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要记仇?”裴思懿正说着,琴房里的声音却停了下来。
她中断自己的话,侧回身敲了敲门板,提醒汤乐怡:“别偷懒。”
话音刚落,她却直接被身旁人拉扯,一个趔趄,进了隔壁房间。
房门被关上,他还不松手,“和我说话不要分心。”
裴思懿下意识就应下:“好,不分心。”
说着低头看了一眼他紧攥着自己的手,也没有主动要挣开,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感受着少年人掌心炽热的温度。明明是炎夏,她也不反感这粘腻的热度。
看到裴思懿扫视而过的目光,祁晏还是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因为她没有主动挣脱而有恃无恐,靠近了她一些,把手握得更紧密
裴思懿见他这副模样,不禁笑了,又与他说:“那你听别人说话也要听全,可以吗?”
“我听漏了什么?”
“没听漏?”她顿了顿,“那你怎么没听见我和小汤夸你呢?夸你新生代第一,夸你比许多前辈还厉害,夸你……唔……”她叨叨说个不停,祁晏听得有些难为情,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当然没有听漏这些,只是背后听和当面听还是有所不同。当面被这么夸,他耳根都忍不住发烫。但他还是犟着脖子板着脸,故作着不在乎的样子说:“很多人都这么说过,我已经听腻了。”
“噢,是吗。”裴思懿歪头看向他的耳侧,“可是你耳朵红了诶?”
祁晏立刻抬手去摸,确实摸到了自己耳朵赤红的温度。
但他却说:“那是被蚊子咬了。”
说着他微微倾下/身,“昨晚阳台的蚊子真多啊。”
……昨晚的蚊子,听到这个关键词,与之一起在脑海中涌现的画面还有……没有点灯的阳台,温柔的晚风,与絮絮不止的谈天说地,裴思懿想到了这些,看着他的目光都不禁柔和了许多,两人之间的氛围在在靠近与她呼吸同一片区间的空气时,就变了。交缠的空气变得温热,含氧量似乎也在降低。
裴思懿下意识摸了摸鼻尖,祁晏却戳破:“你鼻子上没有汗。”
“臭小孩。”她的这声回应是不知所措时下意识的呢喃,说完之后她还是拍开了他的手,手腕发热,比他刚刚红了的耳朵不逞多让。
两人之间靠得太近,她干脆直接侧身从他身边挤出,径直走向了房间里的沙发,与他拉开了距离。缺氧会影响她的反应与判断。
转身顺着她的走向看去,祁晏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翻出了什么东西摆在桌上。但是这时候要上前去阻拦她已经晚了一步。
书桌就在沙发边上,裴思懿靠近时,一眼就看见了放在上面的一整排专辑,那是她的全部专辑。
她一时错愕:“你怎么……有这么全的?”
她刚刚送了汤乐怡一张绝版专辑,接过他房间里就出现了自己的全套专辑,这也太巧了。
祁晏顾了顾左右,只说:“姜洛霖给我的。你以前出专辑,他都会买上好几份送人,我这里他每次都会送,我就一直堆放在这里。”
“你别误会,不是放着积灰的意思。是我之前很少回来这里,就只能一直放着了。”
“我刚才是看到你送汤……那个小汤自己的专辑,才想起自己这里还有这么一套,所以才整理出来看看的。”
“噢,你怎么解释得那么多?我也只是随口一问啦。”他嘀嘀咕咕了一圈,裴思懿却这般四两拨千斤般回应说。
她又笑他:“你越解释,我会越奇怪的。而且姜洛霖买我专辑送人这事我也一直知道的,你不用多解释。”
祁晏怕多说多错,便就此打住。
裴思懿低头一张张地翻看起了自己过往的作品,然后随口一问:“你觉得哪张专辑的质量最好?”
“《不可思懿》,”祁晏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快太绝对,又改口道,“刚看到那张封面挺好看,名字也能让人一下子就记住。”
裴思懿偷笑,“确实,不可思议,哈哈。而且这张封面请的天王御用摄影师拍的,出场费都抵得上我一首歌的制作费了。”
“其实我也最喜欢这张,虽然它的销量不是最高的,但是里面那首纯钢琴曲是我最喜欢的。”
裴思懿有一个习惯,每一张专辑必出一首纯钢琴曲。第一张专辑时还有很多人质疑,到后来却有无数人催她单独发行一张纯钢琴曲的专辑。
“你以前总共发了九张专辑,总共有九首钢琴曲。”祁晏历数道,“再写一首,就能单独发一张纯钢的合辑了。”
裴思懿又发现了其中的关键:“你怎么知道我想发纯钢的合辑?”
