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尾声
◎“别忘记我。”◎
十月, 第一场碎雪落下。
宋端和盛济的雍州军一路如势如破竹,直至皇城之下。
然而只见门庭洞开,白玉石路上空空荡荡, 说不出的诡谲。
盛济:“小心有诈。”
宋端道:“先派一队人进去查看……”
“我去,”盛姝打断他们, 从马背上下来,拿起匕首道, “我一个人进去,你们先在此等我。”
宋端和盛济几乎异口同声道:“不可!”
盛济道:“姝儿,萧霁瑾此人阴险狡诈,你断不可一人进去。”
盛姝握紧了匕首, 她其实是想见萧霁瑾最后一面, 然而只是道:“煦儿还在里面,我好歹是他娘亲,不会出事的。”
他们这才想起听过的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传闻, 萧霁瑾抱着尸体两年,若是发现姝儿还活着, 应当是不会下手的。
盛济道:“我随你一同进去。”
盛姝抬起头,对他们笑了一下:“我自己去。”
宋端还想阻止,却见盛济对他摇了摇头, 于是只得作罢。
他们的军队倘若直接攻打进去,便是一场腥风血雨,哪里还有说话的机会?
盛姝直接踏入了宫门,她一身素白衣衫, 不急不缓地走在白玉石铺就的道路上。
冷风卷着碎雪, 落在她乌黑的长发和纤长的睫羽上, 眼前的道路变得有些模糊。
盛姝来到紫宸殿前, 她抬头看去,依旧空无一人,周遭都安静极了。
她迟疑片刻,还是上了台阶。
*
萧霁瑾坐在空无一人的紫宸殿内,目光始终落在殿门处。
这曾是上朝议政之处,每日都会有大臣在此唇枪舌战,后来那些大臣撞死在柱子上,再后来,所有人都走了。
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想再见他的姝儿一面而已,不就是覆灭一个国家吗,便是屠遍天下人又有何妨。
他盯着那里,内心早已由忐忑变为死寂。
他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进来,却又因为殿内烧着的地龙瞬间融化,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水印。
仿佛这生不如死的两年,他隔绝了一切,没人能进入将他困在其中的无间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萧霁瑾站起身来,喃喃道:“真的只是我的妄念吗?”
他甚至快要分不清,暗卫说的那些话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他求而不得后产生的臆想。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脚步声,很轻很轻,却清晰地落入他耳中。
萧霁瑾抬起头去,只见殿门前出现一道身影,素白的衣衫,发丝上沾着雪花融化而成的水珠,那张脸,是他刻进骨子里的、思念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人。
萧霁瑾根本来不及分辨这是真的盛姝还是他的幻觉,只是起身跑了过去,奔向那人,一把将人箍在怀里。
温热的,带着心跳的。
他抱的很紧,恨不得将人勒入骨血里:“姝儿,你还活着对吗。”
盛姝冷声道:“是,我还活着。”
萧霁瑾明明很开心,却又笑不出来,只是抱着盛姝,用手抚摸她湿漉漉的长发、被风吹的冰冷的脸颊,确认她还在。
萧霁瑾抚摸到那唇瓣时,终于忍不住,俯身亲吻上去。
只有他知道,那唇瓣有多软。
盛姝轻轻推他,他立刻便退开了,只是双手依旧抓着她的肩膀,生怕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盛姝问:“煦儿呢?”
萧霁瑾道:“被暗卫护送着,和朝臣们一起去城外暂避了。”
盛姝稍稍放心:“这宫内只有你一人?”
“是。”萧霁瑾像是一个有问必答的孩童,“他们都跑了,御林军也被我调出去了,这偌大的皇城,只有我们两人。”
盛姝便不再发问,她其实有些看不透萧霁瑾,明明对权势渴望至极,为何现在却像是恨不得拱手相让?
萧霁瑾并不去想今日会如何收场,只是握着盛姝的手:“姝儿,再陪我一会好吗?”
盛姝应道:“好。”
萧霁瑾唇角漾起笑容,牵着她道:“我带你去看……”
“萧霁瑾。”
身后那人突然唤他,萧霁瑾脸上带着笑意,眸色无比柔和地看过去,却只觉胸口一凉。
他低下头去,只见一把匕首扎在胸口的位置,正在心脏附近。
心口很疼,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觉眼前一片模糊,直接倒在了地上。
盛姝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伸来的手。
萧霁瑾缓了缓,才强撑着从袖中拿出一道圣旨,要递给她。
鲜血已经流了一地,几乎要到脚下,盛姝不忍地别过头,最后还是蹲下,接过那道圣旨。
萧霁瑾唇角勾了勾,道:“姝儿,别忘记我……别,让煦,煦儿喊别人爹爹,好……”
盛姝只是看着他,由着他抓住自己的手腕。
萧霁瑾握得很紧,似乎还想对她说什么,但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了。
他干脆不再试图开口,只是握着盛姝的手,心满意足地度过这最后的时刻。
他看着冷漠的盛姝,只是觉得庆幸,还好姝儿不会再为他伤心了。
他大概是不值得的。
周围很安静,盛姝只能听到鲜血在地板上流动的声音,她知道,不用太久,鲜血就会流尽。
手腕上握着的力道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彻底松开了。
盛姝看着袖口上留下的那一圈血迹,终于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她跪在尸体旁,一手握着带血的圣旨,先是小声啜泣,很快就变成痛哭流涕。
盛济匆忙赶来,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他原以为盛姝只是叙旧,却没想到会直接亲自动手。
盛姝听到声响,泪眼朦胧地看过去,哽咽道:“……二哥,我把他杀了……”
可是我的心口好痛。
盛济上前来抱住她:“好了,没事了,你没做错。”
有人安慰之后,盛姝反倒哭得更厉害了。
盛济只抱着她:“想哭就哭吧。”
盛姝确实大哭了一场,哭到昏天暗地,几乎忘了今夕何年。
最后,她实在太累了,直接睡着了,是盛济将她抱了回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她刚睁开眸子,就听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道:“娘亲!”
