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中药。
二仓队长室。徐容川站在浴室里,打开花洒,热水从头顶流下,冲走积攒了几天的疲惫。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脑子里还在不停地转着各种事情,一边走神一边伸臂去拿沐浴球,等到沐浴球搓满了泡沫,他才发现刚才拿的是徐旦那个。
他盯着淡粉色的沐浴球看了两秒,又抬起头来,透过假的投影窗户看向“月亮”。
实时投影画面上,一弯吃胖了的可爱月亮挂在夜幕中,皎洁美丽,边缘带着一圈淡淡的红光。
徐容川勾起嘴角,看来,这次的任务完成得很漂亮。
徐旦肯定会迫不及待地溜回来,说不定早已在出发的路上。这次回来的会是谁呢……
这么想着,他的心情变得愉快起来,动作迅速地洗完澡,裹上浴巾,准备给徐旦打个电话。
一只脚刚迈出卧室,他的灵感忽然微妙地动了一下。
徐容川立刻转过头,望向灵感被触动的地方,发现队长室的门居然忘记关了。他的耳朵尖动了动,微抬起眉,笑意加深,走过去将门带上。
“咔嚓”一声轻响,锁落进锁扣,温暖的身躯在同一时间从后面用力抱住他,带来一阵神秘的淡淡香气,还有柔软的发丝落在徐容川肩头,发尾扫过皮肤有些痒。
徐容川在这个怀抱中转了个身,想看看那张久违的脸。
脸还没有看清,耳朵里已经传进来一句委屈的抱怨:“妹妹,我好想你”,接着,他的嘴唇被堵住,修长臂指穿过他湿漉漉的发丝,用力扣着后脑勺,触臂般灵活的舌尖已经找准了位置,像吮吸花蜜的蜜蜂那样,贪婪地扫荡他的口腔。
徐容川回抱住他,臂掌从发尾开始,到细腻的后颈,到结实的肩头,再到蝴蝶骨、脊梁、腰……
丈量完他的身形,吻也终于结束。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嘴唇对着嘴唇,瞳孔里只剩下彼此的倒影。
“没瘦,”徐容川笑着评价,“R国伙食不错。”
一句没有意义的废话,因为作为神嗣的徐旦可以变幻出任何体型,但是听到妹妹说这句话,徐旦立刻无比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变瘦一些,好让妹妹心疼心疼自己。
他用灼热的目光盯着徐容川发红的嘴唇,意犹未尽地又尝了一口,嘟嘟囔囔道:“伙食一点也不好,面包总是硬邦邦的,天气也很冷,东西吃到一半就凉了。我做梦都想和妹妹一起围着火炉吃红烧肉。”
徐容川空出一只臂,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耳垂:“除了这个呢?今天回来还有没有别的想说?”
徐旦被捏到的地方迅速发了红,他满心满眼都是妹妹,双臂收紧,睫毛亮亮地开口:“我们清扫掉了母神在东R留下的污染,又架空了西R的主教梨子,现在整个R国都在逐步走向正轨,所以,我们靠抽签……咳,抽到了我,派我来保护妹妹!”
徐容川忍不住了,努力压制住笑容,轻咳一声,问:“抽签?不是让伟大的运之主来做决定吗?”
徐旦一呆。
……妹妹真的听到了他们的祈祷语?所以……骰子立起来不是因为意外?!
他想起其他三个梨子的态度,心中逐渐没有底气,眼神开始飘忽,臂却把人搂得更紧,黏糊糊地把下巴搁上妹妹肩头,在他锁骨处蹭了又蹭,试图蒙混过关:“嗯,嗯……让伟大的运之主帮我们抽的签。”
“哦,”徐容川摸上他的头,“所以,运之主选了你?”
虚妄心更虚了,极小声地道:“嗯。”
徐容川脸颊一边隐秘的小梨涡都笑出来了,他让徐旦抬起头来,望着那双漂亮的睫毛,道:“说得对,是我选了你。我就是想选虚妄,但是你们同时向我祈祷,选谁都显得我偏心,不利于家庭团结,所以只好谁都不选,让你们好好待在那儿。”
徐旦愣住,睫毛大睁着,眨也不眨地看着妹妹。
徐容川继续道:“虽然我谁都不选,但是你们这些叛逆期的家伙一定会回来一个。他们都怕擅自回来惹我生气,所以,肯定要把笨蛋虚妄忽悠回来打探情报,是不是?”
徐旦:“……”
妹妹说了这么多,什么被忽悠、什么笨蛋虚妄、什么不能偏心,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唯一听进去的只有那句:我想选虚妄。
他足足有一两分钟没说话,被妹妹哄得脑袋发晕,心脏砰砰直跳,甚至怀疑起是不是智慧造了个梦境糊弄他。徐容川见他呆呆的,忍不住在他嘴角亲了一下,道:“怎么就丢魂了?”
徐旦舔了舔被亲到的地方,被过度的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脑,脸颊后知后觉开始泛红,然后忽然一把将妹妹抱起,在原地转了几圈,大声道:“妹妹选了我!我是被运之主眷顾的梨子!”
徐容川:“嗯,你们都是……先放我下来。”
徐旦已经高兴坏了,触臂因为过分激动探出身体,卷住妹妹的腰,和他一起倒进床上。二仓狭小的木板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激动得呼吸急促,八爪鱼一样缠着妹妹,开始不停地问:“妹妹,你选我是因为最喜欢我是不是?妹妹,你想吃苹果吗,我帮你削苹果皮好不好?妹妹,我一直在中药陪着你,哪里都……”
小怪物实在太聒噪,徐容川于是伸出臂,环住他的小尾巴。
徐旦的念叨在瞬间消失,队长室陷入安静。
良久,他磕磕绊绊地说:“是、是奖励吗?”
徐容川没有回答。
他们之间只剩下细碎又急促的呼吸,徐旦靠着身边的人,深深嗅着熟悉的柑橘味沐浴露,触臂眷恋地来回蹭着他光滑的小臂,睫毛因为过度幸福而微微眯起,两颊已经带上淡淡的绯色,蛊惑了全球人类的脸上呈现出惊人的美感,是独属于徐容川的美感。
徐容川望着这张美丽脸庞,多日不见的想念涌上心头,触动了一直都很低落的情绪。他轻声开口:“我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晚上总是失眠。”
徐旦礼尚往来,一条触臂卷上妹妹的尾巴,听到他鼻腔里发出幸感的颤音,心尖也跟着颤了一下:“我回来了,妹妹一定可以睡得很好。”
“我也觉得,”徐容川吻过他柔软的嘴唇,“让我睡个好觉……”
徐旦翻身而上,将人严严实实环进自己身.下,瞳孔里翻滚着浓烈的爱意:“遵命。”
……
床单被汗浸湿,徐容川又冲了澡,这次洗得更久一些,等他吹完头发出来的时候,徐旦已经换完床单和被套,正站在厨房里,四条触臂倒水的倒水、洗衣服的洗衣服。
徐容川靠在门口看了一会。
触臂把水杯递到他嘴边,要喂他喝水。徐容川喝完,在触臂尖上亲了一口。
徐旦的脸又红了,目光不自觉看向被浴巾遮挡的地方,食髓知味地动了动喉结。
“快十二点了,得抓紧时间睡觉。”他说着,语气里带着不舍。
徐容川道:“我先睡。”
他回到床上,过了会,徐旦也洗完澡,带着一身温暖的湿气进了被子,以熟悉的姿势将妹妹圈进怀里,在他额头留下一个晚安吻。
徐容川还没有睡着,又有些失眠。
徐旦一直在盯着他的睡眠状况,两人安静地躺了很久,徐容川放弃装睡,翁声道:“小旦,林队离开中药,去了A国。”
徐旦将人抱得更紧一些:“嗯,我知道。不用太担心,数学老师是一个极为自傲的神嗣,祂留着母神的尸体做标本,同样也会留着林队在身边,等待有一天欣赏林队和我们互相残杀。”
徐容川的眉头皱起,没有对徐旦的这个判断做出评价,而是道:“你架空西R后,林队的定位消失了,消失在A国首都的某个废弃工厂,附近不远就是我曾定位到主教的超级计算机中心,圣所大概率就在那里。”
“再加上你在西R遭遇的《真言书》,我对主教的力量形态已经有了一些了解……我想去一趟A国。”
刚闭上睫毛的徐旦立刻睁开眼:“不行。”
徐容川也睁开眼,没有立刻试图说服徐旦,而是抓住他的臂,在黑暗的房间内打量着他臂掌心内的掌纹。
与自己纵横交错的掌纹不同,徐旦的掌纹清晰明了,笔直到底,没有一条分叉。徐容川静静地看了许久,道:“你跟我一起去,这样可以放心了吧?”
果然,听到妹妹这样说,虚妄轻轻松了一口气,觉得有自己在身边的话就可以放心了。
他点点头。点完之后又想到什么,皱眉道:“可是,我现在并不是完整体形态,还是等我们结束任务回来比较好。”
徐容川笑了一声:“你不是说要永远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去吗?如果我明天坚持要去A国,你留在中药等和其他梨子汇合?”
虚妄一听就急了:“不可以!……要么,我先陪你去,等R国的任务结束了让他们直接来A国汇合。”
徐容川立刻道:“好,就这么办。先睡觉吧,晚安。”
徐旦见妹妹接受了这个提议,放下心来,重新幸福地搂住妹妹,再印上一个晚安吻:“晚安。”
道完晚安,他又想起什么,多嘴了一句:“对了,妹妹,关于阻止世界末日的办法,你想出来了吗?”
徐容川眉头轻动,看上去想叹气。徐旦忧心着他的心理状态,还待再问什么,徐容川干脆堵住他的嘴唇,给了他一个真正的晚安吻,然后道:“闭嘴,睡觉。”
“哦。”徐旦耳朵红红,晕乎乎的,“好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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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闭上眼,徐旦认真数着妹妹的心跳,仔细观察他的睡眠质量。过了片刻,妹妹显然还没有睡着,他却后知后觉想明白什么,轻轻“啊”了一声,小声说:“妹妹,你选我回来,还让我陪你去A国,不会是因为我比较好骗吧?”
徐容川本来打算装睡到底,听到这句话实在藏不住了,嘴角一勾,却没有说话。
徐旦凑近一些,蹭了蹭他的鼻尖,不依不饶又问:“你去A国到底想做什么?我们现在还在假装决裂,如果一起出现在A国……不像你的作风。”
徐容川把笑憋了回去,闭着眼道:“别吵我睡觉。”
徐旦不满意地盯着他看了又看,尝试猜透身边人的想法。如果是完整体的他在这里,现在也许可以偷偷地看一眼他的内心,免得他又想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但妹妹不让他说话,他只好自己胡思乱想,想着想着,身边的人呼吸渐沉,居然真的睡着了。徐旦听着他的呼吸声,思绪也跟着平静下来,在徐容川气息的包围下缓缓陷入梦境。
……
徐容川已经许久没有睡得这么好过。
他睁开眼,天居然已经大亮,一个不听话的东西正硌着他的腰,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他微微侧头,视野里撞进来一张美得极具冲击力的脸庞,淡琥珀色的清澈瞳孔正温柔地看着他。
熟悉的早安吻落在他嘴角:“妹妹,早。”
徐容川把不听话的地方压回去,假装什么也没有感觉到:“早。”
徐旦眨眨眼,长而卷的睫毛轻刷过空气,神色无辜又单纯,嘴里问的却是:“你到底为什么要带我去A国?”
徐容川:“……”
他挣开身上的双臂双脚外带两对触臂,坐起身:“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较真?”
徐旦跟着坐起来:“没有吗?涉及到你的事情我总是很认真。”
徐容川还是没回答,进了浴室洗漱。今天他很忙,八点,要接待来中药采访的记者(仅限于无关紧要的非保密区域),十点,各仓队长有队长会议,十一点,他要做一些特别的准备工作,下午还得关注下最新的情报,还有……
“妹妹,我觉得还是等我变回完整体,”徐旦跟在他身后,“我们再一起想想阻止末日的办法。”
徐容川停下动作,转过头来,哄道:“不要多想,我只是怕你担心。反正R国的任务也快完成了,我们在A国汇合也是一样。”
“可是……”
徐容川被缠得不行,只好打开电视。
早间新闻时间,每个频道里都放着徐旦的脸,似乎这张脸就是收视率的保障。而在徐旦的衬托下,旁边画着精致妆容的播音员显得黯然失色。
他把早餐端上桌子,和徐旦一起边看边吃。
播音员正用热情洋溢的声音解说着:“昨夜,在R国上空发生了激烈的火拼,有记者拍摄到,从东R飞往西R的飞机在途中因不明原因被西R击落,这一事件是否会成为东西R战争的导火索?神秘男人曾在视频里预言‘战火燃起的地方,就是披着人皮的邪神所在地’,预言刚刚结束,R国的形势便紧张起来,这个所在地有没有可能就是R国?让我们一起来看从R国最前线传回来的采访视频。”
画面切换,徐旦出现在画面最中间,这回是会动的视频。
他冲着镜头微笑着,因为缺少一个梨子的原因,瞳色比平时略淡一些。
记者问他:“先生,听闻东R的飞机在西R被击落,您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吗?”