祁晏哑口一瞬,然后立刻接道:“我没说你想,只说你可以。”
“噢,那我们还挺默契的。”裴思懿说,“我也一直挺想发一张这样的合辑的,以前粉丝也挺支持,不过现在就不知道能不能实现了。”
祁晏却比她还笃定:“会实现的。”
她继续翻看,祁晏似乎略有些紧张地站在她身后观察。幸好裴思懿只是看看封面,没有打开盒子看内部。
翻完后,她又嘀咕:“姜洛霖也是,我明明当初给了他很多我的签名专辑,但是他给你们的都是没签名的,估计把我签名的拿去送别人了,自己又去仓库拿了一些给你们。”
祁晏对此一声不吭,让自家哥哥默默背锅。
他的桌上工具俱全,裴思懿抽了一支金色的签字笔出来,说:“我帮你把签名补上,要不要?”
“好啊。”他当然要,“迟了这么多年,要个特签不过分吧?”
“想要签什么?”
“随你。”
裴思懿想了想,写道——to:臭小孩祁小晏
祁晏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任由她写了第一张,抢回了其他几张,说:“后面几张不能这么写。”
她饶有兴致地问:“那你想要我怎么写?”
祁晏一时想不出什么,真正想要的又不敢说,只能要求:“你写点正常好听点的,反正这个不行。”
“那我换几个好听的。”她说着,也没征求他的意见,于是刷刷几下,落笔写下了什么“万千少女的梦”“娱乐圈圈草”之类的称呼,想一出写一出,写一个还对着祁晏叫一声,他原本不红了的耳朵又被她惹红了。
到后来,他也就任由她胡作非为了。
明明他刚才跟着她同步出门,是想要揪住她,故意假装不高兴逗她,结果最后却反被她逗弄。
“圈草?圈草?”裴思懿又叫了他两声,“这个打印机有相片纸吗?让我打印几张照片?”
“打印什么照片?”
“我自己的照片。”她说,“小汤同学还想要我的签名照。”
他过去把机子打开,装上打印纸,随口道:“她要什么你就给什么?你对她可真好。”
听着他话里那股子味,裴思懿询问:“那你想要什么?”
他想了想,垂眸与她对视道:“我要你不要把我当小孩。”
“好。”她低头轻声应道,然后在最后一张专辑上写道——to:祁晏同学。
祁晏拿过,心想着,如果真的和她是同学,就好了。
*
结束一早上的课后,祁晏与裴思懿约定了下午一起交流复赛合作演出的事。
之前她要求了合作演出都由他来负责,自然也只是说说而已,她不会对自己的舞台不负责,提这个要求也只是想要求祁晏更加负责专注一些。
没想到他会这么负责,一天都不带休息的。
午饭后裴思懿在房间稍作休息,祁晏没有午休的习惯,便去到了琴房先稍作练习。
裴思懿有意听听他会练什么,便微微敞开紧闭的窗,枕在飘窗边等候着。不多时,隔壁栋的琴房里传来了琴声,弹奏的正是她《不可思懿》里的那首钢琴曲。
《思》
是思念的思,也是思考的思。
这首曲子她没有公开过曲谱,有爱好者扒过谱子,但也不是完全准确。
可隔壁传来的琴声,却与她的原曲别无二致。
琴声温和,绵长,且引人安眠,她静听着这段旋律流淌开来。
裴思懿枕着手臂,缓缓阖上眼眸,想到了当初创作这支曲子时的心境,渐渐睡去。安然一梦后,她醒来时感觉仿佛睡过去了整个午后,可一看时间,也不过过去了二十分钟。
隔壁的琴声还在继续,已经换成了一首练习曲。如果说刚才那首曲子,是弹奏者在模仿她的弹法,那这首,就是他自己本身的风格与水平。
这样的技法,这样的风格……仿佛带着她穿越过了十几年的时间线,来到几周前,又回到现在。
裴思懿迫不及待地下床穿上拖鞋立刻往隔壁跑去,在推开琴房大门时,看见少年人笔挺如松柏般的脊背,看着他的双臂起伏十指错落,她才默默舒了一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当面看他弹琴。
琴凳的位置有余,裴思懿在祁晏的身边坐下,紧贴着他,近距离看着他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中起伏跳跃,修长的手指,用力按下琴键时手背脉络分明。
又一重熟悉感涌上心头。
这是一双天生适合弹奏钢琴的手。
她抬起手腕,轻轻拂过小字组的琴键。
祁晏停下的按下琴键的手,侧眸看向她,似乎在疑惑她的举动。
裴思懿终于问出了心口的疑惑:“十一年前,高二下学期的某一个周末,你有没有来过这个琴房,替姜洛霖练琴?”
“如果你想不起来,那我再问个近点的时间,我回国的那天晚上,在琴房里弹奏过李斯特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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