灵,这这这……关他啥事?
不行,回去他得赶紧问问他的系统怎样最快速度杀死这魔头,这魔头不能留了!
祁叶俯首离得太近,几乎要把脸埋在他的脸上,沈清灼感受着这种压迫感,有种祁叶又要吻他的错觉,将脸撇开一点。
沈清灼面上平平淡淡,又变成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那行,你杀了他吧,我不管了。”
魔修:“??”
他求助地看向美人,不行啊美人,救救!
然而沈清灼又闭上了眼眸,真什么都不管了。
魔修一路提心吊胆充当执伞工回到了魔宫,一路上他都还活着,却不知道下一秒还能不能活着。
果然,穿书是个高危职业!
进入魔宫宫殿后,魔君头都不回抱着美人大步跨进寝宫,一路上美人手臂的锁链声格外刺耳。魔修不知道美人要面临的是什么,不过,他知道,自己的小命,保住了。
他没走远,听到魔君一声令下,像往常每日那样,大桶大桶的热水被送往魔君寝宫。
不同的是,今日热水送得特别早。
魔修直拍墙谩骂魔君禽兽。
没见过沈清灼的时候还好,不管美人被形容得多惨,他想象不到并不能十分共情,如今见到了,那一身白衣清冷矜贵的气质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不知为何,他想到美人在床上云鬓沾湿、被弄到崩溃流泪往前爬走再被拉回来的画面。
惨,实在太凄惨了。
魔修忍痛下定决心,不行,他一定早日救美人脱离苦海,杀死这魔头!
偌大的寝宫内。
魔界地方都是比外面暗的,极少有能照到太阳光的地方。
不过,祁叶觉得沈清灼应该会喜欢明亮的,因此沈清灼在的地方,都会格外明亮。
沈清灼看着被一桶接着一桶填满热水的浴池,一时间也不太明白祁叶要做什么。
热水很快填满,所有魔侍都被祁叶遣退,走前将所有门关上。
祁叶还对刚才外面沈清灼说的话耿耿于怀,抱紧他看了半晌,问道:“你觉得我凶吗?”
沈清灼被他没来由的问题问得一愣,懒懒地眨了眨眼。
“听说你杀了大半个魔界,做到这种份上了,你还在意自己凶不凶?”
祁叶一惊,“你怎么知道……”
他没有跟沈清灼说过任何外面的事,也没让沈清灼醒后与任何人接触过……
沈清灼:“都说了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我知道点你没告诉我的事,不为过吧?”
祁叶脸色越来越惊恐。
抱在他腰上的手越收越紧,有些颤抖。
祁叶:“所以,这才是主人对我冷漠的原因……”
沈清灼不欲在这件事上多答,他只想睡觉,“那些热水是做什么的?我真的累了,可以放我去睡觉吗?”
祁叶如实,“给你沐浴用的。”
他说完,小心认真补充,“我以后再小心点,不对你凶了。如果我又凶你,你就指出来,我……我一定改,你不喜欢我杀人,我以后都不杀人了!”
祁叶说了许久,沈清灼安安静静闭眸仿若未闻。
祁叶:“我……我脱你衣服了?”
祁叶吞吞吐吐说完,沈清灼猛地睁眼。
他平息了口气,“你出去吧,我自己洗就行了。”
祁叶:“你自己洗不了……”
“为什么?”
祁叶渐渐松开抱住他的手,却还让沈清灼靠在自己身上,不说话。
沈清灼试图站起来,自己走去浴池沐浴。
却在刚一动,脚下一软,连站起来都没做到,朝地上倒去。
祁叶连忙把他扶住,在人倒地上之前重新抱到怀里。
沈清灼终于知道他说的洗不了是什么意思。
他喘了口气,仅刚才这样的动作已经让他感到消耗,一点力气都没了,认命地倒在祁叶身上。
沈清灼还有些喘,因为刚才的动作脸色有些涨红,虚弱道:“你做的?”
祁叶看着他,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
沈清灼苍白地笑了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我现在这样又怪不了你。”
祁叶:“你那时候救我神魂伤得太重,差点就活不过来了,是因为我变成这样的。”
说完,他拿出一盏灯状的物体,里面一簇小小的淡蓝色的火苗,只有半个拇指大小,安静没有活力地缩在角落。
沈清灼惊讶,“这是……我的神魂火?”
祁叶点头。
祁叶:“不过已经比最开始好很多了,主人再养一段时间,肯定就能全部好过来的!”
想到最初火苗几乎要熄灭的样子,祁叶不敢想,心中万分窒息。
沈清灼醒之前的每一天,他都煎熬着,怕哪一天火会熄灭。
还好,沈清灼醒来了,他只等了三年。
祁叶本以为会等更久。
沈清灼抬手在他身上拍了拍。
“所以,我变成这样不是你做的。”
祁叶满眼自责,“不,都是因为我,我差点害死你。”
祁叶伤感完,很快又抬起头,刚才的情绪收起来,将那盏温养神魂的神灯也收起来,道:“主人,让我给你洗澡吧。”
沈清灼还想再挣扎一下,“我的手还能动,你抱我到浴池里就行了,我自己能洗。”
祁叶坚持:“主人连站都站不起来,万一滑倒在水中,很危险。”
“那我今天先不洗了……”
“不行!”祁叶激烈反对,“主人今天淋湿了,不洗干净会生病的。而且,主人喜欢干净。”
“对不起。”祁叶意识到刚才说话有些激动,又对沈清灼凶了,连忙道歉。
祁叶双眼闪烁着望着他,将沈清灼腰抱得紧紧的,坦白道:“你身上……我全都看过了,主人喜欢干净,你没醒的这三年,我每天都给你洗澡……”
他说得胆战心惊,生怕沈清灼生气又不理他了,说完,感受到沈清灼在他怀里颤了下。
“主人?”强大的压迫感压着他,祁叶朝他腰间伸出手。
“我……我这次不乱看了,很快的。”
他说着,不再顾沈清灼反抗,已经将沈清灼腰带抽开。
沈清灼腰间一凉,他现在身体差成这样,知道反抗不了,深吸一口气退求其次道:“你洗吧,但是把眼睛绑上,不准看我。”
这场洗浴还是洗了很久。
祁叶听话地将眼睛蒙上,却找来许多鲜花铺在水中,整个池子里都是鲜花,带着花的香味。
等祁叶把他抱出水中时,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
祁叶重新拿出干净的衣服给他穿好,手法娴熟地让沈清灼不得不相信他确实这样做过很多次。
沈清灼让自己尽量不要在意,被祁叶抱着放在寝殿里大床上。床头小桌案上,祁叶取出一坛酒酿和一只精致的白玉杯,这酒烈度不高,他为沈清灼斟满一杯,将酒坛和斟了酒的杯子都放在沈清灼伸手能够到的地方。
酒坛上红纸黑字贴着“菩提子”三字,正是沈清灼先前为酒取的名字。
“主人。”祁叶道:“这是主人之前酿的梨酿,我都挖回来了,主人如果口渴,可以先喝点这个,我去给主人准备晚饭,这三年我又学了好多东西。”
沈清灼没喝那酒,他确实累,在祁叶走后困意却没了,坐在床边拨弄起手上的链子。
链子其实不粗,但也不细,也不算重,没有缺口。
银链的每一结细看是蝴蝶形状,在沈清灼的身上,除了会哗啦响,对他并没有影响。
沈清灼不相信祁叶只是因为好看给他锁上这样的链子。
脑海中出现个白色影子,不一会儿,那团白色精神体又出现,火急火燎道:“宿主,这边想到了能让您解脱的最快最好方法,就是您先死一次,让那魔种以为您已经死了,就不会再纠缠于您了!”
“宿主放心,此次死亡后果全由系统这边承担,不会让宿主真受到伤害,由于是系统方的出错,任务已经被取消,宿主可以自行选择回到原先世界或者留下来,如果留下来,这边会给宿主安排新的身份和容貌,保证没有任何人能认出宿主。”
沈清灼猎奇,“怎么死?”
系统:“这个看宿主喜好,只要能保证现在的身体死透就好了。”
系统:“系统方之前尝试过帮宿主死亡,不过那魔种掌控欲太强失败了,所以这件事只能宿主自己来,检测到魔种毁灭值越来越重且很大部分是冲宿主去的,再继续下去宿主可能一辈子无法摆脱掌控,请宿主尽快做出决定。”
沈清灼:“如果我不选择摆脱呢?”
系统恨铁不成钢,“此魔种毁灭性已经超出我们预料,我们不知道他会对宿主做出什么事来,宿主如果死在他的手中,将一切都彻底无法逆改、宿主永远无法再活过来,这天下也终将大乱,直到再有人能将魔种杀死为止。”
系统:“离开,是宿主现在唯一的选择了!”
沈清灼浅色的眸子动了动,尝试伸出手。
他太虚弱了,但法力都还在。
沈清灼取出那把霜色嵌着蓝宝石的匕首,看着匕首削薄锋利的刀刃,犹豫了许久,拔剑刺向自己心口。
沈清灼当即拧起眉,牙关咬紧。
好痛。
与此同时,祁叶心中万分不安,端着如何也无法集中注意做出的甜点进来,一推门,就见到这样的场面。
沈清灼一只手撑着趴在床沿,心口插进一把刀被另一只纤长白皙的指骨握住,心口鲜血染红了白衣。
祁叶扔下手中糕点,歇斯底里朝他冲过来,脸上狰狞与恐惧一瞬间交替千变万化,拔出那把被沈清灼还在往里面推的匕首。
祁叶抓紧他的手,一双眼眸猩红无比,“你真这么厌恶我?宁愿死,都不想看到我?”
作者有话要说: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出自杜甫《月夜》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出自《诗经·卫风·硕人》
死遁不是在这次
第63章
魔君发怒,魔界所有魔修颤栗地低下头不敢看魔君,无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魔君关了三年的美人,受伤了。
有人提议去人族请个大夫,被魔君黑着脸斥走,魔修们诚惶诚恐,从魔宫被赶出去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这美人在魔君心里的分量是不是也没那么重。
不然,怎么把人伤得这样重,还连个大夫都不给请。
这不是要让美人死吗?
昨日给沈清灼撑过伞的那位魔修咒骂,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在嘴里,化身成一道黑色烟雾来到人间,说什么也要绑个人族医修修炼者回来。
沈清灼眼看着祁叶焦头烂额将他放倒在床上、又是止血又是止痛的样子,刚才对魔界下属们有多凶残,这时就有多慌张无助,沈清灼生怕他下一刻会哭出来。
沈清灼确实从没感到这么痛过,痛得他唇都失了色,脸上肤色更是惨白无比。
不过,他还是使尽力气抬了抬手,抓住祁叶慌张不安的手,强笑道:“别这么紧张,不是还没死吗?”
祁叶神色格外凶,朝他吼道:“你闭嘴!”
说完,那双黝黑的眼睛眼眶四周红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流了满脸。祁叶转过身吼道:“你别再说话了,我现在不想理你!”
沈清灼摸了摸他的手,“别哭了。”
祁叶不听,抽出自己的手背对向他,继续哭。
沈清灼收回自己的手,安静不再说话。
伤口祁叶已经帮他包扎好了,系统自从祁叶再进来就不见了。
在刚才一瞬间,沈清灼真以为自己要死了,清晰地感受到心跳慢下来的频率。
祁叶若晚进来一会儿,他就可以离开了。
沈清灼静静地坐着,放空自己。
祁叶哭够了,擦干净眼泪转过来,那双瞳眸还是明亮的黑色,眼眶周围却还红润着,按住沈清灼的肩膀。
沈清灼又被他按住一愣,看向他,倒没感受到危险与不适,只是看到祁叶眼睛时,生怕他再哭出来。
沈清灼现在看祁叶的想法是……怎么比他还脆弱。
祁叶:“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接受我?”
