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万更第二天
“说得倒是挺神的, 还什么世界文明将会毁灭。”张西西嚼着泡泡糖,吹出一个大大的泡泡,鄙夷看着那些报纸说:“吹得挺邪乎, 让大家人心惶惶的, 可最后呢, 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还真的希望发生点什么?”张南南鄙夷道, “二姐, 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我就这么一说。”张西西道, “我又不傻, 我干嘛巴着出事啊。世界毁灭对我有什么好处?”
“反正你说话小心点, 大姐听见了,肯定又要说你。”张南南说。
“总是说我。”张西西道,“她不说你,不说北北, 就喜欢和我对着来。你说元旦她也回家,怎么那么爱回家啊。乐眉姐姐都不带回来的。”
“想家了啊。你敢说你上学后就不回家了?不想家?”张南南拿起一块大大泡泡糖, 剥开外面的包装塞嘴里, 又去拿了一块。
“你怎么吃两块?”张西西连忙问。
“我要吹三层的泡泡。”张南南说。
“还能吹三层?你教教我。”
“那你再吃一个, 一个泡泡糖太小了, 怎么也得俩。”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对面教授怎么吹三层泡泡糖。张西西学了好久, 也练了半天,就是吹不成。
她又气又急,又被张南南无声嘲笑, 正好看见张北北回来了,说:“北北,你过来, 你会不会吹三层泡泡。”
“怎么吹?”张北北来了兴趣。
“我教你啊,你看你能吹出来不能。”
张西西现学现卖,人家北北一学就会,听了要领之后,吹了一个三层的。
“不可能!怎么我就吹不出来?都是三胞胎,怎么就我一个人差?”张西西不服气,继续她的吹泡泡修炼。
张北北则问南南:“姐姐,你想改名字吗?”
张南南摇摇头,“从来没想过。”
“可我想。”张北北拿来一张纸和一支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名字说:“我想改成这个。”
“什么?”张南南瞥了一眼,吹着的泡泡立刻炸裂了,糊了一嘴,她惊奇看着张北北,“你要改成这个?”
“是啊,不好听吗?这个多乖多可爱啊,符合我的气质。”张北北说着转了个圈,十分自恋地问:“是不是一听就能感觉到,这才是我的名字?”
张南南摇头,“不太清楚。”
“什么不清楚啊。肯定是这个好听的。”
“那你问问二姐吧。”张南南说,“再说了,你改个名字,很麻烦的,爸妈也不一定同意。”
“我才不问二姐,她肯定又要嘲笑我。”
三姐妹中,张北北长相是最漂亮的。
她长得几乎和邵女一模一样,完美遗传了邵女的全部优点。
皮肤白、杏核眼、鹅蛋脸,再加上一头乌黑的秀发,张北北常年占据煤厂一中校花的位置。
再加上她又是校广播站的,每天她的声音都会伴随着大家进入校园,又会在大课间和所有人相遇。煤厂一中,从初一到初三没有不知道张北北这个名字的。自从进了初二下半学期,就开始有人给张北北写小纸条。甚至还有别的学校的学生慕名而来,在大门外面等着,看见张北北出来了,立刻塞上小纸条。说是小纸条,其实就是情书。张北北都会笑盈盈收下,可她看都没看过,直接塞进了抽屉。
等教室的抽屉都放不下了,她就会用书包背回家,全都扔进她的柜子里。
这事儿邵女和张德福都知道,曾经十分担忧地和张北北谈了谈,张北北倒是比她们想象中还要理智和成熟,她直接告诉邵女她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也不想去做那么愚蠢的事情。一个人不好吗?干什么要和另一个人谈恋爱,那就是为了一棵树放弃了整片森林。
张南南依旧是三个人个子最高的,也是学习最好的。
她继承了邵女和张德福的优点。单看张南南,你会觉得既像邵女又像德福,反正两人都像。也可以说两人都不怎么像。
南南也是三人中最理性的。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看了很多的书。自从张东东去读大学,她就把张东东房间的书全都看完了。平时找不到她的话,那肯定在张东东房间看书。因为别人也进不去,张东东走之前,只把钥匙给了她最偏爱的张南南。
张西西就不一样了。她早就放弃了自己的外貌。
四姐妹中,她觉得自己是最不好看的。
肤色深、眼睛小,眉毛像杂草一样丛生。谁见了她,都会说一句,你是德福的女儿吧,怎么那么像你爸啊。
每次听到这里,张西西就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张德福并不难看,可让一个小姑娘长得像爸爸,她就不愿意了,尤其是在妈妈那么漂亮的情况下。
张西西从那时候起就觉得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她们三胞胎同时出生,为什么两个就可以像妈妈,她就要像爸爸。
可外貌这件事她是改变不了的,干脆就想开了。不去管了。
所以张西西从小到大,都是男孩头。一直到现在也一样,是班级女生头发最短的。
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偶尔想着留长了,可没坚持半个月,又跑去剪了个利索。
张西西早就听到两人的谈话,不动神色挪了过去,一把抢到张北北手里那张纸,看了一眼,惊讶说:“你要改这个名字?张贝贝!”
“是啊,不好听吗?我觉得特别好听。宝贝的贝,张贝贝。”
张西西立刻做了一个要吐的姿势,“你竟然还解释说是宝贝的贝!你说你要改成张贝贝就算了,你还说是宝贝的贝!”
张北北不理解她二姐的脑回路,看着南南问:“三姐,宝贝的贝不是这个贝吗?”
张南南笑得肚子痛,“是!是!就是这个贝,没错。”
“你啊,去和爸爸妈妈说。看他们让不让你改。”张西西在一旁道,“如果让你改,那我也改。”
“你要改什么?”张南南问,“怎么好好的都要改名字?”
“她都改了,我怎么不能改?不过,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说。”张西西说完就要走,突然回过头来,笑着说:“要不,我叫张宝宝?宝贝的宝?”
张西西还没来得及皮完,脑袋上就被人敲了一下。
她立刻转身看去,就见她姑姑站在身后,问:“你奶奶在不在你家?”
“我奶?”张西西摇头,“她不在家吗?”
张德凤还牵着鄂年,一松手对鄂年说:“进去吧,和姐姐们玩。”
鄂年高高兴兴跑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然后去够遥控器。
张北北抢过来遥控器警告他:“我还看着呢。你要不就出去,要不就老老实实坐在这里,我看什么你看什么。”
鄂年哦了一声,乖乖坐在沙发上。
“南南北北,你们看着点鄂年,别让他跑出去了。”张德凤嘱咐完,又火急火燎对张西西说,“西西,你跟着我去找你奶奶。”
张西西快哭了,“这么冷,姑姑,找我奶干什么,到了饭点,她自然就回来了。”
“不行,赶紧去找。”张德凤说着,看一眼张东东的房间,“你大姐不在家?”
“她一直在我奶奶那里,是不是和我奶一起去看王爷爷了?”
“他又怎么了?”
“住院了。”张西西压低了声音,“说是真的不行了。”
张德凤叹了口气,“本来说是只能活三个月的,这都过去两年了,也算好。走吧,你跟我去找你奶奶去。”
两人从家里出来,冷飕飕地,冻得张西西一直缩脖子。她把手都放进口袋里,后悔出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戴上帽子和手套。
“姑姑,你找我奶干什么啊,这么着急。”
张德凤迎着小北风,割得她的脸和她的心生疼。
“什么?”
张北北在家里惊讶看着鄂年问:“你爸你妈要离婚?”
鄂年点点头,“四姐,我的秘密告诉你了,你是不是可以让我换台了?”
张北北不肯,拿着遥控器问:“为什么要离婚,你和我说说。”
鄂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妈说不过了,把家里的杯子都砸了,然后带着我出来了。”
“那你爸呢?也没拉她,就让她出来了?”张北北又问。
“我爸在床上躺着呢。”鄂年看向张北北,“四姐,遥控器可以给我了吗?”
张北北已经没有心情再看电视了,把遥控器赶紧给了鄂年,对旁边的张南南说:“三姐,你听见了吧,咱姑姑要离婚了。”
“她不经常闹离婚?”张南南说,“不用管她。过两天就又和好了。”
“也是。”
不一会儿,邵女和德福也回来,张北北赶紧把这件事告诉了两人,邵女叮嘱她不要乱说,问鄂年想吃什么,然后去厨房做饭。
张德福不一会儿也来了厨房,看着邵女忙碌的身影,道:“你说他们不是真的要离吧。”
“怎么会。”邵女道,“那么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正是好时候,不会离婚的,最多也就是闹一闹。”
“也不知道德凤整天闹个什么劲,我如果是鄂军,早和她离了八百回了。一点都不带消停的,三天两头吵架闹离婚。”
“还是日子过得不顺心。”邵女道,“一会儿回来了,你别拱火啊。要不然德凤又要和你闹起来了。”
“我知道。我就在这里说说。”张德福叹口气,“鄂军家也是,没完没了的事。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屁大点事都找他。每天断不完的官司,也难怪德凤心烦,整天闹着离婚。”
邵女听了,转头默默看向德福。
张德福立刻就明白自己失言了,虽然抱怨的是鄂军,作为家里的老大,什么都要管。老人要管,弟弟妹妹的事也要管。可自己又何尝不是样的情况,这不,德凤要离婚,又来娘家闹了。
说是找翟明翠,可到了最后,不都是德福的事?
张德福明白邵女眼神的意思,他不好意思搓了搓手,赶紧把米接过来,说:“天冷了,水凉,这米啊,我洗。”
邵女把米递给他,“那你洗吧。”
张德福站在水龙头前把大米洗干净了,见邵女择菜,又赶紧去帮忙,“我择我择。”
张德凤和张西西两人到底还是没有找到翟明翠,在寒风中找了两个路口就灰溜溜回来了。
张西西一回来就往客厅里跑,冻得瑟瑟发抖。
张德凤则被德福叫住了,“德凤,厨房。”
张德凤立刻一转身,进了厨房。
她一进去,眼圈就红了,嘴巴一扁,看着德福说:“大哥,大嫂,我,我这次真的要离婚了。”
*
自从送张东东上大学那年,在火车站听到邵兵的丁克宣言后,黄静这两年就一直在和邵兵斗智斗勇,无时无刻不在战斗。
她软的也出,硬的也用,可是邵兵软硬不吃。如今的邵兵已经三十四岁,依然没有要孩子。
黄静愁得头发已经全白了,整天和邵海波面对面地长吁短叹。
可不管老两口怎么说,邵兵依然坚持己见。
黄静今天就把邵萍叫了来,和她商量要怎么办。
邵萍也给不出意见,这两年她也是没少跟着操心,可邵兵油盐不进啊,霍思嘉那边每次都是拿邵兵当挡箭牌,说都听邵兵的。要不要孩子其实无所谓,关键是他们两个过得好就好。
“霍思嘉年轻啊。”黄静说,“她就一个小孩心性。什么都不管。所有的事都是邵兵一个人说了算。和她说一点用都没有。”
“那邵兵那里说不通,只能找霍思嘉了。”邵萍说,“否则怎么办?”
黄静叹口气,抬眼看见汪乐眉,便问:“你怎么舍得回家了?平时让你来都不来?”
汪乐眉笑了笑,“那不是东东把我拽来的,让我和她做个伴。我也就跟着回来了。”
“怎么样,你的工作?”黄静问,“学生好教吗?”
“我没有教课。”汪乐眉道,“现在做的就是学校的管理工作。”
黄静也不知道管理工作都干什么,和邵兵的事比,没什么重要的,只能随口问一句,“有男朋友了吗?”
汪乐眉听到这么问她,立刻就低下头,“没有。”
“该找了。”黄静对邵萍语重心长道,“女儿不能留,留着留着就留成了愁,这你懂吧。”
“没人留她。”邵萍立刻说,“可她自己不找,我也没办法。”
“真的不找?”黄静稍稍转移了注意力,“不找可不行。乐眉,你可不能走你妈的老路。自己在外面没人给你操心,眼睛得睁大一点。”
黄静说着说着感慨颇深,“我这三个孩子啊,一个不如一个。老大离婚了,老三不要孩子,就老二过得还算不错,可惜了,四个女儿。”
“妈,四个女儿怎么了?”邵萍立刻辩解,“我倒觉得四个女儿挺好的。”
“你可别这么说,等她老了,四个女儿出嫁了,我看她怎么办,连一个养老的儿子都没有。”
“都什么年代了,姥姥,”汪乐眉在一旁说,“又不是只有儿子能养老,女儿为什么就不能啊。”
“你给你妈养老吗?”黄静立刻问。
“是啊。怎么了?”
