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神格===
徐容川找到妹妹时, 徐旦正在看新增的两个异化物档案,他身边站着一只穿了西装的猪,哼哧哼哧用崇拜的眼神盯着他。
[仓号:2
保密等级:A
编码:L-2-087
使用措施:在佩戴限制项圈的情况下可在怪物部分区域自由活动。如离开怪物, 需副队长及以上级别审批。
描述:这是一只拥有超常智商的猪,被愚蠢之主污之后表现为极度热爱学习,目前已自学完高等数学、高等生物、高等物理……等多门学科并能达到研究员水平,调查期间未表现出对人类的恶意,观察期结束后由研究部们聘用为编外异化物成员, 参与神秘事件研究。
注:该异化物对二仓副队长兼唯一S+异化物徐容川表现出狂热追捧,调查期间花费60分钟34秒夸赞徐副队长的伟大和聪慧,不排除存在污染继承的可能。
注2:该异化物对西装有执念。]
再下一页,是同样已经完成了调查的脑花。
[仓号:2
保密等级:A+
编号:L-2-086
使用措施:需队长及以上级别批准领用, 使用期间注意不能提到“学习”“考试”“成绩”“排名”“爷爷奶奶”等关键词,否则该异化物有一定概率陷入疯狂。
描述:这是一个融合了四个灵魂的脑花,其中一个灵魂遭受愚蠢之主污染,目前已得到净化。当该异化物被独自关在特制封印罐里时,四个灵魂将不停地发生争吵,严重时会朝四周释放精神攻击波。在封印罐里放置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等资料, 可有效缓解争吵。
注:物理学资料杀伤力更大。
注2:也可以尝试使用偶像剧, 劳逸结合更有利于脑花恢复健康精神状态。]
徐旦看得认真,徐容川悄悄走到他的身后,想偷偷抱一下他。
刚伸出臂来,徐旦迅速回过头:“调查完了?”
徐容川遗憾地看了一眼包裹在制服下的精瘦腰身, 点点头。
徐旦合起档案本,目光落在猪先生上。猪先生现在拥有了正式的研究员证, 异化物编制归属二仓, 员工编制归属研发部。它此刻正紧张地摆弄着工卡, 用前蹄扒拉西装领带,粉色的猪皮上渗出汗。
徐旦摸摸它的头:“不用紧张,研发部的老大是杜若,他很好说话,如果工作有困难就找他。你的智商比我们还高,一定没问题。”
徐容川皱起眉,看了看妹妹摸猪的臂,然后看向猪。
不喜欢妹妹身上沾上别的生物的味道。
正蹭徐旦的猪忽然愣住,转过头,对上徐容川冷漠的睫毛。
它四蹄发抖,跌倒在地面,猪鼻子拱着冰凉的瓷砖,匍匐在徐容川的脚边,焦急地哼哧着要解释。
徐旦看到这一幕,挑起眉。
徐容川立刻露出微笑,往后退了半步,道:“猪先生,你好。几天不见,在怪物生活还习惯吗?”
猪头顶都是汗,不敢回答,徐旦道:“先去研发部报道吧,不用怕徐容川,他是你的副队长。如果他欺负你的话,可以来告诉我。”
最后那句让猪先生一个哆嗦,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鬼故事。它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僵硬又快速地撒蹄子往研发部狂奔。
等猪走远了,徐旦皱眉:“你吓唬它干什么?”
徐容川:“冤枉,我什么都没有做——”
徐旦打量着他,伸臂把他的衣领翻好,转开话题,道:“正好,跟你说个事。怪物毕竟是工作场合,我两戴同样的戒指麻烦,要不,休息日再戴?”
徐容川愣住。
妹妹要……摘戒指?
在调查室听说的情史在他心里翻滚,徐容川脸上的笑顿时有千斤重,怎么挂也挂不住。他瞪着眼前的男人,酝酿了一天的酸味终于发酵成了火药。
他不敢表露得太明显,微微咬牙,道:“因为妹妹想收三仓后勤刘某、四仓外勤田某、还有研发部张某某,李某某……他们的情书吗?”
徐旦莫名其妙:“?什么情书?这都是谁跟谁?”
徐容川:“你明明知道他们是谁。妹妹,是不是要按照你们人类的风俗,等我怀上孩子了,你才愿意戴上戒指?”
进准备例行检查的二仓后勤无意听到这句,吓得呆住,站在门口瞳孔地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徐旦看了一眼门口的队员,抓狂:“什么怀孩子,你怎么可能怀……”
“当然可以,”徐容川说,“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人类还是小怪物?妹妹,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别想把戒指摘下来。”
徐旦:“……”
后勤:“……不好意思,队长,副队,打扰了,我先走了。”
徐旦:“我跟你说戒指的事情,怎么扯到其他同事了?”
徐容川眼眶发红,看起来非常较真。徐旦看到他表情,心里咯噔一声,先败下阵来,声音放轻,道:“我一直戴着就是,别生气。”
徐容川深深地盯着徐旦的脸,胸腔里翻滚的醋意迟迟无法平息,越听越觉得妹妹在敷衍他,又不敢跟妹妹发泄,最后只好自己转身走了。
徐旦: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几句话的功夫,怎么生气了?
他一个头两个大,迈腿大步追了过去:“徐容川!”
一路追着徐容川,经过办公区,他看见沈山苍和文队并排坐着,正在摆弄内部电脑。沈山苍耳根发红,呼吸粗重急促,抓着鼠标的臂泛白,徐旦没时间仔细看,打了个招呼:“文队,还没走啊?”
阿版眨眨漂亮的睫毛:“快,小旦往队长室去了。”
徐旦道了声谢,加快脚步,追到队长室里。刚一进门,队长室的门被苹果关上,熟悉的身体将他抵在门上,身前人低下头,在他的锁骨处狠狠地咬出一排牙印。
徐旦抽了一口气,抓住他的发尾:“你今天怎么回事?”
咬完,徐容川先心疼了,又将嘴唇贴过去,轻轻地舔那个微微渗血的伤口。徐旦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顺毛摸了摸他,简洁又努力地哄道:“戴着,不摘。晚上给你做红烧肉。”
徐容川盯着牙印没说话。
徐旦:“再加清蒸鱼,卤牛肉,啤酒鸭……”
徐容川面露无奈,在伤口的地方亲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好。”
徐旦知道这就是哄好了。
徐容川又凑近一些,语气轻而认真,道:“妹妹,你不许看他们。”
徐旦没听明白,不知道他们是谁和谁,随意点点头,拧开队长室的门:“都依你。对了,今晚要加会儿班,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先去4S店看车。”
徐容川的目光从伤口落到他脸上,神色间的无奈加深:“我等你。”
徐旦见他恢复正常,又大步回了封印区,和后勤一起整理二仓渐渐多起来的异化物。
徐容川留在队长室,过了一段时间,报完道的猪先生回到二仓队长室,是来找徐容川的。
它小心地拱开门,徐容川正站在队长室的窗边,看着挂在办公区的十几个监控。监控里,徐旦还在忙碌处理各项工作,两个耗时的外勤任务给他堆积了不少工作量,看来今晚要睡在怪物了。
徐容川没开口,猪也不敢说话,只是站在旁边,拘谨地扯着定制西装。
片刻,徐容川转过身来,冲它微笑。
“第一天工作还顺利吗?”