“下次你捅我好了,我不动让你捅,捅多少刀都可以,你还这样虚弱,身体都没好,再受伤真的会死的。”
说着,祁叶脸色一变,刚才的楚楚可怜与温驯不见了,变得满脸戾气,“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若敢死,我定把你尸体做成人偶,每日陪我睡觉,受我折磨!”
沈清灼已经不在意了,闻言,还是眨眼附和,“那真是太惨了,我还是活着的时候给你玩吧。”
他是真怕祁叶再哭,从来不知道祁叶这么爱哭,道:“别哭了。”
祁叶不承认,“我才没哭。”
沈清灼看着他嘴硬,不再理会他。
祁叶却见他气色还很差,他并不是想吓唬沈清灼,只是他太害怕了,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沈清灼真的离开他。
他轻轻抚摸上沈清灼无血色的唇,小心隐忍,声音低哑道:“还很疼吗?”
沈清灼本想摇头,可是真的很痛,虽然在祁叶帮他治疗过后已经好很多了。
以前都是祁叶不断受伤、他给祁叶疗伤,想不到一天竟换了过来。
沈清灼道:“疼。”
祁叶于是松开放在他唇上的手,将他抱更紧了些。
有了刚才,祁叶一刻都不敢再让沈清灼离开视线,亲手给沈清灼做食物的想法破碎,朝外面吩咐准备晚膳。
衣服只能换上新的,沈清灼怎么也没想过,他今天还是要被祁叶再看一次。
沈清灼没什么胃口。
祁叶逼迫他吃,沈清灼才随便吃了点,也只是吃了一点。
看得出祁叶是真像个宝一样待他,捧在手里怕碎了。
等没人了,沈清灼被他擦干净嘴角又放在床上,沈清灼问:“你不是想杀我,是想睡我吧?”
祁叶被他突然明目张胆的问题问得一愣,脸色僵硬。
他将沈清灼放床上就准备起身逃离,然而沈清灼抓住他的手,“是不是?”
祁叶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他不回答沈清灼就不放他走,祁叶恶狠狠:“你现在在我手上,整个人身和心都是我的,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就是是的了?”
祁叶涨红了脸瞪他。
“你不愿意也没用,不准寻死,你死不掉的,赶紧把身体养好!”
沈清灼松开抓他的手,轻笑了笑。
“放心,我既然问出来了,自然两个都能接受的。”
沈清灼看着他,“你说我要是能完全恢复,是你更厉害还是我厉害?”
祁叶不假思索,“你更厉害。”
沈清灼感到意外,“为什么?”
祁叶:“我不会跟你动手,如果我们打起来,我输,你更厉害。”
沈清灼啧叹,“那你都打不过我,怎么睡我?”
祁叶恶狠狠瞪他。
手将他抓得更紧,“你再说,我现在就睡了你!”
沈清灼无所谓,懒洋洋地往后躺了躺,“你不怕把我弄死的话,可以试试。”
祁叶收紧了手,身体一颤。
道:“我今晚跟你一起睡觉。”
沈清灼愣了一下,心口还是很痛,他吸了口气,想到从前祁叶受过的那些伤,可每一次都比他重多了,轻笑,“你真想现在就试试?”
祁叶暗恼,“闭嘴。你不是想睡觉吗,睡觉!”
祁叶只知道一次次的被沈清灼气到,没意识到,沈清灼今晚话格外多,比他醒后以往每次对祁叶时都要多。
不过,祁叶宁愿沈清灼这会儿不要说话了。
沈清灼现在的状态太差了。每说一句话,祁叶都觉得他是在消耗自己的元气,在拿命跟自己说话。
沈清灼不在乎自己死活,他却太害怕了,怕这只是昙花一现,他等了三年等到人醒,最后沈清灼还是没了。
哪怕就现在这样,沈清灼怨他也好。
他又脱掉沈清灼衣服,将沈清灼放进被窝中,然后去脱自己的衣服,这三年里,他每日为沈清灼沐浴、给沈清灼疗伤,自然也无数次像这样抱着沈清灼一起入睡。只是大多时候,沈清灼昼日不醒,他却是无数个日夜无眠到天亮。
沈清灼看着他急切脱衣服的样子,觉得不能怪他想多。
祁叶再朝他走过来时,沈清灼盯着他,“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抱着我睡的?”
祁叶不避讳,怕沈清灼不愿意,故作凶恶姿态道:“是,我每天都抱着你睡,趁你不知道看你、还摸你,现在醒了我也要每天摸你,你摆脱不掉我的!”
这么坦诚,反倒让沈清灼一时之间哑了言,无话可说。
在祁叶已经躺上来、果然侧过身抱住他时,沈清灼问:“那这三年,你睡过了吗?”
说完,祁叶身体一僵绷紧,隔着一层里衣都能感受到他体温蓦然变得滚烫,一个物体明显地立了起来,沈清灼伸了伸手,摸向那里。
祁叶身体再次绷紧,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收回来,一个翻转将他压在身下面,气息逼人。
祁叶在他脖颈边咬牙切齿,“你再说,我今天真睡了你!”
沈清灼不怕,继续问:“那是没睡?”
祁叶继续咬牙,沈清灼:“三年你都没睡?”
祁叶:“你真不害怕?”
沈清灼慵懒地推了推他,接受了自己逃不掉的命运,也想让自己好受一点,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
他也没那么虚弱,基本的动作是可以的,只是身上没有力气,让他站起来行走还有些困难。
沈清灼眨眼,“我现在知道了你是想睡我,又不是要杀我,那我怕什么?”
祁叶哑住,接着就听沈清灼道:“别抱这么紧,等下我腰疼了。”
祁叶压下一身火气,手稍微松开了点,放在沈清灼腰上给他揉了揉。
他又怕真压到沈清灼,沈清灼还伤着,他稍微碰得重一点都怕碎了,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问道:“你一开始不理我……是以为我要杀你?”
“一定要问清楚?”沈清灼不在意地笑了笑,“也不是,可能就是突然想通了,你看紧点,说不定过几天我又寻死或者逃走了。”
他说完,祁叶脸上的小心谨慎变为恼怒,握在他腰上的手捏紧了沈清灼的腰,不再克制地按向自己。
“为什么?”
沈清灼被他捏得吸了口气。
祁叶原本听到沈清灼还想离开他险些失了理智,一低眼意识到沈清灼的样子,虽然沈清灼什么都没说,吓得连忙松手。
“对不起。”祁叶慌忙道歉,“对不起,我没忍住,我以后再也不凶你了,下次我再弄疼你你就推开我……”
“但是……但是,我不会放你走的,魔界重重险阻,你走不出去的,你不要再想离开了……”
“对不起,我太害怕了……你如果一定要逃离我,那你试着逃离魔界吧,不过我肯定会再把你找回来的,你别再自戕了……”
沈清灼推了推他。
祁叶满眼恐惧,乖乖地从他身上下去。
沈清灼好笑,又痛,不过是心口的刀伤痛,那一刀他是抱着必走的心刺下去的,对自己一点都没留情。
沈清灼:“我就随口提一提,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现在这样站都站不起来,刀也给你收走了,怎么再离开你?”
沈清灼:“你好好对我,赶紧把我养好,就能做你想做了。”
第64章
祁叶脸上恐惧消失了些,还有些不太敢相信。
祁叶:“你别再伤害自己,都听我的,我肯定能把你养好的。”
这三年沈清灼倒是日日睡,祁叶每日守着他,却极少有入睡过。
祁叶从沈清灼身上下去不久,又爬过来试探地想要抱他,见沈清灼没反抗,顺理成章将人抱怀里。
沈清灼神魂太弱被祁叶抱着,很快又睡去了,祁叶这么多夜第一次感受到怀抱的是一个鲜活的人,除去心里的惶惶不安外,更多的还是欣喜,看着那谪仙一样的人在怀里放松入睡,生怕会吵醒他,最轻的动作埋头在沈清灼身上蹭了又蹭。
祁叶这一晚也睡着了,前半夜,睡得很安稳。
到后半夜,他又开始做梦。
说不上算美梦还是噩梦,梦里他是一条平平无奇的小龙,身边总是发生不好的事,但是,沈清灼一直都在他身边。
他一无所有,从被沈清灼捡到带回家开始,再到他逐渐能化出人形,梦里沈清灼是一位行善好施的医者,他被沈清灼治好伤后就跟着沈清灼一起行医,路上有很多艰难,从他出现以后,沈清灼总是受他连累。但是这样,沈清灼也从没抛弃过他。
他很少做过这样清晰完整的梦,梦里,从始至终他都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小龙,不像其他的梦他很坏不断杀人,梦里很平静。
直到最后梦境结束,他走完了自己的一生,沈清灼依旧年轻,一丝白头发都没有,他却成了一条苍老的龙,没有法力,他不能再变成人形,以龙的形态老死在沈清灼怀中。
在最后灵魂脱离出去的时候,祁叶看到沈清灼将他安葬,在他的墓前站了整整三日,为他落下一滴泪。
这是祁叶第一次见到沈清灼流泪,不管梦里、还是梦外。
醒后的祁叶恍恍惚惚,仿佛真的这样走完过一生。
他低头,看到旁边还熟睡中的沈清灼。
祁叶心想,如果真的能够这样,也不错。
因为这些天,他还经常做的梦,是他变得很坏很坏,像现在一样是人人都怕的魔君,甚至比现在还要坏。
所有人都想杀他,最后所有人都被他杀死。
梦里没有沈清灼,或者,沈清灼失望地从他身前离开,或者,沈清灼也要杀他、最后亲手杀了他。
祁叶不想留在魔界。
他那日杀了很多魔,之后不知怎么的,他就成了他们的魔君,祁叶其实不想做什么魔君。
他厌恶世间的魔,厌恶魔界。可是,他也厌恶人。人间,他也不想去。
祁叶发现,没了沈清灼给他出主意后,他真的什么能去的地方都没了。
他喜欢沈清灼对他笑,喜欢以前那样恣意平生的沈清灼,他觉得这样一个人不应该是被限制禁锢住的,他也不行。
沈清灼就是他的神明。
可是当看到沈清灼虚弱地从他面前醒来时,祁叶又想,亵渎神明。
反正沈清灼反抗不了。
祁叶这样想。
他坐起来,朝着沈清灼俯身下去看着他,眼睛里逐渐染上欲望,手不知不觉摸向沈清灼脸颊、再到腰际。
身下的人不知是不是被他打扰到了,皱了皱眉。
突然,祁叶清醒过来。
他连忙收手,替沈清灼拢好衣服。
祁叶懊恼,等沈清灼睡醒他光明正大地碰他,趁人睡着偷偷摸摸算什么?
反正,沈清灼也反抗不了他的。
反正……沈清灼应该会愿意的吧?
沈清灼对他那样纵容。
祁叶没再睡,一直盯着人看到天亮。
沈清灼一夜神色平静,除了被他打搅到那次,没再有过任何不适。
第二天沈清灼睡醒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正在看他的祁叶。
祁叶目光平静又炽烈,落在他身上自相矛盾着,沈清灼不知道他究竟想表达的是什么。
因为身体弱,沈清灼感觉睡眠质量都变好了,一夜睡得格外熟。
沈清灼见他还看着自己,目光由他的脸上落到腰上,也跟着往自己腰下看了一眼,第二眼,看到自己整齐无比的衣襟。
比刚穿上时还要整齐,他被祁叶抱住睡了这一夜,就算是翻个身动弹一下,正常衣服也会留下褶皱,而现在就像是刚穿上的一样。
沈清灼想起祁叶说的话,他每日看他还摸他,轻笑道:“你脱我衣服了?”
