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牧熙远也发现了这姑娘不禁逗, 一到关键时候就喜欢转移话题和装鸵鸟,不过今天本也就是带她过来看看,点到即止。
“嗯, 那我们回家吧,我给你看点东西。”
两人重新返回对面屋里, 司诺穿上拖鞋啪嗒啪嗒走到沙发边, 牧熙远则是走到房间, 取来笔记本坐在沙发上, 打开某个界面,将屏幕对准司诺。
“你看看这些材料,能发现什么?”
开始讨论正事, 司诺也收了收心思。
此时的笔记本屏幕上, 是分屏的两页报告纸。很残酷的是,两页的内容都与“死亡有关”, 左侧是宋韶敏的法医鉴定报告书,右侧是名为宋阳曦的男人的死亡记录。
“宋阳曦, ”司诺指了指,“是宋韶敏的哥哥吗?”
“对,就是与宋韶敏相依为命,却不幸车祸离世的那一位。”
【宋韶敏十七岁死亡原因:失血过多鉴定结果为自杀】
【宋阳曦二十岁于2013年11月9日入院抢救胸部穿刺抢救无效死亡, 家属宋韶敏】
司诺仔细看了看宋韶敏的信息,有些猜测, 但看不出来关键点, “难道,她不是自杀吗?”
“不, ”牧熙远摇头, “大概率确实是自杀。她过世以后, 学校报了警,警察也认真检查了她家里,没有任何外部闯入的痕迹,尸检也确认她没有搏斗伤、体内并无任何药物。”
“通讯记录、购物记录等都查不出异常。”
“最重要的是,”牧熙远翻出另一个界面,“宋韶敏在过世前一天,给所有兼职的老板都打了电话”
司诺明白了过来,正是因为计划自杀,宋韶敏恐怕是将兼职工作都辞去了,这样在她死后才没有任何人立即察觉到不对。
明明还是个十七岁的姑娘,连决定要走,也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
司诺摇了摇头,挥去脑海中那些伤感的情绪,“所以,这两份报告有什么不对吗?”
由于宋阳曦是车祸身亡,也没有其他人为他报警处理,所以最后并没有经过法医鉴定,只有医院的死亡记录。
“这里,”牧熙远指了指。
司诺的视线落在他指的地方,“宋阳曦,O型血,”然后看向另一侧,“宋韶敏,B型血。”
她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什么真相,“他们不是亲兄妹?还是说”
牧熙远:“我查过宋家父母的血型,他们过世前也在医院有诊疗记录,分别是A型和B型血,所以,宋阳曦的血型不对。”
“两种可能,他们不是兄妹,或者”
“死者不是宋阳曦。”
司诺接了后半句,这一点并不难猜。因为医院记录中有提到,他入院接受救治的时候外伤极为严重,容貌难以辨认,护士根据他身上的证件确定的身份。
“那当时和他一起出车祸的,还有别人吗?”
司诺很直接的就想到,既然他不是宋阳曦,那么宋阳曦的身份证件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他身上。所以,可能是弄错了身份。
牧熙远点头,“我和你想的一样,”他立即在笔记本上敲了敲,翻出另一个画面,“这里,他们当时是四个人出的车祸,宋阳曦和另一名叫林霖的男人在前排,伤的都非常重,看不清面容。”
“更巧合的是,林霖的父母当时在国外,入院时没有探访记录。”
司诺眼睛一亮,“这林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吧?”
或许,宋阳曦伤的极重,被当做林霖救了下来。与此同时,医院却将宋阳曦的死讯告知了宋韶敏,导致她最后自杀身亡。
等宋阳曦清醒以后,宋韶敏已经不在,或许是为了复仇,或许有别的目的,宋阳曦顺势认下来林霖的身份。
牧熙远点头又摇头,“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准备将信息传给白安,让她给警方那边报个信,但很快我就发现了问题。”
“‘林霖’在那次伤好以后,就去了H国,可能是为了做整容手术。但自那以后,就没法再查到他的半点踪迹了。”
到这里,线索似乎又走入了死胡同。
司诺蹙眉,“其他和宋韶敏亲近的人,有查到吗?”
牧熙远摇头,“没有,不过那毕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我只是从电子资料中寻找,不一定周全,警方那边还在走访调查,说不定有新的结论。”
虽然额外问了句,但司诺认为,凶手是宋阳曦的概率很大。能够为了另一个人,成为连环杀人犯,他们的关系一定极为亲密,且复仇者本人也没有放不下的羁绊。
失去了父母又失去了妹妹的宋阳曦,完全符合条件。
“那我们需要将这些信息传递给白安吗?”
牧熙远点头,“警方那边也有信息部门,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到我们刚才查到的信息,要得出这点推论并不难。不过,能压缩一点进度就压缩吧。”
他没说的是,哪怕警方现在也有类似的结论了,让颜白安去提醒一番也不是坏事,她如今需要和警察联系更密切一些。
“好,”司诺把手机摸过来,到阳台给白安拨了个电话。
事实上,颜白安一直在等牧熙远这边的消息。她目前没有线索,也不敢太刻意去齐修诚面前刷存在感,只能等。
司诺也曾想过,是否要将红色日历本的事情告诉白安。但一来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很难令人相信,二来电话里也不适合说这个。
所以,最后,两个人只是交换了一下对案子的看法和进展就结束了电话。
牧熙远正在处理发送给颜白安的资料,因为它们的来源不算“合法合规”,所以他还是要筛选遮掩一番。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司诺已经回了客厅,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粉色枕头,望着阳台的方向微微出神。
“怎么了?”牧熙远合上笔记本电脑。
司诺思绪回笼,怔了一下才道,“就是有些感慨。我手中握着一把解锁世界的钥匙,但却什么都不能做。”
进行时空旅行,听起来很酷。
可真正尝试一次,她才发现其中的凶险和复杂。看着宋韶敏的悲剧过往,她五味陈杂,甚至有一些感同身受,却改变不了什么。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牧熙远将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司诺其实还有一些迷茫,“虽然我按着记忆,去了兰崇小区。但我到现在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我要掺和这起案子呢?”
明明这天下不幸的人有那么多,无辜丧命的人也很多。
她像是被命运的木偶牵着往前走,完成了自己的既定轨迹,可她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这不是全部的真相。
牧熙远沉默一瞬,这个问题,他其实也思考过,只是还没有找到答案,“别想那么多,等时候到了,我们自然就知道了。”
司诺喜欢他这个“我们”的说法。
“如果,你有一本这样的日历,然后可以选择穿越到过去的任何一天,你会做些什么?我不是指我这种情况,而是那种真正自由的选择。”
牧熙远收回手,眸色有瞬间的幽深。事实上,这个问题,他也想过。这次,他没有直接回答司诺的问题。
“我是不是还没有和你说过,我父亲的案子。”
司诺微怔,心跳漏了一拍。她以为这件事是他的禁忌,所以从来不想问,也不会私底下去查,却没想到他会愿意主动聊。
“很惊讶?”牧熙远眼中浮现浅浅的笑意,“我知道你生活中最大的秘密,还能自由进入你家。那么相应的,你自然也有资格知道,我的一切。”
司诺:“好,那你说吧,愿意说多少就说多少,我听着。”
牧熙远的声音像水一样流淌,不急不缓,仿佛从悠远的地方传来。
“对我来说,当年的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
那年他十四岁,刚下晚自习,骑着车回到家。
一上楼,就看到家门大开,屋里冷白的灯光落到了走廊上,映出两三个高大的人影。他们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但却被女子压抑的哭泣声所掩盖。
牧熙远脑海一片空白,猛地冲进屋里,这才发现说话的两个人穿着一身警察制服。而母亲正坐在沙发上,见他进来,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他们说,我父亲与一桩连环杀人案有关,正在接受调查。”
时至今天,他已经不记得那两位警察的面容,也不记得他们的声音,却记得自己那片刻的恍惚。
仿佛灵魂抽离,世界倾覆。
“他们带我去警局见了父亲。他说这是一场误会,他并没有伤害那个女人。他只是在下班路上,看到她昏迷在路边草丛中,便跑过去给她止血,送她去医院。”
当时,牧景同坐在审讯室中,形神狼狈、声音微哑,白色的工装上血迹斑驳、污渍遍布,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见到他出现,牧景同的情绪愈发稳定下来,双手藏到桌下,遮掩掉晃眼的手铐,眼神温和、语气坚定的告诉他,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
“我当时毫不犹豫的相信了父亲的话,以为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
“直到两天后,警察在我父亲上班的地方搜查出了前两名受害者的遗物、凶器,而最后那名女子也抢救失败去世了。”
“后来,在父亲判决前,母亲和他离了婚,把我们俩的户口迁出、搬了家,也给我换了所学校。”
他说的很简单,并没有怎么描述,当时的他如何受冲击,如何被同学和邻居指点,又如何被迫接受整个家庭的破碎。
可司诺还是不免心里抽疼,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些年,牧熙远很少提这件事,今天愿意说出来,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但真说出口以后,反倒觉得轻松。
偏头看她,却发现她眼眶发红,一滴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
牧熙远这才觉得心口被什么狠狠一扯,抬手抹掉她的眼泪,“怎么哭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看我,都不会难过了。”
司诺听他这么一说,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牧熙远从一旁抽来纸巾,一点一点给她擦眼泪,但怎么都没效果,最后只好叹了口气,倾身靠近她。
他的唇轻轻落在她的眼角,吮掉那一颗泪珠。
“不哭了?嗯?”
司诺吸了吸鼻子,她有点摸出规律来了,这人每次收拾不住场面就来美男计。但,就还挺管用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脸,克制自己不要去脑补当年他是如何走过来的。不断默念提醒自己,他如今很出色,很厉害,而且以后有她在了
等平静一些心情之后,司诺才重新开口,“那,你相信叔叔是冤枉的吗?”
听他刚才的意思,当年的案子还是有疑点的。当然,牧景同的说辞也可能只是为了安抚儿子,未必一定是真话。
牧熙远沉默了一瞬,语气淡淡的开口,“他从来没认过罪,”他顿了顿,“我也从来没怀疑过他。”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什么,勾起一抹笑,“可能是我的视角太过狭隘,对他有着很厚的滤镜吧。至少,我眼里,他一直是很儒雅温和的人,不会做这种事。”
“不过,”牧熙远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这些也不重要了。这么些年,律师也再次上诉过,但案子一直没有实质进展。”
司诺现在也明白了,刚才那个问题,他的答案是什么。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任何一天,那么牧熙远一定会回到父亲碰到受害者那一天,为他洗刷冤屈,从而逆转人生轨迹。
只是,这本日历,似乎只有她能使用。
可是她现在又不能自由的穿越到过去,因为会改变整条时间线。即使是可以,那时的她只有八岁,又能做些什么呢?
最多是给当时的牧熙远打个电话?
“别想了,”牧熙远一看她陷入沉思,就猜到了她的想法,“眼下还是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案子上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司诺长长舒了口气,试探开口,“那,我明天就进行第二次?”毕竟速战速决,他们可能都更放心一些。
牧熙远同意了这个方案,但神情却微沉下来,“第二次,你更加需要注意安全。之前,我们并不知道‘你’第一次实际上做了什么。”
“但现在,我们知道了,凶手很可能已经起了疑心。”
司诺表情微变,“你是说”
牧熙远微微拧眉,“凶手原本的计划是数日之后,尸体才会被发现,凶器也会跟垃圾一起收走,但现在他肯定知道出了问题。”
一个能将现场打扫的毫无实质证据的凶手,不可能不注意到房门被打开,凶器被翻出来。他可能猜不到这人的身份和目的,但一定知道,有人盯上他了。
司诺心微微一凉,是她今天过于兴奋了,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这些行为可能引发的后患,“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牧熙远看到她脸色微白,上前拉住她的手,“别担心,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是安全的,而且警察如今追的更紧了,他恐怕还顾不上查这件事。”
司诺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还是要尽早找出那人的身份,这样才能尽快脱离危险,”不止是她,如今他和白安也被卷入了这件事。
牧熙远低头,看了看时间,“准备休息?”
司诺点头,下意识的想到自己已经“焕然一新”的房间,但是牧教授家的床这么舒服,她才不舍得,“那我去洗漱换睡衣。”
牧熙远也想到什么,淡淡勾起了唇,但当视线落在红色日历本上,又是微微叹气,眸色幽深。
*
一辆警用吉普车中,齐修诚正靠在驾驶座上。他眼下乌青仍重,眉眼微蹙,正听着蓝牙耳机中播放的手机音频。
“喂?你好,我的车抛锚了,我在这里等半天了,连个车影子都没见到,你们能不能派个人过来帮帮忙”
他手指轻点,按掉,又翻出下一段。
“喂,你好,我是江津大学的学生,我发现我们宿舍好像有小偷进来过,麻烦你们派人”
他微微叹了口气,低头看了下时间,这才点了下一段。
“喂?你好,我是江津大学的学生”
齐修诚眼中射出精光,立即坐直身体,按了暂停。他很确定刚才那,就是司诺的声音。所以,李乐贤说的确实是真的?
他再次轻点播放。
“住在学校附近那个兰崇小区3号楼2单元6楼,我好像听到隔壁在吵架,吵得很凶,你们能不能派人来看看”
录音不长,总共甚至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但对于齐修诚来说,这段录音的信息量太大了。他看了看文件名称,那是电话的拨出时间,4月1日21点04分。
倪双一案的推定死亡时间为,20点半-21点。
司诺为什么会知道,兰崇小区3号楼2单元6楼,会发生命案?他很确定,司诺和倪双并没有来往。
他们已经完整的排查过倪双的人际关系、网购记录、通话记录,能够找到和司诺的联系,一是她们是初中校友,这点司诺也告诉他了,二是她那晚去过兰崇小区。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眼神幽黑如墨。
一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论这个解释如何离奇。
此时,他脑海中浮现李乐贤曾说过的话,“除非司诺可以未卜先知,否则”。但下一秒,他嗤笑出声。
如果司诺可以未卜先知,怎么会放任李乐贤那个人渣钻到她家里?还差点被他迷晕过去?果然是没头没脑的瞎猜。
叮叮——手机响了起来。
【颜白安】
齐修诚怔了一秒才接起来,“喂?颜小姐?”
“哇,我们不是也算朋友了吗?齐警官你也不用这么见外吧?”颜白安的声音活力十足,一如她平日的风格。
“我的错,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
颜白安低低笑了出来,“还真有件事,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趟?我这边遇到了一点麻烦,如果有个警察朋友过来,可能会很有帮助。”
齐修诚一愣,“好,那麻烦你把地址给我发一下。不过,还是请你至少给我一个提示,如果需要增援的话,我现在还可以联系人。”
颜白安:“不用不用,小麻烦,你来了就知道了。”她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个借口和齐修诚单独相处,可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好,”齐修诚看到弹窗出来的地址消息,挂掉了电话。
上次颜白安开车送他和高漠,他于情于理也该回报一下。更何况,他眼下确实对司诺有些疑问,直接找她并不方便,找颜白安合适一些。
颜白安发的是武术馆的地址,正好离警察局不算太远,齐修诚开了十来分钟就到了地方。只不过,他一瞬间以为自己走错了。
从外表上看,这里很像是一座体育馆或者羽毛球馆,但装潢颇有些古风古色,占地面积也小了不少,门口掉了不少漆的牌匾上,写着【元本堂武术馆】。
齐修诚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我到门口了,直接进去吗?】
过了两分钟,他还没收到回应,但听到了一个咚咚咚的脚步声,心里就有了数,站在原地安静等着。
“齐警官——”颜白安小跑出来,气喘吁吁。
齐修诚朝她颔首,“需要我做些什么?”
颜白安暗自唾弃一句,这人果然是钢铁大直男,这好歹也是晚上,与一个女孩子单独见面,就没有什么礼节性的寒暄吗?
“咳,”颜白安挥挥手,“我们边走边说吧。”
她带着齐修诚穿过武术馆的大堂,向后走,“这是我外公开的武术馆,从前在我爸妈名下,现在暂时交给我了。”
齐修诚打量着这中式古风的装潢,点了点头。事实上,上次的学校闹剧,他还记忆犹新,当时回警局以后,还让吴清查了查。
颜白安带着他走上一处小阁楼,“这里是我外公的办公室,平时如果武术馆需要接待客人,都会带到这里来。”
一推开门,齐修诚就皱起了眉。
这里一片狼藉,地上扔着各种锦旗、资料、杂物,茶几上的水杯也被摔在地上,溅出一片水渍,而立在墙边的资料柜更是被翻得乱七八糟。
他是警察,这种场面也见过不少,知道这是有人翻箱倒柜找什么东西。
砰——
“喂!”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从角落里木门之内传出来,“颜白安你这个死丫头,你敢关着我,等我出去一定揍得你哭爹喊娘。”
颜白安眼中一片冰冷,勾唇喊了句,“放心,我挨揍也绝不喊爹娘。”
男人似乎被噎了一下,知道自己失言,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你他妈快放我出去,你这是违法的,你知道不知道?”
颜白安转头,“齐警官,这就是我的麻烦了。”
作者有话说:
ps.偶尔章节更新是在捉虫,剧情线不会改~
第 32 章
“屋里是我舅舅, 他一直想要找到这武术馆的房产证,想将这地方卖掉换钱,但我不同意, 他就偷偷跑进来找。”
她拧着眉,看着这一片狼藉, 心口闷痛。
这都是她外公的心血, 每一张锦旗都来之不易, 那紫砂壶茶杯也是爸爸亲自挑的, 结果都毁在了这人手里。
齐修诚知道颜白安的家世,这下对屋里那人也没了什么耐性。
他直接走上前,偏头看她, “钥匙在哪?”
颜白安赶紧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 取出一片给他,“你就这么开门?他从小被我外公养大, 身手还挺好的,如果就这么放出来”
“嗯, ”齐修诚似乎没有半点忌惮,直接将门锁转动打开。
男人显然也知道门正在被打开,心下一喜,见到光亮的一刻立即冲了出来, “你他妈的死丫头,老子打”
他的步子还没迈出来, 就被人一脚踢在了胸口。笨重的身体直接被踹飞, 狠狠撞在了身后的货架上。
货架摇摇摆摆,上头两个装着资料的纸箱子翻倒下来, 狠狠砸在他的头上, 打得他眼冒金星。
“我去你”
颜白安轻轻勾唇, 暗暗给齐修诚比了个大拇指。虽然这人冷了一点,但这正义感和身手是真的没得说。
她的视线落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不自觉舔了舔唇。其实当时给高漠编的那个理由,也不完全是胡话。
她自小就调皮捣蛋还身手好,找男朋友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对方能打,从前不知道干跑了多少个爱慕者,今天倒是真有那么一丢丢心跳加速。
“艹,”杨奇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使劲甩了甩发晕的头,努力辨认着眼前的人。哪怕他没看到,也知道刚才这脚肯定不是颜白安踢的。
“呵,”他看清齐修诚的脸,冷笑,“这是从哪搬来的救兵?你这小白脸能打吗?刚才老子是没准备”
然后,颜白安就亲自见证了一回,什么叫作死。
原本齐修诚倒是没打算继续动手,但对方一直放狠话,还冲上来主动攻击,那他“正当防卫”是合情合理的。
“退开,”齐修诚的声音听着有些冷。
颜白安的内心在嗷叫,赶紧退到一边,把地方让出来给他们两个人。齐修诚毕竟是正宗警校出身,身体素质又比她这个常年喝酒吸烟的舅舅好得多,基本是压着在打。
“哎哟——”
“草泥马——”
这些咒骂,全是杨奇。毕竟高手都不需要吭声,只有被打的那个才需要不断找存在感。
“停停停——”杨奇捂着自己发疼的脸,退开一些,“你,你到底是谁啊?我,我是颜白安的舅舅!家务事,你掺和什么?!”
齐修诚见他认怂,这才抬手,把刚才卷起来的袖口放了下来,从怀里掏出警官证,放在他面前,“齐修诚,南城西区警察局刑侦队长。”
杨奇这下就像是被掐了脖子的鸭子,顿时没了话,支支吾吾好半晌,一会诧异的看了看颜白安,一会又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齐修诚。
“这,你是颜白安的男朋友?”
颜白安心一提,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齐修诚根本没回答,“你这算是私闯民宅了吧?破坏他人财物,跟我去警局走一趟吧。”
杨奇这下也顾不得其他,“哎哎,警官,误会,都是误会。我也是这家里的一份子,我就是进来找找东西”
他说了半天,开始口干舌燥了,却见到面前这男人还是冷着一张脸,连表情都没变化一下,更别说改口了。
“行,行,”杨奇咬着牙,“我回头给她赔钱,这总行了吧?”
齐修诚面色不变,“现在立刻给她转钱,否则,今天晚上你就跟我去警察局去睡。”
杨奇一听到要进警察局,顿时更加怂了,他平日做事可算不得干净,这警察局是万万不能去啊,“好好,我现在就转。”
他赶紧掏出手机,看了看齐修诚,咬牙划了两万块钱,给颜白安转了过去,“你,你看,我转了。”
颜白安微微挑眉,看来他是真的吓得不轻,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大手笔。
齐修诚偏头看向她,看到她点头之后,这才抬了抬下巴,“行了,今天就这样,下次还敢来……。”
杨奇连滚带爬的就跑了,也没敢再多看两人一眼。
颜白安:“谢谢齐警官。”
齐修诚摆手,指了指房间,“我帮你一起收拾一下吧?”
颜白安自然不会拒绝,赶紧从一旁取来扫帚、抹布,“辛苦齐警官了,大晚上的还跑到我这里打扫卫生。”
她也注意到了,齐修诚看上去有些疲倦,眼下略有青黑,心里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昨天晚上班春雨出了事,想必他今天一天都在忙。
齐修诚既然来了,也不会随随便便应付了事,也跟着慢慢收拾了起来,“为什么不真的报警?”杨奇这么干,确实够关上几天了。
颜白安:“我倒是想,但是我还是得顾着点我外公,毕竟现在他只有舅舅一个孩子了,哪怕不孝顺,但也不忍心看着他被关起来。”
当然,她也怕了那位偏心到北极去的外婆。要是她知道自己报警抓了她宝贝儿子,还不得天天上学校哭闹。
齐修诚也明白了过来,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法律上要对杨奇那种流氓做点什么,并不难,但关键是,对方是颜白安的家人,这血缘关系终究是斩不断。
“下次如果有需要,你还是可以联系我,”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次他应该吃了点教训,短期内不会再来了。”
颜白安一边整理,一边默默叹气,“可惜了,这些都是外公很喜欢的东西。”
“慢慢来,”齐修诚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等你外公回来,这武术馆还是可以重新开起来的。”
颜白安扯了扯嘴角,眼下可不止外公身体这一个问题,还有她那一屁股的债,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说出来给他听了。
等屋子收拾好,颜白安特意给齐修诚泡了杯茶,“这茶叶也是外公很喜欢的,是普洱,我不太懂这些,但他一直赞不绝口,你尝尝?”
