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日,阳光已经失去了意义,太阳似乎即将走向终点,喘息着,战栗着吐出最后冰冷的热量。
远处,一阵沙尘如同飓风般飞卷而来,仔细一看原来是辆货车,车里装着满满的物资。
引擎的声音听上去已经到了极限,司机吃力地驾驶着车辆前进,像是有什么东西紧紧追在后面。
丧尸。
许多只丧尸跟在货车后面,以缓慢的步子跑动着,有些丧尸扒在车尾,试图向上爬着。
司机以蛇形甩了几个尾,没能把扒在车尾的那些丧尸甩下去,反而把在车里的队员甩得够呛。
“会不会开车!你往前开就行了,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干嘛!”
司机也来了脾气,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红着眼骂道:“你可闭嘴吧,要是没我你早就死了!”
站在车顶的队员打了一梭子后,往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连忙激动得锤车顶,喊道:“看看看,那是不是素队的车!”
“神啊,我们有救了!”
素星面色深沉,朝后招招手,疤脸扛出一面墨绿色的旗帜,向上举起。
这是发动进攻的意思。
狂风呼啸,卷得旗帜猎猎作响。
疤脸把旗插在车上,搬下一台发电机,开始摆弄他的设备,并且得意的朝应已违说,“小子,瞧你这么弱不经风的样子,就好好待在车里,别到时候见丧尸吓得屁滚尿流啊哈哈哈!”
“疤脸。”素星警告般说道,疤脸悻悻转头去做自己的事。
他拉掉设备上的遮布,露出了里面漆黑冰冷的仪器,那是一台声波发射器,“城里那些老东西倒是没闲着,这可是近几年倒腾出来的新玩意,说是能发出丧尸讨厌的声音,能够驱散它们,对这种大规模团攻最有作用了,瞧好啊!”
他把发动机一摇,声波发射器的发射端口显示灯亮了起来,追着货车尾巴扒拉的丧尸们一顿,连忙撒手往后退去,货车上防护压力骤然减轻,队员们开始将火力集中在前面几只丧尸上,眼看着就要脱困了。
素星走回车边,利落至极地跳进车里,说:“全部人到前面去,预防反扑。”
那一刻他的眼睛中充满了野性。
素星的车很稳,这台大家伙在他手里仿佛是一个听话的玩具,极其灵巧地穿过各类障碍物。
当和货车擦身而过时,素星当即踩紧刹车,轮胎在抱紧的瞬间,车身还在继续向前冲,反被轮胎一带,直接在原地甩尾,撞倒几只丧尸,以强悍的姿态插入丧尸和货车之间。
只见素星动作极快地解开安全带,抽枪开门一气呵成,只飘飘然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疤脸驾车过来,火都没有熄灭,就急匆匆跳出来,冲着应已违嚷嚷道,“你好好待着,别添乱!”
眼镜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应已违一眼。
可应已违的注意力始终在素星身上,他靠在椅子里,认真注视着素星的每一个动作。
车厢里的隔音很好,听不清外面的声音,只能看到血和粘液在空中挥洒。
应已违打开车载音响,颇为愉悦地欣赏着,指尖甚至跟着音乐打起拍子。
素星的眼神此刻就像一头狼,冷酷且精准地把子弹送进丧尸的脑子。
然而谁也没有发现,丧尸越接近应已违,攻击的速度越慢。
它们在畏惧。
无法从思想上改变的本能畏惧。
“就素队今天这表现,绝对能迷死那小子!”疤脸翻上货车,抓着丧尸的脚往下丢。
眼镜清空弹夹之后,换上了一个新的,颇为挑衅地看着应已违,“素队这么英明神武,到底看中了他哪一点?”
宁宁扛着火箭筒,对着远处还在徘徊的丧尸们叩动扳机。
嘣
宁宁脸上满是落寞,丝毫没有自己掀翻一票丧尸的喜悦感,低声喃喃道:“难怪之前一直拒绝我,居然是因为性别不对吗……”
疤脸和眼镜看到她的状态,默默躲远了一些,生怕殃及池鱼。
“你们说素队带人出来是什么意思,这还得分心思保护他。”疤脸压低声音,蹲下来和翻身下车的眼镜嘀咕着。
眼镜推推自己的眼镜,扬手用枪托砸着丧尸,还不忘时时关注着慢慢靠近应已违的素星,愤愤说:“这小子运气真好。”
而在此时,异变突生。
地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从背后朝素星扑了过去。
那是一只奇特的丧尸,如同蜥蜴般静静藏在沙地之中,它的手非常宽大,指头之间有蹼连接,轻巧又迅速的从地上跳起,对着素星的喉咙张开了嘴。
密密麻麻的尖牙堆在嘴里,一圈圈向内延伸,直至喉咙。
恶心。
那种扑面而来的视觉污染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不适。
“素队小心!”
眼镜朝那只丧尸接连开枪射击,可子弹打在那丧尸的身上居然悉数弹开,没能起到一点阻碍作用。
素星早有预感,提前往侧面闪躲,避开了那令人眼花的牙口,却不想丧尸身子在空中一扭,生生折了回来,追着素星就要咬。
来不及了。
素星不想死,他明明才把应已违找回来,就这么死去他怎么甘心?