祁叶原本小心地看着他的反应,以为自己准备得充足该不会露馅了,没想到沈清灼直接一个问题问出来,祁叶一惊,连忙否认,“我没有!”
祁叶眼神飘忽不定检查,明明他已经给沈清灼把衣服重新穿好了,扣子也都扣上了,为什么沈清灼还能看出来?
不过……这次倒不曾说谎,他真的没脱。
祁叶还是不明白,沈清灼是怎么怀疑到他的。
沈清灼:“没脱过,为什么我衣服这么整齐?像刚穿上去的。”
祁叶呆滞,一脸不可置信看着沈清灼,想到自己由于怕被沈清灼发现一次次帮沈清灼整理衣服,觉得自己好蠢,沈清灼好聪明。
祁叶支支吾吾,“我没脱下来,就摸了一下腰,又帮你穿上了。”
沈清灼听到,在意料之中,又有些意外,鬼使神差问道:“好摸吗?”
祁叶犹豫着,点了点头。
当然好摸,沈清灼腰又细又软,他一抱直接塌在他身上,好摸极了。
早知道还是要被沈清灼勘破,他就多摸几下了。
不,他就不遮掩了。
沈清灼从昨晚觅死被他撞破之后就变得像从前一样,不再死气沉沉,愿意再跟他说笑了,祁叶也猜不透沈清灼会不会再说出挑逗他的话,或者气恼他的小人行为再变回冷漠的样子,心里有些心虚,紧紧盯着沈清灼。
然而,沈清灼刚睡醒,又闭了闭眼睛,没再说什么歪头躺了回去。
祁叶碰了碰他,“主人?”
沈清灼声音带着慵懒,以及刚睡醒后的含糊嗓音,“可以摸,你摸的时候轻点,别把我弄醒就行了。”
祁叶再次惊愕,这次不敢再多碰沈清灼,拦住沈清灼腰的那只手也不敢再动,直到过一会儿,再次听到匀称极轻的呼吸声。
沈清灼又睡着了?
祁叶不知所措。虽然知道沈清灼神魂虚弱,却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正常的。
因为昨日那一刀,神灯里沈清灼的神魂火比一开始更弱了,本来就极弱的火苗又小去一半,像沈清灼还没醒时那样。
祁叶起来,给他重新换药。
祁叶配的都是不烈的药,用在身上不会刺激伤口让伤口疼,下手时也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动作极轻极轻。
祁叶突然庆幸自己这不知哪得来的医术。
到现在、一次次,祁叶几乎能断定,自己确实是有学过医术的,不然也不可能懂这么多、知道得这么细。
可是他确实不记得自己何时习过。
总不能是在梦里学的吧,祁叶心想。
不过,他虽然动作极轻、用的都是最好最柔和的药,上药上到最后,沈清灼还是又隆起了眉。
祁叶吓得瞬间不敢再动作,怕把沈清灼痛醒,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还好,沈清灼并没有醒。
每次看到那雪白无瑕肌肤上的一个伤口、想到沈清灼拿刀刺向自己的时候,祁叶都希望,当初那一剑刺的是他。
一剑不够、沈清灼不解气,能多刺几剑,到沈清灼开心了为止。
他这条命本来就是沈清灼一次次救回来的,所以,即便沈清灼想要取走,他也是可以的。
祁叶给他把全部药换好之后,沈清灼还在睡,到后面似乎没那么痛了,沈清灼睡梦中眉心舒展开,睡得格外放松。
祁叶这一天哪都没去、什么都没做,就陪着沈清灼。到中午的时候,祁叶吩咐了午膳,又将他叫醒。
对上沈清灼疑惑的神色,祁叶:“主人,你要吃饭了。”
“吃了饭再睡吧,你答应过我,要好好养身体的。”
沈清灼点头,在祁叶的伺候下穿衣洗漱,又被祁叶喂下了一点饭。
然后,接着睡觉。
接下来一连几天也都是睡觉,沈清灼除了每日被祁叶必须要求的吃饭时间外都在睡觉。而就连吃饭,像也只是沈清灼好脾气顺着他才吃的。
不然沈清灼可以几日都不醒来。
伤口正逐渐在愈合了,那神魂火火苗依旧微弱无比。
甚至,比几日前沈清灼刚刺自己刀的时候,更小了。
祁叶崩溃了。
沈清灼到后面能叫醒的时间都越来越短,甚至有时候,他给沈清灼喂着软食,喂着喂着,沈清灼正吃着,就睡着了。
在第五日的时候,祁叶照旧将沈清灼叫醒喂食,这一次,却怎么也叫不醒了。
一次又一次的叫唤不被回应之后,祁叶嘶吼着将他抱起摇他,那张脸气色苍白无比,不管他怎么摇,始终没有人回应他。
分明他的心脏好好的,没有受到伤,祁叶却觉得心如刀绞,感觉自己快要死了,眼前一片漆黑,感受到无边的恐惧。
祁叶摇着他,顾不上这样沈清灼会不会难受、会不会让他的伤更痛,歇斯底里喊道:“主人!你醒醒!”
“你睁开眼,我放你走,我以后再也不缠着你了……”
他拼命摇着沈清灼肩膀,银链一颤一颤,撞在一起响起清脆的泠泠声,祁叶才想起,他还有这个锁链,他用来锁沈清灼的、沈清灼跑不掉的……
蝴蝶锁,锁的是神魂,只要他还将沈清灼的神魂留住,沈清灼就跑不掉的,他不会让沈清灼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前面有没有说过了,梦不一定全部都是真的,不过大部分都是真的
妈的,这章大半夜时候写的,写着写着把自己写哭了,这本第二次把自己写哭了,明明好像也不虐?
第65章
祁叶这辈子,遇到沈清灼之前,没怕过什么。
遇到沈清灼之后,为了沈清灼,他也没怕过,逆天的事没少做。
魔君怒,三界众生皆为冰封,九重青天之上密布罗网,祁叶以一人宣战天道,要逼迫那装神弄鬼的天道现身。
天空电闪雷鸣,没一道雷再向他落下来,祁叶知道,天道已经劈不了他了,要用别的办法除掉他。
祁叶一直都知道。
可是,这跟沈清灼有什么关系,天道凭什么连沈清灼的命也收走。
就因为沈清灼说的,他错把自己认作要找的人,对他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该死的是他不是沈清灼。不,他也不该死,只要他足够强,他和沈清灼就都不会死,该死的是这世间,是天道和所有人!
他没有错,他只是想活着与得到沈清灼罢了,沈清灼更没有错!
祁叶眦目仰天,“狗天道,你出来!”
天上显现出一行金白长字,『汝之心头血三盏,可救他』
祁叶仰天好半晌,冷笑出来。
“你最好说话算数,真让他醒过来。”
“不然,我就算灰飞湮灭,化掉的厉魂也让定世间不安宁,让天底下都笼罩在我的阴影中!”
雨停了,祁叶撤掉对三界的众怒,动作之前,他穿透昏睡中沈清灼的神识,擅自闯入沈清灼羸弱的识海当中,找出金色火焰鸟朱雀栖息的地方,将满身是火的鸟揪出来。
“他是你的主人。”祁叶半带肯定的语气,带着咬牙切齿与嫉妒的声音问。
不管是人也好,兽也罢,到现在祁叶还希望沈清灼只有他一个宠物,也只关心他,不愿意沈清灼身边还有别的人。
朱雀满脸傲慢抬高头颅,神兽嘴里吐出高傲的人言,“不然呢,难不成你是?”
祁叶愤愤捏拳:“你栖在他的识海,该知道他的状况,他要死了,你一点都不难过?”
朱雀不以为意,“为什么难过,他死了,我再去找下一个主人不就好了。”
祁叶气愤得扬拳要打他,朱雀身形敏捷躲开,换了个地方飞到高处继续继续挑衅嘲讽,带起一身火焰,“都说你长得讨人厌,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本大爷我见你的第一眼就讨厌上了。”
朱雀说不难过,他确实不怎么难过。因为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了,他无数次看着沈清灼从他身边离开,反正他做什么挽留也都是徒劳,索性不想管了。
因为,正像他说的,沈清灼是他的主人,主人死了,他去找“下一个”主人就好了。
朱雀生生世世只认一个主,认了主,就是生生世世。
不管那人在哪、变成什么模样。
他见过最凄惨的时候,他还没找到沈清灼,就得知沈清灼已经又去到下一次转世,而每次,让沈清灼连累受害的,都是这个龙。
朱雀说不恨祁叶是假的。
可是想明白过后,他又释然了。
这一切都是他的主人心甘情愿,主人每一次转世都一眼认定这个蠢龙,他恨不恨的,又有什么用呢?
还好他不像这只蠢龙一样,对自己主人有龌龊的心思,不然早就被气死了。
朱雀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认的沈清灼做主人,总之时间特别远,比大陆上所有人知道的还要久远得多,神兽从天地初开起与天地共存,他有记忆时沈清灼就是他的主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认主,但是他不讨厌,仿佛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甚至因为沈清灼是他的主人感到荣耀。
他的主人,是一个很好、很优秀的人,一直都是,不会因为每一世身份变高或低了而改变。
朱雀斜目嗤着祁叶,每看一眼,都觉得他主人是便宜给了这蠢龙,让他万分不爽。
朱雀承认,他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再看一次这蠢龙亲眼见着主人死去崩溃的样子。
朱雀斜倚在楼栏上姿态嚣张,展示了鸟也能跷二郎腿,极度高傲地斜视他,“说吧,叫你大爷我干什么?”
朱雀蔑视扭头,看到床上静躺的沈清灼时,眼神震慑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故作无事,“不会是有人把我们的主人弄死了,想找我帮忙救他吧?我可救不了。”
祁叶本想如实告诉他,把沈清灼交给朱雀,让朱雀三日后带沈清灼走。
他放弃了,如果沈清灼能更好,没有他也可以。
然而朱雀的话让祁叶彻底忍不住,祁叶一瞬间瞳眸变成久违的猩红,这是他每次起了杀心的时候才会有的。
祁叶下了死手与他打起来,朱雀仓惶反击躲避,虽然是威慑一方的神兽之首,在如今祁叶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刚才说话时气焰有多狂傲、这时就有多狼狈,一身金色的翎羽炸得乱七八糟。
宫殿内室被他们的打斗坍塌下来好几堵墙,有建筑物坠落朝着沈清灼附近去,眼看极有可能砸到沈清灼。祁叶一慌伸手要挡,距离近的朱雀更快速度纵身飞过去挡在沈清灼身前,那根两人粗的柱子结结实实砸到朱雀身上。
朱雀被砸得倒在地上哼了一声,两人都知道,那物体离沈清灼还有段距离,正常是砸不到沈清灼,可是他们都害怕,万一有碎屑落到沈清灼身上怎么办,宁愿多防备不可不防备。
祁叶已经将昏睡中的沈清灼抱入怀中,看向怀里人时,脸上暴躁收去些,眼睛恢复到正常的黑色。
朱雀趴在地上咳个不止,看得出被砸得不轻,脸上却是依旧骄矜傲慢的样子,“你等着,我今天才不是败给你,是被这……咳,这柱子偷袭了,有种改日再跟你爷爷打一回!”
他说完,金红的双目紧张地看向被祁叶抱怀里的沈清灼,“你个蠢东西,主人就是差点在你这里被伤到,是我救下来的,你把主人还给我!”
祁叶站在高处睨他,神色再从沈清灼转向朱雀时瞬间阴沉几分,“你不是不在乎他死活吗?”
“是不在乎啊。”朱雀艰难地用翅膀掀开柱子从底下爬出来翻了个身,往地上一倒又翘起腿,“可是他还没死,我身为主人的灵兽,当然不能看他有危险。”
周围都是二人刚才打斗造成的废墟,朱雀倒在地上,大有今天不讹他一把不起来的架势。
祁叶不想跟他废话,怀里沈清灼的身体抱着软极了,气色也差极了,祁叶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道:“我是想叫你带他走,”
朱雀仿佛听到了不可置信的事,“什么?带谁走?”