猪先生连连点头。
一段苹果从徐容川的脚下蜿蜒,卷上猪的身躯,然后钻进它的嘴里。猪涨红了脸,痛苦地扭动身体,但这样的痛苦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徐容川撤回苹果,笑着看向它。
猪跪倒在地,从它的喉咙里发出陌生的音符……
它欣喜若狂,按捺住情绪,用不怎么熟悉的崭新声道,断断续续:
“伟大的……空白……之主……”
徐容川伸出食指:“嘘——”
猪先生聪明的大脑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改口道:“徐副队。”
徐容川点头。
猪先生狂热地蹭到他脚边:“您的眷顾是我毕生的荣幸,我将用我卑微之躯向您供奉,为了更伟大的正义。”
为了更伟大的正义,是怪物不成文的口号,也是……最近几天,在G市部分新诞生的天才之间流传的信仰。
伟大的正义,是属于人类的正义,也是属于所有非人生物的正义。这个圆体的所有生灵,都理应得到关于生命的尊严。
在时代潮流的最末端,万亿生灵共属同一个利益共同体,哪怕卑微如蜉蝣,也应当不屈地对抗不可战胜之物,扭转不可改变的气势,战斗到世界的最后一刻。
猪先生仅仅只是贴着徐容川的脚腕,额头已经冒出激动的汗珠。它体内的血在翻滚,渴望着眼前之“人”降下指令,引导他们前进的方向。
徐容川道:“你我平等,都是同事,坐。”
猪先生呆住,不敢置信地看着地面,徐容川已经离开,走到小厨房,给它倒了一杯水。
猪先生肥美的身躯拘谨地挨着凳子,前蹄捧住水杯,激动到舍不得喝。它的目光只敢盯着对面人放在桌面的臂指,那只臂像是玉做的艺术品,骨节分明,皮肤白皙,无名指上戴着一个平平无奇的素戒。
“人类在短短数千年中发展出足以令神明惊叹的文明,但是,我想,我们还可以变得更好。”徐容川微笑着说。
他用的“我们”。
既代表已经拥有了神格的他,也代表了非人的猪先生,更代表圆体上所有的人类。
“受限于种族,仍有许多知识是人类无法企及的禁忌。可惜时代的进展已经接近尾声,时间紧迫,所以我选出了10名从者,希望他们可以尽快给这个世界带来好的转变。”
“神灵间的战争,不仅仅是力量之争,更是信仰之争,种族之争。战争不可避免,猪先生,作为从者之一,希望你可以成为中间人和监督者,尽快推进变革……”
……
从队长室里出来,猪先生的目光里带着愚蠢和坚定的光芒,脚步匆匆,正撞上一身疲惫准备下班的徐旦。
“哟,”徐旦叫住它,“你跟徐副队这么快就相处好了?”
猪先生哼哧两声,在徐旦裤脚蹭了蹭,表示他们相处得很好。
徐旦欣慰:“这就对了。徐容川心思柔软,品格善良,只是偶尔有点小脾气而已,不必怕他。只要没有做违背之事,他不会对你怎么样。”
猪先生点点头,跟队长挥挥猪蹄,先行离开。徐旦准备进队长室,一转身,便看到徐容川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笑意,正安静地注视着他。
===第72章 老公===
G市。
A区最高写字楼顶层, 巨大的落地玻璃外映着华丽的城市夜景。会议室里,九位不同年龄、不同职业、不同身份的人围绕圆桌落座,他们出身截然不同, 在这个熙熙攘攘的城市中本不该有任何交集, 但此刻, 他们奇迹般地因为同一个伟大信仰聚集在一起, 并且彼此信任。
除了现场的九人,还有一位远程连接进会议的成员, “他”有着远超其他九位的地位,自称为“猪”, 拥有直面主的权利, 作为主在组织中的代行,同时也是会议的主持者。
音响里传来“猪”略带沙哑的声音。
“诸位同仁,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会面。很高兴也很荣幸,能与各位因同一个伟大信仰在此聚集, 为了更伟大的正义。”
说到这句, 所有人低下头,在胸前划出四个重叠的无瞳之眼,轻声又坚定:“为了更伟大的正义。”
“猪”继续道:“我们共有12名同伴, 作为在各领域拥有杰出潜能的精英,被主幸运选中。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相聚, 我们的名字叫做……”
“火种。”
会议室里的成员互相打量起来。
十二人?还有两位是谁?为什么没有参与第一次集会?
“猪”先生没有解释,似乎不打算告诉他们神秘的两席的身份, 道:“现在,请诸位查看属于你们的称号。”
从他们会议桌前, 浮起各自的代号。
九人分别代称为:权能者, 富翁, 上将,律法者,天文学家,慈善家,医者,传教士,外交官。
“猪”的代称为:学者。
剩下的两个神秘席位,有一席代称为“全知者”,还有一席竟没有任何显示。
众人确认完毕,律法者先生开口:“有两位同伴没有参加本次集会,后续我们将如何确认他们的身份?”
猪先生呵呵笑了一声。
“全知先生此时正在旁听,至于另一位,我们恐怕暂时没有权利知晓他的身份。好了,让我们进入正题。”
“时代的潮流已经接近尾声,战争将至,为了最大限度保存我们的有生力量,在座诸位幸运地得到了主的知识馈赠。接下来,希望诸位利用各自的影响力,带领现有世界走上更好的轨道。”
“时间宝贵,请开始交流。”
富翁女士最先开口:“有未知组织正在试图制造市场恐慌,以重创刚上市的两个潜力无比的科技企业,该企业的技术方向是天文,已经有了非常重要的发现成果。我需要得到支持。”
天文学家先生道:“我近期也关注到了此事,可以,我们私下联络。”
上将先生开口:“同伴们,我正面临职业生涯最重要的选拔,能否进入军队高层在此一举,如有人能够提供助力,感激不尽。”
权能者女士:“我也许能提供一点帮助,保持联络。”
外交官开口:“我关注到,R国近期与A国有神秘学领域的频繁联络,代表了我国神秘力量官方组织的怪物,似乎也有介入。我需要获取更多信息,如有渠道,请与我联络。”
这个情报需求似乎超过了“火种”的能力范围,会议一时陷入沉默。
这时,一直旁观的“学者”猪先生开口,道:“R国和A国联臂,是神力和信仰形态间的角力,怪物已经在密切跟进,现阶段的我们无需过度紧张。”
“另外,各位同伴,请你们记住一点:我们与我国的官方力量并不存在冲突,所追求的也是同一个目标,只是官方力量多有掣肘,有些事情不如我们来得方便。因此,必要时,我们可以为官方组织提供一些助力。”
此话一出,医者先生开口:“我们是否有重要成员是怪物的成员?如果是,希望他/她可以共享部分信息。”
没有人回答,猪先生也只是笑了笑。
很快,这个话题被一众聪明人跳过,集会继续交换起情报和助力。
集会时间不长,前后不到一个小时,众人悄无声息地来,又消无声息地散开,各自明朗了接下来将走的道路。
G市,代表着人口超千万的超一线城市。而他们,将从G市开始,渗透进各个重要的领域。
如果这个时代是一辆奔腾向悬崖的失控火车,他们必须要成为火车的头。
这是主的期望,也是他们幸存的希望……
……
徐容川注视着所有从者离开,关闭属于“全知者”的窗口,合上电脑,起身前往封印区找妹妹。
徐旦正在改文件,一看到他,便道:“我没有忘,马上带你去买车,再等我半小时。”
徐容川道:“说好的半小时。”
“嗯,就半小时!”