邵萍笑着看向乐眉,然后对黄静说,“妈,你这样说不对,那么多独生子女,很多都是一个女儿的,只有女儿怕什么?女儿和妈妈更亲。”
“可是……”黄静立刻要反驳,却被汪乐眉截胡了。
“姥姥,你看就现在来说,是我舅舅常来看你,还是我妈常来看你?你自己应该也有数吧。”
黄静愣了一下,不说话了,的确,邵兵一年来的都没邵萍一个月来的多。没办法比,事实胜于雄辩。
黄静就不说这个了,转了个话题,“萍啊,你最大,你说说,这事该怎么办,丁克那什么的。”
“我还是那句话,做思嘉的工作。你别看他们家什么事都是邵兵说了算,可你没发现吗,那小两口感情多好啊。只要是思嘉想要的,邵兵肯定满足她。我觉得,邵兵的工作你就不要再想了,这么几年了,怎么都不成功。他本来就爱玩,不收心。不如找思嘉。好好和她说。”
黄静不是不想找霍思嘉,可当年闹得那么不愉快,自己逼着两人离婚,现如今怎么好再去找霍思嘉?黄静觉得她如果去了,霍思嘉不抽她一大嘴巴子都是好的。黄静就试探问邵萍:“要不,你去?”
邵萍立刻摇头,“妈,这事儿我如果再掺和,以后邵兵连我那里都不去了。原本就是人家小两口的事,哪有我这大姑姐说话的道理。再说了,生不生也真的和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那是你弟弟!”黄静着急道。
“是我弟弟,但是他不生,我也没有办法啊。”邵萍想了想,“妈,还是你得出面。”
“那思嘉不是不见我嘛。”黄静叹气,“我也没有办法。”
“这样,趁着东东和乐眉都回来了,我张罗一桌。咱们在外面吃顿饭,然后又是元旦,庆祝一下。我打电话找他们来,他们应该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到时候你也去。妈,当年的确是你做的不对。思嘉她嫂子再混,和思嘉也没什么关系,她也是个命苦的。可你当初逼着他们离婚,总是开口就骂人,怪不得人家不见你。你这样,先道歉,见了思嘉,好好道个歉,说不好人家念着你是长辈,就原谅你了。孩子的事,以后不就可以说了?”
黄静想了想,觉得只有这个办法了。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她可不能就这么放任邵兵不生孩子,做什么丁克一族,她还想抱孙子呢。
说到孙子,黄静就想到了汪洋。
“听说你经常去汪洋家?”黄静问道。
“嗯。”邵萍点点头,“那小家伙,几天不见我就想他,还想得不得了。”
“这也是奇了。”黄静道,“我就想不明白,汪洋为什么连爷爷都不让见,就赖上了你这个后奶奶?”
“什么叫后奶奶啊?”邵萍皱着眉看黄静,“你这话说的可真难听。”
“你是后妈,那不就是后奶奶?”黄静又问,“汪洋还是不去他爸那里?”
“听小敏说的,是这个意思。他爸给他打了多少电话了,让他抱着孩子回家,给他看看。汪洋死活也不去。就是偶尔抱着孩子去趟他奶奶那里。有时候在那里遇见汪子康。”
“这亲爸不认,和后妈走得倒是很近,也是怪了。”黄静道。
“那是我哥有良心。”汪乐眉在旁边道,“姥姥,为什么那么多的话,到你嘴里,说出来就不好听啊。”
*
翟明翠和张东东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张东东扶着翟明翠进了屋,说:“奶奶,我给你烧壶热水吧,泡泡脚再睡。”
翟明翠摆摆手,直接躺在床上,在医院待了一下午,累得翟明翠腰都疼了,她躺下舒了下身,说:“不用了,你赶紧回去睡吧。也累了一天了。”
“我不累。”张东东帮着翟明翠解开外面棉袄上的盘扣,“奶奶,你的扣子不好解,我给你解开。你早点睡。”
“好。”
翟明翠脱了衣服,躺在床上。
张东东又给翟明翠盖了一个被子,两个被子捂着,才暖和起来。
她又倒了杯水,就放在翟明翠床边的床头柜上,说:“奶奶,你缓一会儿,喝口水再睡。”
“行。你也赶紧回去睡吧。”
张东东轻轻把卧室门关上,这才走出房间。
她一出门,就看见张德凤原来住的房间突然亮起灯。
这房间自从张德凤嫁人之后,一直给她保留着。什么时候她回来,都会住在这里。所以里面一亮灯,张东东脱口问:“姑姑,是你吗?”
张德凤从房间出来,立刻要找翟明翠,“你奶奶回来了?”
张东东一把拦住她,“姑姑,我奶睡了。你有事的话明天再找她。”
“睡了我也有事。”张德凤说,“等不到明天了。”
张东东怎么都不肯放开,用力推着张德凤就把她推回自己房间,“姑姑,奶奶累了一天了,你不要去烦她,有什么事明天说不可以吗?”
“她去哪里了?是不是又去王大爷那儿了?”张德凤被张东东推着就推进了房间。
“是。怎么了?”张东东问。
医生都没想到王明竟然能活这么多年,甚至一年前,医生见到王明的时候,见他神采奕奕,精神上竟和健康人没有什么区别,也就提出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在家里好好养着,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王明便回家调养,和翟明翠两人没事就去公园遛弯,两人听听戏,逗逗鸟的,王明的饭量也慢慢恢复到以前,甚至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完全好了。
一直到今年入秋,王明又开始疼了。
这一次,整个人的状态像坐过山车一样,疯狂往下俯冲。
翟明翠亲眼看着他用了一年多的时间长回来的肉,在一个月内又掉了回去。
此刻,人已经皮包骨了。
翟明翠每天都要去医院,在床边陪他说几句话。
同病房有人问的时候,王霞就介绍说是自己的表姑。
事到如今,什么关系都不重要了。
翟明翠自然知道王霞是为自己着想,也就领了表姑这个称呼。
王明时常陷入昏迷,前天被送进了重症病房。
早晨翟明翠进去探望,他已经不认识人了。
主治医师出来问要不要插管,王霞抱着翟明翠又痛哭一场。
“怎么又去医院?”张德凤问,“不是快没了吗?还没咽气?”
“姑姑!”张东东立刻制止,“你怎么回事?怎么什么话都说?”
“不是。”张德凤觉得自己没错,“自己家里的事都不管,整天往医院跑。当初也是听说活不了几个月了,我们才同意你奶去和他聊聊天什么的,可没想到,竟然撑了两年。”
“这样不好吗?”张东东说,“奶奶是成年人,你不要管她好不好?你也不是事事向奶奶报备啊。就像今天,你一句话没说就来了。你这是在打扰奶奶的生活,并不是奶奶打扰你的。”
张德凤侧头抹了一把眼泪,“我也不想。可是没办法。”
“天大的事也等明天说。”张东东提醒张德凤,“奶奶今天一直说心脏那里痛,好不容易躺下了,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去打扰她。”
“行了,知道了!”张德凤皱着眉,“小姑奶奶,你可真厉害。这个家都是你说了算。”
“你知道就好。”张东东把门直接关上,“我走了啊,我要知道你晚上去找奶奶,明天你等着我和你闹!”
“你可真厉害!”
张德凤虽然这么说,可也直接上床了。不敢去翟明翠房间,她也有点怕张东东。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晨,翟明翠从房间出来,就看见鄂军在院子里坐着。
她赶紧叫鄂军,“你怎么在外面坐着,这么冷,什么时候来的,快进来。”
“刚到。来的时候正好见我大哥,大哥给我打开的门。”鄂军无奈笑了笑,“妈,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了。”
翟明翠丝毫不知张德凤在自己家里,一头雾水看向鄂军,“怎么说?”
“德凤还没起呢?”鄂军往房间看一眼,“我来接德凤回家。”
翟明翠这次明白了,走到房间门口用力砸了砸门,“张德凤,你出来,又怎么了?”
张德凤还在梦乡里,听到叫门声,直接坐了起来,愣了会儿神才想起昨天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正在和鄂军闹离婚。
事情还要从刚刚过去的十一国庆节说起。
当时酒厂安排所有的班组长团建,趁着国庆好时节,大家一起出去玩了一圈。
鄂军和白杏都在名单之中,两人难免在旅行中接触。
平时的工作还好,两人接触的不多。鄂军也有意避开白杏。可旅行的时候,人就这么几个,想躲着,就不太可能了。
白杏也是,离开鄂军后,跟了一个年龄大的男人。后来因为男人的儿女坚决反对,两人又分开了。白杏离婚后,眼看着鄂军再婚,还是和那么年轻的张德凤,心里难受地要滴血。
当时因为要应付老男人,无暇顾及心里的感情,等恢复单身后,整天看着张德凤和鄂军两人亲亲爱爱地,眼睛又要滴血了,可惜有张德凤无时无刻的盯着,鄂军也有意无意地和她保持距离,白杏竟从来没有单独和鄂军说过话。
所以在得知酒厂组织旅游,可以和鄂军单独相处的时候,白杏高兴地连夜做了头发,又买了几套好看的衣服,专等着那场旅行了。
旅行结束后,为了宣传酒厂文化,酒厂的布告栏里贴满了这次去旅行的照片。
张德凤自然也看到了。
可是那些照片,无一例外,白杏都是用力挤在鄂军身边的。
照片里的两人,和她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竟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在一起,笑得那么开心。
白杏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宣誓主权,告诉大家,鄂军是她的。
从第一天张德凤见到他们,一直到现在,照片里的白杏,又在朝张德凤叫嚣。
这本应该是她的男人。
张德凤回到家就和鄂军大吵一架,鄂军却觉得莫名其妙。
大家一起玩,他并没有觉得白杏怎么样。和其他同事相处没有什么不同。两人加起来也没说过多少话,都是普普通通的同事关系,也根本没有逾矩。
他也是看到照片后,才惊讶发现,几乎所有的照片里,白杏都是和他站在一起的。
有的还贴的很近。
鄂军不明白,怎么就成了这样。
张德凤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当时她没有被这些照片冲昏了头脑,她相信鄂军的话,她也知道这些都是白杏故意正式向她下的战书。
后面的日子,张德凤看鄂军看得就更紧了。
一有风吹草动,两人回家就会大吵一架。
一直到昨天下午,张德凤从工厂出来,就看见鄂军推着自行车,和白杏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
她呆呆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切,咬着牙,直接冲了过去。
白杏看到张德凤后,竟然笑着和她打了招呼。像多少年前一样,似乎又在宣示主权。
鄂军忙解释自己和白杏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谈,张德凤笑盈盈在一旁说:“那就谈吧,我应该不耽误你们的事,我就在旁边等好了。”
白杏微微一笑,立刻说不谈了,下次吧。
她骑上自行车就走了,走的时候还看了德凤一眼,朝她微微挑了一下眉。
就是那一下,激起了张德凤的怒火,她一个没忍住就骂了一声破鞋。
白杏自然知道那是在骂她,停下自行车,就往张德凤这边走。
张德凤没有白杏高,白杏又穿了一双恨天高,走过来的那一瞬间就感觉自己在气势上就被白杏死死压制住了。
白杏用力瞪着她问刚刚骂了什么,再骂一句试试。
张德凤梗着脖子又来一遍,声音比刚才大了很多:破鞋!不要脸!
*
张德凤连哭带骂的说了一遍,翟明翠抬眼瞧着他们。
“妈,你说,我还能过吗?当时我俩在厂子里打,他,就他,”张德凤指着鄂军,“一点都不帮我,就任由那女人打我。”
“你胡说。”鄂军立刻辩解,“我怎么没帮你,我在中间拉你们,你看我脸上这些,都是被你们抓的。”
“你拉架就完了?你怎么不打她?她都打你老婆了,你就在一旁拉?”张德凤气得跳脚,“你是想让她打死我,打死我你们就能重新在一起了,是不是?”
“你!”鄂军气的甩了一下胳膊,“无可救药。”
“是,我是无可救药,你呢?”张德凤一边抹眼泪一边叫:“你们去旅游的时候,那贴在一起的照片厂子里所有人都看见了!你让我怎么做人?谁看见了不笑我?”
“我和你说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拍照的时候她都在我身边站着,我真的不知道。”鄂军立刻说,“小年都这么大了,你觉得我还会干这些事?”
“怎么就不会了?”张德凤道,“鄂军我是看清你了,我也和你说了,不过了。”
鄂军瞧着张德凤,“你天天不过了挂嘴上,我就问你,你真的不过了?”
“不过了!”张德凤嘴硬道。
“行。”鄂军直接往屋里去,“我带上小年走,不过就不过。我也过够了。你整天防贼一样防着我。我在厂子里,都绕着白杏走,还不行?”
“带小年你别想!小年是我的孩子!”张德凤立刻推了一把鄂军,把房门一关,“离婚小年也是我的。”
鄂军看着张德凤,突然就笑了,“好好,是你的,给你,行了吧。”
他一转头,突然看见翟明翠坐在院子里,这才想起来还有老人在。
鄂军脸都白了,长长叹了一口气,挪到翟明翠面前,“妈,你看见了,我们每天都是这么吵的。这日子,我真的不想过了。”
翟明翠没说话,只是抬眼看向鄂军:“当初你们结婚,我就不同意。是张德凤一定要嫁给你,还和她哥哥们闹得十分不愉快。后来看你们还算合适,就放手不管了。现在你们要离婚,我也不管,管不了。你们都是成年人,自己的事自己考虑吧。想离就离,想过就过。我啊,不管。”
张德凤愣愣看着她妈,然后又听到翟明翠说:“不过德凤,丑话我和你说在前面,你知道这房子是你大哥大嫂的。我还活着的时候,你偶尔回来住,你大哥大嫂不会拦着你。可我能活多久,我一闭眼,你就不可能在这里继续住下去。没有小姑子结婚了,还住在大哥大嫂家的。我和你说清楚,你离婚可以,但这里没你的地方。你要明白。”
张德凤惊讶地张了张嘴,半天才喊了一句:“妈!”