那满是牙齿的大口近在咫尺,素星眼中发狠,将全身的力量调动而起,硬生生转过身抽手反击,将枪怼进那丧尸的嘴里。
一定要在手臂咬断前杀了它!
唰
一把锋利的剔骨刀在空中划过寒光,撑开了丧尸的嘴。
应已违按住素星的肩膀往后一拉,将他快被丧尸吞进去的手抽出来,把素星护在身后。
只见他反手握住剔骨刀柄,利落至极地割开丧尸的嘴,疼得那丧尸不住哀嚎,在地上连连翻滚。
应已违甩掉刀身上沾到的粘液,快速扫视了全身一遍。
还好,素星送他的衣服没弄脏。
疤脸和眼镜连忙上前,对那只丧尸的伤口连开数枪,直到确定它没法再爬起来后才放下心。
背着火箭筒的宁宁想来扶素星,却被应已违看了一眼,她捏着拳头退了一步,转头去帮货车上的队员。
素星喘着粗气躺在地上,抬头望着天空发呆,视野中突然出现应已违的脸,就听他说:“怎么样,有受伤吗?”
应已违把素星拉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仔细替素星擦着手上沾到的粘液。
擦完,翻转素星手掌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这粘液没有腐蚀性,身上有其他伤口吗?”
“没、没有。”
刚处理完丧尸的疤脸和凑到宁宁身边,又开始念叨起来,“啧啧啧,你瞧人家那粘糊糊的样子,少说也得好了好几年啊。”
“废什么话,快给我过来搬人!”
他们这次救助的货车里有不少物资,以及一个受了重伤的伤员。
“多谢多谢啊。”货车旁边走出一个人来,他就是之前敲车顶的人,连连向疤脸和宁宁道谢,“得亏各位了,不然这次我们队就得栽完。”见素星走过来,便主动迎上去,“素队素队,我叫高哥,您叫我小高就成,那个开车的是刘北,然后这个躺着的是潘德泉,我们愿意把这次十分之一的货给您……”
小高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救援,他们没命活着运回这些物资,更别提后面的各种奖励。
素星摇摇头,拒绝道;“我身为执法队长,这些事我应该做的,没理由拿你们的东西。”
躺在担架床上的潘德泉听着高哥和素队说话,眼睛却在到处乱看,他在找一个人。
刚才那个救下素队的人。
潘德泉觉得这个人很像当初骗他感情的人渣。
末日审判开始前,潘德泉是打算和那个人私奔的,他偷走家里所有积蓄,打进了那个男人的账户,因为那个男人说要和他在另外一个城市安家,到时候房本上写潘德泉的名字。
潘德泉那时满脑子都是和恋人在一起的幸福生活,答应了。
等他费劲力气偷出户口本,去约定地点等人的时候,没等到他的恋人。
他不信,又等了两天,才确定自己被骗了。
潘德泉不敢和家里说,毕竟那些积蓄是父母一辈子攒下来的,还被自家儿子偷了。
他真的没脸见人,只能一边瞒着一边打五份工,希望能早点把钱还上,可天有不测风云,潘德泉的母亲病了。
肺癌,一期。
手术需要把肿瘤完整地切除掉,但是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潘德泉的父母不想让儿子担心,就想用那些钱,加上和亲戚借的把手术做了,可到银行一看,钱全没了。
老两口以为是银行搞错了,连忙报警,结果一查,发现是自己家儿子把钱全取了。
潘德泉在父母面前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扛不住才说出真相,气得妈妈当晚就住进了医院。
钱没了,但病还得治,尤其这病在早期,医生都说有很大康复的希望,于是老两口干脆咬牙借了贷,去医院把这瘤子切了。
潘德泉他爸外面白天去工地,晚上去当保安,一个月下来人瘦了大半。
潘德泉的妈做完手术没几天,硬撑着出了院,去给城外的仓库里点货。
好在仓库的老板仁义,知道她这个情况,给她安排的都是最轻松的活。
潘德泉工作也特别努力,一家三口的日子渐渐好转起来,可半年之后,灾难降临在这个家庭身上。
潘德泉的妈妈在复查的时候,再次发现了癌细胞。
这次潘德泉的父母没有扛过去,他们没有能力再来一次。
于是妈妈为了不拖累家里,当天离家出走了。
潘德泉的爸爸出门去找,找了一个月,最后在殡仪馆里找到的。
之后潘德泉他爸因为过劳,也走了。
末日审判开启那天,潘德泉抱着父母的骨灰盒在楼顶上坐了很久,他看着楼下被丧尸追赶的人群,满目疮痍。
可是他忽然在奔跑的人群中看到一个身影,那个曾经让他在无数夜晚辗转反侧,害死他父母把他家拖进地狱的渣男。
潘德泉追了下去,这一追,就追到了现在。
他看着应已违靠在车边的身影,轻轻念道:“我找你找得好苦啊,阿昆。”
最后那几个字狠得像要把人咬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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