祁叶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脸色再次阴沉起来。
朱雀欠欠地站起来,脚尖点地上转了一圈变成人形年轻男子的模样,一头金红色的长发光彩夺目,冲祁叶邪气地扬了扬脸。
明明祁叶才是魔,倒更像他是那个擅长魅惑人的魅魔。
男子走过来就要伸手夺走沈清灼,世人只知道朱雀是神兽,不知朱雀能化人形,祁叶原本做好了三日后就将沈清灼交给他的准备,这时,眉心那枚黑色莲花印记越来越重,周身魔气慑人。
朱雀笑容满面,嘴角讥笑地往上斜跨,突然,他不防备,被祁叶一挥掌扔了出去。
魔界大门朝他关闭,朱雀被关在了外面。
朱雀爬起来骂骂咧咧,“喂!你个蠢龙,知不知道我有多珍贵!”
“气死了,敢这样对本大爷!你说把主人交给我还没给呢!”
……
三日。
沈清灼这几日睡得昏昏沉沉,经常有种要醒不过来了的错觉,系统出现过一会儿见他太虚弱交代完外面的事就离开了,沈清灼却总感应到不知哪来的声音数次催促他做出决断。
借假死脱身,离开这个地方。
天道不会让他真正死去,再拖下去,他会受到真正的伤害。
杀死祁叶。
祁叶一定会死,这天下会出手,天道也会出手。
睡到最后,沈清灼像进入了梦魇一样,那个声音奈何不了他,不能擅自替他做主改变他,但是,沈清灼要用上十分的意志才能让自己不被卷入那道漩涡之中、不被带走。
沈清灼睁眼时,自己还躺在魔界宫殿里的大床上,手上蝴蝶锁链犹在,除此之外,在他衣服之下的腰上,也多了一条链子。
这任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觉得是一种耻辱,沈清灼却没觉得耻辱,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有些悸动。
沈清灼意外,他一睁眼竟然没有见到祁叶,祁叶对他那样不放心,他睡这么久祁叶竟然没一直看着他。
沈清灼坐起来,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向自己后腰,蝴蝶链哗哗作响,他身上一切整整齐齐,上至被梳顺披散的头发、下至裤摆和足袜都没有一丝褶皱,只是在他嘴巴中一股不淡的血味。
沈清灼起初以为是自己太虚弱了流的血,又想到可能是祁叶受伤了吻他,最后都被他排除了,都不是这些。
身上三条锁链轻盈地发出脆响声,沈清灼发现自己能下床了,身体也比几日前变好了。
接着,在他脚刚要落地,就见到躺在地上的祁叶,以及一个盛过血的白玉杯子。
回忆到嘴巴里还有的血味,沈清灼动用法力看这几日发生过的事,瞳孔一震。
得知一切,沈清灼下了床在祁叶跟前蹲下,将手放在他心口,淡淡无色的治愈玄力融入祁叶体内,许久,沈清灼收回手时探了探祁叶鼻子下还在的呼吸。
一个同样穿黑衣身上隐隐散出魔气的魔修走进来,沈清灼与他见过一次,魔修惊悦道:“美……不,公子,我是来救你的,你快跟我走吧,我知道你都是被逼迫的,今天我算好时机带你逃出去,以后你再也不用见到我们魔君了!”
他说完,远处声势浩荡火光逼人,一个一头金红色长发的年轻男子走进来,声音阳光明亮,“不麻烦了,主人,还是跟我走吧。”
沈清灼看一眼二人,朱雀怕沈清灼认不出自己,又变回神鸟朱雀的样子,温驯明朗地朝沈清灼走来与他贴了贴。
魔宫之外一切寂静,所有魔修被晕倒,云国新帝皇甫瑛与雷国少年帝王、沈家的侍卫,也一起出现在魔宫门外。
第66章
魔修和朱雀一起看向进来的人,那魔修满脸是喜悦,他又看向沈清灼,心想,这位美人今天有救了。
朱雀却满脸不爽,傲慢地鼻孔朝天扫视所有人,没把任何一人放在眼里。
魔修看到皇甫瑛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神,没人知道他是半年前穿书进来的,书里弱柳扶风的绝世美人儿与惊才伟岸的太子本是一对,不料大反派魔头从中作梗,一眼看上了美人的美貌将美人主角抢走纵情折辱,书里不可描述情节描述了八百页。
美人不堪折辱一次次自尽寻短见,都被大反派发现制止了,活得比死了还痛苦,终于在八百页之后被另一主角团带人找到救走,魔头被以两位主角为首的修炼界众人联合绞杀。
魔修看书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美人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就在他面前,前几日美人心口深深的刀印更是验证了剧情的真实性,魔修那叫一个心痛。
“唉。”
魔修一声接着一声高叹,他实在忍不住了,看向沈清灼时满脸是痛惜,“自古佳人多薄命,枉教傲雪凌霜,看来果真不假。美人,我跟那魔君不是一伙的,正好你的朋友们都来救你了,你快走吧,再也不要被抓回这个地方了。”
皇甫瑛上前一步,看到沈清灼时锋利的剑眉都快竖起来,上前抓起沈清灼的手,待看到沈清灼手上的锁链时,眉头一紧,当即扬手汇聚了全身的玄力要打向地上的祁叶。
沈清灼制止了他。
皇甫瑛气恼,“这是何意?他究竟都对你做了什么,我今天就杀了他!”
沈清灼被皇甫瑛用力拉起来神色淡淡,“我跟你们走,不要杀他。”
所有人不理解。
“为什么?”
沈清灼扬起衣袖,露出自己两臂半截雪白的手臂,一起进入众人眼中的,还有左右手上各一条往下垂坠着长长的银链,一直快拖到地上。
风吹起他雪白的袖子,吹得银链哗哗作响。
沈清灼脸上淡淡的笑了一下,“不止这个,他怕我走在我身上下了蛊术,他死了,我也活不了。”
众人听后一怔,空气寂静了好一会儿。
接着,所有人脸上愠怒,恨不能用眼神将祁叶洞穿射死,其中尤数皇甫瑛最甚,流星双锤被他召出来紧握在手中,皮肤深陷武器流出的血染红了自己的手。
雷元祈担心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师父?”
皇甫瑛心一松,手上力度松懈些。
他看向沈清灼,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许久,无气的问:“当初那样决然地相信他,你现在,可后悔了?”
沈清灼:“是我识人不清。”
皇甫瑛冷笑,“今天可以不杀他,却也不能这样就饶恕了他。”
说着,手里双锤抬起要朝祁叶砸去。
银链哗啦地响,沈清灼抬手将正对准祁叶的双锤击偏离,双锤重重落在地上,在地上砸出一个一人高的窟窿。
皇甫瑛看他,“莫非到现在,你还对他有情?”
其他人也一齐看向沈清灼。
沈清灼摇头,不知身体刚恢复的缘故,还是白衣衬人,今日风有些大,沈清灼气色还有些虚白。
日光下的沈清灼身形格外消瘦,仿佛这些时日确实受了不少苦,淡淡道:“他对我占有欲很重,日后难保再把我抓回去,今日对他做的种种他又要在我身上讨回来,大家既然是为带我出去,心意我领了,就当再帮我一次吧。”
“快走吧,等他醒过来,我们都走不掉了。”沈清灼淡声催促。
雷元祈睁了睁眼睛看着皇甫瑛,其他人一起看皇甫瑛,又看向沈清灼。
皇甫瑛捏了捏手,半晌,松开。
“走。”皇甫瑛恨恨道。
等走出这魔宫之后,沈清灼才知道,今日来的不止刚才的人,半个大陆上的有势力的修炼者都来了。
那些人抱着必除祁叶的心,因为他的话,暂时放弃了杀祁叶。
沈清灼没想过,真会有这么多人想要把他从魔君手上救出去。
可是他并没觉得自己需要救。
沈家的人在他随皇甫瑛雷元祈两国皇帝一出去后就迎上来,将他带回了沈家。
沈清灼也没想过,他三年前与沈家决裂之后,还能再回去。
整一路上,一名沈家的侍卫低头跟着他寸步不离,沈清灼:“你叫什么名字?”
侍卫一怔,脸上有些伤神,低头恭敬行礼道:“属下玄翼!”
“嗯,抬起头吧。”
沈清灼并非不记得他,这个侍卫从前帮过他许多次,也是沈清灼在沈家第一个认识的人。
他只是不愿耽误玄翼,让玄翼继续在他身上消耗不必要的时间。
这样殷切炽烈的眼神,就像当初祁叶对他那样,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沈清灼被带去见了沈老家主。
老家主没了从前他见到时的威严雷厉风行,多了几分慈祥,并未问他过多沈清灼担心的事,只是关心地慰问了他几句。
这一夜,沈清灼躺在沈家他自己的床上,彻夜无眠。
到最后他甚至翻来覆去拨弄起了身上的链子,觉得很有意思。
系统又出来了,“宿主,宿主?”
沈清灼恹恹地抬高眼皮,示意它自己听到了。
系统:“宿主,明日皇甫瑛会来向您求亲,答应他,宿主假死失败也不要紧,宿主现在已经逃了出来,不需要再假死了,只需远离祁叶与他保持距离即可,嫁给皇甫瑛是一个好的选择!”
沈清灼不听它说,也不给出任何回应,系统急了,“宿主,你听到了吗宿主?一定要答应嫁给他!”
沈清灼脑子里,还有一个声音。
不能算是声音,而是有一道什么力量,仿佛想要操控他。
说出的,同样也是让他嫁给皇甫瑛。
不同的是这个自称系统的仿佛真在尽力为他想办法,自以为了解他与祁叶,以为所有人都害怕祁叶、所以他也应该怕祁叶,想要把他从祁叶手里救出来。
而另一道力量,则完全是想杀祁叶,尽管掩盖过后仍遮不住的对祁叶的杀意。
最后,他摆脱掉了那道力量,系统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他,“宿主?你倒是说句话,记得一定要答应嫁给皇甫瑛!”
沈清灼翻了个身,又带起手上腰上银链一阵脆响,“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近日睡太多了的缘故。
祁叶喂他喝自己的心头血,血有没有救命效果他不知道,他现在身体确实好了起来,虽然还是赶不上以前,却不至于走路都走不了了。
到天快亮的时候,沈清灼终于睡着了。
身体好了,感知也变得灵敏了,睡着睡着,沈清灼感觉有什么朝自己挨了过来。
沈清灼下意识想到是祁叶,又一想他已经走掉了,猛地睁眼,就见到一只火红的大鸟。
“主……主人!”
朱雀一想到那只蠢龙每天都抱着他的主人睡就气得睡不着,凭什么,那是他们两个的主人!
他也要试试跟主人睡在一张床上的感觉!
不料他才刚一靠过来,沈清灼就醒了,对上沈清灼冷冽的眼神,朱雀吓了一跳,心想是不是前几日他说不在意主人的话被主人听到了……
他说的都是假的啊,是气那只蠢龙的!
朱雀眼神怯兮兮地望着沈清灼。
沈清灼见是他,眼眸里的冰冷之气收回来,稍微柔和了些许,“你找我有事吗?”
他记得这只阴差阳错向他认了主的朱雀,是大陆上的神兽之首。
朱雀欣喜,见沈清灼没有怪他,可是嘴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总不能跟主人说想跟他睡觉,最后,朱雀结结巴巴道:“主人,树上睡得不舒服,我今晚想在你床上睡一睡……你看可不可以?”