齐修诚坐在红木沙发上,端过茶杯,轻轻抿了口,“其实我也不太懂,不过喝起来确实很香。”
颜白安也端起一杯茶,轻轻喝了口,暖暖的水流落在胃里,格外的舒服,“齐警官,其实今天晚上找你,是有些案子的线索想交给你。”
齐修诚闻言,动作一顿,放下茶杯,“是关于班春雨的案子?”
颜白安“嗯”了句,微微垂下头,“我这不是也和案子扯上了点关系吗?就总有些放心不下,委托我一个计算机系的前辈去网上查了些资料。”
她将手机图片转发到他手机上,“你看看。”
齐修诚打开图片,有些诧异的看她一眼,显然这些图片并不是什么网上公开的内容,对方的手段恐怕算不得合法,但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颜白安见他没追问这些东西的来源,也是松了口气,“额,其实就一点,我们发现宋韶敏的哥哥,也就是宋阳曦的死亡记录中的血型不对。”
她将司诺说的逻辑,透了一半说出来。
“所以,我们在想,要么这人就不是宋阳曦,要么他们俩不是亲兄妹。”
齐修诚不愧是警队里办案直觉最强的人,立即就明白了过来她在暗示什么,“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将资料传给吴清,让她核实一下。”
颜白安见状,也知道自己任务完成,“希望能帮到你们。”
齐修诚将消息发出去,又转回视线,给自己倒了杯茶,“你和司诺,都对这案子特别上心,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颜白安心提到了嗓子眼,“没,没什么特别原因。诺诺和这倪双也是初中同校嘛,我从小就很向往当警察,所以才主动做了这些事,我们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齐修诚:“不,我也只是随口问问,你别往心里去。你们提供的这些资料都很有用,如果不是你和司诺,我们可能破案进度不会这么快。”
颜白安腼腆的笑了笑。
“你和司诺看上去关系很好,是大学同学吗?”
颜白安听他语气轻松,像是闲聊,也放下了戒备心,“是的,我们在大学的时候还是室友,总是一起去市里各个地方玩”
齐修诚:“所以,四月一号那天,放司诺鸽子的闺蜜就是你吧?毕竟,我看司诺好像也没有其他亲近的好朋友了。”
颜白安一愣,眨眨眼。四月一号,那不是诺诺去兰崇小区那天?她瞬间明白了,这可能是司诺对警察的托辞,“啊,对对,我那天临时有事,所以没去。”
齐修诚点头,“司诺说她去了临仙庙许愿,还说很灵验,高漠也说下次拉我一起去一趟,求个姻缘。”
颜白安见蒙混过关,心慢慢落回肚子里,“那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啊。”
齐修诚微微勾唇,“等这件案子结束,我们倒是可以找个周末一起去一趟,高漠一直说想找机会感谢你。”
颜白安心里暗暗一喜,不过对于高警官这种赶上来做电灯泡的行为还是略微鄙视。果然是大直男,也不懂给他们创造机会。
她试探性的问道,“那你们现在有查到什么重要信息吗?”
齐修诚摇头,毕竟他们是今天一早才开始行动,目前已经确定了死因和死亡时间,但线索还不够,“暂时还在排查中,你提供的信息很有用,等我们确定下一步行动以后,我再和你说。”
又聊了会,齐修诚眼看时间不早,就主动告辞。
颜白安今天收获颇丰,一是将线索递了出去,二是也打探到了警察那边的进度,三是和齐警官单独培养了下感情,非常满足。
“好,齐警官再见。”
齐修诚礼貌颔首,走到楼下,发动车子就往家里的方向去。
道路两旁五彩斑斓的霓虹灯落了下来,路上行人三五成群,有的情侣亲亲热热的携手慢走,有的小孩奔跑打闹。
但这样繁华喧闹的都市,却像是被厚实的车窗玻璃隔离在外。车内一片冷寂,安静得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做了这些年的刑警,齐俢诚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颜白安在撒谎。
那天晚上,她并没有放司诺的鸽子。准确的说,她甚至不知道司诺去了兰崇小区,也不知道她去的是临江庙。
他故意说错了庙的名字,她没有纠正。他又说找个周末去看看,但事实上,祈福活动只有每个月一号才有。
所以,颜白安为什么替司诺遮掩?
如果不是她,坦荡承认就好,可她偏偏认为自己有这个义务要替司诺撒谎。看来,她是知道司诺去了凶案现场?
再者,司诺和颜白安对这件案子确实太上心了。因为是初中校友?这个解释他很难相信。
拿赵霄来说,他是她们的初中同学,甚至喜欢过班春雨,但反应就平淡许多。这当然也很好理解,毕竟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下追查凶手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会把主要精力放在宋阳曦这条线索上。但司诺这个疑点,他也不会就这么放过的
周六一早,牧熙远带着司诺到附近的早餐店吃了点东西,又买了些菜回家。总是吃外卖不太健康,况且,牧熙远还是希望司诺能多出来走走,别总闷在家里。
物业公司那边特意送了两箱水果和一箱牛奶过来。
虽然李乐贤的聘用流程并没有疏漏,但让住户吃了这样的亏,物业公司还是免不了担责,传出去名声也会受损。
原本物业公司觉得司诺是个小姑娘,很好哄,送点东西安抚一下,这件事就算是揭过去了,但是他们碰上了牧熙远。
牧教授此人在学校是出了名的铁血无情,让学生挂科毫不手软,就算大批学生退课、论坛上一片吐槽也无动于衷。
这下碰上了为司诺讨回公道的事情,更是风格狠辣。在物业公司过来慰问谈判的时候,将对方怼的哑口无言,节节败退。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司诺专程请过来的金牌律师。
最后,物业公司的王经理自觉脸上无光,被人拿捏住痛处,老老实实拿出了一份赔偿方案,希望得到司诺的谅解。
等他们走了,司诺拿着协议还在发呆。
牧熙远:“怎么了?”
司诺:“二十万块诶,就是觉得这钱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们怎么会愿意掏这么一笔钱?”
牧熙远也习惯了她呆头呆脑的模样,“江河物业,正在筹备今年底上市。你这件事虽然在法律上很难对他们追责,但在商业上可以对他们造成极大冲击。”
司诺恍然大悟。
其实她原本是真没打算找物业公司算账。倒不是她心善,只是涉及到知识盲区,不知道还有这种操作。
想到牧教授为她大杀四方的模样,她轻轻弯了弯唇。
牧熙远从房里取来笔记本电脑,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司诺也意识到这是要干正事了,于是也收了协议,规规矩矩挺直腰板坐好。
牧熙远见她一副准备上课的模样,眼中浮起笑意,也配合着正了正色,拿出平时上课的严肃劲。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第二次穿过去的日期是4月4日,也是曹野云出事的那天。而你当天出发的地点,依然是你的公寓。”
“对,”司诺回忆了一下,“那天我去了南大,遇到了高警官和齐警官,中间和他们聊天,了解到一些案子相关的消息。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是听过倪双这个名字。所以,那晚回来以后,我就开始翻找以前的新闻剪贴本。”
牧熙远:“还记得你失去意识的时间点吗?”
司诺眯了眯眼,“大概是八点多到九点?但具体我不记得了,那会我正在翻新闻,并没太注意时间。”
牧熙远:“嗯,应该是九点左右。”他翻出手机,找出手环连接APP,“那晚收到手环离线的时间是晚上的九点零八分,但我当时正在地下车库,可能有延迟。”
所以司诺的抵达时间,应该就是九点左右。
司诺偏头,想了想,“既然限时三个小时,那九点是不是最晚的抵达时间点?我能在那天跨夜吗?”
牧熙远:“不确定,但最好不能,否则就白白浪费了一日。”
司诺一拍手掌,也明白过来。如果可以跨日,那么按照日历本的规则,同一天,她只能去一次,那么她实际上就废掉了两天。
“呼——”她出了口气,“希望是这样。”她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什么,“不过,我为什么要拿掉手环?”
牧熙远其实想过这个问题,“大约是为了防止追踪,那时我的手机APP可以追踪你的位置,如果你去了案发现场”
那当时,他就会意识到司诺偏离了日常路线,甚至会主动追到案发现场去。
“哦对,”司诺也想通了这点。
“你那天没有带手机出门。”牧熙远又提示了一点,“那晚你回来的时候,我见到你了,看到你把手机放在房里,没有拿出去。”
司诺蹙了蹙眉,不带手机,这又是什么操作?万一遇到危险,岂不是都没法求救?对了,那天她好像还换了一套陌生的衣服回来。
所以,为什么换衣服,衣服从哪来的?还都不是她的尺寸和风格。
她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倒是嘴角弯了弯。
牧熙远:“嗯?”
“啊,”司诺眼中笑意盈盈,“所以,司言这个名字,还真的是我在调戏你啊?”
牧熙远也轻笑出声,但下一秒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她那天轻如羽毛的一吻。所以从始至终,亲吻他的,都是她。
如果他什么都不说的话,这一次她还会这么做吗?
“嗯?”司诺见他发呆出神,觉得有些新奇,“你想到什么了?”
对了,如果她没记错,那天醒来的时候,牧熙远和她是来了次床咚吧?所以,当时发生了什么??
“咳,”牧熙远试图将话题拉回来,“这次恐怕你没有办法报警。”
他翻出了笔记本界面,转向他,“这是案发地点,在南雀村附近的东郊河堤边。”
司诺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我当时的位置是西悦府公寓,”她翻出手机查了查,“距离东郊河堤边大约一个小时车程。”
牧熙远就知道她能很快明白,“是的,也就是说,当时你往返案发现场都需要差不多两个小时,时间根本来不及。”
司诺吐出一口气,掐算了一番。如果她报警,说服警察相信她的身份并出警,就需要一段时间了。这卷宗上又没写凶案发生的准确经纬度,让警察搜索、找到案发现场,又会耗费一段时间。
她没有可能拦下凶手。
更何况,她如今还是不敢尝试改变过去。或许她报了警,曹野云还是会死,反而她自己会被警方认定为可疑人员。
也或许,她贸然的报警会让凶手进一步盯上她。
别忘了,她这次去的是4月4日,那时的自己对日历本一无所知,甚至还不清楚案件的关键线索。她倒是可以穿越过去逞英雄,但之后的“自己”依然处于毫无防备的脆弱状态。
一个搞不好,她穿过去可以,就没有穿回来这一说了。因为这具身体可能在4月5日到今天之间死去。
司诺打了个寒颤,再次认真的开口,“嗯,我不会做傻事的。跟着记忆中的轨迹走,安全第一,案子第二。”
牧熙远见她思路转的这么快,也松了口气,“如果你不带手机,往返又需要打车的话,就需要准备现金。”
司诺回想了下,点头,“这没问题,我抽屉里一直放着一些现金备用。”
“你到时候去的是东郊河堤边,树林可能会方便隐藏,我记得那时你出门穿的就是一身的黑色或深色衣服。”
司诺点点头,觉得他们这样根据答案猜解题过程,也是蛮神奇的。
又继续记下一些案件细节、行动的注意事项以后,司诺起身伸了个懒腰。
明明只是回到过去,完成闭环,但她这压力完全没有减轻。
牧熙远低头看了看时间,“还是和上次一样,吃完午饭再开始吧。”
司诺点头,对此没有意见,刚想开口点个菜,却发现自己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傅程和】
她心跳漏了一拍,立即将手机握了起来,指了指阳台,“我出去接个电话?”
牧熙远点头,但眸色深了深。傅程和?这个名字,似乎是司诺的心理医生。听说,还是个年轻有为的男医生。
第 33 章
“喂?傅博士?”司诺刻意压低着声音。
“打扰你了?”傅程和的音色很好听, 依然是他如沐春风的语气。
“没有,我正在家里。”
傅程和一听就知道这姑娘也没打算和他寒暄,只好开门见山, “自你上次过来已经差不多两周了,有什么变化吗?”
司诺支支吾吾, 那变化可就大了。这十四天过得, 可能比她过去二十多年都精彩, 但是这话该从哪说起呢?
先是兰崇小区的案子, 后是连环凶案,然后是第二人格其实是她自己的时空穿越,额, 真说给傅程和听, 他恐怕明天就能给她诊断出一个妄想症。
“就,还行吧。”
傅程和叹口气, “那药,吃了吗?”
这下司诺回答的很爽快, “没有,我想了一些别的办法。”
傅程和:“那就好,”他顿了顿,语气放柔, “司诺,我是你的心理医生, 签了保密协议那种。你遇到任何事情, 不管多么离奇,都可以告诉我, 知道吗?”
司诺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什么叫“不管多么离奇”?
她有一瞬间怀疑, 傅程和会不会知道些什么。但是,这怎么可能?
应该是她心虚多想了。
“嗯嗯,我知道。”
傅程和听她这敷衍的语气,倒也不失望,反而轻轻笑了出来,“你和之前提到的那位,牧教授,有什么进展吗?”
司诺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就朝屋里看去,看到牧熙远正在厨房忙活,离这里很远,不可能听到她的话,这才松了口气,又往阳台深处走了走。
“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傅程和眉毛一挑,看来是有进展了,真不愧是司诺,“没什么,只是对我的客户表达一下日常的关心,你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
“嗯,”司诺挠挠头,“倒也不是不想说,就是说来话长,等过段时间,我再到你那里去一趟,到时候和你说吧。”
傅程和应了下来,“最后一件事,需要提醒你一下。”
司诺:“嗯?”
“闵老师昨天晚上十点给了我一个电话。”
他这一句话简直像个天雷一样,在司诺脑海中炸裂开,“你,你说我妈,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是打听我吗?”
傅程和:“是的。当然,作为你的咨询师,我没有透露任何你告诉我的事情。相反,我是来给你通风报信的。”
司诺心跳加速,“她问了什么?”
傅程和:“她问我,知不知道牧熙远是谁?他家在哪里,父母是什么人。你和他进展到哪一步了,大概是这些。”
司诺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傅程和见她沉默,也知道她恐怕受到了一点冲击,“我这边只说不清楚,也不适合回答,还是劝她去找你。所以,你需要提前准备一下。”
等挂断了电话,司诺还是有些惊魂未定的。
妈妈为什么突然打电话给傅程和?她向来很尊重自己的隐私,也很少主动去探听自己的私生活,为什么这次?
还没等她想明白,手机又响了起来,而这一次。
【闵兰】
司诺慌慌张张接了起来,试图让让自己语气更平和自然,“喂?妈妈?”
闵兰似乎微微松了口气,“诺诺啊,我今天刚好出差到南城了,想过来看看你,你现在在家吗?”
司诺微微一惊,这种突然袭击的事情,闵兰之前从来没做过,这次到底出了什么麻烦?
“啊,我,我在家啊。妈你什么时候过来?我去给你买点水果什么的。”
闵兰声音平稳,却不似以往轻松调笑,“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口,方便的话,现在就给妈妈开个门?”
司诺赶紧收了手机,走到客厅里,“那个,牧熙远,我妈妈突然来了,我先过去一下。”
牧熙远锅里还炒着菜,赶紧关掉灶火。
司诺小跑到门口,打开门,就看到了拿着一些水果和特产的闵兰。她穿着一身初春米白色连衣裙,头发轻轻盘起,显得温婉又沉稳。
闵兰见司诺从对面走出来,愣了一下,一瞬间以为是她记错了房门号。
但还没等她开口,就看到了从司诺身后慢慢走过来的高大男人。和上次相比,今天的牧熙远依然气质卓然,仪表堂堂,此时系着围裙、额头渗出一层薄汗,比那天多了些烟火气,少了点疏离感。
“阿姨好,”牧熙远主动开口,“我正在做饭,您要留下来尝尝吗?”
闵兰低头,遮掉眼中一闪而逝的情绪,再抬起头来,又是温和的模样,“等一会吧,我先和诺诺聊聊。”
牧熙远点点头,但心却往下一坠。
司诺赶紧走到706的房门口,用指纹锁打开门,接过闵兰手中的水果和特产,“妈妈进来坐吧。”
她向牧熙远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略带歉意的慢慢关上了门。
司诺现在的屋里很整洁,也不需要怎么收拾。但闵兰了解司诺,这么整洁正好说明了,她并不经常待在这。
“妈,坐吧,”她将电脑椅推过来,然后将水果和特产收拾放到了厨房,倒了杯水出来。
闵兰心中有气,蹙着眉,但看到自家女儿安静乖顺的模样,心里的负面情绪又散去了不少,“过来坐吧。”
司诺将水递给她,坐在床边,“妈妈怎么突然过来了?”
闵兰叹口气,轻声问,“你和他同居了?怎么没和妈妈说?”
司诺怔了一下,事实似乎如此,但是原因真不是她想的那样,可是这要解释起来太麻烦了。而且,她也不希望闵兰担心。
“只是暂住,我们分开睡的。”
闵兰也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稍稍放了点心,“妈妈问你,你知不知道牧熙远那孩子的家庭情况?”
听到这话,司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点了点头,神色镇定自然,“嗯,知道的,他和我说过。”
竟然真的是这样,闵兰心下一沉。
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之前司诺还没有遇到牧熙远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开明的父母,只要孩子喜欢,不管对方家世如何、条件如何,她都会无条件的支持。
钱财只是身外物,她向来不看重那些,而且她和乐章都薄有积蓄,还能够给司诺准备一份不错的嫁妆,让她生活无忧。
那时,她最希望的就是能有一个男孩子,能不介意司诺的过去,好好保护她,照顾她。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她没自己想的那么高尚。
一边不希望别人介意司诺的过去,另一边忍不住介意牧熙远的过去。
她的女儿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不该再因为别人被指指点点。
可是,当看到司诺清澈而期盼的眼神,那句“妈妈不支持你们在一起”怎么也说不出来。
司诺见闵兰欲言又止,眉头紧锁,也猜出来她此时的心情。
可是,该怎么和她解释呢?其实,扪心自问,如果她是一个正常家庭出生的孩子,从来没经历过任何的风雨和挫折,她也不清楚自己能否毫不保留的相信牧熙远并坚定的要和他在一起。
可她不是。
“妈妈,”司诺上前,牵住她的手,“有件事我之前没有和您说。”
“前些天,有个人一直在跟踪我。”
闵兰脸色一变,瞳孔紧缩,握着她的手添上两分力道。
“他偷偷潜入我家里,还想迷晕我,但是牧熙远及时赶到,把他揍了一顿,还报警把他抓了。”
“什么?”闵兰立即起身,拉着她上下打量,“你,你受伤了吗?伤的严不严重?怎么不和我们说!”
司诺任她一番动作,但语气放柔,“妈妈别担心,我没事的,真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男的现在也被警察带走了。”
闵兰视线落在她脖子上微微的红痕,“那这个,也是那人弄的?”她刚才看到这痕迹,还以为是她和牧熙远
“嗯,”司诺点点头,还好她这两天都按时涂药,所以现在痕迹看上去不算太严重,“不疼了,已经快好了。”
闵兰砰砰的心跳慢不下来,脑海甚至有一瞬间的晕眩。
只要一想到一个陌生男人潜入这屋子里,试图对司诺做点什么,她就觉得胸口一窒,呼吸不上来。
她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差点被人所害,而她一无所知,这种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妈妈,”司诺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在这里呢,活蹦乱跳的。”
闵兰按着胸口坐了下来,细细观察司诺的状态,好一会儿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所以,你就住到他那边去了?”
她这下明白了。
原本她想司诺不是那种被恋爱冲昏头脑的人,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就和男人同居,所以她原本是怀疑牧熙远的。
现在才发现,她错的有多离谱。
“嗯,不只是这样,”司诺指了指屋里,“他帮我换了床和衣柜,那新的智能门锁也是他挑的。”
闵兰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屋里确实并不完全是司诺往常的风格,原来还有这一层。
看来,牧熙远确实很用心。
“妈,”司诺正了正色,“我喜欢牧熙远,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闵兰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动容。
她一直都知道,司诺是一个独立且思虑重的孩子。她从前总想和司诺拉近距离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虽然南城和晋禾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但是司诺一个人在这大城市生活,总有一些她来不及、做不到的事情。
现在,牧熙远的出现,填补了她做不到的那部分空白,甚至比她想的做的更好,更细致。
一旦妥协下来,闵兰觉得心头一松,缓和了一会情绪,“平时,都在他在做饭?”刚才她就看到了牧熙远穿着围裙。
司诺吐了吐舌头,“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半吊子厨艺。”
闵兰嘴角翘了翘,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脸,“那他的厨艺怎么样?”
“很好,”司诺眼睛黑亮,“他很聪明,所以学东西都很快,明明之前也没做过的菜,第一次就可以很成功。”
闵兰轻笑了笑,“是吗,那看来配你正好。”
司诺闻言,也轻轻笑了笑,“你女儿的眼光还不错的,对吧?”
闵兰似乎想到什么,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那他现在和他家里是?”
司诺:“他父母离婚了,母亲现在还在怀港。他在南大任教,以后可能也在这边定居,但时不时会回去一趟。”
闵兰点点头,表示了解。
司诺见她似乎心情平稳下来,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不过,妈妈你是怎么知道他家里的情况?”
闵兰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昨天警察来家里了,他们是调查那个倪双的案子,我之前不是帮你联系过倪双的高中班主任吗?他们就是过来确认一下。”
“不过,我并没有教过倪双,也不知道她的具体情况,所以也说不出什么。”
司诺困惑了,“是警察和您说牧熙远……?”总觉得不太对。
“不,”闵兰摆手,“昨天警察来家里,被你谭阿姨看到了。我晚上正好拿点水果到她家,她就和我聊了两句。”
“谭阿姨?”司诺更困惑了。
“是这样,我当时就和她说起你和牧熙远谈恋爱的事,但我心里总觉得那孩子看上去有些冷淡,不是太贴心。”
“但你谭阿姨误会了,以为我说的是介意牧熙远的家庭背景,所以就来安抚我,刚说两句才发现,我根本不知道。”
司诺蹙着眉,上次她确实发现,谭以彤是认识牧熙远的,但她竟然主动把这件事告诉闵兰?