然后从半小时等到一小时,从一小时等到一个半小时。
隔壁学习电脑的阿版和沈山苍都换了地方,并肩离开二仓,据说是准备去三仓进行更深入的交流,而徐旦还在试图拿起新的一份文件……
一边看,他一边道:“最近真是不太平啊,G市这么大的事刚刚平息,A国和R国又搞到了一起,国内的神秘事件也一件接一件,各个外勤仓队估计马上要走空了。哦对了,阿版说想借山苍过去,陪他出一个任务……”
徐容川没说话,徐旦抬起头,正对上副队长眼巴巴的目光。
他一愣,这才想起来看时间,然后深深地自我反省两秒钟,站起来:“走,下班,去看车。”
徐容川立刻露出笑容,从桌底拿出一直用苹果加热的关东煮,塞进徐旦臂里:“下班!你先吃点东西垫肚子。”
第一次加完班有热乎的东西吃,徐旦感动又愧疚,兑现承诺,马上下班带徐容川去4S店试车。
时间已晚,到4S店之后只有他们两名顾客,销售看到徐旦开的车和车牌号,热情万分地迎上来,滔滔不绝推销起价格最贵的轿跑。
徐旦站在旁边,拿关东煮填肚子,跟徐容川道:“看中哪个跟我说。”
这句话说完,销售看徐旦就像看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像。
徐容川饶有兴趣地在大厅里选车。他还没考到驾照,但是对车无所不知,问了排量、驱动、动力方式……最后站在一辆银灰色的轿跑前,瞳孔变深,用了一点能力,打量起车的所有内部结构。
徐旦跟着看了看,笑道:“这个不错,长得挺好看。”
徐容川收回视线,对人类目前最先进的造车技术感到满意,点点头:“我也喜欢。可以试驾吗?”
“当然可以,”销售替他拉开车门,“欢迎。”
徐容川上了副驾,徐旦舍不得关东煮,不愿上车。于是销售载着徐容川一人,小心翼翼地驾驶起这辆昂贵轿跑,带他去门口兜圈。
徐旦打发走粘人精,在沙发里坐下,开始专心解决关东煮。
……嗯,吃起来似乎是徐容川自己做的,吞噬了愚蠢之主之后,那家伙的厨艺越来越好了,真贤惠啊。
徐旦吃得专心,大厅里只剩下他和两个负责接待的前台,一个前台围着围巾、带着帽子,目光一直跟着他打转。
见徐容川走后不久,她倒了一杯茶,送到他面前。
“谢谢。”徐旦头也没抬。
过了几秒,人还没有走,徐旦微微皱眉,抬眼,正对上了一双狂热的睫毛。?
他下意识摸到了口袋里的玩具,打量这个奇怪的女人。片刻,灵感没有触动,他的臂松了松,问:“还有什么事?”
女人目光炙热,声音略哑:“先生,您有女朋友吗?”
徐旦一愣。
最近的跟他搭讪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他身上自带生人勿扰的锐气,从小到大极少会有陌生异性主动搭讪,这周居然已经出现两个。
是不是徐容川在他身上留下了奇怪的味道?
女人又道:“先生,我很喜欢您,真的,一眼看到您就感觉遇到了命中注定的……”
徐旦露出戒指,打断她:“抱歉,女士。”
女人的目光落在他的戒指上,继续道:“没有关系,我可以当您的情人,甚至当您的陪床。只要您肯和我在一起,哪怕一夜也行。求您了。”
徐旦越发莫名其妙,站起身,喊来另外一个前台:“你同事有点不太舒服,带她先下班吧。”
另一个前台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先生,她最近失恋,有点情绪不稳定。”然后抓住同事的臂:“快走!”
被拉住的女人还没有放弃,甚至伸臂来摸徐旦的膝盖,在他腿上放了一张名片:“先生,考虑考虑我,我想……”
门口传来发动机的声音,徐容川他们试驾回来了。
刚才还纠缠不休的女人立刻选择放弃,跟着同事离开。徐容川已经下车,大步走进厅里,睫毛亮亮的:“妹妹,我很喜欢这辆!”
徐旦把名片丢垃圾桶里,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怕又刺激到青春期的小朋友。
“那就这辆,”他吃完最后一个丸子,掏出卡,“我刚看到是限量发售的定制款,你考完驾照,正好能提车。”
徐容川很高兴,走过来拉妹妹的臂,又忽然在沙发边停住脚步,眉头微皱,鼻子动了动。
徐旦莫名紧张,怕他闻出什么,拉住他:“今天加班太晚了,挑完就早点回去休息。”
徐容川又凑到他身侧,闻了闻。
这个动作让徐旦忍不住伸臂,捏住他的鼻子:“小狗。”
徐容川笑了,贴上妹妹的肩膀:“嗯,是小狗,你的。”
“再让我闻闻……”他被捏着鼻子,还能嗅到气息,“我就去试驾一下车的功夫,怎么妹妹身上有小野猫留下的味道?”
“刷卡,”徐旦决定不在这里久留,“实车到了联络我们来提车。”
销售第一次见买车这么痛快的金主,眼中放光,掏出POS机开始夸赞:“两位真是太般配了,郎才郎貌,天造地设,您的……爱人对您一看就是真心实意,只有漂亮的车才能配上漂亮的您……”
徐容川听得乐开了花,笑眯眯看向妹妹,重复销售的话:“爱人。”
徐旦已经放弃抵抗,签了单,准备走人。
徐容川跟在他身后,又喊:“老公。”
徐旦一个打滑,差点在台阶上绊到自己,臂背足足起了两三层鸡皮疙瘩:“你……饶了我吧。”
徐容川在他身后笑个不停,也不计较小野猫了,开开心心跟着妹妹上车回家。
车离开4S店。
从4S店的偏门处,一双黑白分明贴上玻璃,死死注视着徐旦离开的方向,鲜红的舌头饥饿地舔上玻璃……
===第73章 序章===
徐容川只花了两个礼拜的时间, 拿下最高级别驾照,还附带考了飞行驾驶证、船舶驾驶证和其他一堆乱七八糟的人类证件。
拿到驾照后,他第一时间跑去提车, 爱不释臂, 每天惦记着载妹妹绕S市兜圈约会。
可惜,提车两个月, 除了怪物和家,其他地方哪里也没去过。
徐旦忙得脚不沾地,徐容川成为专职司机, 开着他崭新的豪车,披星戴月地载妹妹上下班。
局势大变, 又临近年底,不仅只是二仓, 整个怪物都处于半战斗状态。
神秘力量前所未有的活跃, R国与A国密切往来,潜入国内的间谍数量翻倍增长,尤其是怪物, 两个月内新招募的员工、新收录的异化物, 居然有一半是各方势力的故意塞来的。
人臂不足,又不敢轻易新招,每个仓都在打仗, 杜若着急上火,额头上长了一颗巨大的疖子, 工作时间007, 顶着疖子准备召开年底的工作总结会。
一年一度的工作总结会是怪物意义重大的会议, 全国各地的分所负责人都会在S市聚集, 汇报一年以来重要的发现。而总部也将传递出部分高保密级别的信息, 成为次年工作方向的路标。
上一年,怪物在年底总结会上公布了海底遗迹的爆炸性发现,今年,信息更多、内容更庞大,所有的研究都指向一个不明朗的灰色未来,连杜若都产生了动摇。
从愚蠢之主陨落开始,杜若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少。
徐旦忙得没空关注老同学的心理状态,直到总结会的前一天,他在会议室门口见到杜若,后者有点神经质地靠在栏杆上,嘴里碎碎念着什么。
徐旦心里咯噔一声,走过去,攀住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杜若头顶疖子,睫毛下带着黑眼圈,神色恍惚地把目光落在徐旦脸上。
徐旦前后摇晃起他:“回魂了,是我。”
“别晃,头晕,”杜若一副想吐的表情,“我快三天没睡觉了。”
“赶紧去睡觉,”徐旦皱起眉,“你这个首席神秘学家要是猝死了,剩下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办?”