沈清灼想了一下,见已经挤到床上的朱雀,朱雀周身带着虚火,并不能烧到人,却能带来强烈的暖意,沈清灼大方一笑,“可以啊,你睡吧。”
朱雀喜出望外,正美美的闭上眼睛继续往沈清灼身上拱,突然感受到沈清灼起了身,接着,下了床。
带起一阵极轻极轻的风,还有比风声更重许多的银链声。
朱雀睁开眼,一张脸垮下去,紧张地冲沈清灼道:“主人,你去哪?”
沈清灼穿好了鞋要出去,温和回头,“你不是要睡床吗?正好,我睡够了,你睡吧。”
等沈清灼出去之后,朱雀才幡然反应过来。
他是要睡床,不是要一个人睡这么大的床啊!
不,一个鸟!
一定是主人听到他说的话,生气了!怎么办怎么办!
朱雀在床上抱头打滚,翅膀拍打着自己。
他以后不逞口头之快了还不行吗!
沈清灼在屋顶坐了一夜,看着夜中月亮。
今晚月亮格外亮,整个屋顶、树上,都洒下了一层银色辉芒。
到天微微亮时,沈清灼才从沈家的屋顶跳下来,想起有一个地方更适合看月亮,反正是他的,沈清灼手里攥着月上梢的纸契去到月上梢。
果然,很高,很大,很美。
不过他去到的时候,月亮已经只剩下一点淡淡的轮廓,只能看日出了。
沈清灼非常闲情雅致地一个人看完了日出,又去月上梢里里外外走了一遍,没再隐瞒什么,高调地宣告自己是这里的新主人。
所有月上梢的员工和来客震撼,却没有人表示异议,很快就接受了,许多三年前没见过沈清灼的人,这时趁着沈清灼还没走,挤着要看沈清灼一眼,月上梢很快被围得水泄不通。
沈清灼进来月上梢没多久,不一会儿就走了,来得晚没见到沈清灼的人个个遗憾不已。
皇甫瑛果然又来求亲了,沈清灼一回去时,沈家正门大殿上整整八大箱的聘礼,全部用红色宽绸带绑成漂亮的结,在半年前已经登基为帝的皇甫瑛刚下了朝,一身暗红帝王蟒袍威严自成,见到沈清灼时单膝朝沈清灼下跪求娶。
沈家包括沈老家主都很看好这门婚事,就等他做决断。
沈清灼:“我要做皇后,要你此后不再娶任何妻妾,陛下给吗?”
皇甫瑛想都没想应下。
沈清灼扬唇笑,示意人将东西抬进去,“那好,择日不如撞日,婚礼就定在明天吧,皇帝陛下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皇甫瑛不可置信,重复问道:“明天?”
“怎么,皇帝觉得太快了?”
皇甫瑛否认,“不,就明日,朕一定给你一场最盛大的婚礼,定不会亏待了你!”
沈清灼不怎么热情地送走皇甫瑛,转身走进屋内。
他回去时,朱雀以鸟的形态正两只翅膀夹起一个扫帚,在为他打扫房间。
虽然,沈清灼住的地方一直都很干净,并没有需要扫的。
朱雀见他回来,喜悦,打扫起来更卖力了一些,动作有些艰难,“主人,你先等一下再进来,我很快就能扫完了!”
沈清灼停住脚步。
问道:“你不是能变成人形吗?为什么不用人形打扫?”
沈清灼以前也不知道,但是昨日,他亲眼见到朱雀变成男人模样。
朱雀似有些害羞,丢下扫帚用翅膀挠了挠头,接着,在地上转了半圈变成自己人形的样子。
披散着金色长发的男子朝沈清灼阳光一笑,“主人,我好看吗?”
“好看。”沈清灼道。
朱雀继续追问:“那跟那条蠢龙比起来呢?谁更好看?”
“蠢龙?”沈清灼质疑。
朱雀急切:“就是祁叶那个小混蛋!”
“都好看。”
“主人一定要选一个!”
沈清灼想了想,遵从本心道:“他好看。”
朱雀原本带着期待,闻言,蔫得彻彻底底。
他好伤心。
在主人心里,他果然比不过那只蠢龙。
为什么,他比那蠢龙讨喜多了,这世上喜欢他的人比喜欢那蠢龙的多多了!
朱雀想起什么事,主人,“你真要嫁给那什么皇帝?”
朱雀觉得,主人要是嫁给那皇帝,还不如便宜了蠢龙。
沈清灼点头,“嗯。”
朱雀不可置信,差点当着沈清灼的面弹跳起来,“为什么?主人,那个皇帝不适合你,他一点都不好,你也不会喜欢他的,要不我去给你把那王八蛋龙抓过来,你别嫁给皇帝了!”
沈清灼摇头不语。
第二天一早。
十里红妆,满城张灯结彩,经过的路铺都满了鲜花。
还未到迎亲吉时,皇甫瑛又来见了沈清灼一面。
他已经换上鲜红喜服,沈清灼却还一身白,沈家所有府邸当中都贴满了大红剪纸,唯有沈清灼这处冷冷清清,什么都没有。
明明,他才是今天要成亲的人。
皇甫瑛看到这儿,剑眉一蹙。
沈清灼淡笑看他,“陛下莫非不知道,新人拜堂之前是不能见面的,不吉利。”
皇甫瑛皱眉,“朕不信这些。”
皇甫瑛:“你为何不准备?”
沈清灼垂眸看自己,“我又不像姑娘出嫁那样,还要涂脂粉挽发髻,换个衣服的事,能要多久?”
皇甫瑛不满,却没能再说出什么。
皇甫瑛盯他看了半晌,抓起他的手腕。
银链顿时又响起来,皇甫瑛脸色一黑。
“不能解掉吗?”
沈清灼点头,“嗯,解不掉。”
皇甫瑛凝聚玄力击上去,他用上了最重的力气,那银链果然纹丝未损。
皇甫瑛懊恼,仔细端详了沈清灼一会儿后,面色带着痛苦,“他究竟都对你做了什么?”
沈清灼神色淡淡,气色还有些苍白,笑问:“做的可多了,皇帝是指哪方面的?”
皇甫瑛:“他有没有,碰过你。”
皇甫瑛问得隐晦,沈清灼却听出他问什么。
沈清灼抽回自己的手,道:“陛下介意我不是完璧之身,前来悔婚?”
皇甫瑛心一凉,最后一点希冀破碎了。
虽然他也知道,沈清灼被关了三年,祁叶不可能什么都不对他做。
听到沈清灼亲口承认出来,皇甫瑛还是没来由的烦躁。
但是,他会因此放弃娶沈清灼吗?
当然不会。
不管沈清灼经历过什么,仍旧是他的心头明月,一直都是。
他看中的是沈清灼的心灵,皮囊只是其次。
皇甫瑛摇头,“当然不是,你怎样朕都会娶你,这辈子也只想娶你。”
又过了两个时辰。
皇甫瑛早已离开,是婚礼吉时的时候了。
临上轿前,沈清灼穿的还是自己的衣服,才草草叫人给他更衣。
他身体没好全,唇色还无比苍白,脸上气色也不怎么好,连唇脂都没擦,就这样穿着嫁衣上了喜轿,瘦削的身体与气色有点衬不起这嫁衣。
不过,即便如此,不得不承认,沈清灼依旧是很美的,即便带着病态,犹美得不可方物。
而那身上他每动一步就铛铛响的银链,更是衬托了这种美。
沈清灼被盖上盖头、由人搀着进殿拜堂,一路上,由于看不到,那锁链的声音就尤为清晰,明明只是手上和腰上的链子,却仿佛能一直锁到他的心脏。
两位新人都到齐了,喜堂上操办的人喊起拜堂,所有人欢呼期待地看着二人,沈清灼正要拜。
突然,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清灼只觉得像是刮了一阵大风,随后有个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抱走。
银链碰撞在一起从未有过的响亮,接着,盖头被掀开,他被扔在了魔宫柔软的大床上。
祁叶满脸鸷气朝他压过来,手一用力,将沈清灼一身红色嫁衣撕得稀烂。
作者有话要说:
自古佳人多薄命,枉教傲雪凌霜。
出自韩玉《临江仙》
第67章
腰被祁叶拦着摔在床上不疼,身上衣服却被撕得不成样子,祁叶满脸阴鸷地扼制住他的手朝他压来。
沈清灼推开他的下巴面带厌恶,笑道:“还没死呢?”
祁叶一愣,被沈清灼这样的眼神看得惊了一下。
接着,将沈清灼身上最后一点红色衣服也撕掉。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清灼,那双隐隐又有变红征兆的眼睛颤抖着,道:“你想让我死?”
“不够明显吗?”沈清灼轻嗤,“我已经说了是认错了人,你还是不肯放过我,陪伴你那么久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我做错了什么?”
祁叶:“所以,你是真想跟皇甫瑛成亲的……”
“也不是,我以为嫁给他能摆脱你罢了。”
一句话,彻底让祁叶的心坠入冰窟,比直接说想嫁给皇甫瑛还要让他难受。
这是沈清灼的说话风格,多大事都能说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眉目间冷冷清清。
祁叶:“前几日,你就开始厌恶我了……”
沈清灼不语,除了婚服,里面白色里衣也被撕得稀碎,沈清灼面不改容闭了闭眼眸。
祁叶:“你那时候没有排斥我,我以为你应该没那么讨厌我……”
沈清灼:“我那时候下地都下不了,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怎么排斥你?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自尽?”
祁叶怔怔的看着他,短短瞬间仿佛被抽空了灵魂,脸上只剩绝望。
那双眼睛变得血红、脸却变得惨白,祁叶悲伤到极点一口血吐出来。
沈清灼心一紧,将双手猛地从祁叶手中挣出来推开他,“别把你的血弄到我身上,脏。”
祁叶跪倒在地上,双目望着地好久,擦了擦嘴边的血站起来。
沈清灼平静地看着他又朝自己走来,不知道祁叶要做什么。
身上衣服太碎了,风吹得沈清灼泛起丝丝冷意。
祁叶手上魔气一抬,自床上四方出现新的锁链将沈清灼双手和双脚都扣住。
锁链比沈清灼身上的粗了一倍不止,嵌在手脚上冰凉沉重,一直连接到床上四角,以前沈清灼还能自由走动,这下真连下床都下不了了。
接着,祁叶手一挥,一张薄被方方正正落在他身上,将沈清灼身体盖住。
祁叶站起来后咬牙,“我说过,不会放你走的。”
“就算你恨我,跟你成亲的也只能是我!”
七条链子一起锁在身上,身上粗的细的锁链一起响。沈清灼收了收手,漫不经心笑起凝眉望他,“好,我等着。”
说完,祁叶气愤地走了出去,不知道哪个魔修冲撞了他,沈清灼远远的就听到他冲魔修发脾气。
沈清灼闭上眼睛假寐,不一会儿,朱雀走来。
沈清灼听到动静一睁眼,就见到站在他床头鸟形态的朱雀。
朱雀满脸忧郁与心疼地看着他,用翅膀将沈清灼身上的被子掀开,看到那一条条锁链时,气得翅膀撞地,“这个混蛋,竟然敢这样对主人,看本大爷不打爆他的龙头!”
沈清灼摇头,“算了,不碍事,让他玩吧。”
不同于刚才对祁叶时,沈清灼清润的嗓音问:“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朱雀点头,想起来正事,他是来告诉沈清灼外面的状况的,“很多人看着您拜堂时突然被劫走,已经包围魔界来救您了,我原本想到主人可能并不想被救来告诉您一声。”
朱雀看着他,郑重道:“这蠢龙也太不当龙了,主人,要不您还是被救走吧?”
