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郁辛怎么睡着的他自己也都不记得了,只迷迷糊糊记得傅恒郢轻声叫了一句他的名字。
他好像应了一声,又好像没应。
而后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傅恒郢在他的眉心落下了一个吻。
那个吻很轻,缱绻旖旎,似梦若幻。
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一个月,夏日渐渐入了尾声,日子平静而稳定的过着。
郁辛和傅恒郢的关系愈来愈好,两人性格契合,分明才结婚不久,但却有点老夫老妻的模样了。
科室最近很忙,医院三班倒的日子或许要到退休才到头。
顾淮还是时不时的会找郁辛的麻烦,但郁辛不再对其做出任何回应。
他想了很久,自己或许一辈子都说不出难听且恶毒的诅咒,那便就选择忽视。
有时候比起愤怒,漠视也是一种强有力的反击。
而郁辛这样的反击也的确是有用的,顾淮那样最在乎存在感的人,他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让郁辛难受,每每郁辛淡然漠视以后,他那张伪装出完美的面具都会露出裂痕。
郁辛最近衣柜里多了很多衣服,是傅恒郢买的。
那天他打开衣柜,看着琳琅满目春夏秋冬四季俱全的衣物都懵了。
衣服都被剪掉了吊牌,不知道具体价格,但光摸着布料质感,就知道价格应该不便宜。
他问傅恒郢怎么忽然给他买衣服,傅恒郢当时笑了笑,将他拉进怀里,说:“看到这些衣服的时候,我就想你穿上应该很好看,于是就买了。”
“我想看看你穿上会是什么样。”傅恒郢说着,手搭到郁辛的腰间,将郁辛拉入了怀中。
郁辛看着满衣柜的衣服,心中有负担,但又舍不得说不穿,况且傅恒郢给他的东西,他总是想好好爱惜的,便心中暗暗作出决定,之后也给傅恒郢买些衣服就好了。
傅恒郢衣品很好,给郁辛挑选的衣服也正如他所说那般,很适合郁辛。
那些衣服多数颜色鲜亮,郁辛本就长得较年龄更小写,穿上这些衣服,恍惚还有些男大学生的影子。
穿上去上班第一天,就有同事跟郁辛说,你今天衣服真好看。
当时郁辛打心里高兴,好像对方夸的不是他,而是傅恒郢。
不过因为工作原因,这些衣服也只有通勤路上会穿,一到医院就换上了工作服,这也是为什么郁辛自己很少买衣服的原因。
这天在换衣服,同事看着郁辛身上的衣服,又说:“这件衣服也好看,郁辛,你这从哪买的啊?”
郁辛也不知道从哪买的,想了想说:“我也不清楚,但网上应该能找到。”
同事便说:“那我拍个照搜一下吧。”
郁辛也没觉得什么,便让同事拍了照片。
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郁辛看见刚才问他衣服的同事正和另外几个同事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假的吧?这个价格他买得起?”
“你别说,他最近那几件衣服好像都这个价格,我之前在杂志上看到过,是b牌的成衣。”
“不至于吧,会不会是假货?”