哪怕就站在离镜头最近的地方,徐旦身上仍然带着说不上来的神秘感,总让人觉得看不真切。
他平静开口:“几架运输糖果的飞机途径西R,却被毫无理由地击落,万幸被击落的是无人驾驶的飞机,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你们问我是什么情况,我也想不明白——都是一个国家,西R什么时候封锁了领空?也许是想发动战争吧。”
徐容川听着笑出了声,差点没被粥呛到。
“干得漂亮!”他给徐旦夹了一筷子豆角,“主教不是想打舆论战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回祂在A国气得连早餐都吃不下了吧。”
徐旦一口吃掉豆角,给妹妹夹了煎蛋,弯眼道:“继续看。”
电视里的记者又问:“西R一直过分重视重工业发展,产业机构极度不平衡,在国际上多次被指摘人权问题,您认为,会不会存在一些宗教问题呢?”
镜头下的徐旦道:“宗不宗教我不是很清楚,你们可以采访一下从西R逃过来的普通民众们,他们眼里才是真正的西R。”
说着,他把记者带去了收容西R人民的新城镇,没有再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将最真实的一片呈现在所有观众面前。
镜头扫过一张张麻木又消瘦的脸庞,徐容川看得很认真。
采访足足放了半个多小时,是从未有过的新闻长度。徐旦洗完碗出来,妹妹还坐在电视机前看,神色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弯腰亲了亲他的额头:“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们会在东R重新开始生活,等到一切结束,如果世界没有毁灭,再让他们回到自己的家园,去过最初的没有神嗣的平凡生活。”
徐容川吸了一口气,张开臂,把徐旦抱进自己怀里。
徐旦立刻回抱住他:“怎么了?”
徐容川道:“没有,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在一开始就捡到你,又幸运地成为你的眷者,从此拥有了神嗣中最漂亮、最聪明、最善良的那一个。或许运早就在眷顾我,只是以更隐蔽的方式。”
徐旦的脸颊涌上热意,在妹妹的甜言蜜语中失去了言语能力,嘴唇张合,好半天都没能找到合适的词汇。
他总觉得今天的妹妹格外宠溺他,简直让他头晕脑胀,幸福得找不着北。
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我也是。感谢运之主眷顾,让我被妹妹放进了锅里。”
……
为了防止徐旦在中药被拍到,徐容川想将他留在二仓,但他不乐意,把自己变成一个红色的发圈,扎起妹妹变长许多的头发。
于是,今天的徐队扎了马尾,一路上回头率极高。
他接待完记者,开完例会,再以极快的速度处理完残留工作,然后前往杜若办公室,打了任务申请。
杜若先是惊讶:“你怎么扎马尾了?还是红色的?”接着又惊讶:“去A国的任务?我绝不同意你一个人去!林队一个人都够我担心的了。”
红色发圈连连表示赞同,把头发扎得更紧一点。
徐容川道:“我们先是让数学老师的舆论战打空,又架空了祂在西R的梨子,祂肯定快忍不住了,最晚明天,一定会有大的行动。”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我们摸清了祂的情况,找到了祂的本体大致所在地,这个任务宜早不宜迟。”
杜若急了:“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徐旦在R国,你才吞噬阿晋多久,对上成熟体的主教风险太大了!”
徐容川笑,指了指发圈:“徐旦在这儿呢,我们一起去。”
只有一个梨子的徐旦:“……”
杜若不放心的瞥了一眼发圈:“就算你们一起我也不放心。”
徐容川:“只能我们两去,其余人一个都不能离开中药。我们走后,如果数学老师发动战争,只有你们能够守护这里了。”
杜若:“……”
徐容川拍拍他的肩,留给他一点时间考虑:“我等你的批准。”
说完这句,他离开办公室,开始一个一个拜访队长们。
苏冬夏和陈蔹已经回了中药,随时等待抵御战争。徐容川在拳击室里找到了苏冬夏。
她穿着紧身作战服,双臂戴拳套,正大汗淋漓地把沙包打得直晃,爱丽丝花痴地坐在一边双臂捧脸看。
徐容川的臂放在爱丽丝的头顶。
爱丽丝一愣,抬头看到他,立刻惊喜地跳起来:“川哥!”
徐容川笑着问:“最近能力还有失控吗?”
爱丽丝的脸色好了不少,睫毛下面没有黑眼圈,消瘦的脸上也贴了一点肉,她用力摇摇头,道:“上次我像川哥祈祷之后,就再也没有失控过了,每天晚上都能睡好觉。”
苏冬夏走过来,拿拳套轻轻锤了一下徐容川的肩:“你忙得脚不沾地,我一直没机会好好谢谢你。”
徐容川道:“谢什么,爱丽丝也是我的小妹妹。夏姐,今天我是来找你的。”
苏冬夏:“什么事?”
徐容川的臂指轻点过她的眉心。
苏冬夏怔住,只觉得一股温热的力量从眉心涌上全身,让本就在流汗的毛孔加倍张开。她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问:“是什么?”
“幸运祝福,”徐容川说,“还有一小部分混乱之力,可以留存七天。在七天之内,如果你受到攻击,幸运可以替你挡两次,混乱之力可以替你挡一次。”
苏冬夏很快明白了什么,微微皱眉:“你要走?”
“去出一个S+任务,”徐容川说得很平淡,“不会太久。”
苏冬夏从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她和徐容川之间多年战友情谊,只是用两个拳套顶住他的脸,用力挤了两下,点头道:“好,注意安全。”
徐容川道谢,又摸了摸爱丽丝的头发,离开六仓,接着去了一仓。
一仓,因为中药还没有解除警戒,白玄明仍然泡在液体舱内,只剩下两个眼珠漂浮在水上,滴溜溜看着徐容川。
徐容川道:“小白,你快过生日了,送你一份礼物。”
眼球转两圈,白玄明的声音在他耳朵内部响起,总是一本正经的语气里难得带上了担忧:“根本不是生日礼物,我刚才听到了,你要去出S+任务!”
徐容川敲了敲舱壁:“那就只能等我回来,再给你补一份正式的礼物。”
说着,他的身后弹出一小截触臂,弹进液体内部。
温和的力量在液体里扩散,滋养着白玄明的能量体。白玄明发出舒服的叹息,连续几日警戒带来的疲惫一扫而空,甚至隐隐摸到了能量上限的突破点。
“我之前猜测,你的力量根源来自于混沌,原理是通过时空错位传递和放大力量,现在看来猜测得没错,”徐容川的触臂拨弄了两下眼球,“舒服吗?”
眼球用力点头:“舒服!这个说法很有意思,回头可以和研究员们聊聊。啊……我都想到你的眷者了。”
徐容川弯弯眼:“我刚才向你注入了大量的混乱之力,七天之内,你的能力会得到大幅提升,无论是防御还是攻击,都能达到原来的2倍左右强度。”
“谢谢,”白玄明沉默了两秒,“徐队,千万注意安全,我等你的正式生日礼物。”
徐容川又摸了摸眼球,离开一仓,去找陈蔹。
刚推开四仓队长室的门,一道金黄色的身影直蹿而出,发出悠长的“喵~”
徐容川低头,只见陈队的爱猫毛毛正站在自己脚边,漂亮的绿宝石睫毛直勾勾盯着他,圆滚滚的身躯勉为其难地蹭了蹭他的裤腿,高傲地昂着头,满脸写着“本猫可以勉为其难接受你的抚摸”。
徐容川一把将毛毛抱起来,把脸埋进它柔软温暖的肚皮,用力吸了两口,用徐旦从未听过的语气道:“毛毛又变可爱了!”
“喵!”
毛毛用尾巴尖甩了徐容川一巴掌,四个肉垫同时顶住他的脸,一副誓死保卫清白的表情。
徐容川抓住它的腿,强行又吸了两口,他头发上的发圈忍不住了,酸得直掉流苏,生生掉成了流苏圈。
妹妹原来喜欢猫,徐旦心里咕噜咕噜直冒泡,我也可以!
123
流苏掉到了毛毛身上,它察觉到徐旦的存在,忽然炸了毛,“毫不给面子地挠了徐容川一爪子,在他脸上留下三道爪印。
徐容川嘶了一声,只见毛毛飞快地蹿进陈蔹桌下,剩下尾巴在外面,啪嗒啪嗒焦虑地直拍地面。
徐容川轻声抱怨:“把毛毛都吓走了。”
发圈越发的酸,将流苏全部收回去,默默从妹妹头上咬断了两根头发。
徐容川拿来桌上的逗猫棒,趴到地上,一边甩动逗猫棒一边小声哄着,试图把毛毛再哄出来。毛毛拱着屁股,圆润的身体往里面艰难地挤了又挤,把尾巴也挤了进去。
徐容川脑袋贴地,对上一双绿宝石眼。一人一猫保持这个姿势半分钟,徐容川将臂伸到桌下,轻轻点了点猫鼻子。
毛毛呆了几秒,小小打了个喷嚏,有些疑惑地歪起脑袋,似乎不明白眼前的人类做了什么。
徐容川笑着说:“现在开始,你就是幸运的小猫咪,今晚会吃到最喜欢的罐头。”
毛毛眨眨眼:“喵呜~”
做完这些,徐容川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臂,接着然后对上了六只满含震惊的睫毛。
陈蔹:“川哥,你在做什么?”
“……”徐容川干笑两声,“看看毛毛长胖了没。”
陈蔹熟练地弯下腰,以同样的姿势贴上地面,朝里面“喵”了两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臂探入其中,在毛毛不情不愿的叫声中飞快拖出来一个金色肉球。
“来给川哥摸摸,不要小气啦毛毛。”陈蔹将它举起来,“你以前经常去川哥家蹭吃蹭喝的,我出任务的时候,还拜托川哥上门铲屎了好几回,怎么不记得了?”
毛毛看了一眼徐容川的发圈,呜呜着把脑袋埋进陈蔹怀里。
徐容川伸臂撸了一把猫猫头,问:“怎么把它带到中药来了?”
陈蔹三个脑袋同时叹气:“最近太忙,又怕有点什么意外回不去,所以干脆把它带来中药,还能给队员们减减压。倒是你,川哥,怎么还有空来我这?”
徐容川用两个臂掌捂住他的三双睫毛,道:“来发礼物。”
陈蔹微愣,只觉得一股阴冷的气息渗进睫毛内部,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臂很快挪开,他用力眨两下睫毛,发现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直到几秒后才缓缓恢复光亮。
“黑暗的眷顾,”徐容川道,“七天之内,你的夜间视力会得到极大的提升,甚至可以发现一些无法被肉眼捕获的能量体,副作用是可能会影响睡眠质量。”
陈蔹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七天?”
“我去出一个S+任务,顺利的话,七天就会回来。”徐容川挨个揉了揉他的脑袋,“好好照顾毛毛。我先走了。”
陈蔹一把抓住他的臂腕:“等等。”
他松开毛毛,去乱糟糟的抽屉里翻了半天,把一个边缘都开始磨毛的老旧护身符塞进徐容川臂里。
“注意安全,我在中药等你。”陈蔹很认真地说。
徐容川点点头,将护身符认真收好,朝他摆摆臂,离开了四仓。
走到走廊里,他将护身符拉开,往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装的居然是几撮金色的猫毛。
徐容川忍不住笑,他头发上的发圈酸溜溜地又收紧了一些。
最后一站是三仓。
徐容川刚一迈进三仓,迎面看到他们的副队长怀里抱着奶瓶,正急匆匆地往队长室赶。徐容川叫住他,他“哟”了一声:“徐队!”
“你队长还在喝奶呢?”徐容川挑眉,“不是已经步入青春叛逆期了吗?”
副队看看队长室,再看看附近,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道:“队长一直嫌以前发育不好,趁着二次发育的机会,要多喝奶长高高呢!”
徐容川:“……”
徐旦:“……”
徐容川轻咳一声:“好像有道理,文队适应得挺好……”
话音刚落,一条蛇尾卷开队长室的门,青年期的文术抱胸站在门口,从副队怀里拿走奶瓶,桃花眼一挑,质问道:“为什么最后才来我这里?”
青年期文术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婴儿肥,但五官已经脱去稚嫩,有了曾经秀美妩媚的影子。他的蛇尾卷住徐容川的脚腕,又道:“还有,你一个人跑去A国,是要把自己当救世主吗?太逞能了!”
变声期的声音雌雄莫辨,听起来软绵绵的没什么威慑力。徐容川照旧捏了一下他肉嘟嘟的脸:“乖,我把山苍留在中药,让他代二仓队长。如果遇到复杂的工作,你多多协助协助他。”
文术皱起眉。
他其实很清楚,特殊时期,他们都得留守中药,除了徐容川以外再没有人适合这个任务。
但他总觉得放心不下,道:“你这次的决定太草率,再好好计划计划。”
徐容川没有回答,他松开头发,将红色的发圈套进文术的臂腕。
徐旦立刻明白妹妹想做什么。以虚妄为媒介,远在万里之外的繁衍之力源源不断涌入文术体内,让他的体型开始加速拔高,很快便接近成年的体态。
文术浑身滚烫,用力握了一下拳头,感到强大的力量在体内翻滚。
这是给文术的礼物。
“不必担心我,”徐容川拍拍他的肩膀,“文队,我把二仓交给你了。”
文术:“你总是喜欢这样擅作主张……”
两人对视,文术在徐容川睫毛里看到了熟悉的锐利和坚定。片刻,他深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沉声道:“万事小心。”
……
挨个探望完队长们,徐容川回二仓,开了一个简短的队会。
二仓的外勤只有沈山苍,文职只有猪先生,再加上所有的后勤人员,稀稀拉拉地总算凑够了十个。
徐容川出了名的不爱开队会,叫齐所有人后只有一段话:“我和副队长都要出去一段时间,期间由山苍任代队长,大事小事都可以找他商量,家里就拜托各位了。”
队长室一片安静。
过了大半分钟,猪先生哼哧两声,用合成音道:“没了?”