沈清灼摇头,神鸟高贵傲慢,沈清灼也没想到他会真向自己臣服,“不用担心我,我有分寸,你也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不想束缚你,你可以不用把我当是主人,去做你想做的。”
朱雀觉得他怎么像在交代后事,连连摇头,“不,您就是我的主人!我跟那蠢龙不一样的,没有他那些龌龊的心思,但是我也一直很喜欢主人,您一直都是我的主人!”
沈清灼送走了恋恋不舍的朱雀,刚闭上眼,又有人来了。
这是来的是一个魔修,远远的沈清灼就感受到来人身上的魔气,不过不是祁叶,祁叶不会让自己身上气息泄露出来,看着更像是跟普通人一样,除了他特别恼怒的时候。
气息也更弱上很多,看来修为不怎么高。
沈清灼见到那个给自己撑过伞的魔修。
“美人……不,沈公子!”
魔修轻手轻脚朝他踱步而来,面上带着紧张,“美人别怕,我不是魔君的人,真没想到魔君又把您抓回来了,趁魔君现在在布置婚礼,我是来放你出去的!”
“布置婚礼?”
魔修点头,“是啊,公子你还不知道吗,魔君说要在今天娶你,整个魔宫可热闹了!”
“不过公子不用担心,我这就来带你出去,这次出去之后你一定要小心一点,可千万别再被抓回来了!”
沈清灼笑了笑,从被子底下伸出自己的手,露出手腕上连接到床头的更粗一倍的锁链。
沈清灼问:“你能把这个打开吗?”
那魔修一怔。
没想到魔君竟然这样不当人,磕磕巴巴道:“这个……应该是可以的,我试一试……”
魔修抬手,一道重重的魔气击向那锁链,哐当一声巨响,锁链纹丝未损。
魔修不认命,又试了第二次、第三次……
沈清灼收回手,“我如今神玄,这链子我都破不开,别白费力气了,他快要来了,你赶紧走吧。”
魔修正要说让他不要怕,肯定有办法能救出他的。
一听到沈清灼说的话,“什么……神玄?”
他穿的是一本古早玄幻升级流小说,讲的是主角攻皇甫瑛的升级之路,从人尽可欺的云国不受宠皇子忍辱负重一路登上太子之位、再到在云国称王称帝、然后一步步制霸整个大陆。一次主角攻见到弱柳扶风气质翩翩的美人时两人互生情愫,相互扶持着走完了一段漫长的道路,直到大反派魔君的出现、拐走了美人。
他印象里美人一直都是羸弱兮兮的,风一吹就能倒下,至于美人什么修为,他虽然没关注过,却也没想到美人会是神玄。
有这等修为,在整个大陆都是数一数二的了吧?这要是跟主角攻的婚宴能成,绝对是美人倒贴皇甫瑛啊!
魔修不可置信,“你……你说你是神玄?!”
沈清灼笑,“怎么,没见过这么凄惨的神玄?”
那魔修点头,主要是也没见过神玄,接着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又摇头,“不是,我没有要笑话你的意思!不过你既然这么厉害,怎么还一次次地被魔君抓过来,他为什么会要抓你?”
魔修除了痛惜以外,还满脸疑惑。
沈清灼淡淡地:“我以前帮过他,然后他就赖上我了。走吧,你救不了我的。”
魔修也走后,沈清灼这次没再阖眸睡,从床上坐起来。
反正也睡不着。
躺下时不觉得,如今坐起来,手和脚都被铐着的样子真有些狼狈。
尤其沈清灼肌肤本来就白,手和脚腕上很容易就留下一道红痕。
沈清灼感觉到祁叶就在外面了,走得很急,估计是看他又寻短见了没有或者担心其他的状况,但是不知为何,祁叶却久久没进来,直到最后浓烈的气息突然远去,祁叶走之前隔着一扇门打开了他手和脚上连接到床上的链子。
接着,有两位魔修姑娘进来,为他捧上崭新的鲜红嫁衣、以及头饰胭脂。
魔修姑娘腿都在打颤,向他递上手里的嫁衣,“公子,魔君让我们问你,是你自己穿,还是等下……他来帮你穿。”
沈清灼没犹豫接过嫁衣,虽然他不是不能成这个亲,但是让祁叶再给他穿衣服,大可不必。
沈清灼摸着嫁衣料子做工,祁叶行动倒是快,说要娶他抢完婚后马上置办婚事,只是这嫁衣摸着没个三五月做不出来,不知道祁叶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沈清灼穿上祁叶给的嫁衣,魔修姑娘还没走,为他挽好头发之后,说他气色太差要给他擦些脂粉,说这是魔君的命令。他若不同意,魔君便要杀了她们。
沈清灼这辈子没擦过粉,迫于无奈顺从了一回。然而魔修姑娘们对上这样一张完美的脸,犹豫了半天无从下手,觉得粉黛还不如沈清灼原本的颜色好,最后只是将那唇涂得更红了些、脸涂得没那么白。
大喜的日子,不用于半日前云城皇宫乃至整个云国的热闹,魔宫里其实非常冷清。
主要魔君心情不怎么好,没人敢多说话。
沈清灼不在意祁叶准备得怎么样,婚衣他已经穿上了,就等祁叶也穿着新衣与他拜个堂、就算礼成了。
沈清灼要求得其实不多。
虽然他是被抢回来的。
然而短短半日内,祁叶却真有在很认真地准备。等他盖着盖头刚一拜完堂就被祁叶急不可耐抱起时,从盖头底下看到一路风光,微微被惊艳到。
整个魔宫撒满了花,却不是红花,而是他喜欢的梨花与梨花岛才有的蓝色藏灵花,漫天飘舞。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灵蝶,不用说是被祁叶抓来的。
祁叶紧紧抱着他,一回去将他放在床上后,砰地将门锁紧,隔绝了与外面的一切。
只有双腕与腰上细的蝴蝶链,清脆地作响。
沈清灼自己将盖头掀开,看到桌上的交杯酒,端起一杯,面带笑意朝祁叶敬了敬。
动作做完,端起酒杯送到唇边正准备饮下去时。
祁叶夺走他的手,捏住他端酒杯的手将酒饮入自己口中,另一只手抵在沈清灼的后脑,将酒喂进他的口中。
沈清灼被呛了一下,推开他以手抿嘴咳了咳,脸色微微染红。
祁叶下定了狠心,然而见到沈清灼的模样,心又软了下来,恐慌地抬了抬无处放的手,想抱沈清灼又怕他厌恶不敢抱。
沈清灼冷眼看他,“都抢亲了,能不能硬气一点,你现在这样可一点都不像个坏人。”
沈清灼缓过来,目光指向桌子上另一杯没动过的酒杯:“那还有一杯酒,要不要再喝一次?”
“嗯?”沈清灼面带轻笑,让人看不出嘲讽还是真的,拿下巴轻轻点了点。
祁叶目光猩红,在沈清灼的注视下,端起第二杯酒,同样的方式与沈清灼每人喝了一半。
祁叶神色沉沉,嗓音也沉沉,“别想着逃走,你出不去的。”
沈清灼不以为意,“出不出得去你说了不算,要不你在这里多下几层禁制吧,外面很多人在找我,也让他们都找不到我。”
祁叶手一抬,一道厚厚的禁制落在眼前。
沈清灼点头,却还不满意,“一道不够,我很容易就破开了,多弄几道。”
祁叶目光猩红看着他,恨不能将他揉进自己骨头里,然而记起沈清灼说过的对他厌恶,除了一开始的拜堂与喝交杯酒,到最后也没敢再碰沈清灼一下。
他抬手,报复性一般,一道接一道魔气下来,魔宫寝殿中多了数不清的禁制。
这下彻底破不开了,外面人也窥视不到里面发生什么。
沈清灼满意了,“现在我是出不去了,但是我有可能不堪受辱,再自尽几次。”
祁叶咬牙捏拳,捏完又松开来,“我时刻看着你,你别想摆脱我,也别想寻短见!”
“嗯,很可以。”沈清灼由衷称赞,说完转过来看向他,眼睛微眯起。
寝宫新房内灯烛摇晃,蜡烛换上了成亲用的喜蜡,床幔换成新的红色,窗上贴着红色窗花。
沈清灼朝他挪过去,一点点坐到他的腿上,脸微微上扬,冰凉修长的手指捏起祁叶下巴往下拉。
“你不走了是吧,现在没人能打扰我们了,这么好的日子,要不要先洞个房?”
第68章
沈清灼坐在他腿上捏起他的下巴,一只手揽在他的脖子,缓缓凑近,那三条银链随他大幅度动作都露在外面,仿佛在修饰气氛。
涂了少许脂粉的唇比以前更红艳许多,他一笑,不再是淡淡的清冷感,多了几分妖丽。
如此姿势,像极了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一笑倾城,再笑倾心。
只可惜,祁叶还记得他说的,问他怎么还没死。
沈清灼恨他。
祁叶抓住他的手,将他两只手一起禁锢在手中,手上红痕还未消,祁叶又抓起他的脚,果然在脚上也有两道浅浅的红痕。
祁叶眉头都挤在一起,轻轻摸上那两只脚腕上的红痕。
沈清灼笑了声,“这才几日不见,又有新的癖好了?今晚是想从手开始,还是从脚开始?”
祁叶将他松开,忧郁的脸上阴鸷久久未退,自责道:“我给你上药。”
沈清灼按回他的手,不让他走。
“不用。”沈清灼:“只是容易留下印子而已,不疼的。”
沈清灼重新攀附到他的身上,软得像没有骨头,必须抓附着什么才不会掉下去,笑眯眯伸手扯起他的衣服。
那双手在祁叶身上游走,祁叶身体一僵,沈清灼趁着这个间隙不一会儿就解开了他的腰带,将手伸进去。
在手穿过层层衣服进到里面时,祁叶猛地反应过来,抓住他的手。
祁叶满脸阴鸷,想将他的手收回去,不料看到沈清灼带笑的眼睛,仿佛真在期待跟他做点什么一样。
祁叶推开他慌慌张张站起来,合拢自己的衣服,“你讨厌我,我今天不强迫你,你去睡觉吧!”
沈清灼还在朝他贴,“别啊,你还是强迫我吧,大喜的日子,不做点什么多可惜?”
祁叶摇头,不停往后退。
沈清灼突然脸色一冷,刚才的笑意全没了,也没了刚才轻浮的动作,冷清清地整理衣襟挺直腰坐好。
这才是沈清灼正常的样子,也是对他冷漠的沈清灼。
不知为何,祁叶反倒松了一口气,想坐回去重新抱住沈清灼,心里痒痒的,想把沈清灼刚才对他做的事也做回去一遍。
祁叶经常这样懊恼自己,沈清灼对他主动的时候,他不敢,一心只想退缩。等沈清灼不主动了,他又想拉住沈清灼的手,逼迫他再主动一次。
尤其看沈清灼不愿意还抗拒不了的样子。
可是他又不敢真逼迫沈清灼做什么,沈清灼一点不情愿的样子他都不敢看到。
即便沈清灼什么都不用做,祁叶心已经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抱沈清灼进洞房之前,祁叶下定狠心,沈清灼想逃离他,他今晚说什么也不能让沈清灼好过,沈清灼哭泣骂他也没用。
然而沈清灼主动摸了他一下,他就退缩了。
祁叶脸上重新染上雾霾,带满压迫感一步步朝沈清灼走回去。
沈清灼仿佛没看到,那张冷清绝美的脸上情绪淡淡的,拿出一条帕子重重在嘴巴上一擦,将上面红色唇脂全部擦掉。在祁叶满脸森气一步步走近、那张脸距离他还有两寸距离时,抬头勾唇,“我饿了,弄点吃的可以吧?”
祁叶一愣,脚步停下来,所有怒气与想法一瞬间消失殆尽。
祁叶吩咐了晚膳,不一会儿膳食端上来,祁叶守着他寸步不离。
沈清灼调笑,“还以为你会亲自给我做呢。”
祁叶深沉的脸色再次一僵,沈清灼一块蔬菜递到他嘴边,“吃吗?”