“你别误会,”闵兰拍拍她的手,“你谭阿姨其实对牧熙远这孩子赞不绝口,说一看就是一表人才。”
司诺:“她有说过,她为什么认识牧熙远,还知道他家里情况吗?”
闵兰:“说了,我当时也觉得奇怪,还主动问她了。她说,她搬到晋禾之前就在怀港,而且住的离牧熙远他家里也不远,所以对那件事有些了解。”
司诺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
谭以彤来自怀港,听过这件事不奇怪,但是她听到牧熙远的名字,立即就能联想起当年的事情,未免有些太“上心”了。
闵兰以为司诺是对谭以彤不满,赶紧开始转移话题,“算了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谭阿姨也是为你好。牧熙远不是还做着饭吗?我们一起过去?”
司诺甩了甩头,暂时不去想,起身,“嗯,正好妈妈可以尝尝牧熙远的手艺。”
两个人谈话的这会,牧熙远有些魂不守舍。手上的动作没停,但是心却静不下来,切洋葱的时候还一不小心划破了手。
他看着手指上的创口贴,微微叹了口气。
这还是司诺来了以后,特意买的卡通创口贴,说是受伤太可怕了,要可爱的创口贴中和一下。
一想到她当时眉飞色舞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弯了弯唇。
但,闵兰的到来,是意料之外。
他之前不是没想过和司诺的家人坦白,但一来现在案子还没有解决,二来他和司诺还没有正式确定下关系。
当然,他还有些“不敢”。
从前那些人怎么看,怎么说,他不在乎。但司诺的父母,他不能不在乎,也不能让司诺陷入两难的境地。
该怎么处理才好?
他还没想个明白,就听到了门口的开门声。
“这是新拖鞋,”司诺从鞋柜里取出一双米色女士拖鞋,“妈妈穿这个吧,本来是买给我的。”
闵兰挑眉,看了看她脚下那双,“那你这个?”
司诺嘿嘿一笑,“一双穿去洗澡,一双在客厅卧室穿,这不是很科学吗?”
闵兰勾了勾唇,既然司诺能在牧熙远家里这么放松和恣意,也说明了平时牧熙远到底有多纵容她。
“阿姨,”牧熙远从厨房里走出来,“留下来一起吃饭吗?我特意多做了两道菜,应该合你的口味。”
“好,”闵兰冲着他笑,“刚才司诺还在夸你的手艺好,我今天中午就叨扰一下,尝尝看。”
牧熙远松了口气,“那您稍等,很快就可以开饭了。”
司诺先带着闵兰入座,给她倒了杯温开水,这才跑到厨房和牧熙远一起盛饭、盛菜,摆好碗筷。
牧熙远最后做了四菜一汤,既有辣菜也有清淡的菜,满满一桌,看上去色香味俱全。闵兰尝了尝,觉得味道确实不错,夸了一番还特意拍照发了个朋友圈。
吃饭的时候,三人都默契的没有提闵兰这次的来意,而是围绕着牧熙远和司诺在南城的日常生活聊着。
这一顿饭,也让闵兰真切的认识到,牧熙远有多宠着司诺。
菜的口味符合她的喜好只是第一步,还特意给她准备了热的无糖奶茶,期间给她剥虾、盛汤,动作流畅又自然。
这种吃自家女儿和未来女婿狗粮的滋味,对于闵兰来说,倒是十分新鲜。
“好了,”闵兰走到玄关换鞋,“诺诺就在家里,别送了,我还得去办点事,办完就回家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啊。等下次小宇放暑假了,我带他来你这玩。”
司诺挥挥手,“嗯,好。”
牧熙远走到一旁换鞋,“阿姨去哪里办事,我正好要去附近买点东西,送您一程吧?”
闵兰敏锐的察觉到,他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嘴角上翘,“就在明忠大道那边,离这不远,那就麻烦你了。”
司诺本来想说,她也一起去,但牧熙远突然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心,拦住了她准备出口的话。
“你就在家吧,”牧熙远伸手揉了揉她脑袋,“我一会去超市,还想吃点什么、玩点什么,发到我手机上。”
司诺:“哦。”总感觉这两个人有点神秘兮兮的。
等两个人出了门,司诺就趴在沙发上玩手机,和白安聊了下她那边的行动成果,又翻了下短视频出来看。
她本来以为牧熙远很快就回来,结果一个小时过去还没见到人,不知不觉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过了一会,司诺想翻个身,却发现手下的触感软软的,还有些温热,顿时有些清醒了过来,“嗯?你回来了?”她怎么睡在他腿上?
“嗯,”牧熙远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这样突然的缱绻让司诺微愣,抬手摸了摸额头,“你和我妈说什么了?”
牧熙远勾唇,“这是我和阿姨的秘密,你就不用知道了。”
“啊?”司诺有些炸毛,“哪有这样的,”她摇晃着他手臂,“快和我说说,你们聊了什么?”
她其实还有些担心闵兰问了牧熙远一些不太好回答的问题,也怕戳到他的伤心事,害他多想。
“放心吧,”牧熙远心情似乎很好,故意伸手把她的头发揉的一团乱,“阿姨没为难我,”他低头靠近她的耳畔,“她还是很喜欢我的。”
司诺难得看他这般自恋的模样,暗暗唾弃,“还不是我在妈妈面前给你说好话,不然她哪里会这么喜欢你?”
“是,”牧熙远伸手,揽住她的腰,“那,诺诺想要我怎么报答?”
司诺耳朵又开始发热,她这是典型的管杀不管埋,“咳,那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不用客气。”
“哈哈,”牧熙远被她这模样逗笑了,这姑娘害羞起来简直语无伦次。
“不理你了,”司诺将头埋在抱枕上,不想听他的声音。
牧熙远笑声慢慢小了下来,然后倾身抱住了她,手臂收紧,声音轻轻的,像是松林中雪花飘落在地,“谢谢你,诺诺。”
司诺心头微颤,也悄悄勾了勾唇。
下午两点钟。
又是熟悉的床铺,又是熟悉的姿势,司诺这回其实比上次还紧张一些。主要是上次她还没研究明白,就意外穿了。
“记得”牧熙远熟练的给她盖好被子。
“知道!”司诺都快背的出他那些叮嘱,“不逞强、不冒险,只是完成闭环,不管有没有线索都按时回家。”
牧熙远依然有些不放心,他们还有些谜团没解开。但司诺按捺不住的心情,他还是理解的。
司诺呼出一口气,取来红色日历本,翻开到2023年4月,在4日这一个格子里,写下她的名字。
名字写完的一刻,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但色彩和边缘渐渐变得模糊,直到堕入一片黑暗,藤蔓般的水流缠绕着她的腰身,将她卷入深处。
第 34 章
司诺睁开眼, 发现自己触手柔软,正躺在她房间的床上。此时的床单还是天蓝色,是最开始她自己买的。
坐起身, 她将手边的新闻剪贴本放到了桌面上,将手机摸了过来。
现在是晚上8点56分。
呼——司诺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不需要在这里跨夜了。这个时间, 牧熙远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手机屏幕上除了时间, 还有一张便利贴, 那是当时她留给“第二人格”的。
【你好,我是司诺,可以认识你吗?】
司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二人格”称自己为小可爱, 还和牧熙远说自己名叫司言。
那不就是她画网漫的时候的笔名和喊读者的称呼吗?
她手指快速敲击,按照记忆中的回话留下便利贴。
【小可爱, 有坏人跟踪你哦,需不需要我把他干掉?】
其实, 这话是想提醒“自己”注意安全吧?只不过终究没能避免李乐贤那件事。
放下手机,她的视线落在门上,这个时候的牧熙远已经搬到对面了,而且还是她的队友。
只是可惜, 今天晚上她注定得独自行动。
她走到衣柜前,找出黑色长袖上衣、深蓝色牛仔裤换上, 又拿了顶黑色鸭舌帽戴上, 这一身妥妥的夜行衣了。
那天,她穿回来的衣服里, 有一个透明密封袋, 里面装着一些现金。所以, 她也打算“抄答案”。
将屋里收拾好,换上那天“不见”的那双鞋,司诺将手环解下来,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由于“做贼心虚”,她这一路都低头走的匆忙,直到离开小区一两百米后,才在路边开始打车。
砰——车门关上。
“姑娘去哪?”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去,发现这小姑娘戴着黑色鸭舌帽低着头,看不清脸,大晚上的让他有点心里发毛。
“去北雀村南口,师傅直接走连平路吧,那边不堵车。”
她的声音清清凌凌,带着点年轻女孩的朝气,让司机也微微松了口气,“北雀村啊?那还挺远的哦。”
司诺头也不抬,“没错,师傅开车吧,我赶时间。”
“好嘞。”司机一脚油门。
曹野云的车辆发现的地方,是南雀村附近的东郊河堤。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司诺依然不会直接打车到南雀村,而是先到北雀村南口,再走路过去。
好在北雀村南口离案发地其实不远,用不了太多的时间。
一个小时的车程,司诺都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倒不是她不想神采奕奕的推演接下来的计划,而是——她晕车。
没错,她就是个晕车还晕血的战五渣,破案这种事真心不适合她。
上次她运气不错,没撞到凶手,还给他添了点堵,但是这一次恐怕不会这么“轻松”了,这是她莫名的直觉。
“V信还是X宝?”司机师傅打开车顶灯。
司诺下意识低下头,不让他看清自己的脸,“咳,师傅我现金结,手机摔了还没修好,”她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现金。
“啊?”司机也愣了一下,“但我带的现金不多,可能找不开。”
“没事,”司诺直接取了有零有整的现金给他,“这是八十六块钱,刚刚好,不用找了。”
“哦,那成,”司机将现金一收,见到司诺下车还有些小担心,“姑娘你注意安全啊,我看这一片挺黑的,连路灯都没几个。”
“谢谢师傅——”
司诺朝着北雀村的方向走了几步,直到听到身后的出租车掉头慢慢开远,这才往回走。她低头看了看时间,10点01分。
对,她确实没带手机,但是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在这吧?所以,她把自己尘封已久的石英手表给戴上了。这下她倒是很庆幸自己买的是夜光指针,不然在这黑漆漆的地方,还真看不清楚。
额——
司诺很快发现另一个问题。
没有电筒就算了,也容易引人注目,借着路灯的光总还是看得到路的。但没有手机,她不认识路。
她懊恼的握了握拳,看了看路的方向。她记得这条路是南北向的,所以如果前方是北雀村,那沿着路往南就是南雀村。
而且,既然曹野云是在车中被发现,那说明当时的车肯定也是停在河堤边的路上,还是有迹可循的。
此时是春天,夜间还是有些凉,司诺走着就越发觉得凉风带寒。树林之中有些不知名的虫鸣,远远处还传来村庄中的狗叫和孩子嬉戏声。
啪——她踩断了一根树枝。
咔嚓——她又踩在了一堆凌乱散落的树叶上。
大概走了十多分钟,司诺眼前一亮。前方大约五六十米处有一座石桥,桥的中央有两个“晴天”的红字。
那是晴天桥,也正好是曹野云被发现的地方旁边。
这也意味着再往前走一段,就是案发现场了。
司诺深吸一口气,走出树林来到河堤边上,接下来如果要接近案发现场而不被发觉,她就不能在地面上走了,只能在河堤上缓缓移动,借着杂草和树木遮掩。
而此时,前方大约百米处,一辆深红色的宝马车内,正坐着两位年轻男女。
曹野云看着坐在驾驶座的男人,心神荡漾,露出一抹妖娆的笑容,“这么晚,还找了这么个特别的地方”
她靠近男人两分,语气放轻,“是想玩点刺激的?”
年轻男人将车停好,视线在她白皙的大腿上停留片刻,“你呢?三更半夜约会,还穿的这么暴露,难道不是在勾引我?”
曹野云咬唇,直接伸手摸着他的手背,“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的,什么勾引不勾引?不过,”她的视线在男人的裆部扫了扫。
“你倒是,还不够硬。”
这么说着,曹野云就将座椅中间的纸巾盒往后一扔,又摸上了他的胸膛,“这前面太碍事了,我们去后边吧。”
年轻男人低头看了看她的手,也没拦,“真是个女表子。”
曹野云脸色微微一变,蹙了蹙眉,起先觉得是这男人说话拿捏不好尺度,但抬头望进他眼里,才发现他眼神冰冷,并无半点暧昧的意思。
她原本火热的心情一下就凉了下来。
男人没有继续开口,车载音响正放着一首悠扬的歌曲。车顶灯没有开,只有车外橘黄的路灯斜斜的洒下来,但她甚至都看不清他的脸。
这样的阴暗,原本是暧昧而旖旎的,但如今却显得有些幽深可怖。
曹野云吞了吞口水,将手收回来,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最近那件谋杀案,心像是石头入河一样往下坠,“哎,我看这野外环境还是不行,不然我们回去找个酒店吧。”
年轻男人好整以暇的欣赏她不断变幻的脸色,随即笑了,如暖阳一般,“说的也是,重新把安全带系好吧。”
曹野云微微松了口气,低头去系安全带。
但下一秒,男人直接按了块手帕在她脸上。那布料并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但他力道极大,让她口鼻瞬间被压住。
“唔——”曹野云立即挣扎起来,但还没等她碰到他的手,胸口骤然一痛,然后又是一痛直到她眼前一黑,慢慢变得模糊。
“呵,”男人声音冰凉,如同毒蛇在大理石地面蜿蜒而过。他倾身靠近曹野云两分,“就你这样的人,怎么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死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曹野云只觉得落入了冰窖一般,身上又痛又无力,冰冷的感觉逐渐从四肢慢慢涌上心脏。他在说什么?谁死了?
她这是要死了吗?为什么
男人冷哼一声,将手上的手帕塞到了衣服口袋里,动作熟练的戴上口罩、手套、帽子,推门下了车。
司诺站在桥下往外十多米的地方,扒在河堤边,正好看到那男人推门下来。
她心跳漏了一拍,目光触及他手中的刀时狠狠一颤。
或许是因为上次的失败经历,这次男人并没有将刀随随便便扔到河里,反倒是取了个黑色塑料袋装了起来。
他转身弯腰进入驾驶座,掏出某种喷剂开始清扫现场。从司诺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弯着腰,似乎在摆弄着什么。
司诺呼吸急促了两分,会不会曹野云还没有死?如果她现在想办法引开他的话,能不能救下
她甩了甩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轻举乱动可是会要命的。
司诺努力的探头出去,试图看清男人的面容。但是一来现在夜色幽暗,二来男人还戴着口罩,别说看清他的脸,连记住他身上的特征都很难。
她往外挪了挪,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更好的视角。
啪——
司诺瞳孔紧缩,她刚才的动作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那清脆的断裂声,在这安静的月色下格外清晰。
“什么人——”
男人皱了皱眉,转身将刚才放到塑料袋里的刀又拿了出来,将车门关上。他的视线落在暗影重重的河堤边上。
上一次,有人在他走了之后到了案发现场。但那人没有报警,只是偷偷将门打开、将凶器翻出来。
那是谁?是谁在跟踪他?又有什么目的?
他整理好脸上的口罩,确保佩戴无误,这才握着刀,缓缓向着河堤边走过来,步伐轻巧,仿佛一只黑色的猫。
来到河堤边,他的脚步顿住,猛地拉住树枝,往外一探,手中的刀狠狠的划了出来,割断树枝和杂草。
“喵——”
一声猫叫仿佛铃声一般划破夜空,男人绷紧的背脊随即松了下来。他偏头看了看,那是一只从树林里跑出来的黑猫。
他退了退,视线仔细在河堤边来回扫动,看到前方的桥时皱了皱眉,拿着刀继续往前走。
砰——他踩着河堤,跳在石桥下的石墩上,依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此时,他的视线落在水面之上,他刚才似乎听到了什么咕噜的响声。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在水面之上。
不过这河流不算清澈,水草众多,这手机的手电筒光源又太弱,根本看不清什么。但,他本也不是为了看清。
如果,这水里有人的话,那对方迟早会浮出水面的。
事实上,男人猜的没有错。
当他走过来的一刻,司诺就知道不妙,这河堤边虽然有不少东西可以遮挡她的身影,但是一旦对方走过来,这些全都形同虚设。
她当机立断,缓缓的滑入了水中。
原本凭着她的水性和技术,完全可以直接跳进去,然后快速的游走。那男人顾忌犯罪现场,恐怕也不会下水来和她缠斗。
但这只是一种猜测,如果对方真的下水,而且水性不弱,那她就危险了。
再者,她现在的目的是要“隐形”,决不能让对方察觉到任何和她身份有关的蛛丝马迹,否则等她穿越回未来以后,这人可以随时攻击现在还不知情的自己。
这一片微亮的灯光打下来,司诺就知道他还在这里没有走。
她可以缓缓的在水下移动,但是任何大动作都会引起怀疑,所以只能尽可能闭气停留在原地不要动。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司诺沉下心,脑海里回想起从前和白安在游泳社的日子。尽管如今的水幽黑可怕,和那时完全不一样,但只要她闭上眼,就能看到从前。
白安说她别的不行,就肺活量好,这是她的优势,她一定可以坚持。
她握住拳,第一次觉得时间是如此漫长,而那水面之上的男人也足够警惕,并没有随随便便就提步离开,而是站在这里留守确认。
春夜微凉,河水更冷,司诺开始觉得一股冰寒从手指慢慢涌入身体,脚尖似乎也察觉不到温度了。
“汪汪——”
一声狗叫声传来,岸上的男人第一时间掐灭了手电筒。他朝着河堤之上看去,才发现是一只流浪狗。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男人的视线落在水面之上,那里水波平稳,没有任何异样。他微微摇了摇头,看来是他想太多了。
他踩着河堤,爬上岸,快速的走到车旁,继续刚才尚未完成的工作。
而意识到光亮消失之后,司诺仿佛从地狱回到天堂,她虽然胸口开始闷痛,但也知道自己不能急躁,只是缓缓的向水面升起,慢慢探出头。
果然,此时的石桥之下一片黑暗,男人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
司诺这下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不带手机了,大概也是因为下了水,手机也会报废吧?而且她如今没法从刚才的地方上岸了,否则会留下一串显眼的脚印。
现在,她只能顺着河流往南游,然后离的足够远之后,再试图上岸。
经过了刚才的惊魂一刻,司诺这下也不觉得在又黑又微微发臭的河水里游泳可怕了,大约慢慢游出去三四百米,她这才爬上了岸。
她抬头发现,眼前是一栋漂亮的三层小别墅,门口还挂着块牌子——悠悠民宿。
这下,她也明白,为什么要用一个透明的塑封袋子装着现金了,就是为了在上岸之后,能找个地方换衣服。
不过,她恐怕得抓紧时间了。
司诺抬了抬手表,那石英表因为在水里淹了太久已经报废,但是据她估算,现在恐怕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她提起步子,倒吸一口气,“嘶——”
脚踝上露出一道鲜红色的血迹,那是在水中被锋利的水草叶子给割伤的。不过时间有限,没法现在包扎了。
哦,不对。
她突然想起什么,眼中浮起笑意
和上次回来一样,在时间到的那一刻,她的意识像是漂浮了起来,原本身体的疲倦和沉重都慢慢散了去。
司诺缓缓睁开眼,却没有听到熟悉的键盘敲击声。
她活动了一下手指,却发现被温暖的触感包裹住,偏头一看才发现牧熙远靠坐在床头,握着她的手,似乎是睡着了。
他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下巴带着些胡茬,颇有些成熟男人的气质。这些天,她休息的时候,他总是忙进忙出,查资料、做饭、给她家换锁换家具
司诺忍不住抬起手,想去碰碰他的脸颊。
但她手一动,牧熙远就醒了。
他似乎是想起什么,眼中的迷蒙一扫而光,立即有些警惕的看向她的方向,见她醒来微微松了口气,“抱歉,我”
司诺拱了拱小脑袋,“没事,我也才刚回。”
“感觉可还好?”牧熙远松了手,起身走到一旁,熟练地倒来一杯温开水,“喝点水,慢慢说。”
司诺露齿一笑,“挺顺利的。”
经过上次,牧熙远也不敢轻易相信她口中的“顺利”,眼眸略深,“找到案发现场了吗?有没有碰到凶手?”
司诺不敢骗他,但也不想他担心,只好简略的说,“找到了,我去的时候他正在收拾现场。我躲起来了,没让他看到。”
“但他警惕心很强,差点发现我了,所以我下水从河里逃走了。”
牧熙远听得心惊肉跳,“可有受伤?”他下意识的就想拉她起来,检查一番。
司诺赶紧伸手拦住他,“确实受伤了,但不严重,就是脚踝被刮到了,还是你给我包扎的,记得吗?”
牧熙远回神,果然是关心则乱,他差点忘了司诺这是意识穿越,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十天前的事情了。
“不过,我没看清他的脸,他戴了个口罩。”
牧熙远松了口气,也不在意这些,“身形呢?身高多少、是胖是瘦,头发的颜色,衣着打扮,口罩的颜色?”
司诺回忆了一下,“我不是专业的,说不太出来,但看上去挺高的,可能和你差不多高,略瘦一些,那天穿的一身休闲服,黑色外套。”
“口罩是白色的,戴了顶黑色鸭舌帽。”
牧熙远微微挑眉,“白色的口罩?”
“嗯,”司诺有些好奇,“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牧熙远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如果是在晚上作案,他应该选黑色口罩,这样更加隐蔽,不过这大概也不重要。”
司诺点点头,“就是那种常见的药店能买的一次性口罩,所以估计是随手选的,没来得及换掉。”
“哦对,”司诺突然想起什么,“我听到他的声音了。”
牧熙远瞳孔一缩,“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再一次听到他的声音,能够辨认出来?”似乎,他们离凶手只有一步之遥。
司诺有些为难的咬唇,“我不敢保证,他的声音并没有特别有辨识度,但我现在还有印象,如果听一听潜在嫌疑人的声音,至少能排除掉一些。”
“好,”牧熙远点头,“我回头整理一下警察现在调查走访的录音和视频,看看我们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司诺也点头,这计划听着还是不错的。
牧熙远伸出手,揉了揉司诺的头发,“晚上河里应该很冷吧?一个人躲着,怕不怕?”他脑海中忍不住描绘那样的画面。
她一个人害怕的躲在水下,不敢呼吸、无法求救。而那凶手就在旁边,或许拿着刀,只等她一露面就动手
“我没事,”司诺爬起身,扯了扯他的袖子。
所以,别露出这样的神情。
牧熙远闭了闭眼,压下心底那些翻涌的情绪,“好,”他顿了顿,“那你最后是怎么回到家的?”