翟明翠摆摆手,“你要是偶尔来住一次,可以。你如果要离婚了,然后住在你大哥家,你要去找你大哥大嫂自己说。我不管。”
翟明翠说完,就喊了一声,“东东,东东。”
张东东在自己房间就听见了,立刻跑出来:“奶奶,怎么了?”
“你爸在家吗?”
“我爸?我看看啊。”
张东东跑卧室去,见里面没人。又跑去厨房,看见邵女和张德福都在厨房坐着呢。
张德福看见东东来了,立刻朝她摇头。
张东东就明白了,小跑到隔壁,看见她姑父都来了,就说:“我爸不在家,怎么了奶奶?”
“你妈呢?”翟明翠问,
“我妈也不在。”张东东说完,叫了声姑父,然后说:“奶奶,他们都不在。”
翟明翠便对张德凤道:“看见了吧,你大哥大嫂都不在,这事我不能做主。这样,你带着小年先回你家,你们现在没离婚,那里还是你的家。你们办完了离婚,以后的事再说。”
张德凤气得直跺脚,“妈!你怎么回事!”
“好了。”翟明翠站了起来,“你们直接走吧,我就不送了。”
她说完,朝张东东勾了勾手,“东东,来,扶奶奶进去。咱们做点饭吃。一大早就让人不痛快。”
张东东忙应一声,立刻就去扶了翟明翠。
张德凤站在卧室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这烦恼中,有人来了。
来的是一个男人,骑着自行车,神色匆匆,直接骑到院子里,车都没下,就问:“这是翟阿姨家?”
张德凤立刻问:“找我妈有事?”
男人自我介绍,“我是王霞的男人。王霞让我来一趟。”
翟明翠在厨房里,刚刚往锅里接了水,听到这句话,立刻往外走,连锅都忘记放下了。
她走到院子里,看着男人,“怎么了,是不是你爸他?”
男人眼圈都红了,“翟阿姨,王霞让我来叫你,我爸不行了。撑不过今天上午。”
翟明翠听着,整个人木在了原地。
半天,她手一晃,小锅倏然掉在地上。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翟明翠整个人往后仰过去。
……
“奶奶!”
“妈!”
小院里顿时哭声一片。
张东东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爸!妈!你们快来,我奶奶晕过去了!”
第112章 辞职
翟明翠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睁开眼睛的时候, 只能看见面前的人头攒动,耳边没有半点声响。张德福正用力嘶喊着,翟明翠能看得出来他很着急, 可翟明翠硬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还有张东东, 就在她的正对面, 眼泪不停的掉, 看见翟明翠睁开眼睛, 惊喜地朝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可是翟明翠依然什么都听不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翟明翠就觉得突然耳边一阵长鸣声, 声音又尖又细,好像从后脑勺发出,然后又从耳朵里钻了出来,吱地一声炸起, 然后翟明翠就可以听到旁边人的喊叫声了。
“奶奶醒了,爸, 我奶醒了!”
“东东, 赶紧去倒杯水。快!”
“大哥, 这, 这得先扶屋里去吧,去床上躺一会儿也好。”
“你说你, 能不能别有事没事就来找咱妈,你们想离就离,谁也别说, 直接离了拉倒了。到处给别人说你要离婚,让别人劝着你不离?那就别离!”张德福狠狠道,“咱妈如果出点什么事, 张德凤,你给我小心着点!”
“妈,水来了。”邵女接过东东端来的水,对翟明翠说,“妈,你喝点水。现在感觉怎么样,清醒点了吗?”
翟明翠一把抓住邵女的手,她摇摇头,看着邵女道:“老大家的,走,送我走。”
“去哪儿啊妈!”张德福在旁边起得发抖,“你都这样了,你要去哪儿啊还。”
翟明翠看都没看德福一眼,她抓着邵女的手,又使了许多力,“老大家的,你送妈上医院,上医院。”
翟明翠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邵女,她明白自己那两个孩子千方百计也会拦着她,只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邵女身上。她看着邵女的眼睛,嘴唇不停地抖动着,“老大家的,老大家的!”
“好,妈,你把这杯水喝了,我送你去。我说到做到。”邵女说着,把杯子放在老太太嘴边。
翟明翠闻言,就着杯檐一口而尽。
“真的去医院?”张德福十分不满看向邵女。
“去吧。”邵女道,“咱妈在家里也不放心,不如去医院看看,万一有什么事,也能就地治疗不是?”
“也是。”张德福想了想,便道:“我去骑车,你们在这里等着,我送。”
“爸,我也去!”张东东连忙叫了一声。
翟明翠由东东搀扶着,穿上防护服,走进了重症监护室。
病床上躺着的王明,已经瘦的看不见人了。
他身上套着宽宽大大的病号服,旁边站着的王霞已经泣不成声。
翟明翠一进去,王霞就迎了上来,看见翟明翠后,一头扑进翟明翠的怀里,“翟阿姨,我爸、我爸他……”
“好孩子。”翟明翠拍拍王霞的后背,“别哭,你爸听得见,他会心疼的。”
张东东听了,转过头,用袖子狠狠地擦干眼泪。
“王大哥,我来了。我是德福他妈。”翟明翠站在床边,看着王明,“你还认得我不认得?你要是认得我,你就眨眨眼睛。”
王明一双眼睛浑浊无神,可在翟明翠说完后,他的睫毛动了几下。
“我就知道,你肯定认得我们。王大哥,你今天脸色不错,听说早饭吃了不少。这就对了,你得多吃饭,听医生的话,早早出院。你那几个老哥们还等着你下象棋呢。对了,你还记得咱们经常去的那个公园不知道,你不是总说厕所俢得不好吗,现在也改了。还有我这大孙女也回来,过元旦呢,我说来看看你,她也要来。你想啊,那时候跟着我的时候,就那么一丁点。现在也长这么大了。都上大学了。”
翟明翠说着话,轻轻握住王明的手。
王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好像在等待什么。
翟明翠缓缓道:“王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过,好好活着。”
她说完,就看见王明慢慢闭上了眼睛。
机器突然“嘀”地一声,重症监护室里,王霞嘶吼地叫了一声爸!
翟明翠手里的那只手,倏地滑了下去。
*
“这次怎么给?”
魏橙花吃着饭,给张传天夹了菜,见张德柱不说话,只能催促道:“你快点吃吧,吃完去学习,明年就轮到你了。”
“那不早着呢。”张传天眼睛盯着电视机里的足球赛,“我才放暑假多久啊,就催着我学习。开了学才高三,现在就给我压力。”
“不给行吗?你看你那三个姐姐,今年一窝端了。”魏橙花说。
“妈,我怎么听着你好像十分不高兴啊。怎么,我那几个姐姐都录取了,你还不开心?”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魏橙花气得拿着筷子就去打张传天。
“好了好了,吃饭呢,还吃不吃了?”张德柱实在烦了,开口阻止道。
“你终于肯说话了啊。”魏橙花说,“我刚刚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
“什么?”张德柱装作没听见,“你刚刚问我什么?”
“我问你这次怎么给?”魏橙花看向张德柱,“你能不能不装聋作哑啊。”
“该怎么给怎么给呗。”张德柱说,“今年大嫂那边特别困难,已经关停几个月了,咱们要是有钱,就给一点。”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魏橙花立刻说,“又不是她一人关门,我们电影院也半年没有动静了。我连工资都没有。”
“所以说大嫂仗义啊,关停的这几个月,员工的工资一分没少的都发了。”张德柱道。
“还是有钱。”魏橙花叹了口气,道:“当初东东上大学的时候,咱们拿的不少啊。如果按着东东的金额,拿出来三份的话,我的天,太多了,不行。那是一个人,现在是三个!”
“你自己看着办。你不想给钱,就买点东西,一人买一件衣服,也是心意嘛。”
张德柱说完,魏橙花一拍桌子,笑道:“德柱,你太聪明了!对啊,买衣服!夏天的衣服又便宜,一人买两件连衣裙能多少钱。对对对,明天我就去看衣服去。”
“我看你啊,不如叫上她们三个,让她们去挑。上午就去,中午的时候再吃顿饭,问题不就解决了?面子也有了,钱也有了。”张德柱道。
“你可真行!”魏橙花连连点头,“这几年真的没白混。”
张德柱叹了口气,“今年真的不好过,各行业都受了重创。对了,你们去的时候还是要戴上口罩。”
“都已经结束了,不用戴了吧。”
“去商场的话还是戴上。”张德柱道,“你不是要给她们买衣服吗?”
“那行。”魏橙花说,“那一会儿我就给大嫂打电话。明天带她们去。对了,你们店都正常营业了吧。”
“嗯,就剩一楼童装没有营业。”张德柱道,“重新装修一下,也快装完了。”
“大嫂还有钱装修呢。”魏橙花说,“啧啧,她也是真的厉害。之前听说要卖房子撑过去,房子最后卖了没有。”
“非典时期谁会买房子?”张德柱瞪她一眼,“当然没卖。”
“嗐,反正大嫂的超市一定不能出事。每次我从那里路过,就觉得亲切。当初大嫂也是有眼光,我们电影院一撤,那么好的位置,她就盯上了,硬是搞了个超市。啧啧,你看现在,我们电影院老总悔得肠子都青了。说当初不该为了一点点钱搬位置。你看现在那块地皮,成了全市最贵的了。”
“要不然就说,大嫂不是一般人。”张德柱吃完了饭,站起来往卧室去。
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叠钱,递给魏橙花,“你多拿点钱,别抠搜的,让三个孩子笑话。”
魏橙花立刻接了过来,放进自己的包里,然后问德柱,“对了,西西上的什么学校来着,说是提前批,以后要做警察的是不是?”
“是。”张德柱道。
“这个西西,真是出乎意料啊。”魏橙花开始往厨房端盘子和碗,回来看见德柱大爷一样坐在沙发上拿着牙签剔牙呢,也不知道帮她干活,气得撇了撇嘴。可不敢直说。
“我一开始就说了,西西肯定不一般。”张德柱道,“你就看她小升初的时候都快排名最末尾了,初三一年就赶了上来,最后一次考试考进了年级前五十。当时我就知道,这孩子啊,以后肯定行。”
“呵。”魏橙花洗着碗,听到德柱的话,道:“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张德柱一愣,“那我怎么说的?”
“你说,西西最后这次考试考这么好,是不是作弊了。怎么可能从后面一下就追到前面去了。”
二零零三年,全国人民饱受非典之苦,众志成城后,最终迎来了胜利。
张家三胞胎也在这一年迎来了属于她们自己的胜利。
三人同时考上了大学,除了张西西去了东北之外,剩下两个都考到了北京。
对于南南北北两人同时考进北京这件事,邵女觉得有张东东和汪乐眉在,她就不用操心这两个孩子的事情。可还有一个张西西,跑得太远了。她和德福商量许久,最后决定把南南北北送到北京后,就交给张东东和乐眉,然后他们两个继续北上,送西西入学。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南南北北还没开学呢,张东东自己拖着行李回来了。
推开门就一句话:爸妈,我辞职了。
第113章 大众
张东东毕业后就在一家报社工作。
她从小就作文好, 喜欢习作,又十分有正义感,可谓是黑白分明。在大学的时候, 她也是宣传部最能打的一位, 学校有任何需要的材料, 都是张东东一人执笔。时间长了, 她和这家报社就有了联系, 大四最后一年, 长期有合作。后来一毕业, 就直接报道工作, 无缝衔接。
出了学校,张东东才知道,自己幼稚了。
她好多针砭时弊的文章送到主编手里,主编看完就叫她过去一趟, 说,嗯, 写的好, 真的好。
她知道, 后面肯定又有但是。
对, 但是吧,你这没办法发。我们一个小报纸, 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简而言之,不能戳痛处,只能写好的。
张东东写了一段时间好的, 把自己写恶心了。
工作牌放在主编桌上,笑着说,我要辞职, 不干了。
说不干就不干,谁也留不住这个说一不二的张东东。
她辞职后,就去找了乐眉,两人抱头醉了一场。
乐眉也是羡慕张东东的勇气,毕竟这么好的单位,说走就走,没几个人能做到。
像她的工作,也折磨了她许久,可她没有离开的勇气。
张东东离职后,可以直接回家。
她离职后,能去哪里?
也可以回家,却要听着身边七大姑八大姨的催婚,或者介绍对象的时候,要向对方拐着弯的说她父母已经离异这件事。
汪乐眉不想回去,也回不去。
不如张东东。
张东东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也没有人叫她。她睁开眼睛,就从枕边把手机拿出来。这是一款诺基亚手机,新出的,张东东离职前刚刚入手。当时是想着换个新手机,让更多的新闻能找到她。可没想到,手机是换了,新闻也找到她了,可惜,发不出去。
张东东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她从床上下来,推开门便是热辣辣的大太阳。
三胞胎躲在客厅吹空调,电视机开到最大声,这是她们最放松的一个暑假,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大早晨睁开眼睛就打开电视机,然后从早晨看到晚上,这是三人的共同梦想。
这梦想已经实现了一个多月了,三个人依旧乐此不疲。
张东东推门走进来,摸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问:“咱爸妈呢?”