祁叶再一愣,愣了许久过后,微微张开唇要咬走沈清灼递来的食物。
然而沈清灼把筷子收回去,送到了自己嘴里。
沈清灼:“自己吃,我不喂你。”
祁叶脸色又阴沉回去,直盯盯看着沈清灼吃。
沈清灼仿若未见,继续细慢咀嚼吃东西,举手投足间优雅不迫。
等他吃完,祁叶叫人把东西收下去,自己从始至终没吃一口。
蝴蝶链再响起,沈清灼站起来一人朝床上走去,将最外层的衣服脱下躺回床上。
祁叶看着他拉起被子闭上眼睛、又侧过身朝里面翻身背对向他,隐忍到现在终于忍不下了,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膀强势将人转回来,阴沉道:“你不能睡。”
沈清灼睁开眼,看着那双手放的位置,眨眼睛笑。
“让我睡觉的是你,不让我睡也是你,要抢亲的是你,我给你抢了,你反倒像受多大委屈一样。”沈清灼:“你这人怎么这样矛盾?”
祁叶不管,那双眼睛被沈清灼这样一说又红了几分,“反正就是不准睡,你起来。”
沈清灼看着他,突然,伸手也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翻将祁叶压在身下面,居高临下看着他。
祁叶想将体位换回来。
沈清灼手按在他的心口,眼神里从未有过的魅惑,轻勾唇道:“别动。”
……
……………………
沈清灼被按着趴回在他身上,嗤了一声。
“真没用。”
说完,再一变脸,无比绝情地将祁叶推开躺下。
“我要睡了,你没什么事就别来烦我了。”沈清灼闭目冷冷道。
沈清灼前一日一夜未眠,这一夜在这样的环境反倒又睡得很好。
沈清灼确信自己睡觉时很规矩,昨晚睡前他故意远离了祁叶,不知何时又被抱回来,如今头正枕在祁叶身上。
脑子里有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催眠他:杀了祁叶。
沈清灼要推开他,手快落下去时还是放轻了动作,见到祁叶安静不说话时的睡颜,仿佛又看到了三年前那个懵懂青涩的小少年,轻轻将他压着自己的手挪开下了床。
天还没亮,蜡烛烧了一夜摇摇欲坠,沈清灼去换上新的烛火。
祁叶不知道在做什么梦,脸上时不时出现痛苦表情,嘴巴无声呢喃什么。
沈清灼在屋中走了一圈,又走回去,手轻轻摸上他的额头替他将眉间舒展开。
淡淡的神力输入少年体内,不一会儿,床上在魔界凶名恶刹的魔君安静下来,不再胡乱挣扎。
沈清灼还是有点羞耻心的,因为他看出祁叶身上其实还很多伤,他想看清楚,总不能趁人睡着再把他衣服扒了。
祁叶醒过来肯定跟他急。
沈清灼坐回到床上,将人变回光溜溜的兽形抱手里,整个身体和伤势一览无余。
看得沈清灼怀疑他是不是有自虐倾向。
不然怎么能总是把自己伤成这样。
沈清灼又给他下了熟睡的法术,让他能睡得更熟,终究于心不忍,治疗的法力重新从魔君身上抚过。
怀里龙熟睡着,神色逐渐由痛苦变为享受,舒展开的身体即便熟睡中也不忘往沈清灼怀里贴,脑袋几乎要全部拱进沈清灼怀里,尾巴在他身上缠了半圈。
疗伤到最后,沈清灼发现怀里龙越来越兴奋、兴奋得有些不对劲。
沈清灼感到离谱,疗个伤,还把人弄出了反应。
比昨天晚上还离谱。
祁叶一睁眼时,外面天色大亮,窗户正打开着,外面和风细雨。
祁叶先是意识到床上的沈清灼不见了,接着,不解自己又变回了原形。
他做了个梦,梦到他找不到沈清灼了,身上鳞片也变得很丑很丑,突然有一天,沈清灼又回来了,并没有嫌弃他变丑的样子,回来跟他成亲。大红喜帐内,沈清灼温柔轻缓地抚摸他的身体,将他鳞片重新梳理得光亮顺滑,带领他洞房。
美梦醒了,身体却涨得难受。
祁叶坐起来瞬间变成人的样子,看到窗户边铺纸写着什么的沈清灼,朝他走过去。
沈清灼显然发现了他,却没回头,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轻缓温雅地抄着书。
祁叶见到,他并非写什么,而是抄的经书。
祁叶:“你在做什么?”
沈清灼轻轻停顿,又提起笔,重新蘸了笔墨落到纸上,“积德。”
祁叶:“你信这些?”
“不信啊。”沈清灼:“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
在沈清灼不以为意地说完,祁叶又上前一步,扼制住他的手腕抬起。
手里毫笔掉落,正好掉在已经抄满的宣纸上,沈清灼没生气,回过头看到他的异常淡笑,“怎么,昨晚没洞房觉得亏了,要现在补回来?”
“哦,我忘了,你不敢动我,你说你是不是不行?”
沈清灼换回了惯穿的白衣,一身白清冷中透着高贵,唯有手上露出来摇晃个不停的长链给他添加几分颜色。
他坐下时,那银链恰好能拖到地上。
这样子更加激起了让人想欺负的欲望,祁叶难耐已久,终于绷不住,按住他后颈将他按向自己。
第69章
许久之后,沈清灼抬起头。
样子还有些失神,沈清灼轻喘着气,那张薄唇变得红润,抬袖擦了擦唇。
祁叶豁然大悟,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怎么答应沈清灼的。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对你了,真的,主人!”
沈清灼坐倒在地上,神色除了有些潮红外不太好看,苍白的声音轻轻道:“闭嘴。”
接下来几天,沈清灼又格外安静。
他没再抄什么经书,有时候会自己写写字、弹弹琴。
祁叶也看出他不太想搭理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的事,渐渐不再整天赖在沈清灼身边,省得沈清灼看了更烦他。
不过,每顿饭他还是按时陪沈清灼吃,亲眼看着他吃,不能吃太少。
这几日晚上睡觉都是沈清灼一个人,祁叶有时候站在外面,里面早早就熄了灯,不知道沈清灼睡了没有。
祁叶还记得他后来问过沈清灼一次,“他对你,真的非常重要吗?”
沈清灼也不知道,最后只是如实道:“至少一开始我如果找的是他,就不会认识你了。”
祁叶淋在大雨中,魔界的雨像是能与他感应一般,祁叶心情崩溃到极点,外面雨就越下越大,像大桶大桶往下泼下来一样,不到半日,将魔界底部全部淹在水中。
沈清灼一人坐在高阁楼房中,接下来两日,祁叶都没再来找过他一次。
只是每日送饭的人继续来,两位魔界侍女恭恭敬敬站在身后等他吃完收拾,样子比从前祁叶在的时候轻松自然许多。
沈清灼问她们:“你们魔君呢?”
侍女们慌张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后故作镇定,“奴婢不知。”
沈清灼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慌张,又问一次,“真的不知道?”
侍女们低下头,连连点头。
沈清灼:“他是不是出事了?”
二人惊讶抬头。
沈清灼继续说出自己的猜想,“受伤了?”
侍女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如实说出来,魔君不准她们告诉这位公子,可是她们对魔君属实没有好感,又不知道这位公子对魔君态度到底如何,敌对厌恶还是关系其实没那么差,因为她们见这位公子对魔君其实挺顺从的,不闹也不反抗,魔君说什么就是什么,被魔君抱着喂食也不挣扎一下。
这位公子,人其实挺好的她们看来。
“魔君那晚发疯把自己伤得不轻,随后有修炼者趁虚而入,之后我们就再没见过魔君了。”其中一位魔族侍女道。
沈清灼:“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二人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时,一位沈清灼眼熟的魔修匆匆忙忙进来,见到沈清灼,满脸大喜。
“美人,我等了好多天,把外面你的朋友们都叫来了,终于等到今天这个机会进来,魔君他现在自身难保,美人不用再担心了,赶紧跟我走吧!”
沈清灼心一凉,筷子夹了菜又掉进碗里。
连魔修现在都能穿破祁叶设下的屏障,祁叶受了很重的伤?
他原本暂时没打算出去,看来他又要走出去了。
沈清灼问:“你最近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就是两日前啊。”
魔修思索地摸了摸后脑勺,“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发完疯了,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不过就这样后面来了很多人还是打不过他,还是我趁他不注意把他打晕的。”
魔修还记得书里这位美人主角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被大反派魔君关禁的这三年对他影响非常大,以至于后来美人被救出去后也长日长夜地郁郁寡欢,被温柔耐心的主角攻用一生去治愈心灵上的创伤。
“美人不要害怕,魔君他以前也经常这样发疯的,我们都已经习惯了,两日前我就想来救你出去了,魔君对我和所有人设了屏障,我一直进不来,美人你快跟我走吧,云国那位新皇帝也来了,会在外面接应你的,据说他们已经想到了新的对付魔君的办法,美人以后不必再害怕我们魔君了!”
魔修蠢蠢欲动,一边邀功一边劝解道。
有这样的下属,沈清灼心情不知该如何作想,只觉得这条龙在人心问题上做的确实挺失败的,道:“你也是魔界的人。”
那魔修还以为美人是在担心他与魔君一伙的不信任他,底都托出来了,卖力地解释道:“美人放心,我虽然也是魔,但是我跟魔君不一样的,实话告诉你吧美人,虽然你可能不信,你可以理解成现在我们是在一个话本里面的世界,你是话本的主角,魔君是邪恶的大反派,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然后带领大家杀死大反派!”
他说完,见沈清灼面目微怔不说话,不知道沈清灼相信了,还是不信觉得荒唐。
“美人?”
沈清灼平静地:“话本的另一个主角是谁?”
那魔修:“当然是云国最新上位的皇帝皇甫瑛啊!”
沈清灼:“那你的话本里,最后大反派死了吗?”
魔修亢奋地说完,又挠头蔫住了,道:“这个不知道,书里这个人不确定性太大了,谁都奈何不了他,所以我才有了现在消灭掉他的任务。不瞒美人说,我其实半年前才来到魔宫,到魔君身边就是来做内应的……”
“来魔宫之前,你在哪里?”
“在另一个地方,这个说不清楚,总之你可以理解成这是一个话本的世界就对了……诶美人,你去哪里?等等我!”
“你说的这个话本的主角不是我。”沈清灼声音淡淡的,明明没什么情感的嗓音莫名很撩人,听得魔修心里软软的,仿佛心都要化了。沈清灼已经走出去,“不用管我,我自己出去走走,也不要告诉外面任何人我在哪里。”
天这时候又黑了。
魔界最近天气反复异常,现在分明还是白昼的时间,魔宫里四处点着明灯,一出去,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感觉大坨大坨的雨水砸在脸上,现在不知是什么季节,冰冷刺骨。
祁叶在他住处设下的屏障还在,只是由于施术主人的原因,屏障变得很淡很淡,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能穿过去。
这正说明了,祁叶此刻又性命虚微,恐怕有生命危险。
雨里透着腥味,半粘稠的液体落在身上很难受,沈清灼甚至怀疑,那不是雨水,是血。
沈清灼是在一个阴黑湿暗的地方找到祁叶的。
地上都是水,祁叶就这样淋在雨里,四周没有任何能躲雨的地方,沈清灼也没带伞。
祁叶流了很多血,据说他与人打了架,可身上伤口更多像是他自己造成的,沈清灼弄了个小结界,恐祁叶真有生命危险,不得不再给他疗伤。
沈清灼以为三年过去祁叶更强了,可以不需要他照顾了,没想到还是想错了。
许久过去,沈清灼有些力竭,他本就没全部恢复,身体还虚着,好在这时祁叶终于有了要醒转的迹象。
其实祁叶意识一直都醒着,他只是状态太差了,身体醒不过来,像要死去了一样。
祁叶睁开眼,看到沈清灼雨中将他抱住。
沈清灼见他睁眼,将他松开些许,有些恼怒地讥讽:“怎么每次我见到你,你都这样狼狈?”