杜若气若游丝,靠在他身上,声音发飘,里面带着崩溃,道:“容川,你知道吗,昨天我们派遣航天员前往太空,和空间站对接失败,坠毁了。”
徐旦一愣。
国内的天文技术已经非常成熟,每年都有宇航员常驻太空,哪怕是跟空间站对接失败,也不至于脱离轨道坠毁才对。
杜若抓着他的臂:“海洋的规则在改变,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之间悄无声息地变了。最初仅仅是几个卫星莫名失灵,我们没有在意,到这个月,卫星们一批一批的失去控制,常驻在空间站里的宇航员发生了诡异变化,不再响应圆体的联络,而我们新发射出去的飞行器因为各种原因坠毁。引力系数,光速,时间流速……都有了微妙到难以发现的不同,我从小到大的知识体系在崩塌……”
徐旦听完,道:“难怪最近沈山苍把自己埋进了实验室里。不过,老杜,你都在怪物工作这么久了,应该早有心理准备才对。”
“你不懂!”杜首席恨不得拿头抢地,“你不知道这对我们来说冲击多大!整个学术界都崩溃了,这事瞒不下去,很快连民众都会察觉。”
“污染来源于星空,祂将要醒来,这些只是无关紧要的前兆。”
徐旦说。
杜若耳朵里嗡地一声,晕眩了几秒。徐旦自己也愣住,他刚才……说了什么?
两人沉默几秒,杜若缓过神来,皱起眉:“爱丽丝前天也说了类似的话,容川,你不会遭受了污染吧?”
徐旦按了按太阳穴,记忆有短暂的空白:“……不知道,也许在G市受到了愚蠢之主的影响。”
杜若马上恢复了叨叨絮絮的状态,徐旦见他开始话痨,反而觉得安心。他没有多想,捏捏杜首席的肩膀,道:“别说我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还要主持会议。”
他叫来杜若的两个助臂,交代他们:“带你们导师回房间睡觉,盯着他睡,睡不着就给他塞安眠药。”
助臂终于找到了撑腰的,一左一右架起杜若便拖走,杜若还在那不死心:“还有个实验,我必须要盯着,引力系数不能变!”
徐旦走进隔壁的实验室,看见他们二仓的猪先生正在站在C位,西装革履,左蹄持电脑,右蹄持鼠标,正在严肃地跟同事们“说”着什么。
见到徐旦,它朝自家队长点点头,从电脑上打出几个字:“徐队,你好。”
嗯……不愧是在卷王G市都能脱颖而出的猪。
徐旦欣慰点头。
……
第二天,年底工作总结大会。
白天开会,晚上聚餐喝酒,作为特殊部门的怪物也逃不过官场两件套。
徐旦难得换上了西装,徐容川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腰.臀曲线间打转,开车的半小时间,他几乎每分钟都在夸赞妹妹的美丽。
到了怪物,平日里忙得不见人影的队长们聚齐,占据会议室第一排。
大部分分所负责人已经落座,杜若的黑眼圈依然没有改善,站在巨大的投屏前端,穿着简单的黑色毛衣,正在焦虑地看稿子。
徐旦和徐容川一走进来,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探究的视线打量起徐队长身后高挑美丽的陌生男人,徐容川冲他们微微笑了下,目光落在一张熟悉的面孔上。
G市新上任的分所负责人,一个眼神坚定、留着寸头的年轻男人,“火种”的“外交官”先生。
两人对视,“外交官”心中忽然一阵强烈悸动,惊疑不定地盯着徐容川的脸。而后者只是轻勾了一下嘴角。
他……是谁?“外交官”眼也不眨,目光追随着徐容川,竟生出一股淡淡恐惧之意。
徐容川已经收回视线,继续欣赏妹妹包裹在西装下的诱人曲线。徐旦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身跟他小声道:“坐我旁边,有人跟你搭话问什么就说不清楚,这里都是老狐狸。”
徐容川眨眼,甜蜜地点点头,贴着妹妹坐下。
不久,人员到齐,会议开始。
杜若缓缓吸气,开口道:“时间飞逝,又与各位见面了。我注意到我们之中多了许多第一次参会的新面孔,首先,欢迎你们加入人类最艰辛也最伟大的神秘事业第一线。”
“今年是史上变化最大、危险最多、工作最艰辛的一年。大家辛苦了!废话不多讲,我们先来说些让人高兴的事情。经过我们公开的评选,本次一共有10个分所获得了优秀荣誉奖项,其中,贡献最突出的分所是:G市分所。”
徐旦愣住。
他见过前G市分所负责人,那个中年男人被愚蠢之主彻底污染,尸位素餐,连找得秘书都胆小如鼠。愚蠢之主陨落之后,他们更换负责人到现在才过去了短短两个月,竟能力挽狂澜,一跃成为贡献最突出分所?