“爸爸去煤厂了。妈妈去超市了。”张南南连忙说,“大姐,你早餐想吃什么?早餐我们吃是面包加果酱。”
“我不吃那个。”张东东道,“不吃了,中午一起吃吧。”
“大姐。”张北北转头瞧着东东,“你为什么突然辞职了?”
“就不想上了呗。”张东东道。
“那么好的工作都不想干了?”张北北羡慕说,“我还说呢,等我开学了,一定要去你们报社找你,看看报社究竟是什么样子。可惜了。”
“那有什么好看的,就那样。”张东东抬手拿起一个苹果,看向张西西道,“张西西,没想到啊,你竟然考那么好。”
张西西挑挑眉,“那还用说!我以前就只是不爱学习,只要我愿意学,一学就会。真的。”
“啧。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张东东虽然这么说,可对张西西的大学和专业十分羡慕,又好奇,她拉一下张西西,“去把你的录取通知书拿来我看看。”
“干嘛?”
张西西转头看张东东,“那有什么好看的。”
“你拿来看看呗。我也看看你们这特殊学校的录取通知书长什么样。”
“就那样。”张西西道,“我都装好了。不想再打开了。大姐,真的和其他一模一样,不用看。”
“那你们毕业后做什么工作?”
“警察啊。”张西西说,“你以为呢。我以后肯定是要当警察的。”
张东东竖起大拇指,“真没想到,咱们家还能出个警察。”
“我也没想到,咱们家还能出个记者,可惜啊,辞职了!”张西西立刻道。
张东东抬手掐住张西西的后脖颈,“我看你还皮不皮。”
“大姐,你放手啊。要不然小心伤了你!”张西西喊道。
“怎么,你还会工夫?”张东东惊讶道。
“大姐,她学了两年多的自由搏击,你可别真的和她打,据说她一个能打两三个男的。”张南南连忙阻止道。
“真的?”张东东彻底来了兴趣,“你什么时候学的,你和我说说,不,要不你给我使两招,让我见识见识。”
“大姐,你是作为姐姐关心我呢,还是作为记者采访我呢?”张西西端起架子,“你要是作为姐姐关心我,我觉得你这关心来得太晚了,我都学了两年了,你今天才知道。你如果作为记者采访我呢,你又辞职了,你的记者证都没了,你干嘛还乱采访人?”
“有记者证就可以?”张西西立刻问。
“嗯。”张西西吃定了张东东没有记者证。
“你等着。”
张东东跑回自己房间,再回来,手里拿着一个证件。
张西西赶紧接过来一看,还真的是记者证。
“这记者证没收走,说做个纪念。怎么,现在记者证也有了,可以来几下吗?”
张西西倒是十分爽快,愿赌服输呗,就直接穿上鞋,“行吧,客厅太小了,施展不开,走,我教你们一套女子防狼术!”
张西西还在外面耍着,邵女和魏橙花就回来了。
两人一进大门,魏橙花看见张东东便道:“你妈说你回来了,我还不相信呢。怎么回事,听说辞职了?”
张东东见是魏橙花,便微微一笑,道:“二婶。”
魏橙花笑着对旁边的邵女说:“东东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邵女看了张东东一眼,然后对三胞胎道:“你们三个,赶紧去换衣服。婶婶要带你们出去买衣服。”
“对对,快去,我带你们去买衣服去。”
魏橙花说完,又看向张东东,“东东也一起去吧。”
张东东摇摇头,“你们去吧。我回去再睡一会儿。”
邵女让橙花先去客厅里凉快着,走进张东东的卧室道:“你婶婶总是说你和她不亲。你从小就和婶婶认识,怎么回事啊。”
张东东勉强勾了勾嘴角,“我也不知道。”
“以后见了婶婶热情一点,你对别人都不这样,就唯独躲着她。”
“我知道了。”张东东问:“妈,你也跟着去?”
“我一会儿还有事呢,来了一批货,要去仓库清点。”邵女道,“中午她们三个都不在,你准备怎么吃饭?”
“我随便吃点就行。”张东东想了想又道:“我奶奶什么时候回来?”
“本来说是等她们上大学那天去火车站,送完她们你奶奶就跟着咱们回家了。可是昨天知道你回来了,她就也想回家了。”邵女道:“等我今天忙完,给你姑姑去个电话。她如果要回来,我就去接她。”
“行,你把我奶接回来吧。你不接她,晚上我就去我姑姑家看奶奶了。”张东东道。
“你奶奶见了你又该操心了。”邵女说,“一听说你辞职了,昨天晚上都没睡好。”
张东东皱皱眉,“这有什么,换工作不是正常的事?”
“老一辈的人都是一个工作干一辈子。哪有没事就换的。再说了,你辞职谁也没通知,说辞就辞了。你奶奶能不担心?”
“你不担心?”张东东也有点纳闷,自从她回来,邵女竟没有问过她什么,好像完全不好奇。
“有什么好担心的。你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想法,也能为自己负责。”邵女说完,又道:“对了,趁着这个时候,去把驾照考下来吧。”
“考下来你给我买车吗?”张东东立刻问。
“我给你买辆自行车!”邵女好笑看着张东东,“行了,别贫了。你真的不一起去?”
“不去不去。这么热的天。”张东东想起来,又问:“我二婶给她们买衣服干什么?”
“这不是要走了吗?”邵女道。
“哦。”张东东想了想,“我是不是也要每人送份大礼?”
“那怎么不行?只要你有钱。”邵女说完,一推门就出去了,“孩子们,你们好了吗?换好咱们就走了,我送你们过去。”
邵女开的是一辆银白色大众,具体是哪款车,魏橙花也不认识,只认得最外面那个vw的标志。
她坐上副驾驶,对邵女道:“大嫂,说真的,我可羡慕你了。咱们这里,女人开车的好少。你不但有自己的车,还会开。”
“你也可以学啊。”邵女道,“以后这些东西都少不了。”
“我学了也没钱买车不是?”魏橙花越看越羡慕,“我前几天回娘家,我嫂子也在学了。说让我也去学,我想想算了。就我们家,也就刚吃饱饭,哪里有钱买车。学了也是白学。”
“那可不一定。说不好明天德柱就给你买回来了。”邵女笑道。
“可别想了,他抠门着呢。”魏橙花压低了声音,小声问:“大嫂,你一个月给德柱开多少钱啊,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工资能发多少,他就每个月给我点生活费,不够了再找他要。具体多少钱,我也不知道。你看你都开上小轿车了,我看小草也买了房子,怎么德柱一分钱也攒不下来啊。”
第114章 胶卷
邵女听了魏橙花的话, 抿嘴笑了笑,“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还是去问德柱吧。”
“这人真的。”魏橙花十分不满, “他一直都是这样, 什么事都不和我说。不像我大哥, 和你有商有量的, 你看我俩, 都是我问, 追着问都不一定带搭理你的。反正他主意多着呢。”
“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邵女道, “没事谈一谈, 说开了,就好了。”
“也是,谁家好过呢,没有好过的, 都是一堆琐碎的事。大嫂,德凤最近来了没有?”魏橙花问。
“没。就一个多月前她来接咱妈的时候, 见过一面, 就没有再见过, 怎么了?”邵女问。
“哦, 我也好久不见她了。想看看她和小年爸怎么样了。”
“挺好的吧。”邵女说,“那个白杏不是走了吗?其实他俩真没什么, 都是那女人的事。那不后来鄂军带着德凤和小年一起,找白杏说了一次后,白杏就辞职去南方了嘛。”
“我知道白杏走了, 可是人走了,也可以再联系啊。现在电话手机都这么方便,还有电脑, 什么网。”
邵女开着车,转头看了橙花一眼,觉得这人绝对不是关心才问的,而像是巴不得发生点什么,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联系对咱们有什么好处?”邵女说,“德凤万一离了婚,回到娘家,那就是德福德柱的事,是你和我的事。”
邵女看着橙花说,意思是告诉她,不要在鄂军和德凤两人之间拱火。最后小心殃及池鱼。
橙花听明白了,连连点头:“是,大嫂说的是。”
把四个人放在百货大楼门口,邵女开车便去了超市。
四个人下了车,直接奔里面走。
一楼进去都是童装和女鞋,靠着大门的左右两边店面,就是邵女的店铺。
橙花探头往两边看了看,没有德柱的影子,便小声对南南说:“也不知道你二叔去哪里了,没在店里啊。”
“可能在二楼吧。”张南南道。
“可能吧。”橙花招呼她们,“先上去买衣服,然后再下来挑鞋子?”
大家都说好,然后便上了二楼。
二楼全是女装,再往里,便是运动装。三胞胎逛得店面都不一样,张北北看得全是淑女装,南南就是休闲的,西西则一个人跑去了运动区。
“这三孩子,你们妈给你们买衣服也够难的,一个店满足不了你们,还要跑好几个。”魏橙花跟在后面,先陪着张北北又挑又试的,试了大半天,买了一条连衣裙。
从店里出来,张南南和张西西已经挑好了,各自坐在门口等着。
“都挑了?你们俩怎么这么快?”魏橙花看一眼南南的,一件秋装格子衬衣。西西的则是一件短袖。
“就这些?”魏橙花傻了眼,“你们每人买两件啊,都再去挑。”
“一件就够了。”张南南连忙说,“我们一人一件就够。谢谢二婶。”
魏橙花看着她们,小声问:“是不是你妈嘱咐你们了,不让多买,只让买一件?”
张西西笑了,“二婶,你可真聪明。”
魏橙花就觉得那脸立刻就烧起来了,来的时候她净和德柱商量怎么省钱了,还算了好久,一人两件衣服一双鞋子,得多少钱,这也不少花啊。可没想到,自己算计了半天,人家邵女早就给孩子们说好了,一人只许买一件,多了不让买。
魏橙花看看价格,仨孩子挑的都是比较合适的价位,店里有贵的,这仨都没挑。
魏橙花红着老脸,只能再三道:“再挑一件,再挑一件。”
人都是有感情的。
这一波让橙花十分难堪。她想着自己原本不是这样的人,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最讨厌的人?
这么多年,他们没少从邵女那里赚到钱。自从店里有了男童装,天天的衣服,几乎都是邵女直接从店里拿的。
只不过现在天天大了,没有他的码子了,以前的衣服,几乎都是邵女承包了。
承了那么多年的情,魏橙花也不是不知道。如今三胞胎上大学,自己算计半天,人家却一人只选了一件衣服。
高下立断。
魏橙花觉得自己太没脸了。
结果不管魏橙花怎么说,三胞胎谁也不肯再选了,鞋子也不看,都说自己的鞋子是刚买的,根本不需要。不要浪费钱,这是她们的家训。
魏橙花无奈看着她们笑,“你们什么时候有家训了?”
“二婶,我们家训可多了。我爸每天都能给我们拽出来一条。”
“二婶,咱们吃饭去吧,有点饿了。”
魏橙花一拍胸脯,“想吃什么尽管说,二婶今天请你们吃大餐。”
三胞胎最馋的就是汉堡可乐,拉着魏橙花道:“走吧二婶,我们早就想好吃什么了。”
张东东在家里也没闲着,中午跑厨房转了一圈,发现家里没什么吃的,回卧室换上衣服,就去了电子科技城。
这里全是卖电脑的,二楼是台式机居多,一楼则是手机和笔记本。
张东东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诺基亚手机专卖店门口。
她走进去,拿着自己的手机问:“这款有吗?”
老板瞄了一眼立刻说:“店里没有现货,这是新款,你如果要,我得给你调。”
“那什么时候能到?”张东东问。
“明天下午来拿。”
张东东点点头,“我要三台。”
老板看她一眼,惊讶道:“这么多?这款新的,价格比较贵。”
“我知道。”张东东说,“就要三台,然后都是这个颜色。”
老板哪里想到,今天上午没营业,大中午了,竟然一口气卖出三台手机,连忙笑着对张东东道:“咱们这个是要先付一下定金的。”
张东东点点头,“可以刷卡吗?”
下午邵女回到家,载来了三胞胎,又从后面拿出一袋子的零食。张东东从家里跑出来,问:“我奶奶呢?”
“一会儿去接。”邵女看着她道:“吃完晚饭去。”
“那怎么不先接来?”
“你姑姑知道你来了,也要见你,让你跟着一起去接。”邵女道,“晚上可等着吧,你二叔二婶也去你姑姑家,肯定一群人问你辞职的事。”
“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辞职吗,多正常。”
“这还正常?你那么喜欢写东西,就这么不干了?”邵女说完递给张东东一兜零食,“给,你的。”
张东东接过来,立刻笑了:“谢谢妈。”
“对了,你想怎么办?”邵女问,“以后想干什么?还去北京吗,说着去别的城市?”