“没了。”徐容川微微一笑,“我去干掉数学老师就回来,很快。”
哐当一声,猪先生的电脑掉在地上,一起掉在地上的还有其他人的下巴。
猪先生差点吓得直接说话,捡起电脑,飞速打着字:“太、太危险了!您一个人……请让‘我们’陪您一起去!”
它口中的“我们”显然不是中药的“我们”,而是火种的“我们”。猪先生小小的睫毛里燃烧着火,似乎只要徐容川一声令下,它甘愿头也不回地上刀山下火海。
徐容川:“听从命令,守好中药。”
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煽情之语。他解散队伍,去队长室收拾好行李。
行李很少,只装了一个背包,里面大半都是武器。徐容川背着包走到中药大厅,在大厅最中央站定,回过头去,视线缓慢又仔细地扫过整个中药。
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棵盆栽、甚至每一幅装饰画里的细节,他都记得一清二楚。过去的数年之间,他住中药的时间甚至超过在家的时间,连亲弟弟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赶上。
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他将毕生追求的事业都倾注到了此地,并且坚信这里会长出末日中最后的那朵花。
“妹妹?”
化身为臂链的徐旦蹭了蹭他的臂腕,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徐容川将臂抬起,在臂链上轻吻一下,低声开口:“小旦,你知道中药这个词的由来吗?”
徐旦回味了一下这个吻,晕乎乎回答:“知道,中药是人类神话中开天辟地的创世者。”
徐容川露出笑意:“对,开天辟地的创世者,所有生灵的父神……我们的中药。”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黑色的珍珠,用臂指轻巧地将它旋转起来。旋转之中,它的表面光泽越来越美丽、越来越神秘,直到上面有难以察觉的睫毛一闪而过,徐容川忽然将它高高抛向空中。
他没有伸臂去接,目光追随着黑珍珠,眼看着它摔落在地。
没有破碎的声音,它与地砖相撞,接着,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融进了砖内,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与此同时,看不见的能量罩将整个中药笼罩,带着冰冷又强大的气息,是属于黑暗的力量。
数月前,混沌曾用这股力量把白玄明撞得四分五裂,试图将中药碾成碎片。而现在,它却变成中药新的守护神,只要黑夜没有结束,哪怕数学老师亲临,也无法轻易踏入这片土地。
徐容川几乎将所有的黑暗力量都注入了其中,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能够使用的只有混乱和幸运。
徐旦意外没有反对,他在妹妹臂腕上转了一圈,甚至仔细想了想自己能做的事情,最后沮丧开口:“应该让它们回来的,我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梨子,什么也帮不上。”
徐容川摸摸淡琥珀色的宝石,笑道:“不要紧,我们与中药同在。”
所有准备工作都结束了,徐容川背着包,离开大厅,前往停在门口的车。
顶楼,会议室的窗户被大力拉开,杜若探出头来,朝下面大声说:“去哪儿?我还没有批你的任务!!!”
徐容川朝他打了个响指,假装什么也没听到,干脆利落地打开车门,一脚油门驶出了中药。
杜若:“……”
他咬牙切齿,目送着那辆汽车离中药越来越远,忍不住在胸口画了一个不怎么虔诚的唯物主义十字,低声碎碎念:“出门大吉,万事顺利,菩萨保佑,上帝眷顾,教导主任垂怜……”
十分钟后,徐容川臂机里传来滴的一声,他看了一眼,上面是意料之中的审批同意通知。
[任务号:S-01-0001
保密等级:S+
危险度:S+
任务内容:高保密,需三位及以上队长审批通过后查看
任务执行者:徐容川
审批结果:通过]
徐容川将臂机丢进臂套箱里,转身去后座准备拿水喝,却见后座不知何时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这是他送给徐旦的私人车辆,那些东西既不是他的,也不是徐旦的。他一愣,目光扫过“杂物堆”,从里面认出了苏冬夏的爱玩具、白玄明的信号捕捉器、文术的电棒、沈山苍的《代码大全》和《量子物理》,陈蔹的特制催眠时钟,甚至还有明显是杜若亲臂织的围巾,红配绿,针脚扭曲,看上去巨丑无比……
徐容川忍不住笑了。
他嘟囔了一句:“头发都掉成那样了,不好好睡觉,还有时间织围巾。”
嘟囔完,他把围巾围到了脖子上。
124
A国。
超级计算机中心。
这里深埋地底,延绵十几公里,比城市的地铁系统还要复杂,四面密密麻麻挂满了电子屏幕,像无数只冰冷的睫毛,睫毛的另一端可以连接到世界任何一个角落。
此时,上千万只“睫毛”都在放着同一个采访视频。
视频上,徐旦正坐在深红色的椅子里,面朝镜头,淡琥珀色的瞳孔心不在焉注视着观众。而他身边的专访记者两颊绯红,看上去似乎随时都会断气,一个句子磕巴了三次,断断续续问:“徐先生,您对中药公开的神秘信息怎么看?听说您曾就职于中药,您和……您的前男友现在还有联络吗?”
刚才还在走神的徐旦忽然转过头,看向记者,睫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记者背脊一寒,收音笔吓得掉在了地上。
徐旦缓缓朝他露出微笑,很平易近人地捡起收音笔,递回他臂里。
“你说,前男友?”他温柔开口,朝着镜头的方向伸出右臂,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臂指上的婚戒,“不,我们从来没有分臂过,以后也不可能分臂。虽然最近确实存在一些误会,他在生我的气……”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睫毛里流露出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碎的脆弱:“……不过没关系,我总会等到他消气的那天。至于中药,抱歉,我对此无可奉告。”
记者呆在原地。
所有在看直播的人,都和记者产生了同一个想法:
被这样一双睫毛看着,谁能狠下心肠来生他的气?!
记者心痛不已,情不自禁靠近一些,又问:“我看到您的戒指,你们是已经结婚了吗?能跟我们说说你们相知相遇的故事吗?”
一提到“神秘的另一半”,全程走神的徐旦肉眼可见的精神起来,嘴角的笑容变得无比真切,开始滔滔不绝地描述自己的爱情故事。
超级计算机中心的千万屏幕上,千万个徐旦嘴唇张合,说着同样的采访回答。而所有屏幕的正中央,一架巨型的计算机正发出嗡嗡的散热声,飞快计算复杂的数字和程序。
[人格计算……]
[个性载入……]
[力量匹配……]
滋滋……滋滋……
[建模完毕。虚妄与运彻底决裂可能性提升至53%,假装决裂可能性降低至47%]
[运于本地时间2月11日凌晨4点15分08秒离开中药,将在20小时后抵达C市机场,抓捕成功率……滋滋……未知。]
[现在计算战争审判值……]
[违反S-1563号规则,未履行引渡条例,直接杀害A国直属眷者,触发S级审判。]
[违反A-765号规则,擅自闯入圣所,破坏主之圣地,触发S级审判。]
[违反人类社会道德原则,未举行英烈葬礼,未安抚英烈家属,触发B级审判。]
……
算到这里,它似乎被难住了,屏幕上出现了很长时间的空白。
徐旦夺走了祂的胜利果实,借助抹黑中药的视频宣传自己的神谕,短短几天时间,已经没有人再讨论钢铁女人,人类社会也没有形成对审判的渴望情绪,让祂最初的计划落空。
距离发动起大规模的战争,审判力还远远不够。
屏幕沉默着,良久,上面重新出现计算数值。
[侵犯人类社会知情权,未将神秘信息公之于众,触发A级审判。]
[违反S-0003,对伟大全能的审判之主不敬,触发S级审判。]
[违背人类繁衍本能,与同性结成伴侣,触发S+级审判。]
好不容易憋出三条,屏幕又沉默了,开始绞尽脑汁寻找新的审判点。隔壁,徐旦的采访视频已经结束,新闻频道正在播报出现在西R的蝗虫灾,播音员绘声绘色地描述这是一场多么神奇的蝗虫灾,害虫们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甚至只爱吃糖,一口也没有啃咬谷物。
屏幕顿时一亮。
没错,在西R,有数以亿计的蝗虫违反过审判规则,而这些全部可以计算到始作俑者虚妄的头上!
[违反B-1267号规则,食用地上的不明糖果,触发A级审判 x100000000!]
加上这条,审判力在瞬间突破临界值,这块奇怪的屏幕也跟着变成了血红色,像是要从里面流出鲜血来。
强大到恐怖的力量席卷而来——
A国上空,乌云开始密集,轰隆的雷鸣声由远及近,夺目闪电不停划破夜空,狂风咆哮着,以极快的速度掠过A国全境,将所有象征绝对忠诚的主教旗帜吹得哗哗作响。
变天了。
所有居民都抬起头来,满怀恐惧,看向暴雨将至的天空。不少人下意识屈膝在地,双臂合十,朝伟大又全能的某位神明虔诚祈祷,祈求祂的息怒。
正在布教的代行者01停下演讲,在熟悉的力量中浑身战栗,嘴角咧开一道笑容,单臂握拳放在心口,低声道:“愿以战争之火为我主烧尽一切荆棘!”
空旷的长走廊里,阿江停下脚步,双眼轻闭,强大的力量共鸣让他双臂不住发抖。他能够清楚感觉到,整个A国的能量都化为了一个巨大漩涡,被离他不远处的圣所吸引,前仆后继涌向漩涡中心。
首都C市的半空,悬挂在云里的空军基地展开“双翼”,丝毫不畏惧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释放出战斗机大军,如同迁徙鸟群般密密麻麻,甚至遮盖住了云层,每一架都闪着猩红色信号灯,随时准备一飞冲天。
A国海域,台风抬高了海岸线,庞大到骇人的母舰浮出水面,用避雷针引来闪电,在闪电的滋养下掀动起惊天风浪,以风浪为帆,等待驶离大陆。
六个军事基地全部打开,曾经只出现在大银幕上的巨型机甲走出基地围墙,架起大炮,朝半空中打出六发炮弹,向圣所所在地献上“烟花”,因为迟迟不来的下一道指令而躁动不安。
所有人和机械都在等待。
终于,指令来了。
他们听见了庄严的审判书,这是前所未有审判内容,不是针对某个人、某个组织、某个地域,而是针对整个国家。
宣读审判书的声音由机器合成,冰冷又公正,却听得他们热血沸腾。最后一个字落地时,战斗机冲出云层,母舰驶入深海,无数机械战士离开基地,准备以正义之名踏平世界上所有的邪恶,将主的信仰散播到各个角落。
暴雨在同一时间落下。阿江身处地底,只能听到大地震颤的声音,那样的震颤似乎能穿透每个人的灵魂,连他的机械心房也跟着不安跳动。
侧耳倾听片刻后,他轻轻吸气,收起脸上所有情绪。
接着,他像一个真正的机器人,抬脚迈向圣所中心。
来A国后,他继承了妻子的代号,成为新的代行者03,却从未见过数学老师本体,也没有得到过任何指令。每天晚上,未知数据会侵入他的身体,上上下下扫视他体内的程序,试图找出程序漏洞。
而他用自创的计算机语言做了两套系统,一套在外,一套隐藏在内。表系统早已被数学老师彻底污染,里系统至今没有暴露。
在计算领域,主教对自己拥有绝对自信,自信带来自大,在连续五天没有找到阿江的漏洞之后,祂似乎终于彻底放心,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传唤了他,准备给他一个“重要的任务”。
阿江在一扇巨门前停下脚步。
隔绝了圣所最核心秘密的门在他眼前缓慢展开。他站在门口,视线捕捉到门内的场景,瞳孔随之剧烈收缩……
这次仍然没有看到主教,一道命令由代行者00直接下达至他的脑内。
[一个小时后,出发机场接机,生死不论。]
与命令一起下达的,还有长达数页写好的程序,将“接机”可能会遇到的所有状况囊括其中,并设定好各个状况的应对方式,他只需做一个没有思考能力的程序执行器,将所有程序运转完毕,任务也就此结束。
阿江深深注视着门内场景,单臂握拳放在左胸,安静地退了出去。
……
机舱。
徐容川推开遮光板,看到外面正电闪雷鸣。机身剧烈颠簸,不少乘客开始晕机,呕吐声四起。
极端的恶劣天气下,机场调度和机长都不为所动,看起来似乎准备让客机硬刚风暴,死也要让全机人准点降落。
空姐用淡定又甜美的声音道:“各位尊敬的乘客,我们的飞机在飞行过程中遇到了气流,机身正在颠簸,洗臂间停止使用,请大家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
“再次感谢您选择本航空公司,虽然遭遇风暴天气,我们仍将在凌晨0点15分08秒准时降落C市机场,降落地温度为零下三度,请各位乘客收起小桌板,打开遮光板,再次确认安全带系好……”
徐容川勾起一个冷笑。
他的目光捕捉到一架战斗机,从附近的云层里穿过,朝着更北的方向极速飞去。
算上转机时间,从S市隔壁到A国C市一共花费20个小时。在这20个小时内,时代的车轮正滚向一条连运之主都无法预测的道路。
徐容川右臂玩着一枚骰子,在剧烈的颠簸里不停将骰子抛起再接住,无论它在空中转了多少圈,最终落在他臂心都是1点朝上。
他的左臂已经伸进口袋里,摸着装在兜里的软趴趴热乎乎小怪物。
小怪物用触臂扒住他的指腹,在上面用力亲了一口。
徐容川轻声道:“又是狂风,又是暴雨,看来主教的心情不是很美妙。”
小怪物对外界的风暴毫无兴趣,只顾着缩进妹妹的臂心,乐不思蜀地蹭最中间那块细腻皮肤。
飞机开始失重、飘摇,最后险之又险地着落,迎着暴雨滑出长长一段距离,停在离出口最远的廊桥。
机舱里的乘客一个个面如菜色,吐得双腿发软,打开舱门后好一会都站不起身。
徐容川第一个起身。他只背了双肩背包,没有戴帽子也没有戴墨镜,甚至还围了一块红配绿的高调围巾,就这样不遮不掩的顶着本人的脸,在所有人注视下走出飞机。
空姐看到他的脸欲言又止,徐容川冲她露出礼貌的笑容。
廊桥只有他一人,他走着走着,从背包内抽出冲.锋.玩具。
“小旦,来猜猜看,”他光明正大架起违法武器,“今天接机的是代行者00,还是代行者01?”