司诺见他神情尚可,就放心的继续说了,“我游了挺远,然后爬上岸,找了一家民宿,快速冲了个澡,找他们借了套衣服,吹干头发,然后就回家了。”
“回来是民宿老板开车送我的,还好晚上路上车少了,而且老板知道我着急,一路加速,最后堪堪在时限之前赶到家。”
“不过,我旧的那套衣服、鞋和手表就没要了,让老板给我处理掉了。”
她像是想到什么,向他确认,“咳,那个,我那天是不是亲你了?”
牧熙远一怔,“嗯。”
司诺有些脸颊发热,拉开一点和他的距离,“那你之前怎么不说?”就算以为那是她的第二人格,也还是要说一下的吧?
“咳,”牧熙远心情有些复杂,该怎么解释呢?
一开始以为那是司诺的第二人格,他就没把那个吻放在心上,只当是那人随性而为。而且,他也不希望说出来让司诺误会,觉得自己在抱怨什么。
后来知道那是司诺本人以后,他觉得这个细节似乎也没那么重要。说与不说,似乎都不影响大局。
好吧,他承认,他还是想看看如果自己不说的话,她是不是真的会这么做。
司诺眯了眯眼,心情也挺复杂。
这种复杂的心情倒不是来自于牧熙远,而是来自于这种逃脱不开的宿命感。
如果说,之前她穿越过去的行动,是为了完成时间闭环而“照着答案写过程”,那么那个吻就是她完全没有计划过的。
她并不是知道它会发生,而去重现,只是随心那么做了。
回来的时候,她还曾想过,这一吻会不会不在他的记忆中,但事实证明,她所做的一切,果然都是“既定的过去”。
“咳,”牧熙远一手撑在床上,倾身靠近她,在她脸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我错了,不生气。”
司诺这下耳根更红了,这这,亲一下是什么鬼?
“我没生气,”牧熙远就知道犯规。
“嗯,好,”牧熙远的视线落在她发红的耳朵上,弯了弯唇,往后退了退,“今天辛苦了,先休息一会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司诺小鸡啄米,赶紧顺着台阶下,“那今天晚上要不要喊白安一起过来,我们讨论一下进度,毕竟如果之后有什么线索,还是得拜托她。”
第 35 章
“可以, ”牧熙远起身,将笔记本电脑拿到桌上,“那晚上想吃什么?”
“嗯”司诺伸了个懒腰, “吃火锅怎么样?”虽然现在案子没有最终落幕,但两次穿越平安归来, 她总有些“解放”的感觉。
“好, ”牧熙远摸起手机, “那我去附近超市买点菜, 白安能吃辣吗?”
司诺思忖一秒,托着下巴,“最好能弄个鸳鸯锅?虽然白安也能吃, 但一般蔬菜什么的还是想放清汤锅。”
“好, 那我去超市找找。”他出门就准备穿上外套。
司诺给白安发完消息,就想跟着他一起出门。
但翻了下手机才发现, 她失踪已久的编辑来催稿了,只好遗憾的挥挥手送他出门, 然后给编辑解释去了。
4月2日那天,她决定去看心理医生之前,就向编辑请了假,原定是请假两周, 所以今天14日是刚好快到期了。
虽然现在事情已经有些明朗了,但司诺还是想继续请假。
一日拖稿一日爽, 一直拖稿一直爽。啊不是, 也不全是,至少她还有最后一次穿越没去, 凶手也还没找到, 终究还是静不下心的。
电话刚结束不久, 门铃就响了。
司诺想着是白安,毕竟牧熙远带了钥匙,她走到门口在猫眼里确认了一下,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额,”司诺愣了一秒,打开门,“齐警官?”
齐修诚也没想到开门的是司诺,朝她颔首,“嗯,刚好有点事情过来一趟。”
司诺有些不安,但还是镇定下来,请他进门,“牧熙远下楼去买菜了,一会白安也会过来。”
齐修诚走进屋里,换上拖鞋,在沙发上坐下,“打扰你了,其实我过来是想找一下牧熙远的。”
司诺心跳漏了一拍,瞳孔微缩,“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说不定也可以帮得上忙。”
她不知道齐修诚的来意,是因为牧熙远父亲的案子,还是因为她遇袭的案子,还是说倪双的案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想到的是李乐贤。他该不会和齐修诚说了什么吧?
“别紧张,”齐修诚见她小脸微白,似乎有些歉疚,笑了笑,“这一趟过来就我一个人,而且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不必这么严肃。”
司诺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反应过度,走到一旁倒了杯水,递给他,“家里还有奶茶,如果你想喝的话。”
齐修诚:“不用,喝水就好了。”他顿了顿,“其实我这次过来,并没有什么很正式的事情,只是想问牧熙远一些事情。或许,你也知道一些。”
司诺点头,按了按手机,给牧熙远发了条消息过去,“嗯嗯,你说。”
齐修诚:“白安拿了些倪双这桩案子的资料给我,提供了一个调查的方向,这你知道吗?”
司诺:“嗯,知道的,”她们如今三人恐怕是民间调查小分队。
这一点和齐修诚猜的一样,所以他也没有多惊讶,“今天中午,我们队里的技术分析员吴清向我报告了一件事。”
司诺心有所感,咽了咽口水。
“她发现有人也在追查倪双的案子,甚至在警察局的信息系统里留下了一些痕迹,”齐修诚观察着司诺的表情,发现并没有特别的惊讶,心中也明白了两分。
司诺有些心虚,这件事因她而起,如果她直接承认是不是最好?她咬了咬唇,刚要开口,却被他打断了。
“不过,”他音调突然提高两分,“我猜他们并没有恶意,反而是想帮忙,所以暂时将这件事按下了。”
事实上,警局系统里的痕迹不足以让他们联系到牧熙远,但他将白安给的资料也传给吴清,让她一起分析追踪一下。
最终,确实找到了一些证据,指向了牧熙远家的IP地址。
司诺心跳有些快,她也明白既然齐修诚直接找到了牧熙远这里,想必是发现了一些线索,但他愿意轻拿轻放,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事实上,”齐修诚接着说,“今天上午,吴清查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我们怀疑宋阳曦在三年前回到了南城。”
司诺眼睛微微一亮,“那是不是只要调查一下,谁是三年前突然出现的,就可以找到凶手了?”
齐修诚点头,“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是那人想必伪装了自己的身份履历,查起来,还是有些费功夫。”
司诺点头,看来其实没有她帮忙,警方找到凶手也只是时间问题。
此时,门锁转动,房门一开。
牧熙远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脸颊微红,一看就是匆忙赶回来的,但见到司诺的一刻,呼吸平缓下来,向齐修诚颔首,“齐警官。”
司诺赶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菜和锅。
齐修诚的眼神略有些复杂,朝他点点头,“牧教授。”
司诺在他们俩之间扫了扫,总觉得氛围有些怪怪的,但是说不清楚哪里有问题,只好打个圆场,“齐警官,刚好晚上我们吃火锅,买了很多菜,不如你也和我们一起?”
齐修诚的视线在司诺的小脸上停了一瞬,“好。”
牧熙远摸了摸她的头,“你先把菜放到厨房,蔬菜需要先清洗一下切好,其他的等我来。”
司诺一听,就知道他这是要和齐修诚单独聊聊,心里略有些担心。但一想到既然齐修诚一个人来的,应该不会打算现在就追责。
她走到厨房,开始讲各种菜拿出来一一摆放好,本来想竖着耳朵偷听一下两个男人的对话,结果他们走到了阳台。
“你在调查倪双的案子,白安那的资料也是你给的。”齐修诚出言笃定。
“是,”牧熙远也没打算否认。
齐修诚见他面色淡漠,带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暗暗笑了笑,“你是为了司诺才插手的。”
“齐警官慧眼如炬。”他语气平平淡淡,明明是恭维,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听着的人怎么听怎么不得劲。
齐修诚也没再问,你就不怕我们追责,因为答案很明显。一来他们手上的证据不够充分,二来他也确实是在为警察办案助力,并不是刻意捣乱。
这件连环案子本来就受到了各界关注,尤其是倪双的父母也是有头有脸有人脉,局长那本来就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如今案子调查这么快就找到了方向,还得多亏他的帮忙。
齐修诚话头一转,“四月一日那天,司诺是不是去过案发现场?”
牧熙远的眸色瞬间冷了下来,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情况。李乐贤之前跟踪过司诺,他们并不清楚他看到了多少,又打算告诉警方多少。
但是,他即便是知道,也没法去堵了李乐贤的嘴。
牧熙远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司诺不是凶手,她没有任何杀人动机,也无法从这桩案子中获得任何好处。”
听了这话,齐修诚还有什么不明白,勾了勾唇,“是,我知道。”
他现在只是很好奇,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牧熙远和颜白安似乎都知情,却都想着替司诺遮掩。
不过,很明显直接问是问不出来了,他如果想知道只能自己调查。不过,这件事也不急,当案子落定以后,他会有机会的。
说不定,凶手本人也能告诉他一二呢?
“齐警官?”一道有些惊喜的女声自后方传来。
两人回头一看,才发现是颜白安到了。她穿着一身衬衫牛仔裤,背着书包,像是刚刚下课。
司诺迟疑了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聊完了吗?要不要来厨房帮忙?”让这两个人单独待着,她总有些不太放心。
“我来,”牧熙远提步进了客厅。
“那我也来帮忙吧,哪有让两位女士忙活的道理,”齐修诚也撸起袖子,走进了厨房里。
等两个人都开始忙,颜白安扯了扯司诺的衣袖,小声道,“这是怎么回事?齐修诚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司诺有些头疼,拉着她也走到阳台,小声嘀咕,“齐警官好像是发现了牧熙远入侵了警察局的信息系统。”
颜白安瞪大双眼,“是我露了马脚吗?”
“不,”司诺拉住她,“不是,可能还是警局的技术人员也很厉害吧。不过,别担心,我看他们的情况,似乎是暂时和解了。”
颜白安微微松了口气,“那接下来怎么办?”
司诺也有些犯难,她接下来还要靠听声音去辨别凶手,这要是找不到就算了,万一真认出来,怎么和警方说?
“到时候,我再想想办法吧,”司诺咬唇,“大不了,和他说我做梦梦到的,这是我的特异功能。”
颜白安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珍稀动物,“姐妹,你这个想法很野啊,你咋不说你能穿越时空呢。”
“额,”司诺呼吸一滞,其实这么说也没错。
“算了,”或许是颜白安和齐修诚相处过,觉得他还是比较接地气的,“到时候再看吧,我们反正只是递个线索,又不是要出庭作证,只需要齐警官相信就好了。”
司诺也觉得问题不大,如果是面对所有警察和官方,她真不敢说话,但是面对齐修诚,她觉得还是有转圜余地。
原本的三人火锅,多了个不速之客。但好在颜白安自带社牛属性,特别会活跃气氛,主动找话,吃的倒是还算热闹。
“看不出来啊,”颜白安被辣的猛灌饮料,“齐修诚你还挺能吃辣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齐修诚其实也算不上面不改色,脸色微红、额头遍布薄汗,“自小就喜欢吃,所以战斗力尚可。”
颜白安咬着墨鱼丸,“诶,你是哪里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高漠说你爱吃晋禾酥糖,你是晋禾人吗?”
齐修诚也灌了口可乐,摇了摇头,“并不是,我老家在裕城。”
“霍,”颜白安给他比了个手指,“裕城那边应该口味清淡吧,那你还挺厉害的。我就不行了,本来就不太能吃,但跟着司诺混久了,战斗力上升。”
齐修诚笑笑,“确实,吃辣和喝酒一样,可以锻炼出来的。”
“那你逢年过节,是不是都得回一趟裕城?可以给家里人带一点晋禾酥糖和南城特产回去,我知道好几家店,特别良心。”
齐修诚脸色微滞,手上动作一顿,又是过了片刻才回答,“我父母已经不在了,所以我很少回去。”
颜白安差点咬到舌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明明是想套近乎,顺便了解一下齐修诚,结果却没想到踩到了雷区。
“抱歉,我不知道。”
齐修诚摆手,“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不提了。”他又下了一些牛肉片,“来,继续吃吧。”
颜白安有些过意不去,给他夹了片虾,“我爷爷奶奶在越城,也有很多特产,下次去探望他们的时候,带点给你尝尝。”
齐修诚:“好。”
颜白安有些想问问他,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但是这话有些突兀,最后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有点烫,”牧熙远将涮好的毛肚放司诺碗里。
司诺嗷呜一口咬下去,她还挺喜欢吃一切脆脆的东西,毛肚、黄喉、鸭肠等等。
颜白安扫了这俩一眼,忍不住抖了抖,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本来她觉得牧熙远这人肯定是个浪漫绝缘体,但现在看来,真是“爹系”男友。
一顿饭结束,牧熙远身为“男主人”,接过了收拾的活。颜白安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干,于是就钻到厨房里,打算切点水果。
司诺将阳台的门窗都打开,散散味道。
齐修诚扫了眼厨房,也跟上了她,“今天的火锅很好吃,下次我请你们。”
司诺摆手,她心知肚明齐修诚已经是很维护他们了,“你也说我们都是朋友了,不用这么见外。”
春天的晚上凉风习习,吹散一室的热乎乎的火锅气。此时的天空是深蓝色的,点缀些些许微亮的星星,一轮朦胧的月醉卧在远处,衬得时间都柔和起来。
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司诺不知道对方掌握了多少信息,不敢贸然开口。虽然心里是想把他当成普通朋友一样相处,但他的身份摆在这,她始终不敢掉以轻心。
“上次的事情,抱歉。”齐修诚缓缓说了句。
司诺有些没回过神,以为他说的是李乐贤的事情,忙摆手,“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而且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齐修诚也知道她误会了,“我是说,牧熙远的事情。”
司诺怔了一下,“没事的,已经过去了。况且,我也知道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你提醒我,也是为了我好。”
齐修诚眼中似闪过一分自嘲,为了你好吗?也不见得吧,他当时确实是存着私心,“你和他,相处的还好吗?”
“嗯,”司诺点头,轻声道,“他把家里的情况都和我说过了,我相信他。”
齐修诚安静了一瞬,“你真的不在意他父亲?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开明。你的父母,你的亲人朋友可能都没法理解。”
司诺:“我知道的。”她自小因为“精神分裂”被嘲笑、指点的还少吗?“可是,别人怎么想,和我没有关系。”
“生活和恋爱一样,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齐修诚有些感叹,“真好。”
司诺有些不明所以,看向他,“什么真好?”
他弯了弯唇,眉眼间难得流露出一些柔和,“就是觉得,你能这样想,你们能走到一起,真令人羡慕。”
司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过了片刻,齐修诚又看向她,“李乐贤确实找过我,和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但是,我没有放在心上。对我来说,破案才是最重要的,你们提供的线索对我来说很宝贵。所以,谢谢你。”
司诺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原本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她的视线移到远方,轻声开口,“其实,我”
齐修诚面带询问,“嗯?”
司诺挣扎一瞬,“我想问下,你们走访调查做笔录的话,都会留下录音吗?或者视频也可以?”
齐修诚怔了一瞬,半晌没回过神,“不太会,只有很重要的证人或者嫌疑人会留下录音作为证据,其他人都只是记下来。”
司诺有些遗憾的垂下头。
齐修诚敏锐的察觉到这个问题有些不同寻常,想了想,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海中冒了出来,“你,听过凶手的声音?”
司诺瞪大双眼,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额”
齐修诚也不再问,“我有时候会有打开录音笔的习惯,我回头传给你。高漠和其他人那边,我也问一圈。”
司诺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以为这种事情一旦说出来,对方恐怕会拿她当凶手,或者精神病看待,但他似乎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可能性。
齐修诚似乎有些激动,取出手机就开始联系手下。
“诺诺,干嘛站着?”颜白安端着水果出来,就看到司诺托着下巴坐在沙发上发呆,扫了一眼阳台,“齐警官在给谁电话呢?”
司诺吞了吞口水,觉得事情发展有些超出预料,但准备开口解释,才发现没那么容易说清楚。
颜白安还不知道日历本的事情,她也不可能在齐修诚在的时候说起,那么该怎么解释她第二趟的收获呢?
牧熙远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怎么了?”
司诺长长吐了口气,“齐警官去调录音了,”她顿了顿又解释,“我是想,会不会警官们自己保留了一些走访的记录,不在电子系统里。”
牧熙远也没有任何不赞同的意思,点点头,“可以。”
经过今天下午他和齐修诚那“心照不宣”的对话,他也知道,齐修诚如今已经掌握了很多关键信息了,如果后续他们要指认谁,找齐修诚是最快的办法。
“嗯?什么录音?”颜白安还是在状态之外。
司诺:“我发现,我可能听过凶手的声音,所以想尝试辨认一下试试看。”
颜白安瞪大双眼,“什么?你”她的视线扫过阳台,话到喉咙里又顿住了,尝试着平静下心情。
她用牙签叉了块梨子放嘴里,咔嚓咔嚓咬着,脑子里正飞快的运转,转而看向司诺,压低声音,“那,齐修诚也知道?”
司诺点头,“嗯,他猜出来了。”
颜白安叹口气,反而心态一松,“得了得了,这下也不用搞什么地下动作了,我们可以直接把线索告诉他。”
司诺点点头,但她心里很清楚,真正的真相,不论是她穿越的事实,还是到过第二次的案发现场,恐怕都是要瞒着的。
叮叮——一段段录音和视频文件发到司诺手机上。
她还没点开看,牧熙远倒是先拿了过来,“我先整理一番,一会你再来。”
说完,牧熙远就折回房间,将笔记本电脑取了出来,到餐桌边坐下。齐修诚结束电话以后,就回到客厅,和两个女孩子坐在沙发上。
或许是因为现在正在处理案件的事情,颜白安也没了一开始那般放松,随意拉着齐修诚聊天,只是安静的吃着水果。
司诺觉得房间里似乎有些过于安静,就将电视机打开,任由电视节目的声音在客厅里回响,减少了点无声的尴尬。
事实上,这沉默的三个人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司诺在猜,齐修诚到底知道多少,为什么相信她。是不是之前李乐贤的事情,让他心有愧疚,所以才愿意一试。
还是说,因为她和牧熙远到目前为止提供的信息都颇有价值,所以哪怕不知道她的神奇能力来自哪,为了破案也只能相信。
齐修诚也确实还在猜。现在的可以确定的是,司诺出于某种原因去过案发现场,而且可能惊扰过凶手,听过他的声音。
至于这某种原因是什么,他猜想应该是难以启齿的。甚至,可能会和司诺的“心理疾病”有关。
这一点,他还有时间去慢慢弄明白。
但以上这些猜测,有一点说不通。如果司诺4月1日那天就听过凶手的声音,而且也有心想要帮忙抓住凶手,为什么不早点站出来?
她去了晋禾调查、找了牧熙远和颜白安帮忙,兜兜转转,才发现宋阳曦可能是凶手。但她一开始就听过凶手的声音,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整理的差不多了,”牧熙远将各类音频和视频都分门别类放好。
颜白安见牧熙远出声,微微松了口气,也干嘛跑到餐桌边坐下。刚才三个人沉默的氛围真让她有些受不住。
“所以,我们接下来,就是一段一段让司诺听吗?”颜白安挠头,“总感觉工程量有点大。”
第 36 章
司诺和齐修诚也对视一眼, 坐到了餐桌边。
“不用,”牧熙远摇头,“既然我们已知对方的大概年纪、性别, 我们就可以缩小范围。”
颜白安还有些不明白,“我知道宋阳曦是我们的怀疑对象, 但是他有没有可能改头换面哦?”比如装成四五十岁大叔什么的。
“不会, ”齐修诚先开口解释, “我们调查曹野云的案子的时候发现, 她和凶手很可能是为了约会去的郊外,但因为他们两个人用的通讯软件是阅后即焚的,所以我们没能追查到凶手的身份。”
“但是, 可以确定的是, 以曹野云的年纪和她过往的情史,她半夜约会的对象应该年纪和宋阳曦的实际年龄相仿, 也就是三十岁左右。”
“哦哦,”颜白安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那就是得听听所有这个年纪的男人的声音看看了。”
众人的视线都汇集到了司诺身上,让她感受到一点莫名的压力。
她略缩了缩,“先说清楚, 我也不是什么专业人士,只是听过一次, 我也不敢确定一定能认出来那个声音。”
“没事, ”牧熙远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了,但是看到还有两个外人在, 终究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试试罢了。”
司诺深吸一口气, 只是听点录音,愣是搞出了一幅“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让旁边三个人都忍俊不禁。
“您好,我是南城西区警察局”
“额,没有,我昨晚都待在家里没出去,也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一段录音放了一小半,牧熙远就按了暂停,毕竟只是需要辨别声音并不需要听完全部内容,“如何?”
司诺摇头,“不太像。”
“好,”牧熙远又按下第二段。
“哦哦,行啊,那你问吧,不过我晚上睡得很死”
“如何?”
“应该也不是。”
一直到播放完第二十三段录音或者视频,司诺的已经从一开始的精神抖擞变成困的打了个哈欠,“不是。”
颜白安早在第十五段音频的时候就去摸了个橘子过来剥着吃,见又是一段搞定,不由出言吐槽,“齐修诚,你们平时查案子,也这么无聊吗?”
齐修诚一噎,“查案很多时候还是很枯燥的,并不如电视里想的那么惊心动魄。当然,外勤追捕的时候还是很不一样的。”
牧熙远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又看向司诺,“累不累,今天要不要到此为止,还有大概一小半。”
司诺摇头,“我还是继续听吧,”她转头看向另外两人,“你们可以早些回去休息,如果有进展,我们再告诉你们。”
齐修诚摇头,“不用,这个时间点我本来也应该在警局加班。既然都开始了,我就等到最后吧。”
颜白安也摆手,“继续继续,大不了我今晚就睡你这了。”
牧熙远淡淡的眼神从她身上划过,倒也没说什么,“好,那继续。”
又是一顿操作之后,牧熙远打开另一个文件夹,“这里是一些监控录像,我会跳着放,如果你认为有问题,可以喊停。”
司诺点点头,跑到沙发边把抱枕拿过来抱着,“来,继续。”
“欢迎光临如果有需要,可以喊我。”
她眸色微微一闪,这是易文成的声音,而接下来说话那个,竟然是她自己。
齐修诚见到她神色有些不对,“怎么,他的声音?”