“还没想好。”张东东说,“对了,妈,给我买台电脑吧。”
邵女看向她,“你连买电脑的钱都没有?你这几年上班,是不是一分钱都没攒下。”
“攒了。”张东东道,“都花完了今天。”
“买什么了?”
“手机。”张东东说,“她们的大学礼物。”
“啧,你还挺大方,就那点钱,给妹妹买了手机,自己想买电脑都不买。”
“我那些钱不是不够嘛。买三个手机够用,可台电脑就差多了。”张东东说,“我给妹妹买手机,你给我买电脑,不行吗?”
“行!”邵女看着张东东说,“买!”
三胞胎怎么都没想到,张东东竟然会每人送她们一个手机。
三个人在客厅听见了,都连喊万岁。
张东东告诉她们,明天下午手机能到,不过当时候三胞胎要帮忙押着邵女一起去电子城。
三个人叫起来:保证完成任务!
去电子城的那个下午,依然燥热无比。
张北北依然穿着她最喜欢的连衣裙,张西西则是万年不变的短袖和牛仔短裤。
南南和东东两人在后面吃着冰棍看着两人,南南就在感叹:“大姐,你说她们两个怎么会是同时出生的呢?”
“怎么?是不是你也感觉不像?”张东东问。
“简直是一点都不像啊。”南南道,“我和她们在一起,是不是也不像?”
邵女点点头,“对,你也不像。不过你什么时候开始戴上眼镜的?”
“高二就戴了。度数不深,你放假回来的时候,我都没戴过当时。前几天感觉看不太清,又去验光,发现以前的度数不能戴了。”
“又长了?”张东东问。
“对,长了。”张南南摇摇头,“我这眼镜估计是摘不下来了。”
张南南说着话,打开挂在脖子里的相机包,把相机拿出来,道:“你看她们在前面走着,怪有意思的,我给她们拍张照片。”
这是张南南唯一喜欢的娱乐项目:摄影。
她有一个相机,是高二那年和邵女说好,考试考到班级前五名的时候,邵女买来奖励她的。
这相机就跟了她一年多,上学的时候也放在书包里,走哪带到哪里。
“叫我看看。”张东东凑了过去,“你怎么那么喜欢拍照啊。”
“我也不知道。”张南南给前面三人拍了一张背影照,又对张东东说:“大姐,你站好,我给你也拍一张。”
张东东摇头,“算了,我不喜欢拍照片。”
“拍一张呗。”张南南说。
“不拍。”
两人一个要拍,一个偏不拍,吵吵闹闹就走进电子城。
诺基亚的老板见张东东来了,赶紧把三台手机拿出来,看见身后的三个女孩后才说,“怪不得,要买三个手机呢。”
张东东每人分了一个,“不用挑,一个色儿。”
说完,她就和老板付了钱,又问:“老板,咱们这里卖胶卷的地方在哪里啊。”
第115章 撒哈拉
“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就给三姐买了相机。”
张北北坐在椅子上, 头上是各种颜色的卷发器。她翘着二郎腿,对旁边的张东东道:“大姐,你还记得吗, 当初是谁给三姐买的相机?”
张东东绕过去这个话题, 问:“你下午不去上班了?都几点了?”
“你觉得这样能去吗?没事, 下午没我的节目。我给领导打个电话, 你等等。”张北北说着, 从包里拿出手机, 拨了个号, 那边一接通她脸上就带着笑, “主任,今天下午我不去单位了啊,出去采风。”
那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张北北陪着笑脸一个劲儿的说好好好, 然后挂了电话对东东道:“你看,好了吧。”
“你可真会说。采风?在美发店采?”张东东说着, 白了一眼张北北。
张北北可不在乎, 依旧笑嘻嘻地, “大姐, 你刚刚岔开话题,你说吧, 当初我三姐的相机是你给买的吧。”
张东东无奈看她一眼,“你怎么还这么鬼啊。”
“一看就能看出来好吧!要说我们不记得就算了,你也不记得?所以, 肯定是你给她买的。好了吧现在,酿成了大祸。”
“谁知道最老实的南南竟会做到这一步?你忘了她读书的时候,只喜欢学习、看书。要我说, 你们三个最应该担心的是西西,可没想到,她现在确实最沉稳的。还有一个就是你。”
“我?”张北北摇头,“我多老实啊。一直都是安守本分好不好!”
两人说着话,美发店的Andy就走了过来,一人给端了一杯水。
“谢谢。”张北北看着Andy说,“这是我大姐,你帮她也看看,做个什么发型。”
张东东立刻摆手,“我不做。”
“为什么不做?马上过年了,你看看你的头发,也该捣鼓一下了。”
“这是大姐?”Andy看向张东东,然后道:“你们长的可真像。”
“是吧。整个家里,就我和大姐长得最像。因为我俩都像我妈。”张北北道:“你给她搞个文艺点的,我大姐是自由撰稿人,可厉害了。”
“是吗!”Andy立刻流露出崇拜的表情,“你们姐妹俩可真厉害,一个是自由撰稿人,一个是咱们市有名的美女主持。”
“那是你没见过我二姐三姐,看见她们,你一样吓一跳。”张北北笑着说。
正说着话,美发厅就响起了广播:“大家好,我是主持人贝贝,欢迎大家收听‘与你同行’。”
张东东听了,对张北北说:“哎,你的广播怎么又开始了?”
“这是录播,大姐。”张北北道,“不知道了吧。早就录好的。我只有早晨的节目是直播,中午这档,是录播。”
“哦。”张东东点点头。
那边的Andy已经走到张东东身后,看着她的头发说:“是该做了。想做个什么样的?和贝贝老师那样,烫一下?”
张东东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看向张北北,张北北倒是毫不谦虚,“大姐,嘴巴闭上吧,别惊讶,大家在外面都叫我贝贝老师。”
“啧啧。”张东东感叹,“你这名字小时候没改成,长大了终于圆了改名字的梦啊。”
张东东说着,这才从镜子里看到Andy的名牌,她再次惊讶道:“你是Andy?”
Andy笑道:“对了,我是Andy,而且我也姓刘。”
张北北这个头发,一烫就烫到了下午五点钟。
两人坐得腰都要断了。
张东东只是剪了一下,出门的时候,警告张北北,以后不要再想让她出来陪着做头发了。简直就是浪费生命。
张北北一下就挽住张东东的手臂,“大姐,你看你。家里就咱们两个,你还不团结,怎么能行?再说了,你要感激我把你叫出来,要不然在家里听爸妈的长吁短叹?”
张东东一想起南南的事也跟着发愁,问:“你说不会咱们到了家,他们还再说这件事吧。”
张东东一语成谶,回到家的时候,客厅里灯火通明,北北悄悄往里看了一眼,便小声说:“果然,还都在!”
张德福听到声音,立刻问:“北北?是你不是?”
张北北连忙应了声,“是。”
“快进来。”张德福道,“说着有事,你还往外跑。你大姐呢?知道去哪里了吗?”
张东东朝北北摇摇头,警告她不要说她也回来了,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就听到张北北回道:“我大姐和我在一起,都回来了。”
她说完,赶紧往客厅走,张东东的脚步一顿,伸手就要去拍她,可是没够着,人已经进屋了。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邵女看见张北北后吓了一跳,“你头发怎么都烫了?还染了个什么颜色啊这是?”
“灰绿色。”张北北道,“妈妈,你看,好看吗?最近最流行这个颜色了。冬天显白。”
“东东呢?她也染了?快叫你大姐进来!”邵女道。
张东东已经走了进来,“我没染,就剪了一下。”
邵女因为张南南的事气个半死,这一会儿又看见这俩姑娘,尤其是张北北这一头绿毛,只觉得血压上升,大脑里轰地一声。
邵萍在一旁坐着,连忙道:“你们两个啊,知道你妈心烦,你们还气她。”
“大姨,我就烫了个头发,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吧。”张北北走过去,从后面抱住邵女,慢慢晃着,“妈,你别生气了,真的,你去看看,大街上都是这个色儿。多好看啊。”
邵女用力按着额头,“去去去,别晃我,我头疼的厉害。”
“南南还没来联系?”张东东搬了个小凳坐在邵萍身边,“大姨,一下午都没来吗?”
邵萍摇摇头,“没有,一直等着呢。给你妈发了微信,说是信号不好。找个信号好的地方,再通话。”
“这人!”张东东义愤填膺,“那就让人等她一下午啊。”
“你别说你妹妹。你这个当大姐的就没带好头。”邵女看向张东东道,“你说你,知道自己多大了吗?”
“知道啊。”张东东算了算,“也就刚三十出头。”
“刚出头?”邵女看向她,“你再算算!”
“三十三,行了吧。”张东东道,“正是青春好年华,怎么了?”
邵萍在一旁扶额,对邵女说:“别说这个,一说年龄我也犯愁。你看乐眉,比东东还大一岁呢。”
“这俩孩子是怎么了。都不结婚。”邵女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突地跳,“不结婚也不找男朋友,你和乐眉两个是不是商量好的?”
张东东笑了笑,“我觉得这样挺好啊。
“挺好?”张德福一直没说话,听到这里,也跟着摆摆手,“你去你房间,不行,我受不了两次冲击!”
三胞胎大学毕业后,张西西自然而然地进了国家公安系统,现在是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可经常不在本市,最近又被借调走了,已经去了大半年,还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张北北则是靠着自己从初中到大学的广播站经历,毕业就回来考了市广播电视台。一次性通过,现在主持一台叫做“与你同行”的节目,因为自己的业务水平高,人长得又漂亮,在市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谁见了都要叫一声贝贝老师。对,她的艺名叫做贝贝。为了弥补小时候没有改名的遗憾。
张东东辞职后一直在家,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个自由撰稿人。并把自己的这个自由的思想,毫无保留的传递给了张南南,以至于曾经最老实本分的张南南,成了全家人的痛。
张北北有点饿了,在一旁问:“妈,咱们不能光等着啊,什么时候吃饭。”
“我哪里有心思给你们做饭。”邵女拿着手机,紧紧盯着手机屏幕,“这个南南怎么回事,一下午了还没找到信号?”
“她现在在哪里呢?”张北北问,“不会是有时差,她已经睡着了吧。”
张北北话音刚落,邵女的手机就响了。
张北北连忙喊张东东:“大姐,来了来了,快来!”
邵女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大家都围了过去。
张南南的脸露了出来。
她带着防风沙的面罩,头上也围着帽子,用力往下拉了一下面罩,然后又迅速提了上去。
“你这是在哪里呢?”邵女连忙问。
“我在摩洛哥。”张南南对着手机大声喊,“妈,家里怎么这么多人啊。”
“你还说呢,不都是你。”张北北在一旁道,“咱妈担心你,不知道你又跑哪里去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才刚刚到摩洛哥,怎么会回去!”张南南说,“今年过年我是肯定不会回去了。你们不要等我。”
“不是,你去那里干什么了。”张德福连忙道,“这次去了多少人,安全吗?”
“放心吧,我们四个呢。”张南南手机一转,直接对上她的同伴,然后又转回自己这里,“看见了吧,四个呢。”
“四个也不安全!你忘了上次出的事?”邵女气得不行,“南南,你就听妈的,回来吧。”
“妈,你放心吧。我在这里很安全。”张南南说着,又转头用邵女听不懂的语言向旁边的人解释什么。
几秒钟后,她又转回来对邵女说:“爸、妈,巴尔想和你们说几句话。”
邵女为难看向张德福,张德福叹了口气,低声道:“总是躲着也不是办法,说吧让他。”
张北北在后面拉了一下张东东,小声问:“大姐,他们去摩洛哥干什么去了。”
张东东叹口气,“肯定是去撒哈拉了。都是三毛闹得。”
第116章 元旦快乐
张北北是没有看过三毛的任何书, 听了张东东的话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便问:“什么意思啊,三毛闹得?”
“你俩先别说话。”邵女转头阻止她们, “本来就信号不好, 你们再说话, 就更什么也听不见了。”
张北北立刻吐吐舌头, 道:“知道了知道了。”
手机屏幕里先是出现了一头黄褐色的卷发, 那么老长, 都几乎盖住了眼睛。
巴尔在那一头, 看到自己出现在屏幕里, 立刻用手撩了一下额头上的刘海,露出了他浅蓝色的眼睛。
邵女连忙往旁边转了一下头,皱着眉对德福说,“给, 你拿着。”
张德福只能接过来,可把手机拉得远远地, 尽量离屏幕里的巴尔远一点。
“呕吼!”张北北在后面低声喝彩, “竟然是蓝色眼睛!”
东东白了她一眼, “你小点声!一会儿又要挨骂。”
“爸爸妈妈你们好。”
巴尔操着并不熟练的中文, 在手机那头说,“我是巴尔。是南南的男朋友。嗯……祝你们新年快乐。”
张北北在后面就被逗笑了, “这老外中文说的还不错!”
“行了!”邵女转头打了一下张北北的手背,抱怨道:“什么啊,现在就叫爸爸妈妈, 谁承认了?”
“什么?妈妈,你说什么?”巴尔没有听清,还以为邵女是在和他讲话, 立刻问。
邵女只能对着屏幕摆摆手,表示没什么。
张南南也终于露了脸,屏幕里巴尔搭在南南的肩膀,南南对邵女道:“妈,巴尔听不懂,可是我都听见了啊。你对他好一点。”
“行了,别说你妈了。”张德福问,“你过年真的不回来?”