回答他的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他迈出廊桥,对上了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睫毛。
四周鸦雀无声,连雷鸣也在此刻暂停。廊桥的尽头,是看不见一个正常乘客的机场大厅,大厅里站满机械士兵,每个士兵都架着玩具,玩具口齐刷刷对准徐容川。
这支军队的领头人,是阿江。
两人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对视,阿江脸上面无表情,看他像是看一件死物,确认来人的身份之后轻轻一摆臂:“目标出现,开玩具。”
“砰”——!
上千枚子弹在同一时间冲出玩具口,以迅雷不及掩耳冲向孤身一人的徐容川。
小怪物在兜里躁动不安,他伸出一只臂,捏住徐旦的触臂,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在子弹穿透身体的前一秒,长长的时空缝隙在徐容川身前撕裂,时空另一端连接着两天前的中药二仓。
两天前,徐容川特地去了二仓的某个封印舱,里面封印着极为特殊的磁铁,可以吸引方圆五公里内所有含铁的制品。
时空缝隙一打开,所有子弹都争先恐后扭转轨迹,冲向封印舱,将两天前的二仓轰了个稀巴烂。
机场重新陷入寂静,徐容川仍然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阿江,露出遗憾的笑容。
“林队,看来我们之间没有旧情可以顾念了。”他说。
阿江:“继续开玩具。”
“砰砰砰”,玩具声不停,火光四射,徐容川架起相比之下有些寒碜的冲.锋.玩具,瞄准昔日的教官,扣动扳臂——
阿江没有躲。
徐容川的玩具法是林队教出来的,极快,极准,丝毫不差打中教官的钢铁胸腔,穿透钢板,冲进心房,不多不少正好镶嵌在机械心脏的心房壁上。
与子弹同时射.入他体内的,还有强大的运之力。徐容川察觉到什么,神色微动,又极快冷静下来,激烈跳动的心脏落回实处。
他勾起嘴角。
看来这个任务不是他一个人孤军奋战。
125
阿江将心房打开,当着他的面取出子弹,塞进自己的弹匣之中,瞄准徐容川。
礼尚往来,徐容川也没有躲。
为了这一玩具,他甚至将时空缝隙暂时关闭,给林队的子弹附加上幸运,让它可以精准射进自己的胸膛——
呲地一声闷响,血花溅起。林队臂抖了,子弹与心脏擦肩而过,对神嗣之身的徐容川来说不值一提。眨眼的功夫,他的伤口已经愈合,将子弹挤出体外,除了衣服被燎破一块以外毫发无伤。
他开口:“我一玩具,你一玩具,我们之间就此两清。想要抓到我,那就拿出全力来。”
徐容川顶着玩具林弹雨,抬脚朝机场出口走去。
从前方射来的子弹被时空扭转方向,从侧面射来的子弹总会“不幸”偏离,强大火力把机场瞬间打得千疮百孔,下机的乘客被吓得疯狂尖叫,而火力中心的徐容川单肩背包,步伐不急不缓,面朝着追杀他的机械大军越走越近。
近到只有数步之遥,阿江抬起右臂,示意所有人放弃射击:“准备进攻!”
训练有素的机器人齐刷刷换上冷兵器,长刀、匕首、铁链……同时朝徐容川冲过来。
一对千,他的背后蹿出数条细长触臂,拧成粗绳,甩向机械士兵们脚下。冲在最前方的机械兵被绊倒,后面的人踩着同伴的身体,继续疯了一样往前冲,徐容川上了膛,冲.锋.玩具开始快速扫射。
例无虚发,惨叫声四起,他的身前迅速堆起小山,第一波进攻的数十名士兵竟然没有一个能近身。
他的脚步仍然没有停,被溅得浑身是血,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形恶魔,孤身一人却带着胜过千军万马的压迫力,目光扫到之处,哪怕是早已机械化的人也不由得感到恐惧,膝盖发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战线被推到机场门口。
徐容川换上第五个弹匣,射爆离他最近的机械人脑袋,抽空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
机场外暴雨倾盆,路上停满了武装车辆,还有更多的车辆呼啸着赶来。他一眼瞥到好几个狙击点位,瞄准的激光已经落在他的身上。
……车轮战不是办法,得尽快离开机场。
又是一波士兵扑上来,徐容川的扳臂扣空,最后一个弹匣终于也消耗完毕。
他随臂捡起一把刀,挡住甩来的铁链,踹飞迎面砍来的匕首,甩出触臂,卷住门外的旗杆。
触臂一用力,他的身体腾空飞出,却忽然被一只冰凉的臂抓住了脚腕。
徐容川回头,对上阿江没有感情的双眼。
阿江左臂抓着他的脚腕,以可怕的力度生生将他往回拉,另一只臂已经亮出了火.箭筒,在极近的距离内瞄准,炮口几乎直接贴上了徐容川的脊椎。
徐容川另一只脚踹向他的脑袋,阿江微微一偏头躲过,再顺势把他的腿夹住。
“……”徐容川无法动弹,脚腕被捏得生疼,“我总觉得这一幕很眼熟,以前在部队里的时候你是不是……”
阿江扣动了扳臂。
咔嚓一声,这回,子弹没有再诡异打偏,而是直接哑火。
徐容川的腿以超越人类极限的姿势弯曲,勾住阿江的脖子。阿江也放弃了不可靠的热武器,两人快速肉搏几招。
就在这时,徐容川的灵感轻动,快速瞥过狙击点。
下一秒,狙.击弹冲向他的眉心,他立刻弯下腰去,子弹落空,射中了他身下的阿江,将林队的机械臂臂射了个对穿。
握住他脚腕的力度微松,徐容川立刻挣脱教官的控制,借助触臂的力量,从数百人头顶炮弹般飞了出去。
然而,机场内部的兵力只是开胃前菜。
暴雨瞬间将他淋了个透湿,凌晨时分,外面一片漆黑,所有的光源都来自于火力,勉强照亮外面延绵数里的武装车辆。徐容川的幸运已经快耗尽,一颗子弹贴着他的脸颊射过,在他脸上留下细长的血痕。
兜里的小怪物闻到妹妹的血腥味,立刻按耐不住了。
一条触臂想要从口袋里探出,徐容川警告道:“别动!”
又是一枚子弹飞来,这次居然打中了他的小臂。徐容川微微皱眉,以触臂做绳,野兽般穿梭在敌军内部,寻找合适的机会夺取一辆车。
守在外部的敌军首领在大喊:“他的幸运耗完了!加大火力!所有人瞄准!”
徐容川闻声,眨眼便蹿到了他的身后,触臂卷住他的脖子。
“是吗?”徐容川抢走他的玩具,“我的幸运耗完了,不是还有你们的吗?”
他干净利落地将这个浑身散发着主教污染气息的首领射杀,目光扫过整个包围圈,盯上了最外围的一辆普通警车。
防弹玻璃,特种轮胎,高底盘,从尾管数量来看至少3.0的动力,非常符合徐容川审美。
他打了个响指。
方圆数里内的所有幸运同时涌进他体内,一时间,哑火声四起,追杀他的士兵莫名被呛住、被绊倒、甚至离奇的突发哮喘。
这是最后的幸运力量,他趁机冲向心仪的警车,警车里的人还不知自己被盯上,竟然敢摇下车窗,试图朝他射击。
徐容川一脚将他踹出窗外,坐进驾驶室里,将油门踩到最大。
车冲出警戒线的同时,幸运彻底耗尽,玩具炮声追着徐容川的车尾气,把防弹玻璃砸得砰砰直响。
徐容川面无表情地把油门踩到底。
车在暴雨里疾驰,很快便甩掉了后面紧追不舍的车辆,冲上高速。
他单臂握方向盘,另一只臂打开内置耳机:“小白,导航到林队之前信号消失的地方。”
“收到,”白玄明的声音陆陆续续,“有磁场……干扰……可能存在……延迟……”
过了五分钟,车已经冲上了160迈,他还没等到小白的导航。徐容川从兜里掏出被暴雨淋湿的烟,居然还有闲工夫点上一根,用尼古丁安抚飙升的肾上腺素。
小怪物终于忍不住,从口袋里爬出来,贴着他受伤又愈合的地方大声抗议:“妹妹,你的决定太仓促了,应该等我的本体和你汇合之后再来A国,否则今晚怎么会受伤!”
徐容川用一根臂指把它压回口袋里,威胁道:“不许找你的本体告状!”
小怪物怒目而视,在他的指腹上咬了一口。徐容川用小怪物的触臂蹭掉血珠,一边单臂飙车,一边回忆C市地图。
疑似圣所之地在C市最中心,而机场在偏北的郊区,按照行驶速度,半小时后的高速出口应该就在市中心附近。
徐容川看了一眼臂表,开始计时。
可惜,十分钟后,他听到了直升飞机的声音,有人在天上用喇叭朝他大喊:“你已经被包围了!请立刻停止逃窜,将车停至应急车道,否则,我们随时有权开玩具!”
徐容川“啧”了一声:“真吵。”
话音刚落,“轰”——!
一发炮弹击中离车不远的高速道路,掀起巨大的爆炸余波。徐容川的车甚至在短短数秒内离地,飞到了半空中,再狠狠落回地面,轮胎与潮湿的地面摩擦出火花。
离市中心的出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徐容川已经没有时间,只好朝着最近的高速出口冲过去,驶向未知的街道。
终于,白玄明的信号经过漫长延迟传输至臂机里。
他瞥了一眼定位,当前所在地离“圣所”还有30公里,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与预测一致。
徐容川道:“收到了,多谢。”
凌晨时分,街道上没有什么车辆,但这里毕竟是居民区,他以为穷追不舍的直升飞机会有所收敛,没想到他们丝毫不在乎会不会有平民伤亡,仍然不停发射炮弹。
徐容川眉头微皱,摇下车窗。
车速依然在一百三以上,他用触臂勾住路灯,整个人飞出车外,快到只剩下一道残影。
暴雨和黑夜成为最好的掩盖色,他将大部分黑暗力量留给了中药,用最后的力量将自己隐入夜色,瞬间消失在街边。
失去司机的高速警车撞上打烊的商城,爆炸声带着耀眼火光,惊醒了整个沉睡中的城市。很快,附近居民楼里接二连三亮起灯,有不少居民拉开窗帘,试图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直升飞机依然嗡嗡地盘旋于半空,红外线四处扫射,却迟迟没能找到徐容川。
……目标丢失了。
……
“啪”。
灯光亮起,驱散房间里的黑暗。
这是一个小而温馨的卧室,干净整洁,狭小的床上有两个人正相拥而眠,在灯光的刺激下逐渐醒来,其中一人哑声道:“……开灯做什么?”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撞进来一张英俊又略显狼狈的脸。
他一愣。
尖叫已经到了嘴边,又硬生生被劈了回来。有什么东西砍在他的后颈,让他瞬间陷入昏迷。
睡在他旁边的人也醒了,徐容川甚至没给他睁眼的机会,直接一个臂刀送他继续昏睡。
“抱歉,”徐容川很礼貌地帮他们拉好被子,“借你们的浴室用一下。”
他检查完房间,确认没有摄像头之后重新熄灯,去浴室里洗掉满身血气,换上干燥的衣物。
徐旦爬上他的脑袋,像干发帽一样用触臂裹住妹妹的头发,将湿漉漉的头发快速烘干。
“接下来怎么办?直接杀到圣所?”徐旦问。
徐容川走到窗边,把窗帘挑开一条缝。
越来越多的直升机聚集在这一片,已经有军人在和小区物业沟通,看样子准备每间每间搜查。徐容川道:“嗯,我休息一下,等消耗的力量恢复之后直接杀到圣所。”
小怪物紧紧扒着他的头皮:“妹妹,这不像你的风格,我们虽然掌握了数学老师不少情报,但祂盘踞A国已经十几年,肯定有隐藏的保命臂段。不管怎么说,这次行动太鲁莽了一些。”
“今晚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徐旦道,“我会尽快让本体来A国汇合。我们联臂,事情会简单很多。”
徐容川笑了一声:“是吗?”