“欸,你没听说吗?他最近……”
郁辛隐隐约约听到些他们的对话,正想着这是在说谁,几个同事就看见了他,停下了说话,散开去做事了。
郁辛见此察觉到了些什么,但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同事间背后议论这是常有的事情,若每句话都放在心上,那就太傻了。
同事只是同事而已,工作间泛泛之交而已,不必太在意。
徐珠最近有些奇怪,上班总不在状态,偶尔还会盯着郁辛发呆。
起先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郁辛难免就注意到了。
他想问问徐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想想又觉得算了。
郁辛不太喜欢插手别人的事情,况且有些时候,贸然插手别人的生活,你认为的好心帮助,或许并不是件好事。
最近科室病人很多,郁辛从一大早就开始忙个不停。
徐珠不在状态,又是实习生经验匮乏,这样的情况郁辛也不敢让她上手操作了,只能带在身边做一下无关紧要的小事。
郁辛管理的这几个病房里,绝大多数住的都是些慢性病的老患者,一年到头几乎有半数时间住在医院,都是些熟面孔。
给一位alpha老爷子打针的时候,那位老爷子忽然拍了拍郁辛的手,说:“小李啊,辛苦你照顾我,我家孩子都不来看我,没有你们这些医护人员,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郁辛听着这话操作的手一顿,他看向老爷子,有一瞬间恍惚。
老爷子说的话是感谢的,但人却是认错了。
这位老爷子在医院住了很久了,郁辛上班一般都是管这几个病房,所以他们见面次数并不少。
但就算这样,老人家记住的却是前两天郁辛休息时,短暂上了这边病房两天班的同事,而不是他。
郁辛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落,但终归没说什么,低下头说了一句“不用,是我们应该的。”,便迅速打好针离开了病房。
这件事在郁辛心里短暂的留下来一点痕迹,但工作忙碌,很快就被他放在了脑后。
再想起来是下班以后了,他其实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心里有些难过。
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工作好像没有什么意义,连病人都无法记住他。
这天夜里忽然下起了很大的雨,傅恒郢要加班,宴枢送郁辛回家后也匆匆赶会了公司,看样子是很重要的项目。
郁辛坐在沙发上等傅恒郢回家,可看着雨越下越大,甚至打起了雷,就开始担心起傅恒郢有没有带伞。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越来越深,雨也越下越大,地上已经积攒了不浅的一层水,郁辛便再也无法安静的等待了。
他抓起玄关处的伞,打算去找傅恒郢。
郁辛打车到傅恒郢的公司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清楚傅恒郢的准确岗位到底是什么。
他给傅恒郢打了个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大概是在忙。
外面又打了一声雷,特别响。
前台小姐注意到了郁辛,先开口询问道:“请问找哪位?”
郁辛走向前,说:“你好,我想找傅恒郢,但是我不知道他具体在哪,能麻烦你告诉我嘛?”
“请问你有预约吗?”前台小姐问道。
郁辛没想到还要预约,傻傻的摇了摇头。
前台小姐见此有些为难的模样,说:“那很抱歉,我不能让你见傅总。”
“如果你跟傅总认识的话,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前台小姐说。
“我打了的,但是他没接。”郁辛说。
“抱歉。”前台小姐说,“那只能等你电话打通以后了,我不能擅自放你进去。”
她指了指大厅的一排座位,“你可以坐那边等待,角落饮水机有热水。”
对方态度良好,还给了郁辛几张纸巾擦身上的雨水。
郁辛也不是会为难别人的人,听着这话便乖乖坐到了一边去等待,想着傅恒郢下班总是要从大厅经过的,自己在这里等也没关系。
来时因为太急,雨水沾湿了郁辛的裤脚和鞋袜,这会儿坐在着,湿漉漉的鞋袜粘腻在脚上,裤腿也贴着脚踝,触感有些难受。
郁辛俯身将裤脚挽起,但却是徒劳,总不能在公共场合脱掉鞋袜的。
他局促的坐在华郢的大厅,从踏入华郢的那一刻起,郁辛就觉得,傅恒郢工作的地方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和印象中的大公司不同,或许是主营互联网方向的原因,华郢装修很年轻化。
随处可见的绿植以及旗下app的周边产品,让整个公司都看起来特别有活力。
郁辛很喜欢这样的环境。
傅恒郢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郁辛正盯着大厅显示屏的宣传片发呆。
他听见手机铃声响起才堪堪回神,接起了电话。
“抱歉,刚才在开会,没接到电话。”傅恒郢温和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歉意。
“没关系。”郁辛低下头,足尖轻轻点了一下地板,他问傅恒郢,“那你现在忙完了吗?”