“都说了不回。”张南南道,“我们这才刚到摩洛哥。”
“三姐,你去摩洛哥干什么了?”张北北立刻凑过去,对着屏幕挥挥手,“你好,巴尔,我是北北,张南南的妹妹。”
“你好,北北。”巴尔亲切道。
“三姐,大姐说你们要去撒哈拉,是不是?”张北北立刻问。
张南南点头,然后竖起大拇指,“还是大姐了解我。”
“真的去沙漠?”张东东在旁边说,“你可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们一行四个人呢。还有当地的导游。”张南南挥挥手里的相机,“这次任务挺重的,计划半个多月才能完成。然后再返回,反正过年是回不了家了。”
张南南说着话,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她立刻应了一声,然后转头对大家说:“好了,我要走了,还没有吃午饭。吃过午饭就要出发了。导游还等着呢。”
“南南,你一定注意安全。”邵女在旁边连忙说,“别像上次那样。”
“放心吧妈。”张南南挥挥手,“我都没来得及和大姨说话,大姨,等我忙完这一阵,回家看你。”
邵萍嗯了一声,“照顾好自己。”
巴尔又说了再见,说完后视频通话就被挂断了。
张德福把手机还给邵女,邵女直接躺到沙发上长吁短叹。
“都已经去了,你就别多想了。”邵萍劝她,“反正她经历的也多了,经常这么跑,应该也习惯了。放心吧。”
“哎,孩子再大在我心里也是孩子啊。”邵女道,“真不明白,干什么工作不好,非要做摄影师。”
“做摄影师的多了,可没像三姐这么全世界跑的。反正哪里危险就往哪里去,一点都不省心。”张北北在一旁道,“是不是妈妈,家里这四个孩子,就我最让你省心了,是不是?”
邵女看着他,叹口气,“还真是,只有北北最让我省心了。南南是跑得远,哪里危险去哪里。西西呢,工作就带着危险。还有这个老大,最不省心。”
邵女还没说完,张东东就接了话:“都三十三了,还不嫁人。你是想这么说,对不对?”
“难道不是吗?”邵女从沙发上坐起来,“算了,不管了,我去做饭。大姐,晚上吃什么?”
“我不吃了。”邵萍看看时间,“我去趟汪洋那里,今天小敏值夜班,我晚上就得过去。明天一早还要给铭铭做早饭,然后让他去上学。”
“汪洋还没回来?”邵女问,“这一趟去的时间不短了。”
“两个月了。下个月能回来。”邵萍说着就站起身,“看见南南没事,我就放心了。这孩子,小时候就数她老实,是不是把那些劲儿都攒着,全留在现在用了!”
张东东已经先一步按住邵萍,“大姨,你就算再忙,你也得吃完饭再走。我去煮面条,一人吃一碗,很快的,五分钟!”
张东东说完,拉上北北就往厨房走。
张北北用力挣扎了几下,“大姐,你知道我不会做饭,什么都不会干。”
“你会吃不会?”张东东白她一眼,用力拽着张北北的手。
“吃东西我当然会了。”张北北挣扎了几下,没有成功,只能跟着东东去了厨房,“对了,大姐,你刚刚说三毛闹得,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
“我倒是觉得你该多读书!”张东东道,“家里那么多三毛的书,你就不能看一眼?”
“你知道的,我看见字就犯困。”
两人走进厨房,张东东打开冰箱发现家里没葱了,让北北去奶奶家拿点葱,张北北一动没动,就在那里坐着。
“怎么不去啊。”
“奶奶不在家,你又忘了?不是去咱叔家了嘛!她再不去,婶婶都要把家给砸了。”
魏橙花是想把家砸了,可她不管看到哪一个,最后都没舍得下手。
毕竟这都是用钱买的,如今她真的是一分钱都想掰开两半花,怎么还舍得砸东西呢。
而且当着两家老人的面,魏橙花的脾气也不得不收敛一些。她不给翟明翠面子,也得给自己亲妈面子。总不能当着亲妈发疯。
方曼颖如往常一样优雅。她坐在单人沙发上,也只坐了其中一角。
她眼皮低垂着,看着地面,丝毫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是在等着,等着翟明翠或者张德柱张口。
可张德柱一句话也不说,一样的耗着。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餐桌前面,离方曼颖远远地,一动也不动。
“亲家。”
翟明翠终于开了口,“要不咱们先吃饭吧,你看我饭都做好了。一会儿就凉了。”
方曼颖沉着脸,眼皮都没抬,“我不吃。我不饿。”
“那……”翟明翠只能看向张德柱,张德柱却一转身,给了翟明翠一个后背。
方曼颖不坐餐桌,也不吃饭,搞得翟明翠也不能坐下吃。这事都因德柱而起,丈母娘都来了,还饿着,总不能她自己坐在那里吃饭吧。翟明翠也只能跟着饿着。
可她依旧不死心,对旁边站着的魏橙花道:“橙花,你叫你妈吃饭。不能饿着啊,都做好了。”
魏橙花还没吭声,方曼颖就抬眼扫了过去,警告橙花,不许叫她。
魏橙花便说:“不吃就不吃吧。都给气死了,还能吃的下饭?”
翟明翠瞧她一眼,心想好吧,你们都不吃,我也不吃,都陪着。
张德柱那边可不这么想,感觉既然都问了一圈,你们不吃,我还是要吃的。于是拿起筷子,自顾自夹起了菜。
张德柱也是缺心眼子,一大家的人都因为他聚在一起,气氛十分压抑,方曼颖自从进了这个屋就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坐在沙发上,等德柱表态。一家人谁也不吃饭,就干坐着。可他伸手就夹一个凉拌菜。芹菜花生。
这芹菜咬在嘴里,嘎吱一声,脆得要爆汁。
而且声音也爆了,整个房间都能听到他嚼芹菜的声音。
方曼颖的脸立刻就绿了,抬起头瞪向张德柱。
翟明翠就觉得自己这张老脸,被这小子可是丢尽了,气不打一处来,立刻走过去,伸手就在张德柱脖子后面拧了一把。
张德柱吃痛叫了起来,“妈,你知道这里多疼不?”
翟明翠气得又拧一把,“我让你疼!我让你疼!”
张德柱只能躲起来,站在一旁委屈道:“我怎么知道会跌啊。我也不想赔钱不是?”
“你说你都买了多少年的股票了?你赚过多少?”魏橙花立刻在一旁道。
“我怎么没赚过?就是因为赚过,才继续买啊。”张德柱道,“谁知道这次这么背,竟然跌成这个样子!”
“橙花说你把给天天结婚用的钱都买股票了?”方曼颖终于开口问。
“哦。”张德柱不敢大声说话,“就十万块,我想着能赚一笔,可没想到……”
“你啊你!”方曼颖声音都在发抖,“你和我说说,你发过多少次誓了?说过多少次再也不玩股票了,可是你转头就忘啊。你说你们就那一点钱,全都扔进去不可?那十万块钱可是橙花攒了半辈子的钱啊。给天天买婚房用的,那么多钱,你一转手就给投进去了?”
张德柱喃喃道:“妈,会涨起来的,会的,你相信我。一旦涨起来,我还能赚一笔呢……”
张德柱还没说完,就看见翟明翠朝他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擀面杖,挥起来就要打。
第117章 两桶
这个时候, 已经过了大半辈子,眼看外孙张传天都快结婚了,方曼颖也就不再撺掇着闺女离婚。
她骂是骂了, 说也说了, 眼看着翟明翠挥着擀面杖就要打, 换作平时, 她是一定要去拉的。可这次, 她冷眼旁观, 看这一对母子还能做出什么戏来, 也就没去管, 平心静气看着翟明翠抄家伙。
翟明翠也是一时上头,被张德柱气得发抖,没有办法了,知道说也说不清醒他, 只能用手。擀面杖抄起来后,却突然发现压根没有人来拉她, 这一棍子下去, 张德柱脑袋都要打烂了, 她晃动着手里的擀面杖, 只能嘴巴比手上狠:“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都说老了老了,可以享清福了, 我这老了,又要来管你们这些糟烂事!”
翟明翠骂着,张德柱立刻站起来, 吓得抱头鼠窜,一边躲一边喊:“妈,你干什么, 还不放下,你放下好好说。”
这事没办法好好说。
张德柱自从手上开始有闲钱的时候,就开始炒股。
他有那么一点钱,就都扔股市里。
而且自己点儿背得不行,怎么个背法呢?就是和他一起玩的几个股民,都是看他买什么,反正反着买就对了。
这么多年,也不能说一分没赚,但赚的还不够赔的。如今张传天的十万块婚房钱也被他偷偷扔了进去,像一粒沙进了大海,连个响都没有,就没了。
张传天那边还着急结婚,女朋友等不及,已经定了婚,这下好了,别说结婚了,房子都没了。
魏橙花所以生气啊,把翟明翠叫来,又把自己亲妈叫来,两边老人都叫来了,张德柱却没事人一样,在那里嚼芹菜。
魏橙花就觉得自己当初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就看上了这玩意!
最后叫来两位老人也没处理了这件事,她们也没有办法,骂了这么多年了,张德柱不听,她们又能怎么办?
一直到晚上八点半,德福开车来接翟明翠,魏橙花把翟明翠送走,没一会儿,大哥也接走了自己的亲妈,翟明翠送完方曼颖回到家,推开门,餐桌上一片狼藉。
房间里已经没了张德柱的影子。
她只能往卧室去,推开卧室门,人家已经睡着了。
魏橙花站在门口,就呆呆地瞧着张德柱。
他呼吸平稳,还微微打着鼾。
魏橙花只保持冷静十秒钟,之后她转身拿起旁边桌上的一个东西,看也没看就直接扔了出去。
只听到张德柱嗷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迷迷糊糊中,只觉得一股温热从额角缓缓流了出来。
他抬手赶紧去摸,放在眼前一看,自己差点晕了过去。
一手的鲜血。
*
“大姐,你的样书到了。”
张北北下班回来,就扔给张东东一个包裹,张东东哦了一声,也没有打开,就在桌上放着。
张北北把羊绒大衣脱了,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见她姐一动不动,便问:“你怎么不打开看看啊。”
“每个月都一样,没什么好看的。”张东东道。
“那我帮你打开吧。”张北北撕开外面的塑料封皮,就看到一本小册子。
她打开目录,按着作者往下翻,就看见了东东两个字。
“这次写的什么啊?”张北北看了一眼题目,“还是之前那本小说?还没连载完?”
“哪里有那么快。”张东东道,“还早着呢。”
“这么长啊。”张北北笑着说,“都快成连续剧了。”
“你以为呢。”张东东一边换台,一边问:“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看的电视剧,怎么一个都没有啊?”
“我最近在重温《还珠格格》,”张北北道,“你要不要看?”
“还珠格格?”张东东啧啧两声,“你可拉倒吧。”
“也是,小时候看的时候,你就不喜欢。”张北北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姐,今天中午吃饭,我一个朋友还说,有个电视剧,编剧突然撂笔不干了,制片人急得要死,正到处找编剧呢。你要不要试试?”
“编剧?”张东东一愣,“可是我没干过啊。”
“学呗。”北北说,“我觉得对你来说肯定不难,你跟着学一趟,下次不就自己可以了?”
张东东没说话,拿着遥控器又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喜欢的电视剧。
张北北已经跑自己房间躺着去了,正拿着手机,慢慢的刷。
“欸。”张东东走到卧室门口叫北北,“你觉得我行吗?”
“我觉得你超级行!”张北北笑道,“你等啊,我推给你一个朋友,就是他认识制片人,在帮忙找编剧。他们这个剧好像是个长篇情景剧,需要的不止一个编剧。你先加上人聊聊,真不行就先跟着学习呗,等这个剧出来了,你也出师了,不好吗?”
张北北是个行动派,说着话就把微信上的人推给了东东。
张东东的手机滴一声响了,她拿起来,看到北北推荐的人,她嗯了一声,“行吧,我试试。一直都是些小说或者散文,也想试试别的领域了。”
“就是啊。”张北北道。
她刚说完,手机就响了。
张北北立刻按了接通键,手机那边就出现了张西西的脸。
“二姐!”张北北立刻叫,“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张西西一脸疲态,人还在办公室,面前是两桶方便面。
还在泡着,这才有时间打个电话来。
“我给咱妈打电话,没接。她还没回家?”张西西问。
“这不最近过年吗?超市忙得不行,每天不到十点她是不会回家的。”张北北说,“怎么了?你找她干什么?你不会也不回来过年了吧。”
张西西看一眼时间,方便面泡好了,便直接拿起一根火腿肠,用牙咬掉外皮,一手拿着火腿肠,一手拿起叉子。
随手打开一桶方便面,张西西就先挑了一下。
“张队,来点香油。”
旁边有人的手伸了过来,给张西西的方便面里倒了好些香油。
那人倒完了,就看见张西西在视频通话,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姑娘。
张西西皱着眉头,转头看对方,“你知道我不爱吃香油的,怎么倒这么多?”