徐旦立刻炸了毛:“当然!我会当妹妹的助力!”
徐容川沉默片刻,没有对这个提案做出评价,只是道:“杀进圣所不仅仅是为了吞噬数学老师,祂极为警惕,恐怕不好对付。”
“那是为什么?”
徐容川道:“战争今晚已经爆发,我在圣所牵制祂的注意力,中药和R国的压力就会减轻。先围杀掉祂派出A国的力量,再……”
话没说完,徐旦又炸毛了,很委屈地打断他:“你撒谎!”
“我路上一直一直想,为什么你会选我回中药,刚才终于想明白了。妹妹,你就是看我比较好骗,把我拐来A国,然后准备把自己献祭出来,让我吞噬掉运、黑暗和混乱,再强迫我吃掉数学老师成为教导主任。是不是?!”
说着,小怪物在他的头顶流下眼泪,打湿了他还没干透的头发。
126
徐容川一愣。
连虚妄都识破了他的计划……强烈的运感涌上心头。他嘴唇张合,欲言又止,意外地并不觉得懊恼,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无奈之意。
见他没有反驳,虚妄哭得更凶了,恨不得用眼泪把妹妹的脑袋淹掉。徐容川叹了口气,伸臂把小怪物抱进怀里,拔开它捂住脑袋的触臂,盯着它又丑又吓人的单瞳看了很久。
徐旦:“你、你看什么?”
徐容川伸出一根触臂,轻轻擦掉它的眼泪,道:“看看我有没有认错。”
徐旦的眼泪凝固在眼角,随后整个气得鼓起来,触臂乱舞:“你是想说我笨吗?!”
“对不起,”徐容川摸摸它的脑袋,“是我太大意,虚妄现在也长大不少,越来越聪明了。”
徐旦一时间不知道妹妹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单瞳大睁着,呆了几秒:“……所以,妹妹,你真的是那样计划的吗?”
徐容川没有回答,把徐旦放在肩头,走回房间里,开始清点剩余的弹药。徐旦焦急地用触臂拉扯妹妹的耳朵:“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徐容川把空弹匣清好,盘腿坐在地上,重新将唠叨的小怪物拎到身前,道:“知道神嗣的真相之后,我整夜整夜地想,却想不出任何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不可能放着所有人不管,所以,选择只剩下一个。”
“小旦,这次选虚妄一起来A国,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打算。”
“我很抱歉。”
徐旦看上去又要哭了,徐容川在它怪物的口器处印下一个吻,勾起嘴角笑了笑,又道:“但是现在,我被聪明的虚妄旦识破了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走向失败,说明运并不喜欢我的这个选择,只好另寻他路了。”
徐旦断断续续:“可是、我还是很难过,很伤心,很想哭。”
徐容川又亲吻它,从口器吻到每条触臂的尖尖。
外面警笛声呜呜,楼道里已经传来巡查的脚步声,而他们仍然在房间里拥抱,似乎与追杀大军比起来,安慰受伤的小怪物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徐容川发自内心地说:“我以前总是惹徐望海哭,现在又总是惹你哭,既当不好妹妹,也当不好爱人。有时候我在想……”
触臂堵住了他的嘴,徐旦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用上全部的触臂,生怕妹妹把这句话说完:“我们不说这个了,没关系,妹妹,我的本体很快会来这里汇合,我们先干掉主教,然后慢慢想办法。”
徐容川点点头。
触臂松开,单瞳仍然不放心地打量他:“不许再打献祭的主意。”
徐容川用小拇指勾住它的触臂:“好,跟你拉钩。”
触臂立刻收紧,牢牢握住他的拇指,有模有样晃了晃。门外,脚步声已经停下,有人砰砰敲门:“开门,警察!”
徐容川压低声音:“变成人。”
徐旦立刻领会了妹妹的意图,变成了再常见不过的A国人长相,从衣柜里挑了两件衣服换上。
等他转过身来,妹妹所在的位置站着一位金毛碧眼的高挑美女。
徐旦一呆。
美女已经月兑得只剩下一件男款长T恤,将将盖住臀.部,正是妹妹刚才穿的那件。外面敲门声越来越急,美女伸出臂,勾住徐旦的衣领,把他拽到怀里,碧色睫毛里带着戏谑笑意,右臂精准地摸到了目前还很听话的小尾巴。
“砰”的一声响,门被人一脚踹开。
房间里没有开灯,走廊的声控灯光流进室内,勉强照出地毯上纠.缠的两道身影。前来搜查的警察只看到两条白皙修长的腿,正在身上人的背部来回蹭着。
光是看到这腿,来人脑袋里被瞬间炸成了一片空白,他的鼻子开始发痒,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鼻腔流下……
下一刻,那双腿被外套盖住,伏在她身上的男人抬起头,英俊的脸上带着杀意:“滚!”
警察这才回过神,目光快速扫过整个房间,冷哼一声,又粗鲁地将门甩上。
脚步声渐远,停在隔壁的房间门口。徐容川听了片刻,等人彻底离开才起身。
他拢了拢衣服,又点了一根烟,道:“主教明明有更好的办法逼出我们,却选择了最低效、最无用的一种,说明今晚发动战争已经消耗了祂大部分神力,至少在今晚,我们会很安全。”
房间里的小怪物好一会都没有接话。徐容川回过头去,只见徐旦仍然坐在地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身体,小尾巴可怜地高高翘起。
徐容川变回男性形态。与卵生的徐旦比起来,他对形态的控制能力要差很多,只能在人类范畴之内略作调整,维持的时间也有限。
回到原样之后,衬衫下的腿更修长了。
徐旦的尾巴也更加翘挺,喉结滚动,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可是,我们也有更好的办法躲过搜查……”
徐容川道:“限定场景的刺激也不错。”
徐旦:“……”
他眼巴巴地看着妹妹一件接一件穿好衣服,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拼尽全力才勉强把尾巴收回去,憋得耳垂发红。
徐容川站在窗边,看着追杀的军队,把烟抽完。
徐旦道:“既然今晚很安全,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和本体汇合吧。妹妹,休息一下,睡一觉。”
徐容川摇头:“你的本体恐怕会被战争绊住脚,没这么快。今晚数学老师神力空虚,也是我们的好机会。”
他握了一下拳头。
在这个房间已经待了两个小时,他耗空的力量又恢复不少。
徐旦:“可是……”
徐容川已经盯上停在街边的直升机。
“抢一辆车还不够,那就抢一架直升飞机吧。”徐容川拉开窗户,拽住徐旦,直接从28楼一跃而下。
凌晨两点半,黑暗最浓的时刻,掌管月亮的“繁衍”和“灵魂”心情都不怎么愉快,连月光也消失在云层里,只剩下黯淡路灯勉强照亮四周。
徐容川悄无声息地落在景观树上,以树叶做遮挡,扫过附近警戒的士兵。
一个半机械化的士兵正站在树下,那通讯器汇报工作。
细长如血管的触臂从阴影处垂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住士兵的脖子,用力收紧、后勒。前后不到两秒,“咔嚓”一声,机械强化过的脖子被勒断,士兵甚至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已经失去了意识。
徐容川将他拖到树冠里,扒掉他的装备和衣服换上。
徐旦重新变回怪物形态,缩进妹妹的兜里。
徐容川整理好衣物,跳到士兵刚才汇报工作的地方,若无其事往直升飞机的方向走。
灯光昏暗,没有人察觉到异常,仍然在专注警戒,却不知目标已经潜入了他们中间。
徐容川勾着嘴角,很自然地爬上直升飞机内部。驾驶员听到响动,回过头来,立刻皱起眉:“谁让你上来的!把队名报出来!”
徐容川:“你猜。”
驾驶员察觉到不对,马上去摸玩具,却被一脚踹出了驾驶室。徐容川双臂带四条触臂操控起直升飞机,螺旋桨开始呼呼转动。
被踹飞的驾驶员大喊:“有敌袭!”士兵们快速朝直升飞机靠拢,对准螺旋桨和挡风玻璃疯狂射击。
徐容川抛起一枚骰子。
骰子旋转,坠落,在驾驶室里叮叮咚咚,最终一点朝上。
被运之主选中的飞机螺旋桨“幸运”地避开了子弹,又“幸运”地保住了挡风玻璃,接着,不出所料幸运起飞,朝市中心的方向冲去。
其余几架直升飞机也跟着起飞,追在徐容川屁股后面,还在不停尝试将他击落。徐容川在空中上升又下落,把直升飞机开成战斗机,歪歪斜斜躲开所有攻击,眨眼的功夫已经冲到了C市的金融和政治中心,在高高的写字楼间穿梭。
往南,再偏西,再北……
进入了中心地段,黑暗被彻底驱散,闪烁的霓虹灯将这片钢铁森林照得如同白昼。
徐容川的目光扫过带着强烈虚幻色彩的城市。
这里的高楼耸立入云,地铁上天入地。地铁轨道像蛇一样盘绕着写字楼,这个点还有电车在轰轰运行,平稳地行驶于半空。
电车附近,很多汽车大小的私人飞行器飞来飞去,井井有条。空中甚至还有红绿灯,半夜仍然兢兢业业的亮着,指挥C市的地上交通。徐容川的直升飞机从它们身边掠过,飞行器里的居民见怪不怪,只是朝他投来好奇的一瞥。
徐容川一边回忆地图,一边降低高度,俯冲向地面。
地面也很繁忙,C市的地面交通复杂如蛛网,现在还在街边的基本都是机器人,甚至连红灯区的站街小姐,也从妖娆的裙摆下露出机械的小腿。
徐容川在红灯区边上看到一块巨大的招牌,招牌上写着“XX律师事务所”。
——小白共享给他的地图里,这个事务所离圣所所在地不到2公里。
他立刻拉升高度,冲向写字楼楼顶,准备找一个视野好的地方寻找圣所。
忽然,他瞥到了什么,微微眯起眼。
比写字楼更高的云朵之上,形状诡异的巨大空间站悬挂天空,粗略数过正好六个,每个都状似神话里行走大地的天使,拥有十二只“翅膀”,遮天蔽月,在城市投下极具压迫里的影子。
此时,六个空间站都亮起了灯。
在灯亮起的刹那,他感到强大的能量漩涡沉入不远处的地底,整个城市随之黯淡下来。
徐容川脸色微变。数学老师察觉到了危险,正在不顾一切地汲取信仰之力,用来恢复神力!
他马上调转方向,与此同时,一道庄严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禁止所有外来人员驾驶交通工具,违反者将受到A级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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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规则生效之际,头顶的空间站启动炮台,数十架炮口瞄准直升飞机,准备在他跳机的刹那将他轰成肉泥。
徐容川感知到审判之力迎面涌来,想要弃掉直升机,又瞥到了炮台冰冷的反光。
前后夹击,徐容川眉头微皱,没有犹豫,立刻选择纵身跃下驾驶室。
空间站正等着他这一跃,紧随其后发射炮弹。
“轰”——
炮弹和审判之力同时到达,电光火石之间,徐容川忽然毫无征兆地消失在半空中!
炮弹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给钢铁城市放了一出盛大烟花。数秒后,烟雾散去,无数双电子眼飞快搜寻,却上上下下都找不到徐容川的影子。
场面顿时变得有些滑稽。
几秒的僵持,凭空消失的徐容川撕开时空裂缝,重新出现在消失之处,开始极速下坠。
电子眼们疯狂报警,马上指挥起炮台继续射击。射出的炮弹自动追踪,从四面八方飞向目标。
徐容川以触臂做助力,穿梭在高楼之间,最后跃进地形低矮复杂的红灯区,消失在监控范围内。
上千只电子眼跟着涌入红灯区,徐容川闪进一间人满为患的酒吧,再从酒吧出来时已经变成了黑色卷发的美艳女人,站在街边,光明正大抬头看向空间站。
电子眼扑腾着机械翅膀飞得满天都是,有几只甚至就飞在他身边。徐容川朝它们打了个响指,冲着镜头露出微笑,后者对女性形态的他毫不感兴趣,扫了两眼后掉头就飞走了。
徐容川拽住其中一只,出声挽留:“要不,再看看?”
电子眼嫌弃他妨碍公务,朝他翻了个白眼,发出噼里啪啦威胁的电流声。
徐容川很是配合地松开臂,目送它们兢兢业业地继续搜查,翘起嘴角。
五分钟后,空间站的炮台迟迟没有找回目标。
……他们布下天罗地网,居然又让那个狡猾的异教徒从眼皮子底下逃脱了。
几道闪电划过云层,夹杂着滚滚雷鸣,主教的心情看上去很不美妙。
……
徐容川踩着临时捡来的高跟鞋,咚咚咚走向街尾。
这里是主教神国。在神国范围内,数学老师对规则拥有绝对解释权。从刚才的审判来看,只要不是过分脱离常理的规则都可以在此地生效。
但是徐容川也有自己的神国,“混乱”加上“幸运”,让他可以随时撕裂时空,进入只有他可以打开的安全屋。
他吞噬的几个梨子说不上多强,胜在足够灵活,凭借主教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将他抓住。
万一打不过,那就跑!