司诺赶紧摇头,免得引起误会,“不,不是,这个店员的声音和我听到的不太一样,他的声音太活泼了,也年轻了一点。”
一段视频放完,还是一无所获。
牧熙远也不见气馁,准备将视频关掉,开始重新播放下一段。但此时视频结束自动跳回了最开始。
“欢迎光临——”
“陈医生,早啊。今天也和往常一样,两个茶叶蛋、一个牛肉饼,一杯豆浆吗?”依然是易文成的声音。
“嗯,对。麻烦你了。”
司诺瞳孔一缩,立刻出声,“等等。”
齐修诚和牧熙远见她的反应,都立即警惕起来。
视频还在播放:“一共十二块五,还是X宝对吗?”
“对。”男人掏出手机,“牛肉饼给我拿不辣的吧,这两天有些上火,还是得注意一点。”
“哈哈,”易文成笑的眉眼弯弯,“我还以为陈医生一定很养生,没想到也会像我们一样吃辣上火。”
“不是有句话,能医不自医?”
滴——易文成一扫手机,“好啦,欢迎下次光临。”
牧熙远点了暂停,试探性的看向司诺,“怎么?这个陈医生的声音很像?”
司诺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和那天的语调和语气不一样,但是这个音色很像。”
齐修诚点头,“好,我明白了。不确定也没关系,我这边会继续调查的,至少现在有了优先怀疑的对象。”
他起身,“看来我得现在去一趟警局了。”
司诺见他愿意相信,也是松了口气,“但是,你要怎么和他们说?”
齐修诚:“不用担心,我会找到理由的。而且现在并不是要定罪,只是说一句,我发现了疑点,要重新核查。”
他的视线落在这位陈医生脸上,确实是仪表堂堂、斯文英俊,至少是有能够去引诱曹野云的资本的。
只是,他不懂的是,第一次见到司诺的时候。他记得这位陈医生也在便利店,还给司诺做了流鼻血的急救。为什么那时候,她没认出来?
是因为陈医生当时说的话很少?还是?
齐修诚暂时将疑问压在了心底,穿上外套就离开了西悦府,直奔着警察局而去。
“那,今天晚上就这样了?”颜白安伸了个懒腰,她挠了挠头,“这位陈医生,什么来头,之前没被警察怀疑过吗?”
牧熙远将这人的笔录调了出来,“就是在兰崇小区附近的药店坐诊的医生,这里的笔录显示他那天出诊去了,有不在场证明。”
颜白安皱了皱眉,“那就是他的不在场证明有问题了?”
“或许,”牧熙远关掉了页面,“笔录上信息太少,接下来只能靠警方去重新调查了,我们能做的都做了。”
司诺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
“太好了,”颜白安三两口又吃掉个橘子,“希望警察快点把人抓到,这样我们就能睡个安慰觉了。 ”
司诺看了看时间,“今晚你开车过来了吗?还是让牧熙远送你回去?”
颜白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不是说好了今晚我留下来睡吗?怎么,你房间到现在还没收拾好?”
司诺心里嘀嘀咕咕,谁和你说好了?但面上有些事情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不然一定会被笑话,“咳,收拾好了。”
颜白安挥挥手,“那我们就不打扰牧教授了,回家吧。”
房间里的气压瞬间就低了下来,但某人面上依然冷冷淡淡,看不出任何不对劲,慢条斯理的将笔记本电脑收拾好。
“我拿点东西,”司诺钻到房间里,左右看了看。这要回家的消息来得有些突然,她一时间有点懵,也不知道该带点什么回去。
“不着急,”颜白安靠在门板上,“慢慢收拾,我等你。”
牧熙远正收拾餐桌和茶几上的果皮等杂物,闻言有些头疼,但现在他甚至没“转正”,哪有资格将人拦下来?况且,真拦了,恐怕容易让人误会。
司诺最后也没拿什么,拿起手机、去洗手间拿了洗漱的水杯牙刷,然后就出了门,“那,我们回家吧。”
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家长逮住在外留宿的小孩,但闵兰都暗许了。只有白安,与其说是担心她,不如说就是想捣蛋。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司诺朝牧熙远挥了挥手。
“好,”牧熙远走到房门口,打开门,看着她们两个打开房门。
“哎呦,”颜白安挑眉,“司诺你这还是高端智能锁,土豪了啊。”
司诺轻咳一声,也没解释这是牧熙远的杰作,先开门让颜白安进去,然后回头看了看牧熙远,“那,晚安。”
牧熙远:“晚安。”
司诺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可能她以为牧熙远反应会更加激烈一些,但怎么看上去,这么平淡?
可能在他眼里,她回家睡觉很正常,甚至早就预料到了,所以觉得无所谓?甚至可能因为晚上不用和她这个睡相极差的人抢被子,感到庆幸?
司诺越想越气,直接转身就进了门。
牧熙远看着房门一关,听着智能门锁滴滴一响,垂下眼眸,转身回了房里。客厅里的火锅味还没散干净,刚才还看上去有些热闹拥挤的餐桌,如今空荡荡的。
其实司诺在的时候,也经常在发呆,偶尔刷刷手机、看看电视,拉着他随便评论两句,也并不聒噪,但缺了她,这屋里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他回到房间,准备洗漱。
此时床上的被子枕头还有些凌乱的放着,床单上褶皱一览无余。白色的北极熊玩偶趴在床头,粉色的毛绒发箍从枕头下露出一个角。
牧熙远叹了口气,匆匆洗漱后,也爬到了床上。
翻出手机一看,没有任何新消息,将笔记本电脑拿过来,准备查一查刚才视频里那位陈医生。
但手指敲击的速度比平时慢不少,显然有些没法集中注意力。最后无奈的将一旁的北极熊玩偶放到腿上,拍了拍。
“今晚只有你和我了”
另一边,两个女孩子也洗刷完毕。颜白安之前就没少来留宿,所以毛巾牙刷杯子睡衣一应俱全。
“床单这颜色,”颜白安趴在床上,摸了摸这柔软舒适的纯棉质地,“你挑的?怎么换风格了?想和你的牧教授一样?”
司诺心里泛甜,压着嘴角的笑,也趴在她身边,“这就是牧熙远买的,之前那件事之后,他就把床和衣柜给换了。”
“哇,”颜白安一个侧翻撑着头,“没想到牧教授这么体贴?”我竟然都没想到?不然可以也送个床单什么的。
司诺心里情绪翻滚,最后忍不住瞪了她一下,“你今晚怎么这么主动要留下来在我这睡?”
颜白安就知道她会抗议,也不着急,“诶,我好几天没见我闺蜜了,不能叙叙旧吗?而且,你这些天都和他在一起吧?”
司诺点头,没明白她的逻辑,“然后呢?”
“然后啊,”颜白安坐起身,一拍手掌,“那距离产生美呢,你们总这么腻在一起,很快就会厌倦的。我把你拉过来,暂时和他分开,还小别胜新婚呢。”
司诺黑线,这就“小别胜新婚”了?
颜白安也没理她的腹诽,“放心吧,就一个晚上,你的牧教授跑不掉的。说不定,还会暗戳戳想你。”
司诺翻了个身,四仰八躺,“好啦,不想了,还是早点休息。”她刚要爬到被窝里,又像是想起什么,“对了,你和齐警官?”
颜白安有些脸热,“害,别瞎猜,就是比较欣赏。你要说好感,也有那么一点,但是喜欢,还谈不上。”
不知道为什么,司诺松了口气。齐修诚的身份毕竟很敏感,如果他将来和白安在一起,她可能不自觉就会紧张。
颜白安:“我呢,喜欢男生能打帅气,这一点齐警官是符合的。但是呢,我还想找一个,喜欢我比我喜欢他要多的男人,目前来看齐警官还不符合条件。”
司诺沉默了一瞬。从她的角度来看,得到的结论和白安是一样的。齐修诚对白安很友好,但似乎也仅仅是友好而已。
当然她对齐修诚了解不多,而人的情感是可以内敛而神秘的,所以她对自己的判断也没有太大把握。
“行啦,准备碎觉,”颜白安往被子里一钻,碎碎念念,“总算凶手差不多找到了,很快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司诺伸手关了灯,有点走神。
是啊,这次案件的凶手应该很快就找到了。但是,对于她来说,还有最后一道坎没过,十岁那年的穿越。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谭以彤身上又有什么秘密?她为什么会指认自己是双重人格?自己真的救了她吗?
司诺向来很鸵鸟,不着急的事情,她都可以放一放。但,她有一种预感,那年发生的事情,对她很重要,不能一拖再拖。
这种预感,很强烈。
*
齐修诚到警局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一点,这个时候人手不多,他也没法因着司诺的一句话,就把人全召回来,只能让吴清先将证据排查一遍。
高漠给他发了录音之后就在警局待命了,一见他回来,立即就开始了汇报,“当年夜总会的事情查清楚了,涉事者确实就是倪双、曹野云和班春雨三个。”
“据夜总会记录,当年她们三个经常约着不同的人去蹦迪,男男女女都有,但很少有固定的。”
“碰到宋韶敏那晚上,她们三个把人关在了包厢里,不清楚做了什么。据其他工作人员说,等她们把门弄开,宋韶敏衣衫不整的蹲在角落里。”
齐修诚皱了皱眉,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三人显然不仅仅是口头欺凌,还动了手,甚至拍了照片好让宋韶敏颜面扫地。
“包厢里还有其他人吗?”
高漠:“当时应该就她们三个,听说一开始有其他人,但见闹得太过分了,也怕出事,就跑了。只有倪双家里背景硬,敢闯祸。”
齐修诚冷冷一笑,“跑了也不知道报警,真是一帮好学生。”
高漠沉默了一瞬,“现在看来,凶手的目标很可能就是这三个,所以情况不太妙。他目的已经达成,随时有可能离开这里。”
齐修诚看向吴清,“怎么样?陈元嘉的口供有没有问题?”
吴清:“陈元嘉声称自己当天出诊,不在药店。根据监控显示,他确实在当天下午五点离开药店。警员找出诊的家庭核实过,说他是在晚上六点左右抵达,随后就在房间看护老人。”
齐修诚:“也就是说,他当时和老人是单独相处,其他人并没有看到他?”
吴清点头,“是的,夫妻俩是开夜宵店的,凌晨才回家,但因为陈元嘉照顾他家老人大半年了,所以信得过。这小区比较破旧,没有监控,所以无法核实他准确的离开时间,只知道是晚上十一点多回到了他自己的住处。中间的行程,我还得核查一下沿路的摄像头,需要时间。”
齐修诚:“足够了,现在立刻查一下他家庭住址。”
当时他们并没有将陈元嘉列为潜在嫌疑人,因为他和倪双并没有任何交集,也没有杀人动机,所以对于他的证词,他们并没有怀疑,但现在看来漏洞很明显。
吴清手指翻飞,立即报了一串地址出来,“已经发到您和高警官手机,”她犹豫了一下,“但现在已经是半夜”而他们没有直接证据,贸然上门恐怕容易引发一些问题。
齐修诚直觉很强烈,“你先查一下监控,看看他是不是在家。我和高漠先带些人过去监控起来,等天亮了再将人带回来。”
“好。”
接着,齐修诚和高漠带了两位值班的警员,上了车,直奔陈元嘉的住处去。
高漠看了看前排的两位警员,心有疑惑却不敢开口。他只是不理解,老齐是从哪知道陈元嘉有嫌疑的,刚才让他发那些录音又是怎么回事?
但这个问题恐怕不好回答,他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下自家队长的面子。所以还是决定先把疑问按下来。
他们人还没到陈元嘉的住处,高漠就收到了吴清的短信。
“老齐,情况不妙,”他声音冷沉,“吴清说监控显示,他今天下午四点多出门以后,至今没有回家。”
齐修诚捏了捏眉心,“那我们就直接进他家里。”
高漠有些为难,“老齐,这不符合规定啊,”他们现在手上没有指认陈元嘉的直接证据,直接闯到人家里,恐怕会有麻烦。
“要不还是先等等,让吴清核查一下这陈元嘉的可疑之处,比如采购记录、聊天记录,出入境之类的?”
齐修诚握了握拳,“先想办法进去,他一定有问题。”
高漠本来还想劝,但话堵在了喉咙里。他相信齐修诚的办案直觉,如果他们闯入他家发现证据,那么就可以立刻发布通缉令,现在确实是每一秒都很重要。
“行,”高漠也把心一横,“我让吴清联系一些物业和开锁师傅,等会咱们直接进去。”
一番波折和折腾以后,他们终于在凌晨两点多进入到陈元嘉家里。
房门打开,一室寂静,显然是没有主人在家。这是一处两室一厅的格局,客厅宽敞干净,门口摆放的鞋也整齐到令人侧目。
齐修诚戴着手套将开关打开,“都检查一遍,记得戴手套、小心点。”
众人随之鱼贯而入,开始在房间里四处查看翻找,只是他们很快发现这屋里的主卧、次卧、浴室全都上了锁。
“让开锁师傅来,先把主卧,不,次卧的房门打开。”
高漠不解,“怎么是次卧?他自己一个人住的话,应该是住在主卧,东西也都放在那里吧?”
齐修诚摇头,“他为什么要租两室一厅?如果他的心结是妹妹,那么另一间很有可能是给她准备的。这样,我们打开次卧,才是确认他身份最快的办法。”
高漠为他的猜测一惊,屏息等待。
十来分钟后,次卧的房门打开。原以为是一间无人居住的卧室,但事实上里面摆满了女生用的可爱物件,比如玩偶、化妆品、护肤品、永生花台灯,就连衣柜也满满当当塞着各种服装配饰。
但房间床榻平整干净,并不像是有人睡过。
高漠走上前,拿起梳妆台上摆放着的白色古典的相框。那照片之上,长相斯文的年轻男人正揽着娇俏少女的肩膀,两人均是明眸皓齿,笑如暖阳。
他抬了抬相框,“这女孩是宋韶敏。”
齐修诚眸色暗沉,转身拨出电话,“确认陈元嘉身份了,立即发布通缉令”随即,他转身看向其他人,“联系法医和鉴证人员,将这屋子仔细搜一遍,还有小区的垃圾桶、废品回收,全都要查。”
高漠暗暗叹了口气,环视这温馨可爱的次卧。
这梳妆台上一点灰尘都没有,床榻也是平整到不见一丝褶皱。显然这陈元嘉细心又严谨,这直接证据怕是不好找。
但好在,接下来应该不会再有人遇害了,他们顺着之前的线索一点一点排查下去,总能抓住他的破绽。
他转身看向齐修诚,“齐队,现在已经是半夜了,人也已经跑了。你就先回去休息一下吧,等天亮,你少不了要再回来主持大局。”
这话并非只是出自朋友的关心,而是这些天的高负荷工作确实让他们都疲惫不已,再这么下去恐怕是要倒在工作岗位上。
齐修诚闭了闭眼,也明白这个道理,“我再等一等,一会回警察局眯一会吧。”
高漠点点头,也不再劝。看到旁人都在忙着,他内心小人蠢蠢欲动,凑过来压低声音,“不过,你是怎么知道陈元嘉有问题?”总不能是直觉吧?
之前突然提出“宋阳曦”还没死的理论,他们这些人还没回过神,他连宋阳曦是谁都查出来了。
真就神了!
齐修诚偏头看他,“把案子结了,我就告诉你。”
高漠:越来越玄乎了。
第 37 章
司诺接到齐修诚的电话的时候, 已经是上午九点钟了。那会她刚和颜白安吃完早餐,还没回到小区。
她塞了另一边的蓝牙耳机给颜白安戴上,走到路边大树下。
“喂, 齐警官。”
“我这边有些进展了,和你说一声。”
司诺和颜白安对视一眼, 都没想到齐修诚的动作这么快, 但是听他语气, 却不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好,你说。”
“我们已经确认了,陈元嘉就是宋阳曦, 他现在的身份是假的, 倪双一案他的不在场证明有问题,另外两次也在核查中。”
司诺松了口气, “那基本可以确定就是他了吧?”
“嗯,”齐修诚却轻松不起来, “但是,我们晚到一步,他人已经跑了。从小区收废品的垃圾站找到一些沾血的衣服,但血迹鉴定还没有出结果。”
“我们已经下了通缉令, 现在正在严密的追查,你和白安都要注意安全。”
司诺:“好, 多谢齐警官。”
等挂断电话, 颜白安小脸就是一垮,“擦, 竟然让他跑了?我以为我们动作已经很快了, 没想到”
司诺摇头, “也不能怪我们,如果班春雨是他最后一个目标,结束以后他其实就可以跑了。留到现在或许只是在完善计划。”
“算了,”颜白安拍了拍司诺的肩膀,“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警方了。”
司诺暗暗叹口气,不再想,“你今天怎么安排?”
“嗯”颜白安托了托下巴,“今天星期天,我估计去医院看看外公,然后回学校赶点作业吧,毕竟这两天有点‘不务正业’。”
“那我也和你一起去医院吧,”司诺一直想去看看,但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过两天吧,”颜白安摆手,“外公很快就出院了,正好你和我一起接他出院。咳,顺便你还可以带上牧熙远,我们一起吃个饭。”
司诺有些脸热,“好。”
等目送颜白安离开,司诺转身准备回小区,刚一转身却怔在了原地。
牧熙远一身白色风衣、黑色衬衫,正站在小区门口的树下,静静的站着。他眉眼淡漠,薄唇轻抿,但看到她转身的一瞬,眼眸如坠星河,唇角轻轻翘起,清冷之色一扫而空。
司诺的心微微一颤。
刚才的他,让她熟悉又陌生。熟悉在于,从前在校园小路上,在教学楼走廊里偶遇的时候,他便是那样,似月皎洁,也似月孤独。
但,等她踏入他的领域那一刻,仿若万物复苏、冰雪消融。
明明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但司诺还是忍不住小跑过去,到他身前,“你怎么在这里?吃早餐了吗?”
说起这个,她还是有些心虚。
果然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才短短两周时间,她就已经习惯了每天和他朝夕相伴。只是落下一顿早餐没和他一起吃,她就有些不自在。
她张了张口想解释。今天早上是白安起得早,想吃楼下的小馄饨,就拉着她下来了,她也不知道昨天牧熙远忙到几点,不敢发消息吵他。
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她就发现自己这解释也太长了。万一,对方根本没放在心上,怎么办?不都说“钢铁直男”吗,牧熙远可能根本没注意这些。
“吃了,”牧熙远语气平淡,并没有半点怨念,“我也接到齐修诚的电话了,来接你回家。”
“啊?”司诺看了看自己的手环,明白了过来,“哦哦,好。”
果然是她多想了吧?明明人家是担心她的人身安全,结果她还在猜测对方是不是吃醋什么的。有什么好吃醋!白安是女孩子,是闺蜜!
牧熙远倾身靠近她两分,“想什么呢?”
司诺摇头像个拨浪鼓,“没,没想什么,我们回家吧。”
牧熙远接过她手中的餐盒,“这是明天的早餐?”
司诺卡壳一秒,其实是给他买的早餐,是一份粥和一份肉包子。本来想着如果他已经吃了,那就当午饭加餐了。
可是,牧熙远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这是给他带的,可能反而以为这是她和白安点多了没吃完的。
突然,就不太想承认了。
“午饭吃掉也可以,”司诺的声音轻轻细细的。
“嗯,”牧熙远一手提着餐盒,一手牵着她回到楼里,步伐不急不缓,就像是之前和她一同散步回家一样。
回到家门口,牧熙远偏头看她,“今天怎么安排?是待在家里,还是想出去?”
司诺心情有些郁卒,“在家休息吧。”
牧熙远听到这个回答也不意外,“想待在你家,还是我家?”
司诺又是一怔,原本不都是直接带她去他家的吗?今天特意问这一句,意思是希望她待在自己家吗?
白安这个讨厌鬼,说好的“小别胜新婚”一点没看到,反而让她一夜回到解放前啊。牧熙远这个笨猪,说好的喜欢呢?
“那,我回我家里吧,”司诺垂下头。
牧熙远点点头,“好,”然后将餐盒放在她手上。
司诺鼓了鼓脸,抬手用指纹开锁,砰一声把门关上,一次都没回头看他。换鞋、放餐盒,扑到床上,动作一气呵成。
她捶了捶枕头,瓮声瓮气骂道,“牧熙远你这个注孤生的大笨猪。”
话才落音,下一句吐槽还没出口,就听到门锁滴滴的声音。
司诺心跳漏了一拍,就看到一脸平淡的某人脱掉了风衣,换上了拖鞋,抱着笔记本电脑走了进来。
她眨了眨眼,还没搞清楚情况。
牧熙远轻车熟路的将笔记本放到了桌上,转身看到头发有些凌乱的司诺,忍不住弯了弯唇,走到床边。
司诺后知后觉,原来他的意思是,不管她在哪边,他都陪着她。只不过这句话,没说出来而已。
他轻巧的翻身上了床,倾身靠近她,“可以亲你吗?”