“嘿嘿,没注意,半瓶子快进去了。”
张西西只能拿叉子往外舀,舀了几下,一个叉子能舀出来什么东西,只得作罢。
张北北躺在床上看着,已经乐得不行了。
“你笑什么笑!”张西西咬了一口火腿肠,问手机屏幕里的张北北。
“二姐,你一个人吃几碗啊?”张北北说,“我晚上从来不敢吃饭,好几伙,你一泡就是两桶,还吃火腿肠。”张北北说着,往旁边看过去,就见桌子上有个火腿肠袋子的角,便又问:“二姐,你不会是一次吃一袋吧。”
“你管的着。”张西西挑眉,“就吃一袋怎么了?”
“得,您吃,慢慢吃。”张北北说,“也是奇怪,怎么吃也不见你胖。”
“我运动啊大姐。”张西西道,“你知道我每天早晨起来跑多少?”
“都几点了,西西你还没下班回家?”张东东在外面听到两人说话,顺口问一句。
张西西没听清,只能让张北北复述一遍。
“还没呢,今天是回不了家了,晚上有个突击审问。”
“我说怎么吃两桶。”张北北道,“看起来一夜不用睡了。对了,你过年回不回来啊,三姐就不回来,你再不回来,家里没人了。爸爸妈妈多寂寞啊。还有奶奶。”
“你们不是人啊。”张西西怼她一句,“放心吧,就算是初一一大早,我也会赶回去的。”
“那就成。”
“你三姐去哪里了?我听咱妈说去了摩洛哥?”
“是。”张北北小声道:“不过大姐告诉我,她肯定是从摩洛哥出发,要去撒哈拉。”
张西西皱了皱眉,吃了一大口方便面,含糊道:“都是三毛闹得。”
又是这句话!
张北北暗下决心,一会儿一定去翻张南南的那一堆书。
张西西又要说什么,突然看到手机屏幕一闪,她赶紧对北北说:“不和你说了,有电话。”
第118章 炸带鱼
张西西挂了视频通话, 立刻给对方回了一个:没事。
那边的电话就拨了过来,张西西点了接通,手机屏幕一闪, 一副眼镜就先晃了一下。
刚刚给张西西倒香油的小伙, 这一会儿又凑过头来, 瞄了一眼, 连忙说:“是不是妹夫?”
张西西转头瞪他一眼, “赶紧吃你的吧。”
她说着, 就把手机放在自己面前, 听到里面的人问:“怎么又吃方便面?”
“那还能吃什么?”张西西说, “两桶呢,还有一袋火腿肠,够丰富了。”
她说完,抬眼看了屏幕, 也笑了,“你不一样也是方便面?”
钟爱国把眼镜摘下来, 乏力摁了摁位于鼻梁旁的睛明穴, 往后一躺, 就靠在了座椅上, 喃喃道:“这不是有个课题,太难了, 我们已经两天三夜没出门了。”
“怎么?又有问题了?”张西西问。
“还好吧,已经攻克了。他们出去吃饭了,我不想去, 准备吃个泡面就去睡觉。”
“那赶紧吃。”张西西说,“吃完就去睡。对了,我给你寄的毯子收到了吗?你睡觉的时候, 搭一下,要不又感冒了。”
钟爱国忽然站起身,然后指指自己的椅背,“看见了吧,毯子就在后面倚着呢。”
“一会儿睡觉的时候搭上。”张西西道,“对了,你过年回家吗?”
钟爱国拿起白色塑料叉子,“我正想问你呢,你什么时候能忙完?过年回不回家?”
“我肯定是要回去的。南南今年不回家了,我再不回去,我妈能杀了我们。我看忙到什么时候吧,就算是初一,也要回去的。”
“那我走的时候捎上你。”钟爱国说,“你不要开车了。”
“行。”张西西点点头,“咱俩能轮换着开。”
钟爱国吃着方便面,听到这一句无奈抬眼看向手机屏幕,“不让你开车,就是怕你路上开车累。你还换着开?咱能不能把自己当一回女生?”
“女生怎么了?女生就不能开车,女生就怕累了?你这不对啊钟爱国同志。你这是小看我们这些巾帼英雄。”
“谁敢小看你。”钟爱国立刻道,“你一个人都能撂倒三个。对了,你胳膊怎么样了,上次受伤的地方恢复了吗?”
张西西右手的叉子换到左手,然后用力伸展一下,对着手机屏幕里的钟爱国说:“看见了吧,好得不能再好了。你别给你妈说啊,你妈知道了,我妈也就知道了。她整天担心我,让我脱掉这身警服,如果让她知道我又受伤了,我今年回家后,就不用来上班了。”
“不上也挺好。”钟爱国小声道。
“什么?”张西西没听清。
钟爱国自然没再重复,又想说什么,就被张西西那边的对话打断了。
“张队,刘局找你。”
张西西立刻应了声好,直接拿手背擦了一下嘴巴,倏地站起来就往外走,完全忘了还在视频聊天。
“刘局肯定是问晚上突击审讯的事,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去。对了,别忘了咱们对好的点,我问到差不多了,就给你递个眼神,你出去给我打下电话……”
张西西一边叮嘱,一边和同事往外走。
那人听她唠叨着,便说:“张队,我妹夫知道你这么唠叨吗?”
张西西白他一眼:“去去去,那是我发小。别瞎说。”
张西西说完,突然想到什么,已经走到门口了,又停下脚步,撤了回来。
小跑到座位上,看见手机屏幕依然亮着,她笑着对钟爱国道:“不好意思啊,忘了挂了。”
钟爱国原本还困意十足,这一会儿也不困了,更没吃方便面,见张西西又回来了,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那边直接按了挂断键。
钟爱国看着已经黑掉的屏幕,半天一动没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长长叹了口气,把眼镜重新戴上,饭也不吃了,捞起身后的毯子,往里面走去。
*
邵女终于在年货节开始前把超市从里到外调整了一遍。
这次幸亏有德福帮忙,要不然她一个人,累都要累死了。
张德福已经办了内退,随着大学生洪流的冲击,技术部越来越需要人才。张德福自知自己能力有限,便激流勇退,在适当的时候卸下了科长的职位,又在两年前办了内退,过起了退休的日子。
虽说是退休了,可张德福比平常还要忙。
超市越做越大,又在市里开了第十家分店,邵女一个人实在是焦头烂额,家里的孩子没有一个人能帮得上忙的,张德福只能自己上了。
有了张德福的帮忙,邵女才算放松下来。去年她又把干了几十年的女装店和童鞋店都撤了下来,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当初撤店的时候,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店突然就不做了。邵女自然有自己的理由,实体店只能越来越难,人工和租金太贵了,利润撑不起这些开销,以后只能赔钱。不如早早撤出来,专心打理这几家超市。
果然,没多久网购铺天盖地的流行起来,邵女再一次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决断。
张德福把车停好,打开后备箱就看见一大箱的带鱼。
“怎么这么多。”张德福说,“咱们也吃不完啊。”
“炸一点,剩下的给大家分分。这次的带鱼特别好,我就搬了一箱。”邵女从车上下来,说:“咱妈和东东她们都爱吃炸的带鱼,西西也爱吃。多炸一点,走的时候让她带走。”
张德福便道:“那既然炸了,这一箱都炸完吧,不是还让西西带走。要分给谁,再拿吧。”
“那也行。”邵女说,“今天晚上就炸了,先让东东和北北吃,两个人说了好久了,想吃炸的带鱼。一会儿我去叫咱妈,晚上让她在咱家吃。”
“行。”
张德福说完就抱起那个大箱子,这么一抱才知道究竟有多少,又有些为难:“这些全炸完不得炸到半夜?”
“谁让你闺女爱吃。”邵女好笑看着他,提醒道:“别关后备箱,里面还有东西。”
张德福往里看了一眼,“什么啊?”
“保暖衣。”邵女道,“天太冷了,说是后天要下雪。我给咱妈拿了一套,给我爸妈也拿了一套。”
“哦。”张德福点点头,“我送过回家再来拿吧,你也拿不完。太多了。”
邵女看看手里还提着一兜的菜,便道:“不用,就拿咱妈的吧,剩下的我得空给她们送去,放车上吧。”
两人回到家,家里大门敞着。张德福直摇头,对后面跟着的邵女说:“看见了吧,这个东东,心忒大。只要是她在家,从来不关大门。就咱们这么进来,她都不知道。”
“这孩子,我和她说多少次了,就是不听。”邵女说。
张德福把带鱼放下,出门就要叫张东东,却被邵女一把拉住了,说:“你别喊她了,吃饭的时候我和她说。这几天都快把头发薅完了,你一喊她,思路又断了。”
张德福叹口气,“你说这北北,又给她说什么工作啊,本来就不出门,这下好了,更不出来了。我都几天没见她了。整天颠三倒四的,白天睡觉,晚上熬夜。”
“她喜欢干。”邵女把围裙拿起来,“咱们那时候没有条件,不能做自己喜欢的。凡事都是先想能不能吃上饭。现在有条件了,让孩子们追逐梦想去吧。”
张德福听了,好笑的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的,走到邵女身后,帮她把围裙系上。
邵女转头看他,“你笑什么呢?”
“我笑咱们这么养孩子,把南南养到摩洛哥去了。这四个孩子,都是追逐自己梦想的,一个也没勉强。”
“你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下次南南回来,一定留住她。想当摄影师就去当,咱们祖国那么多大好河山还不够她拍的,非要全世界的跑?”
“她不是说了吗,不是她想拍什么就拍什么,是她们的合作方需要什么,她们才去拍什么。”张德福说,“反正每一个省心的。西西也是,想起她的工作,我半夜都能出汗。对了,小草怎么说?你问她没有?”
“问了。”邵女道,“她说她也不清楚。只是知道钟爱国和西西一直有联系,两人自从同学就再也没断过联系。上大学的时候,爱国不是还去东北看过西西几次?可小草问过爱国很多次了,爱国就只是说他俩是好朋友。”
“你看,咱们的梦想又破灭了!”张德福已经把带鱼拿出来,准备洗洗切了腌上,“咱们老了老了,就这唯一的念想,又断了。你说爱国多好一个孩子啊。张西西怎么就这么不开窍。”
“别着急。”邵女说,“等过年回家,我再说说她。这俩人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只是朋友关系,朋友没有这样的。”
“你问问吧。咱们不论姐妹顺序,有一个先结婚的,哪怕是北北,都可以。”张德福说着,突然想起一件事,对邵女道:“我和你说了没有,昨天在生活区门口,我见有人送北北回来的。开车的是个男人,我就看了一眼,二十多岁,长得不错。”
第119章 更咸
张德福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时不时拿出来想一想,就觉得好像有了希望。老大不结婚,没对象。可老二可能有。如果老二和钟爱国那小子真的只是朋友, 起码老三有。可又转念一想, 老三的男朋友是个洋鬼子, 褐色头发蓝眼睛, 他每次视频都避免和他对视, 想想就心凉。那就剩老四了。
张北北人长得好看不说, 在市里也算是个风云人物, 一说起来, 谁都知道美女主持贝贝老师,工作长相都是名声在外,想找个男朋友应该是件简单的事。
张德福就把满腔希望寄托在了张北北身上,想着哪怕有一个, 先结了就是好事。
他是这么想的,也告诉了邵女, 想让邵女跟着他一起开心, 可看了一眼邵女的表情, 似乎没什么反应。
张德福在一旁拿筷子翻了翻腌着的带鱼, 问邵女:“怎么了,怎么没什么反应啊, 不高兴?”
邵女瞧他一眼,“你还不知道张北北?身边什么时候都是男人围着转,可你什么时候见她当真了。别说你见一个男人送她回来, 我也见过好多次了,从来就没重过人。”
“啧啧。”张德福一气之下手上力度大了许多,愣是把一块带鱼给夹断了, “那还炸什么带鱼,让她们喝西北风去吧。”
邵女好笑看着他,“那行,你别炸了,反正我也不饿,今天晚饭啊,也不做了,走,去看电视去。”
邵女说着就把围裙解了,往客厅去。
张德福愣在原地,看着邵女离开,自己端着腌着带鱼的盆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端了几秒钟,把带鱼放在一旁,转头拿起大铁锅。
吨吨吨倒了油,又打开火。
“她们不吃我还吃呢。”张德福喃喃自语。
一股油香传了过来,张东东用力抽了抽鼻子,穿上拖鞋就往外走。
“妈!”张东东站在门口叫了一声。
“干什么!”邵女坐在客厅嗑瓜子,看见张东东对着厨房那边叫她。
“你怎么在这里。”张东东转头看向客厅,“谁在厨房啊,我闻着是炸东西了,炸的什么?”
“你爸炸带鱼呢。”邵女说,“怎么了?”
“太香了,我先去吃一块,饿死了。”张东东说着就往厨房跑,跑到门口见张德福正在炸带鱼,炉灶旁的盘子里已经炸出来许多,她快速走过去,伸手就捏了一块。
“啊啊啊,烫!”张东东叫起来,“烫死了,烫死了。”
“喊着烫你还吃!”张德福白她一眼,“你就不能等一会儿?”