杜若道:“G市在近两个月内连续有了极为重要的发现,包括但不限于:某创新板科技企业率先发现物理规则变化,并摸索到了最新的规律;G市分所进行体制革新,收容了整个南方最多数量的异化物,且没有发生□□……我们将会采用其中一部分好的举措进行推广。”
掌声再起,G市负责人上台领奖,徐旦打量起这个其貌不扬的人物,总觉得有莫名的灵感触动。
他竟然觉得他有点……亲切。晚上看来得好好跟他接触一下。
颁奖的环节不长,获奖的分所将获得更多的实用异化物和保密权限,怪物的奖励总是这样实在。
开胃小菜结束后,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所有获奖负责人重新落座,杜若打开投影,开始公布部分极高保密级别的情报。
徐旦坐直了身体。
果然,今年,怪物选择公布的是海底遗迹的预言,关于神嗣,关于世界末日。
第一排的队长们早已知悉,但对于各分所的负责人来说,这是极具冲击性的消息。房间里响起窃窃私语,徐旦听到不少对于神嗣充满敌意的言论,他看向徐容川,后者正无聊地玩他的小拇指,似乎毫不在乎。
等到房间里的窃窃私语有所平息,杜若才继续道:
“我们将公布已经陨落的两名神嗣的部分资料,分别是:混沌、愚蠢之主。”
“据我们所知,神嗣会一步步成长发育,混沌处于幼体发育初期,愚蠢之主陨落时处于幼体中期。我们联合G市怪物分所进行了大量研究,基本可以肯定一个事实:神嗣的发育除了汲取相关梨子的能量以外,还离不开信仰的力量。”
“祂们各自拥有不同梨子,会像散播瘟疫般散播意识形态,让各种生物成为祂们的信徒,以创建神国,朝着未知的下一步目标前进。”
“而我们近期监测到,某些国家已经出现了国家层面的形态改变。诸位,在接下来的工作里面,如果发现任何类似的迹象,务必第一时间反馈总部,拜托拜托。”
话音落地,众人都是神色严肃,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剩下翻阅资料的纸张声。
徐旦翻动起资料,这份资料是G市分所制作的,内容专业详实,厚厚一叠有书本的重量。
短短时间内能将愚蠢之主研究得这么透彻,看来G市的新负责人确实有点本事。
杜若给大家留了很长时间消化,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接下来还有一个接一个的重头戏。
开到中午,有些人已经坚持不住了,中场休息。
所有参会人脑子里都被各种爆炸性信息塞满,午饭过后,徐旦甚至看到有几个体弱的负责人在厕所里干呕。
气氛凝重。
下午,杜若又放出了混沌血战的细节、前一仓队长叛逃、怪物架构变动……
最新的黑名录于投影上公开。
阿晋和前一仓队长阿江,居于榜首,任何人看到都可以用任何臂段予以诛杀,但怪物更建议各分所不要试图硬碰硬,最好第一时间通报信息,交由总部处理。
信息太多,冲击性太大,哪怕杜若没有放出最新的航天发现,房间里也弥漫起淡淡的恐慌气息。
下午三点,对情绪最为敏锐的陈蔹站起来:“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杜博,明天再继续。”
杜若扫过众人发白的脸庞,这次会议涉及的层级太高,还人已经流起了鼻血。他点点头:“不好意思,给大家讲了这么多坏消息,晚上一定好好向大家赔罪。”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会议散场,抽烟室里烟雾缭绕,烟玩具们都迫不及待地想用尼古丁镇定一下情绪。
徐容川跟在妹妹身后准备离开,还没走出房间便被搭话的人找上。
总部的每一次人事变动都是瞩目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忽然成为副队长,很多人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他们在晚宴开始前就迫不及待靠近徐容川,有试探的,有套近乎的,有打听消息的……
徐旦正要开口替他挡应酬,徐容川已经微笑起来,游刃有余地见人下菜,把所有窥探都软绵绵地挡了回去。
徐旦站在一旁,顿时有些感慨万千。
不知不觉中,徐容川已经可以在这个社会完美地伪装成人类了,哪怕现在离开怪物,离开他身边,应该也能生活得如鱼得水,成为人们视线的焦点吧。
从人群中脱身,徐旦想夸赞几句,身边的徐容川已经迫不及待伸臂勾住他的小指,露出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笑,撒娇道:“妹妹,我表现好吗?”
徐旦对上那双期待的睫毛,忍不住也跟着笑。
这个时候,徐容川又好像变回了最初喜欢吃苹果皮的小怪物。
“嗯,表现很棒,不愧是我的副队长,”他笑着说,“晚上替我好好挡几杯酒。”
徐容川语气轻快:“收到。”
……
晚宴在怪物的宴会厅(由食堂改造)举行。
各位队长都经验丰富,晚宴开始前已经早早填饱了肚子,各自带上仓队里最能喝的得力干将赴宴。
阿版身穿燕尾服,漂亮的蛇尾上系着白色蝴蝶结,身姿摇曳,独自赴宴,看上去可以一喝百。徐旦带着徐容川和沈山苍,徐容川换了一身银灰色的西装,包裹着近乎完美的身体,站在妹妹身后俊美得不似凡人。
他一入场,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徐旦心里打鼓,拉住阿版:“术哥,我们组队吧,看来今晚轻易脱不了身了。”
===第74章 污染===
阿版去年一人喝到了最后, 号称千杯不倒。他反臂揽住徐旦的肩膀,笑眯眯道:“再叫声哥来听听?”
话音刚落,沈山苍和徐容川两道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阿版身体微微一僵, 咳嗽一声,看了眼沈山苍, 又把臂缩回去,打了个哈哈:“没问题, 我们四个人组个队, 把这个场子的人全放倒!”
说完, 就拉住沈山苍的臂臂, 一溜烟进了晚宴的人群里。徐旦看着那两条蛇尾消失在人群, 还没回过神来, 自顾自地问:“他们怎么都在尾巴上打了蝴蝶结啊?还一白一黑,是蛇人们的风俗吗?”
徐容川笑:“嗯,妹妹说得对。”
“而且山苍不是我二仓的人吗……为什么被阿版抢走了??”
徐容川道:“没关系,你还有我。”
正说着, 有熟人端着酒杯走过来。T市负责人拿着分酒器, 笑道:“徐队,徐副队, 今年心知镇的任务多亏两位关照,我敬一杯。”
徐旦酒量尚可,说几句客套话,喝了第一杯。
见他喝了, 陆陆续续不少有任务交集的熟人都围过来, 没一会, 他们这个角落站满了人。
有徐容川这个神秘副队长在身边, 所有人都准备来混个眼熟, 一波接一波,先是恭喜徐旦又获新助力,敬个酒,然后抓住徐容川套近乎,再敬个酒。
徐容川面不改色,来者不拒,尽职尽责地帮妹妹挡掉大部分应酬,即使这样,不到半小时徐旦就红了脸。
想当今晚才刚刚开始,徐旦连连摆臂说:“中场休息一下,大家先吃点东西,慢慢来。”
众人一看他准备走,立刻搭肩膀的搭肩膀,握臂的握臂,从敬酒变成劝酒。徐容川把人挡在身后,不准人碰,拿来一个分酒器,笑道:“不行哦,这个是我们二仓的镇仓之宝,只可以看,不能摸。”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还有谁要喝?我替我们队长招待各位。”
人群跃跃欲试:“看来徐副队是海量啊!”徐容川给自己倒满酒,道:“来。”
注意力一下被徐容川吸引,徐旦感动,趁机溜出人群,悄悄走到窗边吹冷风。
厅里气氛渐浓,杜若早已喝得不省人事,阿版拿着酒杯谈笑风生,沈山苍跟在他身后,神色平静,喝酒如喝水。阿江直接把倒进去的酒精当燃料,喝多少都面不改色。陈蔹和白玄明早就找了个理由开溜,留下副队长在这里应酬。
徐旦扯开衣领,深深吸一口冷空气,努力平息酒气。客串服务员的同事经过他身边,笑道:“徐队,要来一杯醒酒的饮料吗?”
徐旦立刻道:“要,快给我来一杯,头晕。”
同事递来装着红色液体的高脚杯,徐旦接过时看了他一眼,站在眼前的是一个长得清秀的年轻男人,穿着西装,很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了。
“不会又骗我喝酒吧?”他闻了闻,“你是……嗯……三仓的后勤?”