司诺脑海如晴天霹雳,一片空白。嗯?嗯??怎么突然就发展到这里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牧熙远见她呆呆愣愣的模样,心头又是一软,声音放轻了两分,“抱歉,有些等不及了。”
司诺还没回答,就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人托住,他温热的唇瓣覆了上来。随即又是腰身一紧,头轻轻压在了床上。
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他的呼吸似乎有些急促,和他平静冷然的外表完全不符。十指相扣的力度,让她有些心颤。
她一开始还在想,上次开展了一半的“床咚”,这次似乎是完成了下半程。但很快,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了,满心满眼都是他。鼻尖萦绕是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手下是他温热的肌肤和跳动的心脏。
片刻以后,牧熙远将她按在怀里,平复着心绪。
司诺隔着他的衣衫,还能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心里的甜意简直要溢出来,终于有点体会到,白安说的“胜新婚”。
嗯,她收回刚才对牧教授各种“钢铁直男”“大笨猪”的评论。
牧熙远此刻才有点明白,所谓的君王不早朝还真不一定是昏庸无能,有时候是错估了自己的自制和自律。
昨晚只能和北极熊玩偶一起半夜干活的郁气,一扫而空。
果然,有些事情还是该尽快提上日程。
司诺心情也好了起来,躺在他身边,饶有兴致的扒拉着他胸前的纽扣。这件黑色衬衫她从前上课时见过,那时就很喜欢,只是没想到还有一天能亲自解开,咳咳,并没有
两个人赖床上讨论了一会案子,理了理如今需要收尾的事情。
结论还是和之前一样,追捕逃犯的事情交给警方,他们只需要注意安全,保护自己。
至于齐俢诚,他暂时站在了他们这边,应该不会把司诺卷到这件案子中去。等凶手被抓,案件落幕,司诺的秘密就算是安全了。
“那你今天做些什么?”司诺趴在枕头上,一双大眼睛扑闪看他。
“回归主业吧,大概,”牧熙远略有些遗憾的将笔记本取过来,“这些天原本的工作落下了不少,得追赶一下了。”
司诺点点头,她的主业自然是回归网漫了,但是她心头的石头还是没完全挪开。
“怎么了?”牧熙远一眼就看出来她有心事。
司诺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其实对于小时候那段穿越,她害怕的程度比后两次要高的多。
那一次是她人生的转折点,于她而言,是伤疤,也是地狱。
“在想第一次穿越的事情?”牧熙远问道。
司诺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牧熙远伸手,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却没开口。从前觉得女人心思难猜,但喜欢上她以后,却发现,她很好懂。
她像是一本书摆放在他面前,只要他愿意一页一页的翻下去,答案就在那里。或许书中的故事和他想的并不相同,但却更令人触动。
“你想回去的话,我会支持你的。”
司诺沉默片刻,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那还是辛苦你先查一下当年的案子吧,我想了解一些基本情况。”
牧熙远:“好。”
当年的案子已经定论,所以信息都分门别类整理好了,并没有花费多少功夫。
正如司诺记忆中的那样,当年的案子被定性为入室抢劫案。
警察赶到的时候,男主人何栋已经被刺身亡,没了呼吸,谭以彤腹部中刀,被绑了起来。他们的孩子何经略被敲击昏迷过去。
而司诺就晕倒在谭以彤身边。
据谭以彤的证词,她家里后院的门锁坏了,还没修好。那天听到屋里有奇怪的动静,她跑过去一看,发现儿子已经昏迷,而丈夫不知去向。
她立即将儿子藏在床底下,然后准备打电话报警求救,但这个时候她被人刺中腹部,受伤倒地,奋力和劫匪缠斗了一番,然后趁机逃脱。
接下来就看到了司诺,想让她赶快跑,但司诺突然昏迷了过去。
谭以彤一阵绝望,以为她和司诺都要被劫匪所杀,谁知道司诺立即醒来,还和她一起躲了起来,最后她和司诺设计伤了劫匪,逼得他逃窜出去,这才保住性命。
“据谭以彤所说,”牧熙远蹙着眉,“劫匪当时带着面套,也一直没有说过话,所以她并不知道对方的长相和声音。”
“但事后查探,她发现家里丢了不少现金,保险柜也被打开了,才知道是碰上了入室抢劫。”
他直觉认为这不对劲。
入室抢劫和入室杀人,是完全不同量级的罪名。如果对方只是为了钱财,完全没有必要将何栋杀害。难不成是何栋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那如果是这样,恐怕这人就是何栋身边的人。
事实上,卷宗上也写了。当年的警方也往这个方向调查过,但是排查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人员,甚至于丢失的财物也没了踪迹。
最后案件也只能不了了之。
牧熙远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司诺的头。
他不需要开口,司诺也懂他的意思,自己这些穿越果然是一次比一次凶险。这一次是直接和抢劫犯面对面。
最重要的是,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这要是一个搞不好,她可就没有未来了。这也是她将这次穿越放到最后的原因之一。
但是,既然这件事已经存在于她的过去,那就是一个必须完成的闭环,否则她的人生恐怕立刻就会天翻地覆。
“那,”司诺试探性开口,“还是午饭后?”
牧熙远有些无奈,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替她去,或者陪她一起去,但偏偏这做不到。他从小到大的记忆都是连贯的,并不存在类似的经历。
“好,”牧熙远的神情有些凝重,又一次开始了他的叮嘱,“不管谭以彤说的是不是真的,你都不要勉强自己去救她,知道吗?”
司诺点点头,其实很神奇的是,当年的她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只是昏迷过去,休养两天就没事了。
“好,我答应你。”
司诺开始在脑海中回忆谭以彤家里的布局,拿着犯罪现场的照片,试图记住一些可以用得上的趁手工具。
牧熙远则是在电脑上开始查何栋和谭以彤的背景、工作,看看两个人身上是否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不过遗憾的是,毕竟那是十三年前的事情,资料都十分简略,详细的如购物记录、聊天记录这样的东西,基本找不到。
一顿午饭结束。
司诺伸了个懒腰,强自打起精神,“嗨,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牧熙远难得看她有些逗比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注意安全,万事小心。”
司诺小鸡啄米,视线落在红色的日历本上,“那,我就准备开始了?”
牧熙远却突然拉住她的手,“等等。”
司诺一眼就落入了他幽深如海的眸色中,察觉到他心绪不平,却不知原因为何,“怎么了?”是担心她的安全吗?
牧熙远暗暗叹了口气,垂下眼眸,捏着她的手轻轻摩挲,“没事,只是想和你再多说一句。”
“别怕,我一直都在。”
司诺眼中盈满笑意,唇角弯弯,“嗯,我知道。”她只要一想到,三个小时后她就会回来,想到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他,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过去那些难熬的日子里,她最怕的不是过去,而是未知的将来。
而如今,有这样圆满的将来在这里等着她,无论如何,她也会平安的走过曾经的那一段路,走到与你相遇相爱的今天。
司诺落笔,随即闭上眼。
牧熙远心头微颤,将她扶着平躺在床上,眼底却有些酸涩。
那日,他和闵兰聊天,闵兰将她此行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他知道,是谭以彤的“无心之言”导致闵兰得知了他家人的秘密。
他也知道,司诺一直记得谭以彤见到他时候的异常。甚至,她还偷偷努力的计划,看看能否回到过去,改变他父亲的案子。
偶尔休息的时候,他在忙,而她捧着素描本在写写画画。一开始他以为她是在偷画他或者在创作网漫作品。
可有次,他不小心将素描本碰掉,拿起来才发现,里面是满满的计划和推演。她在想,八岁的她如何能改变历史,是否能联系当年的他,是否能亲自到怀港哪怕那些都不在时间线闭环上,她依然忍不住想要试试。
所以,哪怕她不说,他也知道。她这么努力想要立即回到第一次,是因为她怀疑谭以彤,想迫切的了解当年的真相。
明明是个柔软可爱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勇敢?
他的手落在她的脸颊,轻轻抚摸着,眼中的缱绻和柔和几乎要将人溺毙,只可惜司诺的意识不在这里,看不到。
一个吻轻轻落在她的额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平安回来。”他的声音轻而空灵,像是对着神明许愿,又像是对情人的呢喃。
他翻出自己的手机收藏夹,那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种攻略。都是他从网上搜集来的【表白攻略】【做饭攻略】【亲热攻略】。
轻轻滑动,到【表白攻略】那一栏。那里是表白礼物的选择,有化妆品、护肤品、耳机、玩偶、珠宝首饰。
牧熙远起身,视线在她的梳妆台上来回扫动,喃喃低语,“也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礼物呢?如果送玩偶,会不会太俗套?”
“司诺,司诺——”
“醒醒——”
一道刻意压低、略显嘶哑的女声在她耳旁响起。那声音的主人似乎焦躁又恐慌,努力压制着隐约透露出的哭腔。
一双大手按在她的肩头,用力的摇晃着,司诺就像是溺水被急救的人一样,朦胧间看到了水外的世界,却还需要更努力才能突破面。
“噗——”她吐出一口气,立即察觉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忍不住蹙了蹙眉,压住那股生理性的不适。
她眼前的谭以彤还是十三年前年轻、富有活力的模样,只是此时发丝凌乱、泪眼朦胧,额头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你醒了,”谭以彤眼中闪出两分惊喜,但手却快速的按在了她嘴巴上,“别喊出来,要保持安静,知道吗?点点头,我就松开你。”
司诺点头,轻轻动了动脑袋,才发现谭以彤正搂着她躲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的墙后。她唇色苍白,手掌血迹斑斑,显然伤的不轻。
“你还好吗?”司诺忍不住抬手擦了擦脸上沾到的血迹。
听到自己有些稚嫩的声音,司诺还挺不习惯。抬手看了看自己只有成年人一半大小的手掌,有些心跳加速。
就这样的小身板,误入抢劫现场,果然是选错了难度系数吧?
谭以彤点点头,手又按在了伤口上,“我还可以坚持,你是从后院进来的?”她们家后院门锁坏了,只能虚掩着,还没来得及找人修。
司诺:“对,我们还能从后院出去吗?”
谭以彤还没回答,就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咒骂声,但那声音隔得有些远,司诺听不清他在咒骂什么,只隐约能听出是个成年男人的声音。
谭以彤探头看了看,摇头,“如果要去后院,要穿过客厅和后厅,他很快就下来了,可是我现在”
司诺低头,看到她腹部被鲜血染红一片,立即移开视线,呼吸也急促了两分。在这种时候晕血症发作,真的会要命。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回想当时傅程和安慰她的话。
她的晕血症本质上是对十岁那年昏迷事件的心理恐惧,并非是真正的怕血。
而现在,她正处于寻找真相的路途中,只有未知让人恐惧,真相反而让人清醒。所以,她一定可以克服的。
虽然这样想着,司诺到底还是没有去查看她的伤口,避免眩晕的可能性。而是快速让自己头脑冷静下来,分析出路。
“你的手机呢?”司诺压低声音,“报警了吗?”
谭以彤愣了一秒,摇头,“手机在楼上,我没法去拿,”她额头汗珠滚落,嘴唇越发苍白。
砰——楼上传来什么东西碰倒的声音。
“你这个贱人,老子今天一定要杀了你——”男人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又隐含痛苦之意,似乎也受伤了。
司诺蹙了蹙眉,总觉得这个声音在哪里听到过。
“你快跑吧,”谭以彤晃了晃司诺的手臂,“来不及了,我现在根本跑不动。你快往外跑,实在不行找个地方先躲起来,说不定能出去。”
司诺探头,看了看从这里到后院的路,咬了咬牙,“不行,来不及了。”那男人明显已经在下楼梯,现在跑过去,恐怕撞个正着。
那劫匪很可能还不知道司诺进来了,如果这么跑过去,说不定还没穿过花园走到街上,就被他一刀毙命。
她现在只是个八岁的小孩,直接和劫匪对上就是找死。如果能躲起来不被发现,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
司诺回忆了一下房屋的布局图,“我们去地下室。”
谭以彤怔了一下,没想到司诺愿意留下来,更没想到她还能想到下一步的对策。她有些呆愣的看着司诺,还没开口,就看到她站了起来。
司诺暗自庆幸,这谭家的厨房不是开放式的,她行动没那么受限。她环视一周,扫了扫这厨房可以利用的东西。
当务之急,是保住谭以彤的性命,其次就是要挑好合适的位置和武器,一边想办法报警,一边准备作战。
第 38 章
厨房里显然不会有医药箱和纱布, 但是有毛巾,可以让谭以彤按压止血。她立即翻开抽屉,找了块新的洗碗毛巾出来。
“按着, 不要松手。”司诺偏头不去看伤口,将毛巾扔在她手上, “创面比较大, 可能需要填塞止血, 不要怕疼。”
谭以彤点了点头, 有些震惊于司诺的冷静,咬牙忍着疼,“好, 我知道了。”
司诺又走到一边, 垫着脚从刀架上抽出一把刀,“用这个防身, ”她顿了顿,又道, “这厨房太狭窄,不适合躲着,我们去地下室。”
谭以彤看着司诺拿刀,有些心惊肉跳。
明明是个八岁的小姑娘, 脸上还有些可爱的婴儿肥,但此时蹙着眉, 眼神肃杀, 手中还握着把寒光一闪的尖刀,光是看着就叫人心底发憷。
她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难道是因为失血过多, 所以出现幻觉?但为什么会幻想到司诺来救自己呢?难不成潜意识也觉得自己可能逃不出去了, 所以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
“走吧, ”司诺试着扶起她,但毕竟年纪小,力度不够,还是谭以彤自己扶着柜子踉跄站了起来。
“妈的,贱人!人呢?!”男人的脚步踏在了一楼的地面,现在已经离他们只有数步之遥了。
“呵,你还以为你能躲到哪里去?这地上都是你的血!看我不宰了你!”
谭以彤踉跄着和司诺走到地下室门口,这里离厨房只有一两步,所以是暂时最方便的躲藏之地。
司诺听见自己的心跳就在耳边来回响,手上的刀银光凛凛,在她柔软又娇小的手上,显得大的可怕。
啪嗒——地下室的门关上。
“嗯——”谭以彤疼的闷哼出声。
司诺抬头看了看,这地下室有一处高窗可以直通正门外的街道,如果能够爬上去,就能够立即找人求救。
但,来不及了。
砰——男人一脚踢在了地下室的门上,“贱人,你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老子这不就找到了?!”
“你等着,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痛快,我会一刀一刀给你放血!”
“啊——”地下室的门被他踢得摇摇欲坠,门后的谭以彤吓得喊了一声,随后又咬唇止住了声音。
司诺皱了皱眉,这劫匪为什么对谭以彤这么痛恨?如果只是入室行窃,那现在就应该带着财物走人,不应该和她们继续耗费时间才对?
她压下心底的疑问,扶着谭以彤往楼梯下走,“我们现在的优势是,他还不知道我已经进来了,所以你一会躲在楼梯后,我来设陷阱。”
谭以彤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其实司诺完全可以找个地方躲着,没必要非得和她一起面对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从这个小女孩身上看到了自己这个成年人都没有的镇定和聪明,下意识就按着她所说的去做了。
砰——砰——
男人一脚又一脚的踢着门,这地下室的门锁是那种老旧款门栓,拦不住他多久。
“你就躲在这里,”司诺将谭以彤扶到楼梯后侧,环视一圈,开始分析这地下室的环境。其实这里她已经在犯罪现场照片上看到过了,还和牧熙远讨论分析过。
她熟练的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矮凳,踩着上了一个木色长桌。这书桌背靠楼梯,架子上放着一桶油漆。
谭以彤吞了吞口水,心跳的极快,又疼又害怕,但看到司诺有条不紊的动作,又暗暗给自己打气,总不能让这个孩子和自己一起死在这里。
砰——哐当——门栓彻底报废,地下室的门打开。
“呵呵——”男人一脚踏进来,他的腹部也有一处刀伤,正往外滴着血。他一手捂着伤,一手拿着刀,往楼梯下面走。
“老婆,你在哪呢?躲什么啊?”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带着两分放肆的笑,落在人耳朵里只觉得不寒而栗。
司诺瞳孔紧缩,手上扶着的油漆桶差点就要摔下去。
她知道为什么这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莫名熟悉了。他竟然是何栋!并不是什么情夫上门的戏码,这声音确实就是他。
司诺小的时候,听着男人声音最多就是各种咒骂,“不要跑来跑去”“碰坏了我的陶瓷,你们赔得起吗?”“你们这帮小兔崽子”。
但,为什么会是他??劫匪呢?
她脑中瞬间闪过什么。劫匪只是谭以彤的说法,事实上警方没有追查到劫匪的身份,甚至不能证明有劫匪的存在。
警方找到的就是四个人。谭以彤和何栋,一伤一死。她和他们的孩子何经略都是昏迷,不知真相。
所以,从始至终,要杀谭以彤的人就是何栋。而他因为某种原因,似乎恨极了谭以彤,甚至不惜要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杀掉她。
“我来了,老婆,”何栋笑的阴森森的,手上的刀在墙面刮出一条痕迹,那难听的声音顿时叫躲着的两个人都蹙了蹙眉。
司诺平静下心情,现在不是追究真相的时候,是要先解除生命危险。
“就是现在——”司诺大喝一声。
何栋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会有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下意识往楼梯旁看去,却被一个笨重的油漆桶砸了个正着。
啪嗒——他手中的刀摔在了台阶上,又滚到了地面。
他痛呼出声,还没看清楚那女童的模样,就感觉到自己胸口一痛,心跳和呼吸似乎都停止了一瞬。
他呆呆的垂下视线,才发觉谭以彤一刀刺在了他的胸口。她的眼中并不如他想的那般充满恐惧和后悔,反而是坚定和决绝。
“啊——”谭以彤快速抽出刀,又是一下猛地扎在他胸口,“去死!去死!”
司诺皱了皱眉,喝到,“够了。”
谭以彤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手上一松,刀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退了退,捂着腹部靠坐在墙角。
砰——咚——何栋的身体摔在了地面,鲜红的血液很快从他身下漫了出来。他似乎鼻腔和口腔里都是血,又咳又吐,但说不出话。
司诺移开视线,不敢再看,走近谭以彤,眼中有些不赞同,“你不用非得杀掉他的,让他丧失行动力就行。”
谭以彤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听到她的声音才骤然回神,愣了一秒才苦笑了笑,“是,是吗?”
司诺也不想与她争辩那么多,“手机在哪,我去叫救护车和报警。”
谭以彤正要开口,但似乎想到什么,眼中的光亮瞬间就暗了下来,“不,不能就这样报警。”
司诺眼含怒意,“都什么时候了,再不打电话,你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谭以彤的视线落在何栋身上,不只是想到什么,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突然伸手拉住司诺的手,“诺诺,阿姨请你帮个忙。”
司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谭以彤眼中闪过两分疯狂的神色,“他本来就该死,我也可以死,这都没关系。但是,我不想经略这样活下去。”
“我不想他有个杀人犯的爸爸,或者妈妈。”提到儿子,她的眼泪倏然就落了下来,“你也认识经略的。平时家里玩,不是经常给他送点饼干糖果吗?那些孩子中,经略最亲近的就是你了。”
提到儿子,她的声音下意识就变的轻柔起来,可下一秒再次转为沉痛,“他才十七岁啊!如果让别人知道,他的父母杀了对方,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她不敢想象,她的孩子要如何面对众人的指点和议论,如何面对她这个杀父凶手,如何在这世上开心的活下去。
“我的经略,是我对不起他,他不该遭遇这些的!”她脸色愈发苍白,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哭断气。
司诺咬牙,“你想让我做什么,隐瞒你杀人的事实吗?”
谭以彤微愣,摇了摇头,眼中泪珠快速滚落,“我十有八九活不下去了,也不想活了。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求求你告诉大家,今天是有人入室抢劫,杀害了我们。”
司诺也明白过来。
如果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闯入他们家,杀了何家父母,那么至少大家会认为何经略是受害者,这是一场不幸的意外。
但如果他的父母自相残杀,死在自家的宅子里,所有人都会认为何经略成长在一个扭曲的家庭,十有八九性格也有问题。
司诺闭了闭眼,她没法看到曾经也温柔待过她的女人就这样死在她面前,“别说话了,把手机位置告诉我,我立刻叫救护车,你不会死的。”
谭以彤扯了扯嘴角,点点头,“手机在二楼右手边第一个房间的书桌上,你一走进去就能看到了。”
司诺点点头,提起步子就往外走。
但是她刚踏出地下室,就意识到不对劲。谭以彤刚才还这么坚决,为什么这下这么轻易的就把手机位置告诉她了?她在撒谎?还是?
不,不好。
她立即折了回去,“停下——”
谭以彤握着刀的手抖了抖,她没想到司诺竟然会折回来。她依然在哭着,声音却更加无力,“诺诺,求求你了,我愿意用死来赎罪,你帮帮我帮帮我”
司诺闭了闭眼,也终于下定决心,“我答应帮你。”
“但,你不用自杀,”她走过来,不急不缓的将她手中的刀抽出来,在她的衣服上擦了擦,“既然这么爱他,那就想办法活下去。”
“一个没了父母的孩子又能过得多好?”
谭以彤愣愣的看她,“你……可是,我杀了何栋。”
司诺抬头看她,声音平稳而坚定,“我现在去拿手机,然后给你,你来打电话报警和叫救护车。你就和所有人说,这是一次入室抢劫。”
“抢劫犯杀了你丈夫,而你也身受重伤。”
谭以彤似乎被她的话惊到了,停下了哭泣,但眼眶依然红润朦胧,“但是,他们会相信吗?”
“会的,”司诺起身,回头看她一眼,“我会把你绑起来,”她指了指一边杂物堆里的绳子,“这样,他们就会信了。”
“所以,为了你儿子,请你现在努力的活下去。”
司诺蹬蹬蹬跑上楼。谭以彤愣愣的在原地,像是刚找回了一些力气一般,重新用力按压住伤口。
很快,司诺就折了回来,将手机放在地上,“这电话必须是你拨出去的,所以只能有你的指纹。”甚至是她带血的指纹。
“而且你不能在屏幕上点110,因为你被绑起来了,只需要在锁屏状态下连续按5次电源键就行。”
在司诺有条不紊的指挥下,谭以彤很快拨出了求救电话。
等过了两三分钟,司诺取来绳子,“抱歉,为了逼真一点,我必须将你绑的很紧,救护车应该很快就到,你会没事的。”
谭以彤呼吸有些急促,眼前的都开始有些模糊,但还是努力睁大双眼,保持清醒,“为什么,刚才你让我说的那么简短?”
司诺沉默一瞬,“你都快死了,哪里有时间和他们解释来龙去脉,只要说清楚地址,说清楚你受伤了就行。”
“这样,你还有时间,慢慢在脑海里编故事。”
“何栋手里的刀不能被他们发现,我会用毛巾卷起来,扔到角落里那旧冰箱底下,你过后自己处理掉。”
谭以彤哪怕受了伤、思路有些迟钝,也意识到司诺的不对劲,“你,真的是司诺吗?”但眼前的她和平时那个活泼天真的小姑娘完全沾不上边。
司诺深吸一口气,还是不太敢看这到处都是的血迹,“我是,但也不是。”
谭以彤苦笑了笑,眼下这似乎也不重要。她能活下来,多亏了司诺,这点自觉她还是有的,“我该怎么报答你?”