“我饿啊。”张东东尝了一口,“爸,有点咸。”
“你是不是中午又没吃饭?”
“没。”张东东头大,“睡醒就三点多了。”
张德福听到她这么说,更懒得理她了,转头看见张东东戴着那副黑框眼镜,穿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搞的大花棉裤和一件起球的毛衣,心里更糟乱,连连摆手:“去去去,端你屋吃去,看见你就烦。”
张东东哼了一声,端起盘子就走,“爸,我晚上就吃这个啊。不用做别的了。”
“你想吃也没有别的。”张德福见她走了,又大喊:“你别自己吃完,给你妈送两块。”
“知道!”
张东东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把盘子放在茶几上,对邵女说:“你老公让我给你送来的。我先声明啊,我已经吃了一块了,有点咸。”
邵女顺手拿了一块,“怎么,又挨骂了吧。”
“是啊,我爸说看见我就烦,我也不知道怎么他了。”
“他愁得。家里四个女儿,都嫁不出去。他现在整天就愁这件事了。”邵女道。
“你不愁?”张东东问,“为什么只是我爸愁啊。”
“你怎么知道我不愁?”邵女看着张东东,“我就是没说而已。”
“我看着不像。”张东东已经吃完一块,然后又递给邵女一块,“我觉得你不是真心发愁,好像就是在我爸我奶面前做做样子。”
邵女被张东东这句话逗笑了,看着她竖起大拇指,“不亏是剧作家啊。”
“对吧,我没说错吧。”张东东挑眉,“我可看出来了,还有我大姨,我乐眉姐不结婚,她也是嘴上说说,没见她真的发愁。”
“我和你大姨以前聊过,你们都是成年人了,自己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不能把我们的想法强加在你们身上,可是看着你们这几个孩子都这样,我们也是犯愁。可只是犯愁也帮不上忙,就那样吧,该怎么样,估计上天都安排好了。”
张东东没说话,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你真的不想结婚,谈对象,还是什么?”
邵女从来没有和张东东聊过这个话题,正好趁这个机会和她聊聊。
张东东捏着一块带鱼,牙齿一撕,一条细长的鱼肉就撕了下来,“怎么说呢,我也不是没谈过对象。大学的时候谈过,工作后也谈过。”
“是吗!”邵女惊讶道,“怎么没听你说过。”
“没什么好说的,都是先朋友相处,处着处着,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就接受了。”
“然后呢?”
“然后?”张东东抽了一张纸,“分了呗都。”
“为什么分手?”邵女看着她,“能说吗?”
“有什么不能说的。”张东东不太在意道:“都说我不像女朋友。反正吧,我提不上兴致。也不是那么想谈,就确定关系后,还是和平时一样。最后他们都走了。”
邵女无语看着张东东,“所以,为什么提不起兴致?”
“不知道。”张东东眼神有点闪烁,抬眼看见她妈怀疑的目光,只能实话实说,“还是不喜欢呗。”
邵女看了张东东几秒钟,最后叹了口气。
她转回头来,拿着遥控器按了几下。
电视机上不停换台,各种节目都是一闪而过,还没看出演的什么,就被邵女换走了。
张东东知道她妈还有话要说,也没走,就沉默地低头吃着盘子里剩下的几块带鱼。
邵女从第一个频道换到最后一个,又从最后一个换到第一个。
加加减减,减减加加。
满室的沉默,连电视机都来不及喧哗,就被邵女换了过去。
“东东。”
她突然开口,转头看向张东东。
张东东低着头,就感觉到邵女的目光,应该就在自己头顶。
她不敢抬头,只是盯着盘子里那盘已经凉了的炸带鱼。
“东东,你是不是还想着大汪?”邵女终于问出了口。
这个问题像是一封锐利的刃,割破了电视机里传来的声音。
使得整个客厅,陷入可怕的沉寂中。
张东东始终没有抬头,她的头发盖住了整个侧脸。
直到邵女听到一声啪嗒。
“啪嗒、啪嗒。”
那盘带鱼要更咸了。
第120章 商量
好多问题问了还不如不问。
邵女问过张东东的那个夜晚, 她就失眠了。
她早就看出了张东东的问题。她不是不爱,不是不懂爱,不是不会爱, 而是她一直都陷在过去的爱, 从来没有走出来过。
邵女没问之前, 还可以偶尔骗骗自己, 说东东是没有遇到真命天子。可如今, 事情已经明朗, 张东东已经三十三, 她依然忘不了自己十几岁爱过的男孩子。
“你怎么了?”张德福早晨先起床, 已经穿好了衣服,“昨天是不是没睡好,我看你总是翻身,有什么事吗?”
“没有。”邵女笑了笑, 看了眼时间,“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北北今天也不上班。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张德福说, “可能是老了, 觉越来越少。”
他说着, 有意看了一眼镜子, 镜子里的他,双鬓已经白了。
“你看我的鬓角, 都白透了。”张德福说,“不承认老也不行啊。”
“马上就过年了,要不要去染一下。”邵女问, “你如果要去,我带你去一个理发店,染得挺好的。”
张德福又看了一眼镜子, 摇头说:“还是算了。染出来的黑色也很假。就这样吧。对,”
他好像下定了决心,“对,就让头发这么白着,也让她们四个过年的时候看看,我都老成什么样了,她们还这么不懂事。”
张德福说着,就往外走,“我出去买点早餐,你想吃什么?”
“买点豆腐脑吧。”邵女道,“生活区门口那家的,咱妈说想吃。”
“好。”张德福说。
“拿上保温桶,就在厨房的柜子里。”邵女连忙叮嘱,“别用袋子提,塑料袋一加热……”
“我知道。”张德福已经走出客厅,轻飘飘回了一句。
他刚出门,就看见张东东房间的门虚掩着。
他站在门口叫了一声,“东东,你醒了?”
房间里没有人回话。
张德福便想把门关上,可离近了才发现,房门里还有点灯光的影子,天都大亮了,还开着灯。
他慢慢把门推开,往里看了一眼,果然,张东东的台灯还开着,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张德福只能走过去,看见电脑还亮着,推了推张东东:“东东,去床上睡,你这么睡,醒来就会感冒。”
张东东被推醒了,抬起眼睛看向张德福,喃喃自语:“哦,爸。”
“爸什么爸,赶紧上床睡觉。电热毯我给你开开,你手都冰凉了。”
“哦。”
张东东迷迷糊糊中,就感觉自己被人架了起来,然后她重重躺到床上。又感觉到有人给盖了被子,都是模糊的,像做梦一样。
张东东躺好了,一个侧身,就睡了过去。
德福把台灯给关了,这才慢慢走来。
出来就看见了邵女,邵女站在门口往里看着,见德福出来了问:“怎么了?”
“写了一夜。”张德福说,“刚睡着。”
“那把门关上吧,这又得睡到下午了。”邵女说着,直接关了门。
“你怎么起这么早?再睡一会儿呗。”张德福说。
“算了,我也睡不着了。”邵女已经走到厨房,拿好了保温桶,“我跟你一起去买早餐。”
两人散着步,走到生活区门口,然后吃了早餐,又带了回来。
回来的路上看见第一生活区已经开始动工了。
老旧房改造,原来的生活区已经拆完了,要盖成楼房。原来的住户将进行一定比例的兑换新房,剩下的房子则由开发商统一售出。
第一生活区已经拆完了,第二生活区也在拆改之列。
“我听说过了年,咱们这边也开始动工。”邵女问,“你知道吗?”
“听说了,不过没那么快,怎么也得五六月份了。”
“还真的不舍得。”邵女道,“我不喜欢住楼房。还是喜欢这样的院子。”
“可是房子太旧了。咱们这边还好,第一生活区的电线都老化了,不拆不行。”张德福说,“反正也是置换。还能在这一块儿住。”
“咱们这两套能置换多少?”邵女问道。
“按面积来。”张德福想了想,“大概能换个四、五套吧。”
“最好能换到一楼。”邵女说,“我实在是不习惯爬楼。”
“不知道咱们第二生活区准备怎么改,等我得空去一趟煤厂,问问去。”
两人回到家,张德福把买好的早餐给翟明翠送去。
翟明翠正坐在房间发呆,看见张德福端着碗进来了,连忙说:“你出去买饭了?”
“嗯。东东妈说你想吃豆腐脑了。”张德福把碗递过去,“一路上凉了好多,你快趁热吃吧。这里还有油条。”
翟明翠接过来,一手拿着碗,一手捏着勺子,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叹了口气。
“怎么了?”张德福问,“昨天给你送带鱼的时候,看你就不高兴。”
“人活时间长了,也不是什么好事。”翟明翠喃喃道,“你们小的时候总觉得你们还小,等长大了,我就好过了。可是怎么你们都长大了,甚至都老了,我还一样不好过?”
“怎么了?”张德福看着她问:“是不是还是德柱那边的事?”
“除了他还能有谁?”翟明翠喃喃道,“把钱全赔进去了。天天说要结婚呢,买婚房的十万块钱也都砸里面了。哎,这马上过年,天天要去未来的岳母家,到时候人家问的时候,不知道要咋说呢。”
张德福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还是生姑娘好啊。”翟明翠道,“当初我还生气,说东东妈怎么就生了四个闺女,现在看起来,什么都没生闺女好。这四个闺女,都和她妈亲近,你们呢,也不需要想着给她们买房子结婚。当然,你们想买也有那个钱。说白了,还是东东妈能干,开那么大的超市。这要是一堆儿子,也不愁。”
“妈,你怎么又说起这个事了。”张德福道,“虽然东东她们都是姑娘,我们也没想着什么都不给她们。儿子和女儿有什么区别啊。没差。”
翟明翠没说话,又吃了几口,问德福:“南南不回来了,是不是?”
“嗯,不回来了。还在国外。”
“西西呢?”
“她回来。”德福说,“说了,不管多晚都会回来。”
“那就成。”翟明翠把碗递给德福,“我也不知道能活几年了,见一年就少一年。你端走吧,我不吃了。”
张德福看一眼手里的碗,也就吃了小半碗,便道:“妈,你再吃点吧,油条一根也没吃完。”
“不吃了。”翟明翠摆摆手,“吃不下。一会儿我去德柱家再看看,两人不知道又打了没有。橙花是个厉害的,德柱也不知道让着她,两个人真的打起来,那就把家都拆了……”
邵女从家里走的时候,张北北还没起来。
人是早醒了,就是不起床,在床上赖着玩手机。
邵女也不管她,她完全是放养这几个孩子,从来不像别的父母那样必须把他们拉起来吃过饭再让去睡。邵女也不会特意给她们做饭,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她们自己做。对谁也没负担。
先去了一趟超市,走到的时候,小草已经早就到了,正在看昨天的报表。
邵女一去,她就把报表递给邵女,邵女赶紧摇头,“你自己看吧,你知道的,我看见这些数字就头大。”
小草只能再拿回来,这么多年了,两个人十分默契,里面的这些账目等琐碎的小事,全是小草一个人负责。邵女主要是对外。可做的大了,她也不需要自己出去谈生意了,都是别人找上门来,和她谈。
邵女轻松不少,完全是因为小草的兢兢业业。
“爱国过年回来吗?”邵女问小草。
小草看着报表,点点头,“回来,打电话说了。对了,”
小草抬起头来,看向邵女,“说他先开车接西西,然后两人一起回来。”
“是吗?”邵女肯定不知道,张西西可不如钟爱国,她是一个字都不给家里说,“那挺好的,两人一起回来,也有个照应。”
“是。”小草道,“你不是说今天不来了吗,说要在家休息一天,怎么又来了?”
“我来搬点带鱼。”邵女道。
“还搬?”小草苦笑不得,“昨天你不已经搬走了一箱?”
“本来我说分一分的,可德福全留下了。说孩子们喜欢吃,走的时候再给西西拿走点,就不剩什么了。”
“也是。”小草连忙道,“我也得留一箱。否则都卖完了。这一批货是真的好。”
“留啊赶紧。”邵女道,“真的都卖完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不怕卖完,我怕被你搬完。”小草笑道。
邵女又搬走两箱,四家分,一家半箱,足够了。
她先去了邵萍家,可邵萍家的大门紧锁,竟然没有人。
自从进了冬天,邵萍就很少出门了。她也就一早一晚出去散散步,平时都在家里暖和着。这个点应该早就回来了。
邵女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没等到邵萍,便开着车走了。
车停在楼下,黄静如今住在八楼。
当初房改的时候,黄静执意不肯花钱把房子买下,说都是骗人的云云,结果旧小区改造,公家的房子回收,她什么都没有,就被赶了出来。
赶出来后,就搬到这里,和邵兵一起住。
邵兵在这个小区有两套房子,一个是八楼,还有一套在下面,六楼。
只不过那套六楼的还没有装修,一直闲置着。黄静不舍得让邵兵花钱,硬是要和人家两口挤在一起,也不光霍思嘉给她多少白眼。
邵女搬着带鱼就上了楼,电梯停在八楼的时候,正好邵海波出门扔垃圾,看见邵女来了,高兴地不得了,说:“你怎么来了,你姐也在。你们商量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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