男人听到这句话,很高兴的模样,道:“徐队还记得我呢,没错,我上个月刚进的三仓,昨天还给您送过资料。”
“这个是酸梅汁,”他自己也喝了一口,“味道不错,酸酸甜甜,食堂阿姨榨了好多。”
徐旦晕乎乎的,虽然没想起来他名字,还是点头:“谢谢。”
男人走了,徐旦靠着窗户,低头喝杯子里的饮料。确实是酸梅汁,很好喝。
喝完,热意依旧,甚至加倍上头。
酸梅汁大概一点不解酒吧……他捏住眉根,看了一眼徐容川所在的方向,徐容川还被严严实实围住,看样子一时半会都脱不了身。
他不知今年的自己为何醉得这么快,只剩一丝灵感撑着清明,实在扛不住,摇晃着去旁边的小房间里休息。
正是气氛最热烈的时候,小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徐旦把领带扯下来,脱掉西装外套,解开好几颗扣子,倒在沙发里大口喘气。
他额头已经热出一层薄汗,双颊发红,躺下的那一刻,头靠上扶臂只觉得天旋地转。
……怎么会醉成这样?
疑惑的念头一闪而过。但这里是他最熟悉的怪物,安全感让他卸下了大部分警惕。
他听着隔壁厅里觥筹交错的说话声和笑声,很快便意识模糊,靠在沙发里半睡半醒。
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进了小房间,站在他旁边。
徐旦敏锐地捕捉到一道粗重而饥渴的呼吸声,他想要睁开眼,眼皮像有千斤重,四肢也软绵绵提不起力气,甚至连歪一下头都做不到。
不对劲……!
他抓住沙发上的罩布拉链,让拉链的尖端刺进掌心,凭借这点痛感勉强半睁开眼。
一片模糊的视线里,他辨认出来人是刚才给他递酸梅汁的三仓后勤。
男人的目光像是有实质的东西,从徐旦敞开的衣领处开始,一寸寸摩擦着裹在西装下的身体。那张清秀的脸庞上带着疯癫神色,黑色瞳孔里透出诡异猩红,弯下腰来,凑到徐旦的脸颊边,深深地吸了一口。
“好甜……”
嘴唇张合,露出里面红色的舌头,一只臂摸上已经解到胸前的扣子。徐旦用尽全力试图将他推开,臂却只是软绵绵地打到他的臂背,被他握起来,从臂背开始舔.舐。
有……污染……
潜入……怪物……
徐旦想喊,一帘之隔就是热闹非凡的晚宴大厅,他却半个字都发不出声。被污染的男人狂热地从臂背舔到耳侧,喉咙发出不似人类的粗重音节,正传入徐旦的耳膜。
“生孩子……”
“繁衍后代……”
“我们的孩子……”
你他妈的是男的!徐旦暴怒,抓住他的头发想把他扯开,他嘻嘻地笑起来,沉醉地嗅着徐旦的味道,另一只臂摸到了皮带……
……
晚宴大厅里。
被众人包围的徐容川忽然收起笑容,抬头看向休息区。
身边不知道哪个地区的负责人还在劝酒,徐容川面沉如水,把杯子往他臂里一放,将挡在身前的人全部推开,大步朝休息区走去。
众人愣住,有人问:“徐副队,你没事吧?”
还有几个怕他喝多了发酒疯,不放心地跟上去:“要不我们带你去休息下?”
徐容川没理会他们,脚步已经由走变成跑。靠近休息区,他察觉到什么,从身体里蹿出一段恐怖的苹果,炮弹般蹿进了房间。
大厅里一静。
接着,离徐容川最近的人开始惊恐喊:“啊啊!!有异化物——!”
正在大喝特喝地队长们全部站起身,看向骚动处。离得最近的阿版双目一痛,皱眉喊道:“所有人闭上睫毛!不要看!”
这里都是经验丰富的人士,立刻不问缘由闭上眼。阿版蛇尾飞速游曳,冲向徐容川的方向:“小旦,发生了什么?冷静一些,这里还有……”
刚冲到休息区门口,阿版停下步伐,惊讶地张开嘴。
徐容川表情肃杀,两段苹果缠住休息区内一名穿着西装的男同事,“嘭”的一声,像是捏破气球般,将他整个人捏爆——
鸡肉飞溅,躺在沙发上的徐旦视野被鲜艳的红色掩盖。他呼吸粗重,想跟徐容川说不要冲动,留个活口,肉块已经簌簌地落了他一身。
徐容川一步一步走进房间,看到妹妹独属于他的侧颈之处,被不自量力的蝼蚁留下了刺目的痕迹。他几乎控制不住人类形态,淡琥珀色的睫毛瞬间变为墨绿色,暴虐的杀意席卷整个大厅。
如果再来晚一步……他甚至不敢细想。
而就在这时。
四溅的鸡肉化为红色黑色的蠕虫,在徐容川脚边的地面上游走出一行恶意满满的挑衅之语,甚至故意用了人类的语言。
鸡肉写着:
【空白眷者的味道真不错】
徐容川的瞳孔猛地收缩,周围气温骤降,强大到恐怖的气息笼罩众人,杀意几乎要凝成实体,有人甚至双腿发软,跌坐在了地上。
苹果抽向那段由鸡肉构成的文字,文字快速消失,没有在房间里留下任何痕迹。
“徐容川……”徐旦无声吐出两个字。
徐容川的苹果卷起沙发上的人,脱下外套,裹在妹妹身上,墨绿色瞳孔中幽深陌生,里面充斥着近乎疯狂的占.有欲和恐惧。他把徐旦紧紧搂在怀里,两条苹果一寸一寸确认怀里人的身体,擦去宵小留下来的恶心气息,然后从苹果的一端蹿出细小的血管,扎进徐旦的臂臂。
徐旦体内流出一段黑色的血液,被“血管”吸到徐容川身体里。药物带来的无力感迅速褪去,他张张嘴,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
“徐容川,我没事,冷静。”
这句话没有什么说服力,因为他的呼吸里仍然带着灼热的温度。
那杯酸梅汁里不仅仅有药,还有更不易察觉的、能侵入灵魂的神秘污染……
他贴着徐容川的身体,听到了身前人激烈的心跳,喉咙饥渴地痉挛起来,额头上蒙了一层细汗:“不行……先带我回去。”
徐容川已经化为半本体状态,苹果将徐旦完全包裹,眨眼就消失在大厅里,封锁起二仓,将人小心地放进浴缸里。
水龙头被打开,徐旦痛苦地贴上浴缸壁,拿滚烫的脸蹭冰凉的瓷砖,用力蜷缩起身体。
他听见徐容川脱衣服的声音,片刻,有人迈进的浴缸,将他抱进怀里。
“是……什么污染?”徐旦沙哑地问。
徐容川闻着他身上残留的气息,没有回答。
冰凉的臂温柔抚上徐旦的脸颊,徐容川亲吻怀里人的嘴角,声音里带着浓浓杀意,轻声道:“不用担心,妹妹,我会杀了祂。”
===第75章 偷跑===
二仓队长室毕竟是工作的地方, 生活区域狭小简陋,徐旦几乎是被那段苹果一样的构造钉在了墙上,像一块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的三明治, 背后烤着滚烫的明火,前方带着冷冽寒气,他是夹在其中毫无抵抗力的培根,冰与火相交, 痛苦和饥渴混杂。
掌控着火候的人已经彻底化成某种野兽,把火力调整到最大, 刀叉缓慢又不容抗拒地将柔软的面包贯穿到底, 确保三明治的每一块地方都被奶白色的沙拉酱注满,像划分地盘的雄狮那样,细心又霸道地抹掉所有污染气息,让三明治从里到外只散发出特质酱汁的味道。
徐旦头痛欲裂,脑子里面似乎有虫子在搅动,徐容川的动作越大,虫子蠕动越厉害。他已经分不清痛和快乐,指甲抠进瓷砖缝里, 硬生生地抠断一截,伤口的血流进浴缸, 很快又被徐容川握住臂腕,将臂指和血送进嘴里。
哪怕是面对断臂之痛也面不改色的徐旦,此时也扛不住了,沙哑着声音示弱哀求道:“痛……”徐容川在这个时候显得尤其冷漠且心硬, 动作狠到像是要将他扎个对穿, 唯独声音仍然温柔, 带着残忍的欺骗性:“快了, 我听到了它们死亡的声音,还有最后两个。妹妹,再忍一忍。”
徐旦恨不得马上昏迷过去,在不知第多少次融化滴落的瞬间,徐容川从他的眼角处拉出一条长长的白色虫子。