司诺握了握拳,似乎想到什么,“我救了你,但给你的时间并不是无限的。很多年以后的一天,我会来找到你。那个时候,请你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我。”
谭以彤有些晕乎乎,听不太明白司诺的话。
等绳子绑好,司诺也松了口气,她已经开始隐约听见救护车的声音了,这说明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对了,”司诺抬头看她,“还有最后两件事需要你做。第一件,等你醒来以后,告诉所有人,我有双重人格。”
“所以,才能像变了个人一样,帮着你躲起来。”
谭以彤瞳孔一缩,“这,是真的吗?”她从来没想到过这个可能性,但如果这是真的,似乎很多事情都可以解释了。
司诺没有回答,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第二件事,就是麻烦你将我打晕,他们来的时候,我不能是现在的状态。”
谭以彤一时失语,“我,我不知道该怎么”
司诺听到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也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咬了咬牙,“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看了看眼前地下室的小书桌,暗暗念叨,我就轻轻磕碰一下,然后装睡就行了吧?这样可能更稳妥。
于是,她轻轻用头碰了碰桌子,果然嗑痛了。
“嘶——”额,痛归痛,似乎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司诺终于想到什么,视线挪到何栋那缓缓流出来的血迹上,一大片鲜红闯入脑海。她下意识就想偏头,但硬是咬着牙盯着看。
果不其然,才过四五秒,一股迟来的眩晕和疲惫涌了上来
司诺试探的掀开眼皮,确认了一下天花板的灯,嗯,果然还是在她原本的公寓里,看来没出什么意外。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次的穿越比后来那两次去凶案现场更加刺激。直到现在,躺在自己柔软舒适的床上,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空气中,终于不再弥漫着那种浓重的沾着金属的血腥味。连耳边微微吹来的风都变得柔和了些。
她抬起手,左右看了看自己已经长大一大圈的手背,真正的松了口气。都过去了,她顺利的回到未来了。
司诺轻轻动了动脑袋,没见到牧熙远的人影,却听到了他的声音。
“是的,标准尺寸即可。”
“越快越好吧,我希望尽早拿到,加急费用没有问题。”
“就是订单上的住址,收件人是我本人。”
“刻字信息已经在订单上了,没有新增或修改。”
司诺歪着头,他这是买了什么东西?还有刻字?原来男人也喜欢这种仪式感吗?她还以为他们会觉得有些麻烦。
牧熙远握着手机,站在阳台之上,眉眼温和,笑意盈盈。明明声音一如往常的平稳儒雅,但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轻松和期待。
额,她是不是该躺下?
他可能以为她三个小时才会回来,现在显然提前了。她刚才摸了手机过来看,发现不到半个小时。
他一回头,发现她坐着,会不会被吓到?司诺皱着眉,决定还是先躺下,不过换个姿势好了。
于是,牧熙远走回房间,步子就停在了门口。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看了下时间,发现确实还早。但之前司诺都是以平躺的姿势醒来,怎么今天突然侧卧着?
“诺诺?”他轻声道。
司诺扭头,吐了吐舌头,“嘿,我回来了。”
牧熙远一颗心落回到肚子里,收起手机,在APP上确认了下她的身体体征,“怎么样,这一趟还顺利吗?”
司诺沉默了片刻,“算是顺利吧。”她总算把三次闭环穿越都完成了,之后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继续生活了。
“怎么了?”牧熙远看得出她神情不对,坐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你发现了什么?”
司诺深吸一口气,然后将自己这次的经历说了一遍。
“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毕竟,”她这也算是隐瞒了谭以彤的犯罪事实。
牧熙远也蹙着眉,他没想到这个案子会这么复杂,而司诺在其中发挥了这样的作用,“理论上来说,你并没有撒谎,当时的你只有十岁,确实不知道真相。”
司诺:“但我这次回去,是可以选择的,我也可以”
她话没有说完,但牧熙远明白她的未尽之意,“不,诺诺其实你没有选择。”亲眼看到熟悉的长辈在自己面前自杀,这种事情谁都做不到。
“况且,”牧熙远顿了顿,“即使你救下她以后,将真相告诉警察,她还是可以用正当防卫的理由脱罪。”
毕竟,司诺只能在那里待三个小时,过后就“记忆全无”,届时警察只能相信谭以彤的故事。
他倾身靠近她,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别想那么多了?嗯?”
司诺长长舒了一口气,点点头,“落子无悔。”况且,既然她能回到今天,而时间线没有改变,这说明,她所做的事情,正是时间闭环上注定会发生的。
“不过,”她还有心结未了,“我还是得去一趟晋禾。”
牧熙远:“你想找谭以彤聊一聊?”
司诺:“嗯,当年的真相我只知道了一半。当时的情况看,何栋恐怕不是什么好人,”能说得出,一刀一刀让自己妻子血流而亡这样的话,能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他和谭以彤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到相互厮杀的地步,我想问个清楚。”
她抬眸看向牧熙远,语气平静,“而且,为什么她认识你,还了解你家里的事情,我也想知道。”
虽然希望很渺茫,但她总是期望能找到一些线索,能证明牧熙远父亲是被冤枉的线索。
是,她并不认识牧景同,也不了解他。
但她认识牧熙远,了解他、喜欢他,不论是出自私心还是理性判断,她都愿意为了证明牧景同的清白而努力看看。
“好,”牧熙远心口酸酸胀胀,这个决定他早就猜到了,只是亲耳听她说出来,依然觉得心脏像是被温热的阳光包裹住一般。
“明天一早出发吧,”他轻轻抚过她的发丝,“今天已经是下午了,有些来不及,明天也来得及。”
虽然司诺没说,但他看得出,她的疲惫程度不亚于上两回。连说话的声音都暗暗带着疲惫,脸色也略显苍白。
“那你要继续加班吗?”司诺往他怀里靠了靠,卸了两分力道。
牧熙远摇头,“不加了,陪着你。”
司诺唇角翘了翘,后知后觉想起,“明天是周一了,你翘班陪我去晋禾没问题吗?”虽然她也认为他应该和她一起去。
牧熙远眉眼含笑,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才意识到?这些天我翘班还少吗?”
司诺有些不好意思,小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啊,我迷糊了。”以为谁都和她一样,自由工作,时间充裕。
“没事,”牧熙远早就和学院打好招呼了,“我工作没落下,问题不大。”
司诺心里夸了句“二十四孝好男友”,然后就拉着他一起躺下,在他臂弯里找了个姿势窝着。
牧熙远愣了一瞬,似乎想起什么勾了勾唇。
司诺:“嗯?你笑什么?”
牧熙远摇头,“没什么。”上次她在医院,睡在他腿上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像只猫一样,会自己找姿势窝着,只可惜她身上并没有毛茸茸,否则他还真挺想顺一顺的。
“对了,你刚才,买了什么,怎么还有刻字?”
牧熙远心跳陡然加速,轻咳了一声,“是我的笔记本电脑,要换新的了,所以打算刻个字留念。”
“嗯?”司诺也没怀疑,“你还挺有情调的啊?对了,你挑的什么笔记本,我估计很快也要换笔记本了。”
牧熙远有些头疼,撒谎一旦开始,就得坚持下去。他是不是真的得弄个刻字的笔记本回来?但那玩意可不便宜,早知道随便扯个什么。
对,应该说刻字的U盘的,糟心。
“额,”牧熙远看了看她桌面上粉粉嫩嫩的笔记本,蹙了蹙眉,“你这个是什么品牌?”他对这款没印象。
“某妮。”
牧熙远:果然女孩子买电脑只看颜值。
“等过段时间,我陪你一起去挑。”
“哦,好呀,”司诺心满意足的窝着,闭目养神。
两个人窝了好一会,还睡了个午觉,但终究正事还是要办的。当然,这办正事的主要是牧熙远。
他先把学校的工作完成,查看一下课题进度,和学生交流一轮,接着又开始查谭以彤和何栋。
之前他主要查的是2010年,司诺穿越那天前后发生的事情,主要是为了她的安全和成功往返。但现在既然司诺希望知道更多真相和内情,免不了他得再查的细致一些。
毕竟,谭以彤为了保护她自己,未必就会对他们说真话。
虽然司诺救了她,也知道真相,但这么多年过去,证据早就被销毁了,口说无凭的情况下,他们并不能拿谭以彤怎么办。
结果,一查下去,还真让牧熙远查出一些东西。
第 39 章
司诺第二天一早就拨了电话给谭以彤。
虽然这些年她们没有怎么联系过, 但是谭以彤对司诺的态度一直很好,平时与闵兰也多有往来,逢年过节还会送些礼品。
谭以彤或许是察觉到什么, 说请假了一天,会留在家里等她。
两个人到达谭以彤家门口的时候, 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这会正是上班时间, 街道上颇为安静, 只有三三两两散步的老人和打闹的幼童。
司诺按下门铃, 望着杂草丛生的小花园,有些出神。
其实这里和十三年前已经大不相同了。那时,这小楼看着又新又洋气, 花园打理的整齐又繁茂, 还养着一两只小兔子。
似乎就是自那一次事件以后,这里就渐渐破败下来, 漂亮的花圃无人问津,古铜铁艺的小门渐渐生锈, 五彩斑斓的石子路暗淡下来。
不过,她也是很多年没来过这里了。自十岁醒来以后,她就再也不愿意来,甚至一碰到谭以彤就逃开。
“诺诺?”谭以彤打开门, 面带微笑。
她今日穿着黑色的修身针织衫和米色长裤,长长的头发用一根黑色皮筋简单绑了起来, 素面朝天、清淡如水。
“谭阿姨, ”司诺朝她颔首。
“您好,”牧熙远也向她点头示意。
谭以彤的视线先是在司诺的面上扫过, 又在牧熙远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这才弯了弯唇, “请进吧。”
两人跟在她身后,走进了屋里。
显然,谭以彤等待他们多时,立即从茶壶里倒出两杯茶水放到他们面前,“家里平时客人不多,没什么茶叶,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喝什么,所以就准备了些花茶,你们看看合不合口味。”
司诺捧起茶杯,轻轻抿了抿,“挺好的,谢谢。”
谭以彤多年没有怎么和司诺说过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且她也知道司诺的来意,所以干脆等她先问。
但司诺并没有急着提问,反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了录音键放在桌上,“谭阿姨,我需要录个音,希望你理解。”
谭以彤接下来说的话非常关键,她必须要留一份证据。而非法录音可能不被采纳,所以她打算赌一把。
谭以彤愣了一瞬,垂下眼眸,不住的点头,“应该的,我理解。”
司诺看到谭以彤的反应,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如果谭以彤坚持不配合,那他们这一行恐怕就空手而归了。
谭以彤:“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但是那天的事情对我来说,就像是昨天一样,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记得很清楚。”
她眼中浮现一些复杂的神色,但最后缓缓归于平静,“我记得,你说过将来有一天,你会来找我。这是我欠你的,我知道。”
司诺压下胸口那些翻滚的情绪,“说一说当年的事情吧,你和何栋,为什么会走到那一步。”
谭以彤深吸一口气,目光在牧熙远身上停留一瞬,“因为,我怀疑他是连环杀人犯,而他发现了”
“你说什么?!”司诺差点将茶水打翻,滚烫的水珠溅在她的手上,可她却像是察觉不到疼一般。
“诺诺,”牧熙远蹙着眉,迅速将手中茶杯放下,伸手接过她的杯子,又抽了张纸巾,按在她的手背上。
司诺察觉到他的动作,才惊觉自己有些太激动了,可呼吸依然缓和不下来。她刚才看的很清楚,谭以彤先看了眼牧熙远。
这是不是说明?
何栋和谭以彤之前住在怀港,而何栋又是连环杀人犯的话,那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牧景同是给何栋替了罪?
“别着急,”牧熙远拍了拍她的背,“我们已经在这里了,很快就知道真相了。”
司诺吞了吞口水,平缓着心跳和呼吸,往后坐回原来的位置,“抱歉,你继续说吧。”
谭以彤叹了口气,似乎陷入到回忆当中,“最开始我起疑心,是在怀港的时候。有段时间,他的衬衫总是不见,至少有个三四件。”
“我负责家里衣服的清洗和晾晒,所以我很清楚。后来那些不见的衬衫又冒出来了,他说是拿去干洗了,但我给他手洗过衣领,知道那些是新衣服。”
“一开始,我以为他可能有外遇。”
谭以彤自嘲笑笑,一般人哪里会联想到杀人案件上面呢?“但是,我又怕我去验证,这件事就会成为现实。所以我不敢问,不敢查。”
“直到有一次,他送了我一条手链,是那种水晶珠串的手链。”
“这让我更加相信他出轨了。不都这样说吗?男人做了亏心事以后,回家就会变得更加温顺,补偿老婆。所以,我那时还是鸵鸟心态的觉得,不要管了,这样也挺好的。”
司诺看着她复杂的情绪,淡淡开口,“也是因为何经略吧,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在上初中了,你不想闹出什么事情。”
谭以彤愣了一瞬,又是苦笑,“对,你说得对。”出轨这样的事情,会撕破这个家庭的脸面,她不能让孩子遭遇这些。
“但是后来有一天,我从新闻上看到了一张照片,那是一个连环杀人案遇害者的生活照,她的手上就有这个珠串。”
谭以彤比划了一下,“你知道吧,珠串上面的珠子颜色很不相同,我的那一串是两颗红色、六颗粉色、其他金色,和照片上一模一样,连排序都一样。”
她当时吓得就摘了手链,觉得有些晦气,并没有往更可怕的地方想。
“因为这个巧合,我忍不住去查了查那些女孩们的照片,”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她们都是棕黑色头发,喜欢穿白裙。”
谭以彤一阵恶心和恐惧涌上心头,不得不倒了杯花茶咕咚咕咚灌下去。
司诺和牧熙远也看得出她心绪不平,并没有开口催。毕竟,眼下她愿意诚实的说出真相就很好了。
“她们和我年轻的时候长得有些像。”
说出这句话,谭以彤像是耗费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脸颊没了血色,“我,”她的视线落在牧熙远身上,又是愧疚又是害怕,“对不起。”
牧熙远闭了闭眼,淡淡问道,“然后呢,你们搬离了怀港?”
“是,”谭以彤垂下头,不敢看他,“第三个女孩就在我上班的地方住院,我看到她抢救失败,离世了。”
“我那会又慌又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想问不敢问。”她叹了口气,“很快,何栋找到了新工作,在晋禾这边,我们全家就搬到这里来了。”
司诺握了握拳,有些忍不住心底的怒气,“你明明怀疑你丈夫是杀人凶手,但你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甚至没有在家里翻找”
谭以彤摇摇头,眼眶瞬间就红了,“不,不是的。”她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你可能不知道那种感觉。”
“当你怀疑每天晚上睡在你身边的人是个杀人犯的时候,你的生活就毁了。你会没法入睡、没法静下心,没法好好吃饭。”
何栋每一次碰她,她都像下意识的想躲。可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只要她不捅破那层窗户纸,就必须忍着害怕和他虚以委蛇。
那现在还记得,那人手指落在她脸颊、手臂的时候的触感。明明是温热的,却让她忍不住联想到爬行的蛇,叫她汗毛竖起、直犯恶心。
想到这,她的眼泪倏然就落了下来,“那些女人长得都像我,那如果他才是杀人犯。他真正想杀的人是不是”
她的话没说完,但司诺懂了。
牧熙远伸手,揽住了司诺的肩膀。她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眼神复杂,幽黑如渊,显然受到了一些冲击。
她的心莫名一颤,也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轻轻晃了晃。眼下场合不合适,她没法直接说点什么,但她想,他懂得她的意思。
牧熙远舒了口气,唇角微微翘了翘,示意自己没事。
司诺这才放下心来,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躁动,“你继续。”
谭以彤取来一张纸巾,有些手足无措的擦了擦掉落的眼泪,平静了片刻才道,“搬到晋禾以后,我还是在关注着这件案子。”
“所以,我知道牧景同”她顿了顿,忍不住看了眼牧熙远,“被判入狱。”
她苦笑,“或许很傻吧,但那时候我就愿意相信,牧景同才是那个杀人犯,何栋可能是出轨了,但他不是凶手。”
“我也确实有了一段时间的平静生活。这里的孩子们都很活泼,也很喜欢家里的花园,我总是带着他们一起玩。”
她勾了勾唇,看向司诺,“带着你们一起玩。还有经略,他上高中了,成绩也还挺不错的,老师经常夸他。”
一切仿佛都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从前的那些可怕和纠结似乎从未存在过。她的美好生活回来了,时间对她是仁慈的。
“直到,某一天,我听说了镇上有个女孩子被杀害,也是被勒住颈部昏迷,刀伤致死,和之前怀港那三个女孩子一样。”
“鬼使神差的,我找人要来了那女孩的照片。”结果可想而知。
“这一次,我受不了了,我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最后,发现了一件带血的衣服,藏在地下室里。”
司诺皱眉,有些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和何栋对峙了吧?”这种时候,不应该立刻报警吗?
谭以彤摇头,“我不敢,我只是把衣服收起来了,然后打算找个理由和他离婚,然后再做打算。但,他发现衣服不见了”
“就是出事的那一天。”
司诺大概明白了前因,但事件过程还是不清楚,“你先伤了他?那何经略呢,他那会也在家?”
谭以彤沉默了片刻,“他看到我们起冲突,过来想帮我,被何栋推了一把磕到后脑,晕了过去。”
“我,我当时被刺激到了,直接拿了一把水果刀就刺了他一刀。”她下意识的捂了捂自己的腹部,“然后我就去看经略。”
“我怕何栋疯起来,连经略也伤害,就把他藏了起来。但是,我忘了拿手机,刚要折回去,就被他也刺了一刀。”
“接着,你就出现了”
司诺闭了闭眼,脑子里是一团乱麻。她拿起刚才已经放凉的茶杯,直接一口咕咚咕咚灌下去,浇灭心头的翻涌。
“那,”她握了握拳,不敢抬头去看牧熙远,“你为什么后来不报警?何栋已经死了,你可以报警。”
“至少,”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至少让牧景同无罪释放。”
谭以彤垂下头,“但,但是,我没有证据证明当年那三个人是他杀的,那件血衣最多能证明晋禾的这个女孩子。而且,经略”
“抱歉,”司诺蹭一下站了起来,“我要出去一下。”
她觉得眼底酸涩难当,提着步子就穿过客厅,跑到了后院的榕树下。眼泪唰唰的落了下来,滴在她的手背上。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谭以彤当时宁愿去死,也不愿意活下来,以正当防卫为自己辩护。因为一旦警方展开调查,很可能发现,何栋杀了晋禾这个女孩,甚至还杀了怀港的三个女孩。
那么何经略就会成为连环杀人犯的儿子,被所有人指责和害怕。
可是,谭以彤不愿意站出来的后果,就是这样的人生经历落在了牧熙远身上。他从始至终都是无辜的,却要经历这么多年的折磨。
司诺哭的心脏抽疼,每一次呼吸都格外的艰难。父母离异也好、母亲生下二胎也好、被同学排挤欺负也好,她从来没像这一刻这样悲伤。
是她造成的吗?如果她不帮谭以彤遮掩真相,说不定牧景同就能被释放,牧熙远就能拥有一段正常快乐的人生。
“诺诺,”牧熙远跟在她身后走出来。
看到她这样不顾形象的大哭,他的心口像是被塞了一团稻草,一呼一吸之间都被扎的生疼。
司诺听到声音,眼泪掉的更快,但却刻意咬住了唇,不敢出声,只是蜷缩成一团蹲在地上,不敢回他的话。
牧熙远闭了闭眼,用力擦掉眼角滑落的泪珠,上前抱住她,“诺诺,不是你的错,真的。”
司诺却有些听不进去,她知道牧熙远是在安慰自己。
牧熙远有些无奈,刚擦掉的眼泪还是不停的往外冒。他的女孩啊,以为自己是凶手的时候没有这样哭,进入凶案现场还能镇定自若,但一想到伤害了他和他的家人,就难过成这样。
他仰着头,逼退剩余的泪意,努力压制胸腔里的情绪翻涌,“真的,诺诺,我没有骗你。如果十年前,你没有出现在这里,那么何栋会杀掉谭以彤。”
“我爸还是会坐牢,但真相永远也没有人知道了。说不定,何栋还会继续杀人,会有更多无辜女孩惨死。”
司诺哭的声音小了下去,依然在抽泣,却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他说。
“如果十年前,你没有穿越,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十岁小女孩,你可能也会一起死在这里,”一想到这样的结果,牧熙远心口闷痛,“而何栋会掩盖真相,甚至会逃走。”
“如果你穿越以后,选择不救谭以彤,放任她自杀,那她的死会成为你一辈子的心魔。”牧熙远紧紧的从背后拥住她,“而且她死了,没了她的证词,警察很难查到怀港的案子,最多找到血衣,将晋禾的案子给结了。”
“但我爸还是会坐牢,我的人生还是会这样,而你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他起身绕到她身前,抬手捧起她的脸,而这一次司诺没有抵抗,让他捧着脸用指腹轻轻擦掉了眼泪。
看着原本白嫩微粉的脸颊上泪痕斑斑,一双水润的眼睛红通通的,牧熙远手指颤抖了一下,强自平稳着动作。
“不哭了,嗯?”牧熙远的声音都带上了两分嘶哑。
司诺刻意咧嘴笑了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太出来。过去的事情已经注定,她确实是没有办法改变了,但她还有将来,还有很多可以做的。
牧熙远在她被泪水染得红艳艳的唇上,虔诚而珍重的,落下一吻。
司诺扑到他怀里,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争气。明明他才是那个内心最受到震动的人吧,怎么反倒是他来安慰自己。
她闭了闭眼,从他怀里退出来,“现在我们知道了,你爸爸确实是冤枉的,而且我们说不定能证明”
司诺拉起牧熙远的手,又往回走到了客厅里。
谭以彤似乎也趁机平复了一下心情,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浅淡笑容。
司诺的视线扫过录音笔,“这么多年,你没去警局自首,举发何栋的原因,是因为何经略吧?他现在在哪?”
谭以彤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瞬,“他离家出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司诺此时将视线投在牧熙远身上,示意他开口。
牧熙远也会意,将他找到的信息拿了出来,“这是2011年,也就是何栋死亡的第二年夏天,何经略腹部中刀,在隔壁镇上医院急救。”
“从那以后,庡?就再也没有他的电子记录了,可以解释一下吗?”
谭以彤没想到他们能查到这一点,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必要再隐瞒,“那一刀,是我刺的,伤口不深。”
司诺蹙着眉,明明谭以彤当时将何经略看的那么重,为什么会伤害他。她想到一种可能,试探性的开口,“他发现了何栋的事情?”
谭以彤点头,“不止如此,”她深吸一口气,“我发现他的绘画里有很多血腥的东西,我们家,”她顿了顿,似乎又有些难以启齿。
“以前养了三只兔子,一只猫的,你记得吗?”
