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营因为主帅受伤,挂了免战牌子。故此,哪吒也就闲了下来。
梳洗后,他看着铜镜里肿着一张脸的自己,不禁叹了口气:“娘亲看到了准会担忧的,要怎么消下去呢。”
在他们父子四人投靠武王后,娘亲也跟着来到了西岐。虽然娘亲从来都不说,但是娘亲的心中的担忧他都是知道。
担心他们受伤,更担心他们在战场上送命。可是娘亲从来都不会把这些忧虑说给他们听,让他们徒增烦恼。
为了让娘亲安心,他们父子四人就像约定好了一样,不在娘亲面前露出伤口。他想,这大概是他和他爹唯一能达成共识的地方了。
他擦了擦头上的水,指挥着混天绫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搭出一个吊床,他躺在上面,让斑驳的阳光落在身上。
哪吒看着金灿灿的阳光心道,算了,还是等伤好了再去见娘亲吧。这几天就用军务繁忙搪塞过去吧。
这个时候哪吒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同父母住在一起。哪吒是最先来西岐的那一批人,住处也是最先安排的。后来两个哥哥到了,在自己这小住了一段时间,等着爹娘来了他们就跟爹娘同住了,不过自己倒是没有跟过去。
倒不是讨厌一家人团圆,只是觉得自己去了一定会跟父亲拌嘴吵架,闹得大家左右为难。与其那么麻烦,倒不如自己别居他处。趁着他爹不在的时候,去看望娘亲。
炽热的风从远方吹来,带动了枝叶,树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那些光斑随着枝叶摆动,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哪吒伸出一只手,遮盖在脸上。
失去视觉后,其他感官就变得格外敏锐。落在身上的阳光是暖洋洋的,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沙沙声,吹来的风中带着不知名的花香……
混天绫的轻轻摇摆,让哪吒感觉自己躺在一艘小木筏上,顺着流水远去,不知道将要去往何方;轻轻地摇摆,又让他觉得自己回到儿时,躺在摇篮里,听着娘亲的歌谣安然入睡。
他想,自己好像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安然自在地躺一会儿了。难得的休息,不如眯一会儿偷个懒。
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脑后,明亮的红色在眉间跳跃在眉宇间,高挺的鼻梁在皮肤上留下一片阴影,哪吒的脸上带着少有的恬淡安静。
倏然,布料摩擦的声音,掩在掌心下的眉头微微上扬。哪吒心道,是谁闲着没事跑到小爷这里了?
“睡了?”敖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这让哪吒更好奇了,小龙怎么跑到他这里了,难道又要来嘲笑自己?啧,这条小心眼的臭泥鳅。
呵,等你这条臭泥鳅偷偷说小爷坏话的时候,小爷我就一把抓他,准保能吓得臭泥鳅魂不附体。
可是等了好久,哪吒还是没有听到敖丙说一个字。他有些不耐烦,怎么还不说话,这条臭泥鳅不会是在偷偷画着自己的窘态吧——不行!小爷这副样子绝对不能流传于世!
哪吒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就与敖丙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
“……”
短暂的沉默后,哪吒率先打破沉默,咳了一下:“你干什么?”
敖丙移开目光,干巴巴地说道:“来给你送药。”
接着他像是打通任督二脉一样,滔滔不绝地讲道:“然后就看到你躺在这里,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后遗症发作了,已经魂归封神台了。”
“小爷就不指望你能吐出象牙。”哪吒白了敖丙一眼。
“你才是狗!”敖丙反应过来哪吒是在说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怒道。
“小爷又没说你是狗,你这不是不打自招了。敖小狗。”哪吒故意发出汪的一声。
敖丙被气得差点没站住,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一抹薄红。
哪吒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接着对敖丙伸出手。
敖丙没好气:“干什么?”
“不是要送药吗?小爷的药呢?”哪吒单手环着头撇撇嘴,“你该不会公报私仇,把小爷的药给丢了吧。”
“少给我扣黑锅,本太子才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敖丙将手里的药瓶丢给哪吒后,就气呼呼地离开了。
哪吒接过药瓶,看着敖丙气呼呼的背影,忍不住一乐。又扳回一局,开心。
阳光落在白净的瓷瓶上,折射出淡淡的蓝色。哪吒用食指和拇指捏着瓶顶和瓶身,打量着这个做工精致的小瓶子。
话说回来,师叔那里有这样做工精细的瓶子吗?