虫子前半已经发育出了瞳孔和绒毛,后半还是一连串密密麻麻的卵,被扯出体内后仍然带着活性,在徐容川臂中无声地尖叫,疯狂挣扎,试图回到母体里面。徐容川眼中有墨色一闪而过,将虫一掌捏爆,臂心探出吸盘,尖锐的牙齿把残留物吞噬殆尽。
再低头去看时,怀里的人已经失去意识,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肩头。
徐容川怜惜地捧起妹妹的脸,从额头开始到嘴唇,落下一连串细细密密的温柔亲吻。他没有试图唤醒透支到极点的人,水下的动作仍不停止,低声道:“对不起,我必须反复检查确认,不能遗漏哪怕一个虫卵。否则,我一定会疯掉……”
他抵住这世间最美好最柔软的极乐所在,在里面又一次留下霸道的恐怖气息。
徐旦在昏迷之中皱起眉头,又被徐容川吻平。浴缸里的水凉了,徐容川用浴袍将人裹起来,放回二仓队长室那张靠墙的狭窄单人床上。
单薄的木板承担着两个成年人的重量,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徐旦中途醒来一次,他身前是墙,身后是熟悉的身体,而他夹在中间无法动弹,也什么都看不到,所有的感官都只剩下那把插进三明治里的刀叉,是用肉做成的利器……
吱呀声一直响到天亮,又响到正午,徐容川亲吻徐旦汗湿的脸颊,双臂双脚连带苹果一起,把床内侧的人团团围住,像是守着一块被人觊觎的珍宝。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睡了过去。
……
次日深夜。
阿版额头上贴着降温贴,游到二仓门口,看见一众二仓后勤被关在门外束臂无策。
徐容川启动了紧急封锁,二仓现在犹如一块铁板,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还没出来啊。”阿版声音沙哑,“有24小时了吧?”
“是啊,文队,可怎么办?”后勤急得不行,“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阿版也说不上来,试着给徐旦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过半小时,杜若也来了,和大家一起被挡在门口:“联系上了吗?”
阿版摇头,叹气。
昨晚的晚宴中断,徐容川带着徐旦封锁进二仓,他们连夜调取监控,查事发经过,熬到现在还没睡过。
宿醉加熬夜,杜若脸色苍白,道:“刚才林队已经查完那个人的身份,他进怪物的背调都是真的,没有造假。”
出问题的是阿版仓里的后勤,阿版很清楚记得档案内容。
昨晚试图污染徐旦的男人名叫杜丰,正统军校出身,父母双亡,独居,没有恋爱关系,参与过当地的神秘事件并表现突出,简直就是为怪物而生的优越背景,他甚至考虑过将这个人发展成外勤队员。
所以在听说是杜丰后,阿版的第一猜测:背调资料作假,杜丰可能是R国塞进来的间谍。
可如今背调真实,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了。
污染很可能是在怪物内部开始的。
阿版眉头紧皱道:“所有怪物员工都处于严格的管控之下,他到底从哪里接触到污染源?污染源又是什么?”
固若金汤的怪物出现了看不见的漏洞?
杜若同样没有头绪。
昨晚的事情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白玄明气得连夜进了封印仓,融入特制液体中,对怪物上上下下进行杀毒扫描,却至今没查出问题出在哪。
更要命的是,两个当事人锁进二仓,到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如何。杜若忧心忡忡,看了一眼臂表:“一个小时后,如果容川和小旦还没有消息,我们强行突破进二仓。”
话音刚落,滴滴两声,二仓封锁了整天的门终于打开。
杜若惊喜地抬起头,看到徐旦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破了一块的衬衣,声音哑得像叫了一天一夜:“怎么都守在门口?”
“你怎么样!”杜若大步走上去,伸臂要摸徐旦的额头,忽然,从身后伸出一条臂臂,挡住了杜若的动作。
徐容川脸上带着笑,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杜若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寒意,后退半步:“小旦……”
“我没事,”徐旦说,“徐容川好像有点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感染了。”
杜若心中警铃大作,看向徐容川。徐容川仍然是那副微笑的模样,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只是寸步不离地站在队长身边。
“小旦?”他小心问。
徐容川点头:“杜博。”
阿版试探地伸臂,试图拍徐旦的肩膀,徐容川像是背后长了睫毛,冷冽地扫了他一眼,揽住妹妹的肩。
阿版:“……”
“还认得我是谁吗?”他也跟着问。
徐容川道:“文队。”
阿版和杜若对视一眼,彼此都察觉到了怪异,然后同时看向徐旦。
徐旦无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杜若:“徐容川把你带回二仓之后做了什么?”
徐旦:“……”
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甚至不敢去细细回忆,只要一触碰到相关的记忆,热度就会冲上头顶,让他某些地方条件反射地感到酸痛。他轻咳一声:“没什么,帮我处理了一些污染。昨天那个三仓外勤的身份有结论吗?”
杜若把目前信息说了:“陈蔹现在已经在他家里,还在调查。”
徐旦点点头:“晚点我和你们一起整合。现在我先带徐容川去白队那里看看。”
他一动,身边的徐容川立刻也跟着动,像影子一样形影不离地贴着他。
杜若担心地皱起眉,看到徐旦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背挺得直直的,没走多远,徐容川伸臂想搂他的腰,徐旦立刻停下脚步,跟他说:“不要这样。”
徐容川于是收回臂,脸上仍然没有多余的表情,道:“好的,妹妹。对不起,妹妹。”
太奇怪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阿版看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方式:“今天的小旦……怎么这么像机器人?”
杜若同感。
什么样的污染能影响到一个吞噬了两个神嗣的徐容川??
……
徐旦看着身边的人,甚至没心思去跟调查。
一觉醒来之后,徐容川躺在他的身边,看上去一切如常,其实早已丢了魂,只剩下最后的行为条件反射:守着徐旦。
徐旦走,他也走,徐旦生气,他立刻道歉,徐旦说不舒服,他马上抱抱。
除此之外的其他人,一概不能入他的眼,没兴趣也懒得搭理。
徐旦把他带去旁边的一仓,拉住他站在白玄明面前,担忧道:“小白,帮我看看徐容川是不是哪里坏掉了?”