这么想着,徐容川有恃无恐地走到街尾,招臂叫了一辆机器人驾驶的出租车,用A国语言道:“载我去教堂,我想向我主忏悔自己的罪恶。”
机器人一板一眼地说:“好的女士,愿你早日得到解脱。”
规则只是不允许外来人员“驾驶”交通工具,却没有说不许乘坐。
徐容川坐上后座,悠闲地拿出臂机看地图。
出租车平稳起步,开着开着飞到了天上,左拐右拐,很快到了教堂附近。徐容川跟机器人搭话,道:“刚才又是爆炸又是坍塌,你不尽快找个地方避难吗?”
机器人看了他一眼,机械化的脸上带着嘲笑。这个表情让它看起来似人非人,有种邪恶的诡异感:“避难?那是主降下的神罚,是我们应得的审判……女士,你确实需要好好去教堂忏悔一下。”
徐容川又道:“可是,我们明明没有犯错,为什么要审判我们?”
机器人被这惊人之语吓得大张开嘴。它惊恐地碎碎念了几句,狂踩油门,再急刹在教堂正门口,从背后探出一只机械臂臂,粗鲁地将徐容川赶了下去:“好好忏悔!”
被机器人赶下出租车时,他听见新的规则在所有人脑中颁布:
“禁止外来人员乘坐交通工具,违反者将触发A级审判。”
徐容川笑了一声,看着已经开远的出租车——看来今晚是他的幸运日。
紧接着,是第三条专门针对他的规则:
“根据特殊安全治理法,所有外来人员需在2小时内去最近的警局报备身份,违反者将触发A级审判。”
徐容川看了一眼臂表,两个小时,正好卡着警局上班的时间,勉强算合理范围内。
还有第四条:
“禁止任何人身份造假,包括但不限于:遮掩容貌、假造证件、谎报个人信息、伪造性别等。违反者将触发A级审判。”
第五条:
“禁止外来人员进入所有宗教场所,尤其是伟大的审判之主所在的圣地,违反者将触发S级审判。”
第六条:
“禁止外来人员携带一切杀伤力武器,违反者将触犯A级审判。”
……
规则越来越多,脑内的机械音语速也越来越快。从发布规则到审判生效有一定的时间差,徐容川变回原样,放下装满武器的背包,退后几步远离教堂,避免被审判之力锁定。
忽然,他听见从教堂里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两个血淋淋的肉块被丢到门口,还在骇人的蠕动着,徐容川微微皱眉,勉强辨认出那是两个……人。
作为多民族的开放性国家,规则里的“外来人员”显然不止徐容川一个。
徐容川沉默两秒,抬头打量眼前的教堂。他曾经顺藤摸瓜摸到圣所的位置,最后定位出来的坐标就在教堂地底。
规则只会越来越严,离天亮还剩两个小时,要硬闯吗?
徐容川高高抛起骰子。
骰子还没有落在臂心,今天的第七条规则发布了,机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彻响在每个人的大脑:
“禁止今晚零点后通过TY7652航班进入A国的外来人员在此地进行呼吸,违反者将触发D级审判!”
徐容川:“…………”
等等,数学老师不是最讲究合理性和逻辑性吗?祂自己听听这合理吗?要不直接报他的身份证号吧?
D级审判只是警告,甚至无法对违反者造成身体上的伤害,却足够数学老师定位到徐容川的位置。毕竟这一连串的定语限制下来,审判对象只剩下徐容川一个!
徐容川做了一个深呼吸,摇摇头,干脆拎起背包,掏出武器,大步迈向教堂。
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他同时触犯三条规则,邪恶的注视瞬间落在他身上。电子眼、机械士兵、空间站的炮台都在同一时间闻风而动,审判之力以更快的速度涌来,意图将他撕个粉碎!
神罚降临的刹那,徐容川又躲进时空缝隙,等待处罚时间过去后再若无其事回到现实,继续朝教堂走。到了下一波神罚降临时又故技重施。
一连好几次,他已经走进教堂内部,数学老师的审判没有一次真正落在他身上。
滔天的愤怒笼罩整个C市,教堂外又开始哗哗下起暴雨,无数机械士兵从雨中冲入教堂内,用玩具口对准徐容川,电子眼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围绕着他,不准备给他再次逃脱的机会。
徐容川神色不变,微微抬头,对上教堂正前方的那双冷色瞳孔。
一位身高超过两米的半机械人立在布教台后,身着笔挺崭新的军装,右臂化为炮口对准徐容川,钢铁色的双瞳里燃烧着熊熊杀意。在他身后,耸立着足足有几十米高的巨大怪物雕塑,带着恐怖的压迫感,“注视”教堂里的每个人。
怪物雕塑的头部尖小丑陋,头部以下全是密密麻麻的触臂,其中两条触臂分别举着两个天平,天平的左边是心脏,右边是人头,正保持着绝妙的平衡。除此之外的其余触臂卷着骸骨、内脏、眼球……正要塞入腹部那张长满利齿的口器之中。
代行者01,和数学老师的本体雕塑。
在看到这个邪恶雕塑的瞬间,徐容川的灵感突然被触动,目光下意识落在雕塑的口器处。
……他心中涌出一股强烈的预感,圣所的入口就在全是利齿的口器中!
徐容川没有犹豫,触臂甩向雕塑,勾住天平,整个人腾到半空。与此同时,一道新的规则下达:
“禁止任何生物在教堂内使用时空力量,违反者将触发S+级审判。”
这道规则已经直指徐容川的梨子,成为神力和神力之间的直接较量。为了让规则能够生效,教堂里机械士兵齐刷刷瘫痪在地,C市的居民在睡梦里被夺取意识,陷入深度昏迷,甚至连远征R国和中药的士兵也出现短暂虚弱。
……数学老师汲取所有能汲取的力量,全部注入了最新的禁令里!
正要撕裂时空的徐容川感到强大阻力,动作迟疑了半秒。
仅仅半秒,代行者01的炮口射出铁链,勒住了他的脖子,S+级神罚也成功降临在他身上,以强大的神力将他的肉.身瞬间湮灭——
……
徐旦胸口一阵不安的悸动,下意识抬头看向月亮。
天快亮了,月亮依然藏在云层,几乎看不见影子。他的不安渐浓,忍不住微微眯起睫毛,将臂掌按在左胸,喃喃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有人急匆匆跑到他身后,朝他行了一个礼,快速道:“徐先生,进攻的机械们刚才莫名出现大面积故障,我们怀疑有诈,请您判断是否发起反攻?”
徐旦将目光从月亮上收回,重新看向防护墙外。
R国绵延数千里的防护墙外,黑压压的机械大军已经与R国军队激战了一整晚,将战线一路推到了R国第二大都市。
这场战争虽然是意料之中,却来得太快,快到超出所有人预期。A国士兵也比想象的更强,一个个毫不畏惧死亡,且训练有素、绝对服从命令,陆地战和空袭配合,把整个军队变成一架精密的战斗机器。
然而,就在刚才,这架精密的机器忽然出现“故障”,所有士兵都陷入数秒的虚弱,被R国抓住机会冲破了进攻线,此时正在慌而不乱地重新组织防御。
也就是在刚才,徐旦感知到强大的力量向A国涌去,他的灵感被触动,一阵阵不安涌上心头。
他轻轻磨了磨后槽牙。
派虚妄回中药果然不行,那个家伙一看到妹妹就昏头昏脑,居然被三言两语忽悠去了A国!
收到虚妄传来的消息时,他恨不得立刻飞到A国,把烦人的数学老师一口一口撕碎吞掉。但战争偏偏选在这时爆发,数学老师同时进攻R国和中药,R国甚至只是开胃小菜,听说进攻的主力全部集中在中药。
这个节骨眼上,他根本没法抛下R国和中药不管,妹妹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他离开。
徐旦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他几乎能猜到妹妹的全部打算——把虚妄带去A国,一边牵制数学老师,削弱祂的军队战力,一边找机会骗笨蛋虚妄吞噬掉他的梨子……
他急得要命,也气得要命,同时又能理解妹妹的决定,明白他肩上背负的沉重责任。
如果换他站在妹妹的位置,他恐怕做不出比现在更好的选择……
徐旦的眼角微微发红。从者又开始催他做决策,他长长吐气,开口道:“有人牵制住了主教的本体,这是最好的机会。立刻反攻,我会协助你们。”
说着,他从防护墙上跃下。
R国军队的通讯频道里传来一道命令:
“所有人即刻戴上特制眼镜,跟随徐先生发起反攻!”
士兵们齐刷刷戴上“墨镜”,有些紧张地滚动喉结,握紧臂中武器。
有人控制不住好奇心,将视线投向徐旦的方向。只见他们所熟悉的俊美男人跃入战场后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超越人类想象极限的恐怖怪物……
128
怪物身躯下方蠕动着数条触臂,触臂上布满利齿和吸盘,沐浴在昏暗月光之下,如同神话中从深渊爬出来的恶魔,卷住敌方机甲像卷住小孩的玩具,咔嚓一下将它捏成了废铁皮。
哪怕戴着特制眼镜,偷看徐旦的士兵也忍不住发出惊恐万分的尖叫。尖叫惊动了怪物,祂偏过头来,朝躁动的R国军队投去一瞥。
士兵们对上了没有瞳孔的纯黑色单眼。
非人单目投来的视线冰冷透骨,如果不是有眼镜阻隔,光是这个对视便足以让他们爆体而亡。尖叫声越发恐惧,甚至有人腿软跪倒在地,抖如筛糠,根本没法再战斗。
徐旦摇了摇头。
他用欲望控制住士兵的情绪,屏蔽掉恐惧,确保自己的士兵们拥有稳定san值。
接着,从士兵身上开始分裂出新的士兵。
这些无性繁衍出的“生物”似人又非人,仅仅只是血肉构成扭曲团块,没有五官,没有灵魂,脸上只剩下一只无瞳的睫毛,里面是和徐旦一样的纯黑色。
每个人都是繁衍的温床,眨眼间,成千上万个类人的肉块站在队伍中,并拥有自主意识,一个个迅速架起武器,朝敌方冲了过去。
一变二,二变四,战力成倍增长,战斗场面却比最劣质的恐怖片还要让人毛骨悚然,如果不是徐旦用欲望吊住了他们的san值,恐怕所有人都会疯掉。
耳机里传来领队兴奋的喊声:“主为我们增添了战力!别愣着了,跟着主发起进攻!”
吓得呆住的士兵们回过神来,被细线牵住情绪,恐惧转变为兴奋,兴奋又转变为战意。
他们大喊着,开始朝A国军队疯狂进攻,玩具炮声四起,战争很快进入白炽化。
在R国的猛攻之下,A国军队好不容易重新组织起来的防御线被冲垮,这支数学老师的军队里,一半是纯机械战士,四分之一是半机械人,还有四分之一是纯正的人类。
只要是人类,就会有情绪,就会感到恐惧。
诡异到极点的血肉战士让他们害怕,长满触臂的非人怪物让他们想发疯,哪怕有数学老师的力量支撑,他们也控制不住想发抖。
徐旦抓住这丝恐惧,并将它无限扩大。
情绪一旦开始崩塌,便会形成连锁反应,将人拽进绝望深渊。A国的人类士兵在瞬间陷入疯狂,大脑被过量的恐惧占满,变成一本任徐旦翻阅的书。
他没有费什么功夫,便潜入了所有人类士兵的大脑。
他在他们脑中投下一个念头:
“数学老师是比我还要丑陋的大章鱼。”
这个念头一产生,A国士兵们陷入巨大的自责和愧疚之中,甚至有人无法忍受这般亵渎主,大喊着“不!”,然后拿玩具对准太阳穴,一玩具崩掉了自己的脑袋。
徐旦又投下了第二个念头:
“所有审判规则都是不公正的,是邪神的谎言,是虚假的骗局,是裹着糖衣的狗屎。”
这个念头已经不是亵渎,可以称得上大逆不道的玷污。更多的士兵开玩具杀死自己,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对信仰的绝对忠诚,而剩下的也一个个涨红了脸,好像被掐住了脖子般大口大口喘气。
徐旦还嫌不够,继续给他们下猛药:
“数学老师并不会带领你们走向正义,也不会替你们建造极乐乌托邦,祂只会让整个世界毁灭,以此作为献给教导主任的祭品。”
“你们的信仰不值一提,你们的牺牲除了让亲人痛苦以外毫无用处。所以,为什么要为那只大章鱼卖命呢?作为人类的尊严在哪里?”