祁叶没有反驳,虚弱地将头搭在他的肩上,那双犄角硌着他。
许久,祁叶缓上气来,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沈清灼讥笑,“不明显吗,你要死了,禁制破除了,我当然是要走了。难不成我还专门来找你?”
祁叶脸色一堵,嘴角又有血丝涌出来,被他憋下去。
沈清灼擦了擦他唇角的血,“别再吐血了,再吐你真要死了。”
祁叶:“你现在可以走。”
“不过,只要我没死,一定会再把你找回来的,你可以先杀了我。”
沈清灼半晌,笑了一下。“我半生悲悯善良,把你杀了岂不是毁我名声?况且我救过你那么多次,你只用死一次说死就死,也太便宜你了。”
祁叶凝望他,“你刚才是在救我。”
沈清灼不否认,“我说了,我这人悲悯善良,见不得人世间有一点疾苦,可以了吗?”
“听说外面有人创进来了,正在找我们两个,我可是跟他们说过,你在我身上除了这链子外,还对我下了蛊术,你猜他们这么恨你,今天先找到你的如果是他们,他们会不会让你好过?”
祁叶直盯盯看着他,动作有些艰难地往前倾身吻向他。
沈清灼被他吻得一愣,嘴巴里很快淡淡的血腥味传来,是祁叶的,这一吻持续的时间不久,沈清灼没推开他。
两人相互抱着彼此,沈清灼一开始抱他忘了收回手,这时要收回来,也被祁叶按住。
最后,还是沈清灼将人带回去的。
一路上,夜路很黑,祁叶不停地往他身上拱,沈清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祁叶在发抖。
沈清灼感受了下,不像是发热了,体温还算正常。
沈清灼:“你怕黑?”
沈清灼以为就算猜对了,祁叶也不会回答他,没想到祁叶点了下头。
“堂堂魔君竟然会怕黑。”
沈清灼笑,“可惜,我要两只手才能背你,掌不了灯。”
祁叶声音艰难:“……我来掌。”
“你不能。”沈清灼语气软了几分,“没事,你死不了的,怕就闭上眼。”
第70章
沈清灼:“魔界还有其他地方能去吗,没有人知道的。”
祁叶摇头。
沈清灼叹气,“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祁叶不说话。
“你这几年都去哪?”
祁叶还是不说话。
沈清灼:“那我带你到别的地方。”
祁叶沉默不说话,默默伸手抱紧了他。
听话地闭紧了双眼,一路上靠在沈清灼的身上,有一瞬间,他再次清晰地感受到,这世间都是污浊的,他也是污浊的,唯有沈清灼很干净,沈清灼的身上,好香。
不由将整个脸埋在沈清灼身上深吸了一口气,还渴望得到更多。祁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三年前那晚他第一次在沈清灼面前暴露真面目时,沈清灼也是这样冒着雨带他走,他也像这次一样,将整个脸埋进沈清灼身上,闻到大股好闻的清香味。
大簇眼光洒射下来,祁叶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待久了的人看到渴望已久的阳光也会害怕,他下意识往沈清灼身后躲,将眼睛挡住。
再缓慢地一点一点将视线移开,看到眼前大片永远开不完的洁白花瓣,满鼻的清香。
沈清灼弯腰轻轻将他放进灵泉中,自己也跟着下了水。
祁叶不记得这是沈清灼第多少次替他疗伤了,沈清灼也不记得。
祁叶只觉得,今天的沈清灼,好温柔。
像从前三年前还不知道他是错误的那个时一样温柔。
“主人。”祁叶伸了伸手,抓住他一点衣角。
沈清灼将他的手又拿起放下,“别说话,累了就睡一觉,我一直在这里。”
祁叶睡醒时,他已经不在灵泉里了,而是躺在床上。
梨花岛很少下雨,祁叶一睁眼时,阳光正洒在他身上,暖暖的温和的很舒服,就像沈清灼一样温柔。
沈清灼从外面进来,给他端了一碗热的梨羹。
“恩。”沈清灼将他扶起,手里梨羹递向他。
祁叶没接,声音艰难道:“主人,我没力气……”
沈清灼让他靠在床上,亲自一勺一勺耐心地喂给他吃。
吃完,沈清灼给他擦了擦唇,又将他扶躺下,“你继续睡吧,我出去给你煎药,你快点好起来。”
“主人……”
祁叶面色虚弱,唇色惨白无比,苍白的眼神看着沈清灼,朝他抬了抬手指想挽留他。
沈清灼刚走出几步回头,又来到他身边,轻轻的声音问:“你有话跟我说?”
那张脸近看白得更像纸一样,祁叶颤抖着朝他伸手,无力的肢体到最后也没能从床上坐起来。
沈清灼见此,朝他俯了附身,让自己离得更近些。
祁叶冰凉像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手抓住他的左手,沈清灼任他摸着,还等着祁叶要向自己诉说什么。
突然,“咔嚓”一声,一道不同于刚才的冰凉,微微带着些重量,落在他手上。
沈清灼低头一看,被祁叶正握住的那只手上多了一个圆环,环上连接着一条新的更长的锁链,另一端连接在祁叶的手上,在祁叶手腕,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银环。
四目相对,祁叶那双眼睛分明还虚弱无比,像无辜地在闪躲什么,对视了许久之后,匆忙地将眼神移开,松开沈清灼的手。
“你这人真是不讲理。”沈清灼声音透着轻轻的无奈,低头看那链子时,显然并没有太在意,也没任何恼怒或是伤情,“我好心照顾你,你在我身上锁了一堆链子。你口口声声叫我主人,谁家宠物像你这样?”
祁叶眼巴巴望着他的眼睛,一副知错认罚的样子,但没有一点要改正,攥着连接到另一边锁在自己手上的链子。
沈清灼摇了摇头,“没事了,你继续睡吧,我先出去了。”
祁叶满脸真诚,急忙开口:“主人还会像以前一样,回来跟我一起睡吗?”
沈清灼顿了一下,转过来。
“等我回来,可以跟你一起睡。你也不用刻意看着我,我短时间内都不会走的,你还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
“你还在恨我吗?”
祁叶望着他,“你现在对我这么好,还恨我吗?”
他为了留住沈清灼,什么办法都用了,祁叶自认为他就是个卑鄙的邪魔。
没有人能忍受他这么偏执疯癫的行为的,沈清灼本领大没怕过,但肯定是恨他的。
可是,沈清灼突然又对他这么好,他尝到了甜头,就渴望这些都是真的,他们还能回到以前那样。
祁叶知道,不能了。
沈清灼轻蹙了蹙眉。
祁叶看着他许久,等待沈清灼的答案,等到最后祁叶悲伤地低下了头,沈清灼什么都没说,祁叶已经知道答案了。
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祁叶知道。
如果他不这么疯癫,以沈清灼善良的性格,说不定也会放他一条生路,从此当做没认识过他一样,至少他们不会是像现在这样。
可是,祁叶不想要那样。
他早就对沈清灼图谋不轨了,沈清灼恨他也罢,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把沈清灼留在他身边。
其实在沈清灼还未醒时,他第一次给沈清灼的手锁上锁链时,就已经预想过这种结局了。
如果让沈清灼忘了他、让他们变成陌生人,祁叶更愿意让沈清灼一辈子痛恨地记住他、一辈子都无法摆脱他,甚至,能够死在沈清灼的手中。
应该是件很快乐的事吧,祁叶疯狂快乐地心想。
想想,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死亡,想被沈清灼杀死。
祁叶觉得他疯了,可是,他就是个疯子。
沈清灼蹙眉,淡淡的嗓音较平时提高了些,道:“我没恨过你。”
猝不及防地听到这样一句话,祁叶一愣,震撼的眼睛满是不信。
祁叶摇头,苍白的脸色他一动更虚弱了,“不可能的,我这样对你,你怎么可能不恨我,你肯定是恨我的……咳!”
他说着,情绪激动又咳了起来,咳出了一点血。
沈清灼一慌,他给祁叶的药应当熬好了,沈清灼快步走出去,将药汁盛进碗里,又快步端回来给祁叶喝。
他会些疗伤的法术,只有法术疗伤还是不行的,还要辅助些药物。正好,他不省人事这三年祁叶种了很多很好的药材,长得茂密灵气充裕,一棵都没被动过。
沈清灼很快去而复返,祁叶还愣在原地,他以为沈清灼又要抛下他走了,他如今连抬一下手的力气都没有,却短短一瞬间想过无数种再将沈清灼抓回来的想法,甚至,想好了怎样死在沈清灼手中。
突然,他闻到浓郁的药味,沈清灼又回来了,站到了他的眼前。
新的这条链子很长,沈清灼能有自己的空间,却一路上银链都在响个不停。
沈清灼温柔给他擦掉刚才没来得及擦的咳出嘴角的血,将一整碗药递在他嘴边。
祁叶满脸阴鸷在沈清灼进来一刻烟消云散,委屈道:“药苦。”
沈清灼拿出一块糖喂给他。
“甜了吗?”
祁叶点点头。
沈清灼继续将药递给他,“现在喝吧,大口喝,很快就能喝完了。”
祁叶果然听话的开始喝药。
他说着怕苦,整个过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无比。
沈清灼还是又给他喂了一块糖,等全部药喝完之后,“来,张嘴。”
祁叶听话地张开嘴巴。
又一块糖落入祁叶嘴中,祁叶合上嘴巴,“谢谢主人。”
那么一瞬间,沈清灼觉得,眼前已经长大了的少年依旧乖极了,怎么这么可爱。
他更加坚信地觉得,自己错误的选择是对的,如果一开始他没有认错人,他或许会完成任务,但是会少了很多快乐,人生少了意义。
也或许,他依旧完不成任务。
沈清灼确实从来没恨过祁叶。
只是有时候,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祁叶可以不死。
也不要再受伤。
沈清灼以为他能冷漠对待祁叶,可是试过之后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沈清灼将碗收回去,轻轻拖着锁链走到祁叶身边,沈清灼担心沉重的声音会吵到祁叶,祁叶却觉得,这样的声音动听极了,渴望沈清灼再靠近一点。
“现在还是白天,你继续睡,我坐在这里陪你一会儿吧。”沈清灼温柔道。
然而,祁叶摇摇头,脸上不愿意。
“非要我也睡上来?”
祁叶点头,看着他的眼睛。
沈清灼无奈,脱了衣服鞋子掀开被子,在祁叶身边躺下。
“这样行了吧?”沈清灼无奈轻笑。
祁叶依旧不满意,看着他,不做回答。
离太远了。
沈清灼看出他眼神里不满的原因,转个身侧面向他,伸手搭在祁叶身上揽住他,呼吸都几乎交接在一起。
“这样可以了吧。”沈清灼耐心地问。
“嗯!”祁叶这次点头,又朝着他拱了拱,将头埋进他身上,伸手抱紧了他的腰。
一直到晚上,沈清灼都没睡着,祁叶这次也没再睡着。
因为,沈清灼身上太香了,他忍不住想多闻一会儿,想一直闻下去。
他一睡着,就闻不到了。
祁叶伸手摸他的脸,沈清灼甚至没闭上眼睛,疑惑地看向他。
祁叶:“你会不会到明天,又变成以前的样子,不再让我碰了?”
沈清灼:“我什么时候不让你碰过?”
祁叶说到这变得可怜兮兮:“你前几日还让我去死,昨天还笑我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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