“嗯,准备回家了。”傅恒郢说。
“嗯……”郁辛看了四周一圈,有些犹豫的说,“傅恒郢……我在你公司楼下。”
电话那头的傅恒郢听着这话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郁辛便听见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等我。”傅恒郢说。
郁辛捏着伞柄,很乖巧的点了点头,而后又想起傅恒郢看不见,回答道:“好。”
傅恒郢来得很快,他在看见郁辛的时候还轻轻喘着气。
应该是跑着来的。
“这么晚了,怎么忽然来公司找我?”傅恒郢走到郁辛身前,问道。
郁辛抬头看着傅恒郢,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举了举自己手里的伞,“下雨了,我想给你送伞。”
但说完又将伞收回来了些,指了指外面,声音小了一些,说:“但现在好像已经停雨了。”
傅恒郢听着这话有些无奈的笑了,他接过伞,说:“没关系,雨总会下的。”
然后牵起郁辛的手,说:“现在一起回家吧。”
郁辛跟着他起身,但走了两步,傅恒郢本要离开的脚步又停了下来,带着郁辛转身走到前台。
“傅总……”前台小姐有些心虚的叫道。
“这位是我的伴侣。”傅恒郢微微颔首,对前台小姐说,“麻烦你跟其他同事说一下,下次他再来找我,直接放行就好。”
没想到忽然会被介绍,郁辛听着“伴侣”两个字一阵耳热,朝前台小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前台小姐目光中带着震惊,她好奇的打量着郁辛,嘴里回答着傅恒郢,“好、好的。”
郁辛被她这个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往傅恒郢身后躲了躲。
傅恒郢轻轻拍了拍郁辛的手背,他对前台小姐说:“谢谢。”
然后便带着郁辛离开。
坐上车以后傅恒郢直接打开了暖气,现在已是初秋,夜里开始泛起来凉意,郁辛的鞋袜都是湿的,这会儿脚被泡的冰凉。
“把鞋脱掉。”傅恒郢对郁辛说。
郁辛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点点头,脱下了鞋。
他有些局促的将脚踩在座位上,下一刻傅恒郢就伸手将他的一双脚带了过去,放在自己的腿上。
傅恒郢伸手将郁辛湿漉漉的袜子脱下,看着郁辛已经泡的有些发白的脚,眼神中藏不住的心疼。
他从车厢中找出一块毛巾,擦了擦郁辛的脚,手轻轻贴了一下冰凉的脚背,伸手将空调暖风对准了郁辛的脚。
“下次不准再这样了。”傅恒郢对郁辛说。
郁辛听着这话缩了缩脚,有些不知所措,然后就对上了傅恒郢的眼睛。
那双眸子中带着无可奈何,他说:“淋雨冻感冒了,我会心疼。”
郁辛身子一僵,他看着傅恒郢丝毫没有嫌弃自己,贴在自己脚背的手,感受着那双手的暖意和空调的徐徐暖风,心中无端想起了今天的那个病人。
那个错认他的病人。
他在想,自己照顾了好几个月的病人,不过是休息了两天,再回来就将他认错了,可傅恒郢却在分隔数十年后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这是为什么呢?
“傅恒郢。”郁辛轻声叫道。
“嗯?”傅恒郢眉头微微拧着,抬眸看向郁辛。
“同学聚会的时候,你怎么认出我的?”郁辛问。
“没有怎么。”傅恒郢表情很认真,“只是一直不曾忘记而已。”
“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郁辛跟傅恒郢说了今天医院发生的事情,他说:“或许是我太普通了,所以常常让别人记不住。”
读书的时候,他就是班里常常被忽略的存在。
所以对于郁辛而言,像傅恒郢这样优秀的人,能记得自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郁辛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好似只是阐述着一个平常的事实而已,他自己都不在意。
可傅恒郢却是不认可的摇了摇头,“你说错了。”
郁辛面露疑惑。
然后便听傅恒郢缓缓继而说:“世界上只有一个郁辛,一点也不普通。”
“是独一无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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