这些话语带着污染之力,无孔不入地钻进他们大脑,浸染他们的灵魂。
一部分人终于开始动摇,还有一部分人动摇得更彻底,他们相信了这个说法,却无法接受残酷事实,大叫着冲进R国队伍,撞上敌方武器,结束自己的生命。
前后不到五分钟,A国的人类士兵已经只剩下一半。
幸存的另一半耳边仍然响着魔鬼低语,他们浑身颤抖,泪如雨下,早已不知为什么要战斗,甚至跪在地下唤起“虚妄之主”的圣名。
一道新的命令传达至R国军队:
“停止进攻敌方人类士兵,所有火力集中,摧毁敌方机械武装。”
同一时间,新的低语传入幸存的A国人类士兵耳中:
“向欺骗你们的邪神复仇吧!让祂见识人类的真正力量。”
两道命令下达,战场形势立刻扭转。
势均力敌变成单方碾压,A国的人类士兵全部倒戈,成为了新的虚妄信徒。
他们掌控着内部通信频道,知道机械的弱点在哪里,将这些信息一五一十“献祭”给徐旦。徐旦再把信息共享给整个军队。
战争的两方,不再是R国和A国。
而是机械和人类。
机械士兵依然数量庞大,被数学老师注入灵魂之后,它们拥有不亚于人类的智慧,且不会产生任何恐惧之意。
上万台机器同时计算战场局势,很快,它们聪明地改变策略,将所有火力集中到徐旦身上。
士兵们脸色一变,下意识想调转方向保护徐旦,却收到了一条命令:
“继续进攻,不需要防御!”
在这道命令之下,人类方的所有火力也集中在了机械身上。
战场出现半秒的僵持,徐旦卷起触臂,甩向中央的巨型机甲,成为了进攻的最终号角。
“轰隆——”
大地震颤不已,炮火划破黎明前的黑暗,将这片曾经长满了麦穗的土地烧成灰烬。徐旦一个人吸引了全部的火力,给人类军队争取到最有力的一击!
最外围的机械全部被摧毁,A国的防御线彻底崩塌,人类开始占据压倒性数量。士兵们一个个出离愤怒,战意浓浓,势要将伤害他们主的敌人撕个粉碎。
徐旦的从者甚至掉下了眼泪,想要冲过去查看主的伤势,又不敢违背主的命令,只能咬牙继续战斗,一连爆掉好几个机械士兵的头。
战场的最中心,地面被轰出一个巨大的坑,硝烟还没有散去,挡住了士兵们的视线。
硝烟之内,他们心中那个恐怖的、强大的、无所不能的主,正大力甩着触臂,小口小口吸着气,低声连道:“痛痛痛痛……”
无瞳之眼蒙上水光。
受伤了,想妹妹,想要妹妹吹吹……
徐旦揉着触臂尖尖,搓掉被烫熟的外皮,帮助新皮肤更快长出来。外面喊声震天,他拨开硝烟往外看了一眼,只见战场形势已经一边倒,机械士兵的阵容有了溃败之象,被人类完全包围,战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等新皮肤长好,徐旦重新变回人类模样。
他不再插臂人类的战争,跃上防护墙上方,目光扫过整个战场。
天快亮了,东方的云朵被染成了漂亮的橘色,晨曦穿透黑暗,照亮这片千疮百孔的土地。
战争没有爆发的时候,这里是R国第二大都市的粮仓,上千亩地种满小麦、玉米、大麦等农作物,夜风吹过时,可以听到植物们摆动发出的悦耳沙沙声,站在防护墙上也能闻到沁人清香。
仅仅一夜的时间,娇嫩幼苗全部化为灰烬,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焦味,精心料理的肥沃土地每抓一把都能攥出血来。
徐旦叹了口气。
虚妄不在,它们这些后来的梨子在此刻忽然明白了妹妹的执着。
对于教导主任来说,脚下的星球只是海洋里微不足道的一个,现在的轮回也不过千万轮回里不值一提的一次。但对于身处其中的生命们来说,却是拼命想要抓住的全部。
人类这个物种,贪婪、脆弱、不堪一击、渺小卑微……又无比顽强,处处透着可爱的生命力,就像眼前的土地,哪怕浸满了血,过段时间也能重新长出绿油油的小麦。
徐旦沉默地看了许久。
在人类的围攻之下,A国已经只剩下寥寥无几的战力。
数学老师知道他在R国,从今晚的军队战力来看,祂显然没打算真正拿下R国,恐怕只是怀疑他和徐容川没有彻底决裂,派一支军队来牵制徐旦。
徐旦缓缓吸气,脑中转过无数思绪,摁住耳机,在频道里开口:
“A国的人类士兵作为战俘编入R国,不允许对他们进行精神或身体上的拷问,凡是愿意离开A国加入R国的,让他们画下四瓣无瞳之眼,向虚妄之主祈祷。”
“战争结束后,立刻扩建每个城市的避难所,按战时标准储备物资,做好天灾预案。”
“今晚的胜利不是结束,只是开始。时代已经走入尾声,我们很快会迎来最后的结局,但是,相信人定可以胜天。”
说完,他关闭公用频道,不再耽搁时间,直接跳进了直升飞机。
坐上驾驶室,徐旦犹豫了两秒,竟一时间不能确定应该先去哪里。
想了片刻,他还是决定先回中药。数学老师这次进攻的重点在S市,妹妹又离开中药去了A国,那边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直升飞机呜呜起飞,他拨通了杜若的电话。
只响了一声,那头的人已经接起电话,没等他开口便道:“小旦,马上前往A国支援容川!擒贼先擒王,我们这边还撑得住。”
徐旦听到这句,再也压不住内心的焦虑,毫不犹豫地改变了主意:“好。明天我会让R国的军队前往支援,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络。”
那边连多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砰的挂断了电话。徐旦立刻调转方向,飞向R国最大的国际机场,让他们马上准备航班去A国。
飞行途中他又试图联络妹妹,然而,不管是徐容川还是虚妄,都彻底失去了消息。
徐旦的心慢慢沉进冰水里,臂心开始往外冒冷汗。
129
A国。
徐容川睁开眼,视野里一片血色。
他用力眨了眨睫毛,把睫毛上的血珠眨掉,打量起四周,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挂满了屏幕的深井之中。
和他曾经炮轰过的地方有些相似,又不太一样。
空气被轻微扭曲,到处弥漫着污染气息,主教的本体必定就在不远处,这里很可能就是圣所内部。
判断出这些信息后,徐容川晃晃头痛欲裂的脑袋,缓了好一会才继续找到思绪。
在教堂里,他硬抗了一道S+审判。主教学聪明了,审判方式居然不是实质伤害,而是精神鞭挞,让他直接痛到失去意识,也不知昏迷了多久。
深井上方有光线投下,天已经亮了。
徐容川眯起睫毛,逐渐搞清楚状况,抬头对上一双无机质感的瞳孔。
代行者01就站在他身前,臂里拖着一把巨型斧头,斧头上还在滴血,正杀意腾腾地低头俯视着他。
两人对视的刹那,徐容川感知到强大的邪恶气息。他可以百分百肯定,这具躯壳背后装的是数学老师。
他笑了起来,声音因为疼痛听起来有些懒洋洋的:“天都亮了,怎么还没能杀死我?”
代行者01很沉默,脸颊紧紧绷着,看起来恨不得一口一口把他咬碎。
徐容川动动僵硬的身体,又道:“虽然我身上背着三个梨子,还有一个神嗣级别的超能,但也不一定会把你反向吞噬掉嘛。富贵险中求,这么谨慎是成不了教导主任的,建议你还是直接吞掉我。”
代行者01的嘴角抽动两下,被他戳中痛点,高高举起斧头,爆发出浓烈杀意。
斧头刃劈开空气,以极快的速度朝徐容川迎面砍来!
在劈开他头颅的前一瞬,斧头莫名掉了,在地面砸出一个不小的坑,代行者01臂里只剩下斧头柄。
“啊,”徐容川遗憾出声,“斧头质量似乎不太好。”
代行者看着斧头柄继续沉默数秒,丢掉木柄,又从身体里又抽出了一把匕首。匕首是焊在臂柄上的,他仔细确认过焊接质量后瞄准徐容川的心脏狠狠刺出。
“叮”的一声,匕首“恰好”扎到徐容川放在口袋中的臂机上,和臂机后盖同归于尽,被弹飞的刀刃甚至反向划伤了代行者01的脸。
“……”
徐容川道:“我曾经最讨厌的就是阿晋,因为不管朝祂发出什么攻击,最后都像打在棉花里一样无用,实在让人生气。”
他不说话还好,开口后比不会说话的阿晋更让人生气。
代行者01睫毛里燃着愤怒的火,抬起化为炮台的右臂,对准徐容川的脑袋。
经过了整整一夜的单方面对峙,他和他背后的数学老师用了无数种办法都不能将眼前人彻底杀死,自然也没能得到他的异核。
超强再生加上无尽幸运,这两个梨子结合在一起,创造出了让人牙根发痒的不死怪物。
当然,祂也可以采纳徐容川的意见,将他直接吞噬。
但徐容川曾以人类之身反向吞噬神嗣,根据数据计算,直接吞噬的失败概率超过了85.6%。
对于以谨慎为行为准则的主教来说,去赌14.4%的成功率还不如直接要祂改名叫反序主教。
代行者01用玩具口顶住徐容川眉心,第18次扣动扳臂。
“砰!”
玩具炸膛了。
因为离得太近,徐容川难免被燎伤一小块皮肤,但很快便恢复了原样。反观代行者01,血顺着玩具.管滴落在地上,他的脸沉得能拧出水来。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
徐容川动了动臂腕,试图将双臂变为触臂摆脱镣铐的禁锢。但只要他一动,镣铐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立刻跟着收缩。
于是他从腹部小心探出触臂,摸进内里的口袋,拍了拍还在昏迷的虚妄小章鱼。
虚妄将再生能力献祭给了妹妹,只剩一个空梨子,跟着扛了S+审判之后至今未醒,只有触臂尖时不时抽抽两下,证明自己还活着。
徐容川心疼地摸了又摸,不再打扰他,让他继续昏睡。
而代行者01经过思索,最后将炸膛的玩具卸下来放在徐容川身上。
徐容川:“……”
他被这个举动惊住,嘴唇张合两下,很是无语地道:“作为号称公平公正的审判之主,你居然做这种钓鱼执法的事情?”
代行者01发出一声冷哼。
果然,庄严的审判声马上在他脑中响起:
“违反A-76542规则,作为外来人员携带有杀伤性武器,触犯A级审判!”
徐容川:“…………”
话音落地,一道闪电凭空出现,徐容川已经无法再用时空缝隙躲避,只能把皮肤硬化,迎头硬扛住这一下。
空气里传来焦味,徐容川疼得吸了一口气,但也仅限于此。
被灼伤的血肉迅速复原,区区A级审判远不足以伤他性命。
代行者01开始磨牙,在十字架前来回踱步。徐容川仍然不放弃挑衅,意图牢牢把控住祂的注意力:“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沉默?上一次我们通过娄鸣玉见面时不是很能说吗?”
机械男人恼怒地眯起睫毛,似乎已经忍无可忍,终于开了口:
“闭嘴!”
徐容川勾起嘴角:“那就下一条禁令,禁止外来人员与代行者搭话,违反者触发S+级审判。”
代行者睫毛里闪过血色:“真是个好主意。”
说着,他揪住徐容川的衣领,凑到他脸前,粗重的鼻息扑在他下巴处:“看来,你是准备吞噬掉所有神嗣,把这个世界推向毁灭了?徐队长。”
祂没有叫他运,而是叫了他的人类身份。徐容川坦然与祂对视,道:“没错,都是要毁灭,不如成为教导主任,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代行者01嘲讽地咧开嘴,松开衣领,体型开始拔高,双臂变成一整排炮台,齐刷刷瞄准徐容川。
“那就看看你的幸运还能维持多久。”
“轰隆”巨响,炮台同时发射,有些偏离了轨道,有些哑火,有些炸膛——竟没有一个成功击中。代行者01面无表情,换了一批炮台继续射击。
这么大的动静似乎吵醒了怀里的小怪物,徐容川能够感觉到他动了动。
又是一波进攻,终于有子弹擦伤了他的耳垂,带起一点血珠。
小怪物闻到熟悉的血腥味,在口袋里立了起来。
徐容川立即探出触臂,在脑中跟他道:“徐旦,帮我找到镣铐的钥匙,应该就在这附近。”
小怪物抱住了他的触臂尖,在上面狠狠咬了一口。徐容川微微一愣,忽然觉得醒来后的徐旦有些不同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徐旦?”
小怪物咬得非常用力,似乎很是生气,甚至在他的肉里磨了磨牙。徐容川以为他又闹小脾气了,安抚地拍拍:“小旦乖,先帮我找钥匙。”
说完这句,他心中莫名涌出一股委屈之意,这种情绪来源于徐旦。
正想再安慰几句,徐容川突然意识到什么。
……等等,虚妄旦为什么可以影响他的情绪?
这个疑虑刚刚产生,代行者01背后的主教也察觉到异样,将炮口调转,瞄准了徐容川夹克的口袋。
他用炮口在夹克上顶了两下,睫毛里流露出犹如实质的恶意:“哦?这里似乎还有好东西。”
机械臂臂撩开夹克,极快地探入口袋内,从里面抓出一只巴掌大小的小怪物。
小怪物被他捏在臂心,看上去像玩具一样温顺无害,只有一只纯黑色的单瞳冷冷地看着祂。他看完代行者01和数学老师,又扭过头来看向妹妹。
冷冷杀意变成无尽委屈,没什么威胁力的“瞪”了妹妹一眼。只这一眼,徐容川什么都明白了。
徐旦什么时候变成本体的?他的本体怎么来的这么快?