盛姝眼睛干涩得难受,她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旁边坐着一个两岁的孩子,手里抱着玉玺,正是她的煦儿。
煦儿看到她醒了,就把那玉玺给她,用不慎清晰的话语道:“娘亲,爹爹说要把这个给你。”
盛姝反应片刻,才听懂他说了什么,于是接过玉玺,只见上面有一个角磕破了,也不知是怎么弄的。
她摸了摸煦儿的小脸:“你怎么知道我是娘亲?”
煦儿想了想,就拉起她的手:“娘亲快来。”
盛姝跟着他下床,这才发现此处是他的寝殿,想来是二哥暂时将她安置于此。
煦儿牵着她的手走出去,指着满墙的画道:“娘亲快看,这些都是爹爹画的!”
盛姝看过去,只见画中的全是自己,有骑在马背上的,有坐在窗边绣花的,还有抱着狸奴的……
煦儿道:“爹爹那里还有很多,我带娘亲去看。”
盛姝拉住他:“煦儿,娘亲现在不想去看,以后再看好吗?”
煦儿显得有些落寞,但好不容易才见到娘亲,他早把那些烦恼抛诸脑后了。
煦儿兴致很高,带着盛姝到处转,把自己攒的小玩意全都翻出来给盛姝看。
盛姝一直陪着他,但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
煦儿大概是感觉到了,就仰着脖子问:“娘亲,你不开心吗?”
盛姝勉强笑笑:“没有,娘亲见到煦儿很开心。”
赵煦搂住她的脖子:“娘亲是想爹爹了吗?煦儿也想,可是爹爹说他要过很久很久才能回来,让煦儿听娘亲的话,还让煦儿告诉娘亲不要伤心。”
盛姝眼眶微红,萧霁瑾知道她还活着,也知道她是来杀他的。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这时,外面传来通传声,盛济大步走进来。
煦儿看到他,高兴地跑过去:“舅舅!”
盛济把他抱起来,道:“舅舅有事情要和娘亲说,煦儿先和乳母玩好不好?”
赵煦自小没爹娘陪伴,一点也不闹腾,乖乖巧巧地应了好,就跟着乳母出去了。
盛姝站起来,问:“怎么了?”
“那些朝臣想见你。”
盛姝面露疑惑:“见我?”
“对,”盛济道,“那道遗旨传位于煦儿,还立了辅政大臣,他们想让你垂帘听政。”
盛姝道:“煦儿才两岁,如何能当皇帝?还是让他们换一个人吧。”
盛济道:“之前萧霁瑾为了上位,把宗室子杀了个干净,那群老臣实在找不到能继位的人了。”
“可是……”
“没有可是,姝儿,自古以来都信奉君命天授,煦儿姓赵,是真正的皇室血脉,唯有他登基才能朝堂安稳,如今肃慎未除,大颂不能再乱下去了。”
盛姝想起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道:“就如他们所言,立刻准备登基大典。”
二哥说的对,重要的不是谁当皇帝,而是让朝堂立刻稳定下来,出兵对抗肃慎。
*
十月初五,新帝登基,改年号为绥和,由太后垂帘听政。
十月初六,出兵北征。
绥和二年的冬天,大颂铁骑攻打至肃慎王庭,将困扰大颂多年的劲敌一举歼灭。
铁骑班师回朝那日,盛姝牵着煦儿,一同去宫门迎接。
煦儿蹦蹦跳跳跟在她身边:“娘亲,舅舅和宋叔叔要回来了吗?”
盛姝应道:“是,煦儿马上就能见到他们了。”
煦儿却道:“娘亲,你真要让宋叔叔当煦儿的爹爹吗?”
盛姝顿住:“谁告诉你的?”想来是有人听说了她和宋端的那段过往,就在煦儿面前乱嚼舌根。
赵煦低下头:“我听宫人说的,娘亲,煦儿不要宋叔叔,煦儿有爹爹的。”
盛姝把他抱起来:“娘亲听煦儿的。”
煦儿高兴地道:“娘亲最好啦!煦儿喜欢娘亲!”
在他们身后,飘起了绥和年间的第一场雪。
那天,也是飘着这样的细雪。
萧霁瑾说:“别忘记我,别让煦儿喊别人爹爹。”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3月2号开始更番外,上午十一点更新,萧霁瑾带记忆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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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述珩向来不近女色,直到在乡下勾栏里,那媚药发作的娇软女子主动贴上来,他才知什么叫做食髓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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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视角/HE
女非男处/原配非好人/强取豪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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