司诺脸色微变,有些难以置信,“他杀了”
谭以彤点头,“他不仅仅是杀了,还把他们都解剖了,”一想起当年的那一幕,她就觉得背脊发凉。
发现何栋是连环杀人犯的那一刻,她的世界都倾覆了,但发现连她的孩子经略都是一个变态之后,她崩溃了。
她是护士,读过一些心理学的书籍,知道反社会人格是什么样的,也知道虐杀动物是什么的先兆。
“我去质问他,想要赶他走。他很生气,和我动起了手,”她当时立即就联想到了何栋,恐惧的情绪涌上头,“我就拿了水果刀划伤了他。”
“接着,他就拿身份证和钱跑了出去,再也没回来。”
那一年,经略刚好满18岁,所以即使没有家长的陪同,他也可以自己闯出一片天了,所以她也没有报警,只是和别人说他出国读书工作去了。
司诺心情有些唏嘘,她曾经也是这个家里的常客。
在她的记忆里,何经略也是个斯文帅气的小哥哥,以前对他们这些孩子也是很温和的,经常陪着他们打闹、捉迷藏。
谭以彤也是一个温柔且生活精致的女子,家里总是干净整洁,花园打理的远近闻名,对她们这些孩子更是耐心十足。
可是一转眼,这样一个家庭分崩离析,众人的命运走向了全然不同的方向。
司诺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我们会去报警,也希望你可以作证。牧,牧景同的案子,不能这样错下去了。”
谭以彤点了点头,“我知道。”当他们跨入这个家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准备。自私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除了你的人证,我们还需要别的东西。”
谭以彤明白她的意思,她起身到旁边,拿了一个黑色盒子过来。打开以后,里面赫然就是一件染血的衬衣,一把刀,旁边还放着一个宝蓝色首饰盒。
她取出首饰盒打开,“这是当初何栋送我的手链,这一件是我当年发现的血衣,这是何栋当年刺我的刀。这些我都没有丢,”
这是她欠司诺的。
也是她欠牧家的。
司诺松了口气,有些庆幸的看向牧熙远。
牧熙远伸手将盒子收了过来,动作停滞了片刻,最后还是说了一句,“谢谢。”
谭以彤沉默了片刻,双眼有些朦胧的看向牧熙远,“对不起,这一句是我欠你的,是何家欠你的。”
牧熙远眼睫颤了颤,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谭以彤杀了何栋是事实,哪怕是正当防卫,也免不了要经过一番调查和审判。而从此以后,整个小镇的人都会知道何栋的事,知道她做的事,甚至医院也不会再让她继续留在那。
他们现在并没有把柄来要挟谭以彤,她愿意牺牲到这个地步来证明牧景同的清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司诺也收了录音笔,向谭以彤颔首告别。
离开她家以后,牧熙远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后视镜中放在后座的黑色箱子,心里有些不平静。
“诺诺,我要去怀港一趟。”
司诺点头,她也猜到了这一步。能拿到这么关键的线索,他应该归心似箭吧?只差一步,他就能证明自己父亲的清白,就能一家团圆。
只要想想那样的画面,她就忍不住有些泪目。
“好,你回去吧。现在事情都了结了,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牧熙远踌躇了片刻,“但是宋阳曦还没有被抓到,你一个人的话我有些不放心。如果可以,让白安来陪你住吧。”
司诺点点头,十分乖顺,“好,我会和白安说的。”
牧熙远偏头看了她一眼,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要听话,不要自己一个人待着,知道吗?”
司诺再一次郑重点头,差点没举起三根手指来发誓,“真的,我知道。”
牧熙远略带歉意,“抱歉这次不能带你回家,只是,”他顿了顿,“现在情况有些复杂,不是个好的时机,我需要联系警察和律师”
“嗯,我知道,”司诺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意,“替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牧熙远点了点头,终于放下心来,“我先送你回西悦府,然后我简单收拾一下东西,就准备出发了。”
“怀港和南城有高铁,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就算加上市内的路,往返也不会超过三个小时,我很快就回来了,嗯?”
司诺有些哭笑不得,在他眼里自己是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知道啦,霸霸。”
牧熙远被她这一句不合时宜的逗笑,“觉得有些烦?”
“不,”司诺一本正经,“我这是在夸你,真的。”
牧熙远揉了揉她的脑袋,“如果觉得无聊,就到我家里去,钥匙你也有。我那边有电视,有游戏机,还有床也比你的大。”
“唔唔唔,”司诺小鸡啄米,暗暗唾弃这人的絮絮叨叨,但心里还是莫名发甜。
第 40 章
“怎么样, 这里环境还不错吧?”颜白安兴致勃勃的推开窗户。
此时,窗外一片古香古色的建筑群映入眼帘,远山如黛、青烟袅袅, 阳光撒了下来,在云层之间描绘出一笔又一笔。
“嗯, ”齐修诚弯了弯唇, “谢谢款待。”
颜白安满意的刮了刮自己的鼻子, 冲他笑笑, “坐吧。”
宋阳曦的案子虽然还没有落幕,但是接下来需要各方面人员配合了,也不是齐修诚一个人蹲在警察局二十四小时盯着就可以出结果的。
所以颜白安打算约齐修诚出来吃顿饭, 美其名曰感谢他上次帮她一起收拾房子, 解决她那找麻烦的舅舅。
她这次用了些心思,特意挑了城北一处影视城旁边的度假村。这里的建筑为中式古典风格, 赏心悦目,且环境清幽, 自带放松光环。
而且这家私房菜馆特别有名,不仅仅是味道好,而且极有个性。比如每天只接待六桌客人,菜式由主厨自己定, 客人需保持安静且一桌最多四个人。
如果不是颜白安提前很久预定,还拿不到这里的位子。当然, 她之前是想和司诺一起来的, 但谁叫司诺如今已经脱单了,她就果断打算自己笑纳了。
“第一道菜, 蟹粉狮子头。”穿着中式旗袍的年轻女孩将菜端了上来, 放在两个人面前, 没有别的话。
颜白安跃跃欲试,尝了口,“哇哦,这味道,惊为天人!”
齐修诚也算是习惯了颜白安有些夸张的风格,并没有太相信,但是当他一口咬在狮子头上,也不禁喟叹出声。
果然是味道绝佳!
这私房菜馆的菜是一道一道上,很符合逃离都市、安静享受田园风光的年轻人。也因为如此,颜白安才能有充分的机会,和齐修诚聊天。
“宋阳曦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她记得上次警察那边还没拿到决定性的证据,只是确认了陈元嘉的身份。
谈到这,齐修诚原本眉宇间的轻松也淡了去,“上次血衣的鉴定结果出来了,上面有班春雨的血迹。除此之外,我们还找到了摄像头,拍到了宋阳曦和曹野云见过面。”
虽然还没有找到第二和第三起案子的凶器,也没有人证,但目前的证据全都指向了宋阳曦是凶手,成功定罪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颜白安松了口气,“那看来只要把人抓到,你们就有把握抓他去坐牢了?”
齐修诚被她这简单的话微微逗笑了,“嗯,是这个意思。”
颜白安:“原本以为破案像电视剧里那样,高潮迭起,智商拼杀。但实际上,好像没这么有趣。”
她这一次,看着齐修诚和高漠为了这个案子四处奔走,加班到深夜,才体会到刑警的难处和危险。
“第二道菜,酸甜小排——”
又是一道菜上来,颜白安自我检讨了下,决定不能总拉着齐修诚聊案子,否则气氛就太称重了。
“诶,这个酸甜小排,还是你们裕城名菜吧?我记得有一家特别厉害的餐厅凭这个菜上了米其琳二星,是叫邹师傅,还是王师傅私房菜?”
齐修诚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个,“嗯,是有这么一家。但我一个人生活,很少下馆子,所以记不太清了。”
“咳,”颜白安摆摆手,“我就是随口一提。”她咬了咬酸甜的小排,心跳有些加快,最后咬着牙问了出来,“这么多年,你没想过找个女朋友什么的?”
齐修诚一怔,脑海中闪过什么,扯了扯嘴角,“我的工作太忙,实在没渠道去认识新的女孩子。”
颜白安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脸上似乎闪过了一瞬间的恍惚,似乎想起了某个人,那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子吗?
思及此,她突然有些泄气,又夹了块酸甜小排塞嘴里。
算了算了,男人什么的都是浮云。她要找个喜欢自己的人,才不会去倒贴谁。况且,这齐修诚也太不解风情了。
颜白安专心投入到美食之中,心里不住的夸赞,准备下一道菜给司诺晒个图,让她家教授带她来尝尝。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两个人都停了筷子。
齐修诚道了句抱歉,将手机接了起来,对面传来的是高漠的声音。
“老齐!!两个好消息!”
齐修诚心有所感,嘴角翘了翘,“说。”
高漠早就知道他的个性,半点也不介意这冷淡的回应,“第一,我们找到了证人,证明在倪双的派对上见过陈元嘉,而且倪双还发过他俩的聊天记录截图给她,证明了她们曾经在倪双家里约过见面。”
齐修诚心头一松,“很好,这下三起案件和他的直接联系都找到了。”
“对!”高漠声音里满是雀跃,“第二件事,你会更高兴。我们查到他的踪迹了!”
“什么?!”齐修诚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原本手中的筷子滚到了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惹得旁边桌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是真的。果然通缉令还是有用的,他昨天在郊区一处民居落脚,应该是联系了人买假的护照证件,结果附近居民看到他形迹可疑,给举报了。”
“把地址发给我,”齐修诚立即开始收拾东西。
高漠:“额,你不是和颜白安妹子出去吃饭了吗?我们已经出发了,你就歇着吧,保证把人给你带回来。”
齐修诚声音略冷一分,“地址。”
高漠:“额,好吧好吧,不过这地方在城北,离机场不远。我们大概四十分钟就到了,你要是太远,就算了。”
齐修诚翻开手机,看了看那地址,心下一喜,“不用,我离得不远。”
高漠心里咯噔一声,“喂喂,老齐,你别忘了上次受伤的事情了啊。等我们大部队到了再行动知道吗!”
齐修诚直接按掉了电话,看向颜白安,“抱歉,我们接到了重要线索,现在立刻就要赶过去。”
颜白安也起身,收拾东西,“那我和你一起去。”
齐修诚蹙眉,“不,这次是去追逃犯,太危险了,我不能带你去。你就在这里继续吃吧,等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联系你。”
颜白安却没听他的,自顾自背好包,“齐队长,你是不是忘了,这里偏得很,打车可能十分钟才来一辆,”她挥了挥手中的车钥匙,“我可是开车来的。”
齐修诚扶额,他这次算是私人约会,没敢开局里的车出来,所以眼下还真缺了个交通工具。
颜白安比了个手势,“我保证,我就待在这里,你和拿人。”
齐修诚有些犹豫,“把车钥匙给我吧。”
颜白安退后一步,护着钥匙,“不,钥匙只能我拿着,你要不就带我去,要不就打车。”说完,她似乎又觉得自己有些太强硬,眨了眨眼,“我可是武术馆传人,实力杠杠的,我保证!”
齐修诚看了看时间,也知道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一口答应下来,“好,但是你只能留在车上。”
耶,颜白安暗自比了个心。
两个人上了车以后,就直奔高漠发的地址而去。本来吴清可以通过摄像头监控那边的情况,但是由于那民居地处郊区、靠近机场,荒凉得很,并没有摄像头。
所以,现在众人就只能期盼,宋阳曦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举报了。
“将车就停在这里吧,”齐修诚看了看四周,“车太显眼了,一靠近就会被发现,这里是进出的地方,你就留在这。”
齐修诚将配枪取了出来,又取了把军刀塞颜白安手里,“如果你看到人跑出来,就按喇叭,把门窗都关好,别下车。”
“好,”颜白安答应下来。
等看到齐修诚的身影慢慢的摸进去那处矮楼,她才发现自己握着刀的手都是汗,呼吸也急促了两分。
果然还是有些高估了自己,以为能遇到罪犯还面色不改的,结果这人还没见到,就开始有点慌了。
可是一想到,只要抓到这个人,这起案子就破了,司诺也安全了。她又觉得自己找到了些力气,也不那么怕了。
等了两分钟,似乎没什么动静,颜白安刚要放松一下,靠在座椅上,就看到一个黑色人影从小楼后面溜了出来。
他戴着黑色的鸭舌帽、白色口罩,背着个黑色书包,手里似乎还拿着把刀,急急匆匆的就往外跑。
嘟嘟嘟——嘟嘟嘟——
颜白安顿时像是被攥紧心脏一般,立即按下了汽车喇叭。
声音骤然响起的那一刻,她自己被吓了一跳,而那黑衣男人也吓了一跳,目光像是刀子一般朝她的方向射过来。
明明距离还有很远,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和眼神,但视线相撞的一刻,她还是心头莫名一颤,忍不住往下缩了缩。
别过来,别过来。
齐修诚!你人在哪里,快来,拿着你的枪过来干掉他!
但好在,黑衣男人愣了一瞬以后,并没有朝着她的方向过来,而是往路的另一头跑,钻到了一片林子里。
接着,齐修诚快速从楼里跑出来,他握着枪,站在楼前,左右扫视一圈,却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准备掏出手机,打电话问问颜白安。
但下一秒,他也不需要再问。
摩托车引擎轰鸣的声音响了起来,在这荒凉的旷野格外清晰。宋阳曦戴着头盔,骑车黑色摩托从林子里像箭一样射出来,卷起一片尘土。
齐修诚立即快跑过来上了车,“快追!”
颜白安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开始追那辆摩托车。本来汽车的车速肯定强于摩托车,但是这里的路并不是水泥沥青,而是泥路,再加上路七拐八绕,一时间只能跟在摩托车屁股后头,却始终追不上。
“前面就要上大路了,”齐修诚蹙着眉。现在只有他们双方对峙,至少不容易弄丢对象,但是如果上了公路,那就不好说了。
颜白安一咬牙,继续加大油门追了上去。
摩托车和汽车一前一后都上了公路,好在现在地处偏僻,车不算多。而且上了公路以后,汽车的优势更加明显了。
齐修诚往后座看了看,伸手翻出来一袋包装好的橘子,掂了掂,“直接截停,开到他前面急刹车,接下来交给我。”
颜白安咬了咬牙,“好。”
白色汽车一个提速压在了摩托车前,迫使他不得不减速,这个时候,齐修诚提起这袋橘子就直接砸了过去。
宋阳曦的手臂被砸,明显失了力道,摩托车一偏,摔倒在地。
呼——颜白安松了口气,看来十拿九稳了。
齐修诚拿着枪下了车,朝着宋阳曦而去。
而躺在地上的宋阳曦立即滚爬了起来,他左右扫视一圈,就在颜白安以为他要冲上来抢小汽车的时候,他直接走到了路中间。
“啊——”颜白安下意识捂住嘴,这宋阳曦是不想活了吗?
但接下来的事情,再次超出颜白安的预料。
一辆公交小巴车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而来,看到路中间突然冒出来的黑衣男人,司机使劲猛打方向盘。刹车的声音格外尖刺,在路面上划出一道黑乎乎的拖痕。
“不好!”齐修诚猛地上前去拉宋阳曦,但显然已经晚了。
砰——
“啊——”
轰隆——
小巴车撞上了路边的一颗榕树。玻璃碎裂的声音、乘客尖叫的声音、车体扭曲的声音,还有隐约什么爆炸开的声音。
“艹,”齐修诚直接一脚上前,踹向宋阳曦。
而宋阳曦也脱了头盔,拿着它当武器,向着齐修诚砸过来。
“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们!”
“啊,司机师傅晕过去了,车门打不开,怎么办!我们要被困死在这里了!这车会爆炸吗?!救命啊!”
小巴的最前排,安全气囊弹出,被撞破的玻璃碎裂炸开,司机已经昏迷了过去,额头有显而易见的伤口正在流血,脸上还被刮出数道伤痕。
慌乱的乘客拍着车窗,有的正要拿着玻璃锤打破玻璃往下跳,有的正在打电话紧急求助,有的则是害怕的蜷缩在角落。
颜白安扫了眼正在扭打的两个人,直接开门就下了车。
她自诩是武术馆传人,还吹嘘自己有着当警察的梦想,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人困在车中哭喊,而什么都不做。
啪——哗啦哗啦——
第一个偏壮的男人从窗口跳了下来,看到颜白安跑过来,将锤子递给她,“我来扶着他们,你帮忙把另一侧的窗也敲了。”
“都别乱!”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开始喊话,“你们一个个下去,老人和孩子优先!你和我,去帮司机”
而另一边,齐修诚不敢开枪,有些被宋阳曦压制住了。他的刀给了颜白安,没了趁手的武器。
砰——齐修诚闷哼一声,这是被宋阳曦一头盔甩过来给砸的。
宋阳曦并不恋战,躲开一脚就往摩托车那边跑。而齐修诚的视线扫了扫小巴那边,暗暗下了个决定。
他伸手拉住宋阳曦的书包,结果又是一头盔迎面而来。他偏头躲避的同时,快速的把一个黑色的小圆球扔到了他书包外层。
一阵摩托车的引擎轰鸣声引起了颜白安的注意,她回过头来才发现,宋阳曦竟然已经回到了摩托车上,快速驶离。
她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发问,就看到齐修诚跑了过来,加入了救援的队伍。
看着他面色略有些发白,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却还强自撑着将车上的人又是抱又是扶的接下来,颜白安压下了心底的疑问。
一个小时后,中心医院。
乘客们大多都是轻伤,司机伤的稍重一些但也没有性命之忧。颜白安和齐修诚也上了救护车跟过来,但高漠和其他人确认他们无虞以后,去了宋阳曦此前的落脚地搜寻,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真的没事?”护士小姐有些不放心的打量了一下颜白安。
“真没事,我一没打架、二没遇到车祸,纯救援,”颜白安起身,转了一圈,还把手举起来,表示自己好得很。
护士小姐点点头,“那好。”她还有其他病人需要看护,也就没再多检查。
颜白安拉开帘子,探头四处寻找。
这一处大厅里有十来张床位,都是暂时安放刚入院的患者的。有的受了严重的外伤,接受医生的诊断。有的则是吵吵嚷嚷,喊着医生到哪去了。
她的视线扫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齐修诚。他气质出众、身材颀长,只是静静的坐着,就足够吸引众人的目光了。
“真的不用,我自己来就好,”齐修诚推了推护士伸过来的手。
颜白安走近,“这是怎么了?”
护士有些气呼呼的,“这个人一点都不配合,明明背上有伤,我要给他上药,死都不让,”她指了指,“伤在这肩背上,他自己也没法上药啊。”
颜白安伸手,“把药膏给我吧,他估计就是害羞。”
护士撇了撇嘴,她是医护人员,还能轻薄了这人不成,将药膏往颜白安手里一塞,扭头就走了。
颜白安把病床旁的帘子一拉,抬了抬下巴,“脱衣服吧,不然的话,我就把刚才那个护士又喊过来了。”
齐修诚有些头疼,“小伤,就是被头盔砸了一下,回去我自己”
颜白安一脸坚持,拿着药膏双手环胸看着他,“你该不会,怕我占你便宜吧?”
齐修诚无奈,叹了口气起身,慢条斯理的开始解扣子。
颜白安眼睛都瞪圆了,她还以为齐修诚会坚决不肯,然后把护士重新喊过来呢。不过,他这身材,是真的让她有些垂涎。
这肌肉线条,这富有光泽感的肌肤还有腹部浅浅的伤疤。
颜白安想起了高漠说过的话,齐修诚之前也是去追凶犯,结果被捅了一刀,危在旦夕。想到这,她那些旖旎的心思都散了去,“你坐下来吧。”
她绕到齐修诚身后,按了按他肩背,“是这里疼吗?”
齐修诚闷声不吭,点了点头,“对,麻烦你了。”
颜白安挤了一些白色药膏出来,在他的肩背上慢慢抹匀,直到冰凉的药膏变得和他皮肤一样温热。
正当她准备收起药膏,却看到齐修诚耳后头发之中还有一道粉色的伤疤,她心口像是被什么触了一下,忍不住碰了碰。
“嗯?”齐修诚颇为敏感,起身转了过来,三两下将衣服扣上。
“啊,不好意思,”颜白安只是觉得,警察这个职业虽然看着光鲜帅气,但实际上很苦很累。她从前想的似乎有些过于简单了,“你之前经常受伤?”
齐修诚将手机拿过来,语气平淡,“嗯,受伤都是家常便饭。”
颜白安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只好垂下了眼眸。
“走吧,”齐修诚看了看时间,“我也该回警局了,看看高漠那边的进度如何。这次我打车回去就行,你自己回去可以吗?”
颜白安晃了晃脑袋,甩掉那些混乱的情绪,“嗯嗯,我可以。”
*
怀港,公良律师事务所。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牧熙远暂停了手机中的音频,“录音笔和其他证据都已经移交给郑叔叔了,他说今天晚上就找局长汇报。”
他口中的郑叔叔名叫郑正国,是当年负责连环杀人案的警察,也是当初到牧熙远家里,将他带到警局和牧景同见面的那一位。
郑正国一开始并不了解牧景同的为人,只看证据办案,一手将牧景同送进了监狱,但多年下来,与牧熙远多年的相处,对牧景同多年的观察,也让他渐渐改观,开始调查是否有冤案的可能性。
“好,好,”耿尧还在消化这一股脑塞过来的信息,“你放心,我一定会立即重新修改诉状,配合郑警官那边的工作,尽快为你父亲争取到无罪释放。”
“好,我相信耿叔叔。”牧熙远笑开,一双星眸微微发亮。
这是耿尧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纯然喜悦的笑,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最开始接到这个案子的时候,耿尧还是初出茅庐的小律师。看了案件卷宗,听了牧景同的陈述以后,他其实是不以为然的。
哪有杀人凶手脸上会写着“罪犯”两个字?性情温和、与人为善、乐于助人、家庭和睦,这些通通都不能说明牧景同的无辜。
所以,哪怕当时还是少年的牧熙远红着眼眶、带着哭腔拉着他的手,求他证明父亲的清白,求他不要放弃,他还是默默的选择了接受现实。
后来,牧熙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着一些案例和所谓证据来找到他,请求他再次提起上诉,而他却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必然败诉的残酷事实。
他眼看着那青春洋溢、坚毅乐观的少年,满满变得沉默寡言,像是一只离开群族的孤雁,独自在自己的天空中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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