翌日。
邓婵玉又来叫阵,黄天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自告奋勇:“师叔,让我去会会这位女将。”
哪吒托腮心道,有了自己的前车之鉴,师兄肯定会把那个女将抓回来,到时候又要听师兄显摆了。啧,不开心。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师兄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他一看师兄脸上的伤,心里就明白了七七八八,想必师兄也被五光石给打了。
看着黄天化脸上比自己还严重的伤,哪吒低下头暗自偷笑。
“你为何不防?”姜子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奇。有着前车之鉴,为何还会着道?
黄天化有些委屈:“那女子反手就是一石,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姜子牙看着黄天化,良久后,颇为无奈道:“暂且养伤去吧。”
哪吒见缝插针道:“为将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连一块小小的石子都躲不过,这可如何是好?你看看被一女将打得鼻歪口斜,你怕要终老一生了。”
听到哪吒把他之前调侃的话原封不动地丢了回来,黄天化瞪了哪吒一眼:“不过一句戏言,你倒是记上仇了。”
“小爷就是记仇,”哪吒环着头看着黄天化说道,“说小爷破了相,这下子你不也破相了。”
“你——”
姜子牙被吵得头疼,难得大喝一声:“你们都是几尺男儿了,何必因为这些小事争执不下?真越活越回去了,赶紧给我回去养伤反思去。”
被师叔这么一骂,两人如同两只被吓到的鹌鹑一样,缩着脖子贴着墙根离开了。
离开前厅后,哪吒环着后脑跟着黄天化并肩而行。
“原来师叔骂人是这个样子啊。”
“我也才知道,师叔原来也是个暴脾气。”
两人对视一眼,俄而大笑起来。
笑够后,黄天化把手搭在哪吒的肩膀上:“你被打之后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他摸了一下自己肿起来的地方,顿时龇牙咧嘴起来。
“当然了,那个黑心肝的丫头,”哪吒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道,“小爷就看见白光一现,接着就是一痛,然后就栽风火轮了。”
“我也是。现在被打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疼死了。”黄天化捂着脸,有些忧愁,“我被打成这样,不会真的找不到媳妇了吧。”
哪吒勾着比自己稍高一点的黄天化,安慰:“小爷就是说笑而已,好好养伤,师兄肯定能找到一位漂亮的夫人的。”
“但愿如此吧,”黄天化目光落在哪吒的脸上,有些好奇,“吒儿啊,你用的什么药?我看你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一天,怎么好得这么快?”
哪吒摸了摸自己的脸,想了一下:“就是师叔给的伤药啊。”
“是么,原来师叔有这么多宝贝。”黄天化看着刚才童子塞给自己的药品。
哪吒看着黄天化手里的白瓶,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师兄手里的瓶子,跟他不太一样。他想可能是师叔的瓶子不够用了吧。
结果又过了一天,他一大早就被师兄的敲门声拍醒了。
“干什么啊,师兄。一大早扰人清梦,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不然小爷就让这个月都没办法安然入眠。”哪吒睡眼惺忪地打开了门,眼也不睁地威胁。
“你这个骗子,你看看我的脸还是这个鬼样子!你让我怎么见人啊。”黄天化大喊道。
在看到黄天化的花脸后,哪吒一愣,心道,师兄的脸怎么还是这样?难道邓婵玉那个妮子在五光石里加了什么东西。
“我没法见人了,”黄天化来回晃动着哪吒的肩膀,蛮不讲理,“我不管,你要对我负责!”
“我负什么责?关我什么事。你要找人负责找邓婵玉去。”哪吒一巴掌呼在黄天化的脸上,结果碰到对方的伤痕,黄天化立刻吱哇乱叫起来。
哪吒嘴角颤抖,起个大早就是为了看一场猴戏吗?
“你有好药还不告诉我,还有没有同门情谊了。”黄天化抱着哪吒的大腿,大有你不告诉我你用了什么药,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哪吒:“……”
他忽然体会到了被自己缠着不放的人的感受了,好烦,但不能打。
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咋舌:“就是师叔给的药,小爷还能有什么别的药。再说了,小爷要是有特别的药,小爷早就给你了。”
“那为什么你一天就好了七七八八,我还是这副鬼样子。”
“谁知道,说不准邓婵玉在五光石里加了什么东西吧。”
见黄天化还是不信,哪吒把自己这两天用的药拿给黄天化看:“看吧,小爷就说这明明就是——”
“明明就是两种药!哪吒我们割袍断义吧!”黄天化在打开药瓶后暴跳如雷道。
“啊?”哪吒一脸茫然地看向在上蹿下跳后,跪坐在地自怨自艾的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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