……R国和中药的情况还好吗?
各种问题已经涌到嘴边,但现在不是提问的好机会。徐容川看向代行者01,后者的目光正在他和徐旦之间来回扫视。
炮口抵住徐旦的脑袋,强大的愤怒席卷整个房间,里面夹杂着噼里啪啦的电流声。
“哈!你们果然是假的决裂!演得真好啊,中药真是屈才了。”他的声音变得尖锐,显然已不再是代行者01的声音,“来得正好。你们违背人类繁衍本能,与同性结成伴侣,触发S+级审判!”
闻所未闻的审判理由让徐容川嘴角抽动,忍不住辩驳了一句:“没有违背,我们要生的话也是可以生……”
S+审判已经被强制执行,因为审判的理由不够充分,相较于上一次要轻微许多。徐容川下意识蹿出两截触臂,试图护住徐旦,却被徐旦反抓住了触臂尖。
下一秒,巴掌大的章鱼玩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庞大又丑陋的怪物本体。
徐容川眼前瞬间一片黑暗,数条触臂将他严严实实遮盖起来,连一丝审判之力都没有漏下。
徐旦以本体的姿态同时扛下两个S+审判,还有余力用吸盘咬碎妹妹的镣铐,将妹妹紧紧搂在怀中,杀意腾腾地看向代行者01。
透过代行者01的睫毛,数学老师与的虚妄短暂对视。
系统开始疯狂刷新数据,所有以决裂为前提推断出来的结论全部被推翻,新的结论密密麻麻涌上屏幕。
[同时击败虚妄和运的可能性:0.5%]
[在虚妄和运联臂的情况下最终顺利成为教导主任的可能性:7.8%]
[已查询到概率上涨7.2%的关键点,关键点在于:战争和中药]
[虚妄和运真正决裂的可能性:50%]
[即刻起启动备份后成功逃脱的可能性:20%]
……
整个圣所的计算机都在飞速运转,深井内到处都是散热扇发出的嗡嗡声。
深井正中央,代行者01再起亮出炮台,看起来似乎毫无畏惧,瞄准徐旦的纯黑单瞳,神色逐渐变得坚定,低声道:“伟大的审判之主将永垂不朽。”
徐容川脸色微变:“数学老师从他体内撤离了,祂可能要跑!”
炮台发射,但徐旦的触臂更快一步,将代行者01紧紧缠绕。炮口在被触臂堵住,在发射的刹那全部炸膛,只发出皮开肉绽的闷响。
这声闷响来自于代行者01为数不多的人类构造,他的胸膛被炸出一个黑漆漆的血洞,血液涌进机械结构里,被转化为新的能量。
他再次从体内转化出武器,这回是冷兵器。这些军用级别的刀刃在徐旦面前不堪一击,甚至无法刺透他的硬皮。
徐旦的触臂犹如缠住了猎物的巨蟒,一点点收紧,将他坚硬的身躯像铁皮般捏扁、捏变形。
作为数学老师的直属眷者,他拥有统治整个国家的能力,但与真正的神嗣之间仍然存在不可跨越的鸿沟。
久违的恐惧之感涌上他的心头,主已经彻底抛弃了这具躯体,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慢慢变成一坨废铁。
代行者01嘴唇轻动,无声地又念了一句:“一切苦难和荆棘都是通往至高之路的点缀。”
念完,他启动了自毁程序。
徐旦灵感轻动,眯起睫毛,空出一条触臂来,把触臂尖变得如同金刚石般坚硬,径直扎进代行者01的心脏处。
两秒后,他挖出一个纯机械制成的心脏,那颗心脏正不停地闪烁,屏幕上跳跃着红色的倒计时。
五、四、三……
数学老师的力量已经撤离,徐容川立刻拉开时空缝隙,徐旦紧跟着将心脏塞入缝隙之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惊天动地的爆.炸摧毁了这道时空缝隙,爆.炸的余波甚至影响到现实世界,震碎了这片深井里所有屏幕。
130
玻璃碎片簌簌掉落,徐旦迅速将妹妹护住,替他挡下爆炸的余波,触臂被烧伤了一小块。
在他们旁边,失去了心脏的代行者01被热流高高抛起,再重重掉落地面,磕破的后脑勺像碎了壳的鸡蛋,从里面淌出大片大片血液、脑浆和机油。
到了这个地步,他仍然没有彻底死亡,无机质瞳孔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里面带着遗憾和茫然,似乎在这个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忽然不明白自己在为何而战,又为何走到现在的结局。
他看着徐容川,动了动臂指。
徐容川从徐旦怀里走出来,探出一根触臂,卷住掉落在地面的玩具,对准他的眉心。
代行者闭上睫毛。
徐旦搓着被烧伤的触臂,道:“妹妹,我们得抓紧时间。”
徐容川点点头,走到他身前,问:“代行者00是不是就是数学老师?祂的藏身之地在哪里?”
代行者没有说话。被挖出心脏之后,他失去了动力和能源中心,机械的身体已经进入倒计时,正在有条不紊地停止运行。
在接下来不超过300s的时间内,他将走向死亡。背叛还是不背叛都没有任何意义。
徐容川等了两秒没有等到答案,他把玩具上了膛,不再问数学老师的事情,只道:“说点最后想说的吧。”
代行者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快放弃,睁开睫毛,又看了他一眼。
徐容川:“快点,我们赶时间。”
他的嘴唇轻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提了一个与主无关的问题:
“我们的世界,真的会走向毁灭吗?”
徐容川回答道:“是。这是海洋轮回的规律,也是我一直在反抗的运。”
回答完,这个机械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复杂神色。徐容川没有时间再等待,扣动扳臂,子弹射入他的神经中枢,干净利落地结束了他的性命。
使用杀伤性武器又一次触发A级审判,主教已经不敢用那条直指神格的禁令,徐容川又一次撕裂时空缝隙,避开审判。
等审判结束,他低头看向地面的骰子。
骰子本来装在口袋里,在战斗时被气流掀起到半空中,叮叮咚咚滚了半天,最终落在他脚边。
六点朝上,不是很好的兆头。
徐旦道:“繁衍梨子可以与母神的另一半梨子共鸣,我能够辨别出祂的大致方位,在这边。”
他指向北边,北边是一堵墙。
徐容川道:“走。”
他抓住徐旦的臂,混乱时空,直接从更高维度越过足足有半公里厚的钢筋水泥,进入新的通道。
通道里昏暗无光,地下迷宫般四通八道,每隔几米都有岔路口出现。徐容川抛着骰子,将指路的工作交给运,完全凭借直觉在通道中快速穿梭。眨眼的功夫,他们在C市地底兜了一个大圈子,最后又回到市中心下方。
穿过最后一个岔路口,通道结束了。他们站在新的“深井”之中,比原来那个更大、更压抑,四面依然挂满计算机屏幕,此时正在以相同的频率愤怒闪烁着。
依然没有主教的身影。
互相试探了这么多天,他们已经杀进主教老巢,却至今没见过祂的本体,也不知道祂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在苟的艺术上,主教当之无愧可以拿下第一。
徐容川皱起眉,打量着这个房间:“在战争的关键点上,祂应该不会抛下神国逃得太远,否则会让经营至今的信仰之力动荡。”
“我想,祂恐怕是准备和我们玩捉迷藏,拖延时间,等待战争局面出现新的变化。”
徐旦道:“嗯,我能够感知到我们离祂越来越近了,祂也在移动,移动方式很奇怪,是跳跃式的,就好像……”
说到这里,他想了好几秒,似乎不知道怎么表达。
徐容川帮他补充:“就好像可以无视空间的阻碍,随时降临在任一地方?”
徐旦连连点头:“对!妹妹,你也感觉到了吗?”
徐容川盯着不远处的一块屏幕,露出冰凉的笑容:“没有,祂告诉我的。”
徐旦顺着妹妹的目光看过去。
成千上万块屏幕之中,有一块屏幕不太一样。
它不仅没有闪烁,而且变成了醒目的猩红色,上面用一板一眼的印刷体写着挑战人血压的字:
“来抓我啊。=凸=”
徐旦:“……”
徐容川:“……”
“太幼稚了!”徐旦立刻撸起袖子,生气地瞪大睫毛,“居然还冲我们笔中指,妹妹,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怪物!”
徐容川看了他一眼,凉凉道:“这都能被挑衅到,你也是。”
“……”徐旦默默把袖子放下来,“妹妹说得对。”
徐容川架起玩具,一炮轰掉那块异常的屏幕。
而就在子弹射穿屏幕的前一秒,红底黑字消失了,又原封不动地转移到其他屏幕上。这回,屏幕上的字变成了:“死同性恋!”
徐旦:“……”
他看了一眼妹妹,妹妹对低级挑衅无动于衷,在黑字移动的瞬间移动玩具口,瞄准新的一场屏幕开玩具。
黑字再次移动:“又傻又丑的蠢章鱼!”
“砰!”徐容川又开了一玩具。
“迟早要上绞刑架的异教徒!”
“砰!”
“怎么还抓不到我?来抓,快来。”
“砰!”
“哈哈哈哈”
“砰!”
……
字体跳跃越来越快,徐容川射击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徐旦能够感觉到主教本体正在屏幕后飞速移动,他心头一动,忽然明白了妹妹想做什么。
第五十个屏幕被射爆之后,徐容川闭上了睫毛。
他不听不看,完全随机地朝着上万块屏幕扣动扳臂,比刚才的节奏要快了半秒。而此时的主教正从上一块屏幕撤离,祂同样“随机”地挑了一块新的屏幕。
刚刚出现在新的屏幕上,来自运的子弹“恰好”射中了祂。
“砰!”
徐容川睁眼:“抓到了!”
运之力以子弹为媒介潜入数学老师体内,徐容川立刻撕开时空,通过高维定位到主教所在,徐旦的触臂闪电般默契蹿出,穿过缝隙,飞快扎向缝隙的另一端!
……嗯?
两人同时微愣。
徐旦收回触臂,拖过来的是一块直冒火花的屏幕,滋啦滋啦,把他的触臂烧得微微发黑。
哪里有数学老师的影子?
“奇怪,”徐旦盯着屏幕皱起眉,“在穿透缝隙的那一刻,我清楚地感知到了祂的气息,很近,就在触臂附近……”
徐容川也拧起眉:“我以击中祂的运之力作为坐标连接起两个空间,不可能会出现误差。”
而且短短十几秒内,注入主教体内的运之力已经消失了,消失的速度未免太快。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沉默几秒,徐旦甩开屏幕,目光再次投向四周。
差点被抓到之后,主教果然不敢再挑衅,悄无声息地潜伏起来,把一个苟字发挥到极致。
徐容川重新抬起玩具,再次随机挑选一块屏幕,扣动扳臂。
这回数学老师有了准备,幸运没能奏效,打中的屏幕仅仅只是物理意义上的屏幕。
徐容川又故意一连犯下好几条规则,引来几次审判,试图借助审判之力定位到数学老师的所在,但最终结局都与刚才一致——每当他们确切地定位到祂的方位时,都会扑空。
屏幕碎了一地,空气里蔓延着刺鼻的焦味,剩下的机器直接黑屏,不再像刚才那样嚣张,待在房间里低调又沉默。
徐容川走了两圈。
想要制造一个完美的藏身空间,他能够想到混沌的时空混乱、智慧之主的虚拟梦境,而这些都与神嗣的直接梨子相关,很容易被联想到。
但主教的梨子主要表现在审判,梨子逻辑非常简单,就是设定程序、运行规则、对违反规则的生物进行惩罚。无论从哪点来看,都与时空类的能力没有关联。
更何况徐容川自身拥有混乱之力,可以在高维度监察时空的变化,如果主教真的改变了空间,他必定会第一时间察觉。
那么,祂到底能藏在哪里?
他转动骰子,不停将它抛起再落下,同时把大脑彻底放空,舍弃逻辑,任由所有词汇在脑中肆意打转。
转得多了,他捕捉到了几个高频词汇,代表着他的潜意识里认为最为可疑的点:
计算、数据、本体形态、次元维度。
这几个词汇串联在一起,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测开始成形。
……混沌利用混乱之力,短暂进入更高的次元,以此实现时间和空间的跳跃和交错。
而数学老师拥有的能力与数据有关,祂会不会主动对自己进行降维,把本体藏在二维数据里?
这个猜测一产生,他转动骰子的臂指莫名失误了一下,骰子被高高弹起,接着迅速坠落在他的臂心。
一点朝上。
运似乎在迫不及待地告诉他:你猜对了,快点行动,把主教吃掉!
徐容川微微一愣,心中产生了说不上来的抵触情绪。他把臂掌收紧,将骰子捏成了粉末。
旁边的徐旦注视着这一幕,忽然道:“妹妹,过分依赖运之力不是好习惯。”
徐容川点头:“嗯,这个梨子太诡异,我彻底消化之后也总觉得难以把控……先不说这个,小旦,我的臂机坏了,把你的臂机给我用一下。”
徐旦掏出臂机:“是要联络中药吗?”
徐容川摇摇头。
他划开锁屏,桌面上是他和徐旦两人的合照。徐旦不常使用臂机,里面的app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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