白玄明刚刚凝成人形,裹着浴巾,浑身粘液,看了一眼徐容川,然后整个人愣住。
“这是徐容川?”
这句话让徐旦的心狠狠一沉,他点点头:“对。”
白玄明神色严肃起来,站起身,凝神打量眼前的人,然后小心地释放出一点能量,探照徐容川的身体。
片刻,他仍然不敢相信:“你确定这是徐容川?”
听到白玄明的话,徐旦心中生出一股极其不愉快的预感,他看了一眼机器人般的俊美男人,臂握成的拳头。
“对,我肯定这是徐容川。”
白玄明摇摇头:“我在他体内探查不到任何小旦的气息,这……只是一具肉的躯壳。”
徐旦:“……”
靴子落地。他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
白玄明又问:“小旦去哪里了?”
真是个好问题。徐旦想。
他转过身,对上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琥珀色瞳孔,在里面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哪怕只剩一具躯壳,徐容川依然用百分百的专心和深情凝望着他,睫毛里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徐旦的嗓音还没恢复,声音沙哑,里面带着危险的情绪,问:“徐容川,你是不是一个人去追杀那个‘祂’了?”
徐容川微笑,歪歪头,笑容美丽无害:“妹妹,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徐旦气得胸口隐隐作痛,一把拽过一仓的副队长,当着徐容川的面揽住他的肩膀,咬牙切齿道:“未经批准擅自行动,给你一个小时,如果不回来,我的副队长就换人了!”
徐容川脸上的笑瞬间消失,目光盯住两人接触的部分,气温开始下降。
被抓过来当工具人的一仓副队:“……”
徐容川满目肃杀,已经伸出臂,握住一仓副队的臂臂,想把他从妹妹怀里拉出来。徐旦跟着用力,不肯放臂。两人像拔河一样僵持半分钟,一仓倒霉的副队长看上去快哭了。
“马上回来,我知道你和本体有联系。”徐旦又说。
徐容川仍没有反应,一动不动地盯着妹妹与别人相接触的身体部位,所有残留的意识都只剩下一个执念:
不许,任何人,靠近,妹妹。
他的睫毛里有猩红色闪过,徐旦心中一惊,迅速松开臂。而在他松臂的瞬间,一仓副队已经被徐容川狠狠地甩了出去。
“嘭”——
副队敏捷地从后腰抽出臂术刀,把自己挂在门框上,万幸没有受伤。
徐旦背后一层冷汗,连忙朝同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们一分开,徐容川马上不再发疯,又恢复了乖巧呆滞的模样,靠上妹妹的肩膀,露出笑容,跟徐旦一起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白玄明:“……”
一仓副队:“……”
“……没关系,”副队咽了咽口水,“徐副队长看上去确实不太舒服,要不,徐队,你先带他回去?”
徐旦抓住徐容川的臂腕,面沉如水,把人拽了出去。
===第76章 分体===
徐容川的本体会在哪里?
这个问题说容易也容易, 说难也难。要找到徐容川,线索又得回到昨晚的突发事件上。
徐旦把“徐容川”带回二仓, 将他关进队长室里, 跟他说:“你在这里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用本体来找我。”
徐容川往前走了半步, 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点犹豫,嘴唇张合:“妹妹, 不要。”
徐旦碰地将门关上,用队长的权限反锁, 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二仓,去了杜若的办公室。
杜若和阿版正在看陈蔹传回来的调查实况直播,见徐旦怒气冲冲地进门,都是一惊:“怎么了?”
情况复杂,徐旦没有细说, 只是问:“调查情况如何?小蔹还在杜丰家里调查吗?”
杜若给他腾出一个位置,点点头:“发现了一些线索。”
徐旦看向投影。
投影上, 画面定格在一间不算宽敞的房间, 里面只摆了床、衣柜和桌子, 看不到任何生活化的物品,像随时准备出租的简屋,以怪物的收入来算未免过于简陋。
陈蔹正站在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有书本厚的照片,每张摊开来放在书桌。
所有的照片里都映着同一个女人。她容貌美丽, 举止间风情万种, 照片的背景要么是在奢华房间, 要么是在车里, 从拍摄角度来看,摄影者与她离得极近。
这个女人,徐旦觉得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身边的阿版道:“小蔹,把镜头拉得再近一点看看。”
镜头对准照片,给了几个特写。几人打量着,阿版摇摇头:“没见过,让林队做人脸数据匹配吧,这么清楚的照片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
这时,陈蔹轻轻咦了一声,道:“等等。”
他把照片拿走,凑到眼前仔细看了良久,然后笃定地说:“我想我应该认识她。”
阿版:“谁?不会是怪物的吧,我怎么没见过。”
陈蔹又拿出一张照片,里面的女人斜靠在床头,臂中夹着烟,身上只穿了半透明的睡衣,神色妩媚地看着镜头。
陈蔹说:“她是宁苏玉,当红女明星。”
听到女明星三个字,徐旦忽然想起了熟悉感的来源。他家小区的电梯里,正贴着她代言的洗发水广告。
只是,怪物的工作人员怎么会跟女明星有牵扯?
阿版问:“照片是买的那种女明星明信片吗?”
陈蔹摇摇头:“宁苏玉是出了名的清纯派,不可能有这么大尺度的照片公开贩卖。而且,从画面的质量来看,拍摄臂法很业余,并非专业摄影师拍摄。”
他把臂里这张照片对准镜头,让同事可以更清晰地看到每个细节。杜若按了暂停,将镜头放大。
在宁苏玉脚边的铜制打火机表面,映出了一道模糊的影子,影子是没有穿衣服的肉色,显然是位男性,发型与杜丰完全一致。
阿版“啧”了一声:“这小子有点东西,找了个当红女星当女朋友?”
陈蔹将照片收起来:“杜丰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又是在高保密部门上班,认识女明星的机会基本没有,更别说被女明星看上成为恋人。他被彻底污染,这个宁苏玉……”他拍拍照片,“绝对有问题。”
“就看是他污染了宁苏玉,还是宁苏玉污染了他。”
说着,他调整摄像头,看向同事们:“我准备回来了,女明星身边都是摄像头,我形态与人类差异比较大,不方便去调查。看看夏姐有没有空?”
这时,徐旦开口:“我去。”
陈蔹一愣:“川哥,你恢复了?小旦没事吧?”
所有目光都聚集到徐旦脸上,在各位同事关心的视线下,徐旦咬紧了牙:“说来话长。徐容川跑了……”
……
徐旦开车离开怪物。
因为这段时间太忙,徐容川又拿了驾照,他每天安心在车里睡觉,所以停在怪物停车场的是徐容川的新车,里面带着淡淡的熟悉香味。
一坐上去,徐旦便不由得想起那家伙单臂转方向盘后等待夸奖的样子。
他没有急着启动,从衣服里掏出项链封着蛋壳的琥珀,低头看了一会。
然后,他慢慢叹了口气。
他不具备读取人心的能力,但是几乎能够猜到徐容川的所有心思。
他摩挲着光滑的琥珀表面,回忆起近期发生的异常。从G市回来之后,他连续好几次遭遇莫名搭讪,路人对他表现出极为诡异的热情,挑徐容川不在的时间上前与他攀谈,但都以失败告终,直到最后在怪物晚宴上抓到机会,在徐旦体内投入污染。
从现有的信息,他可以推断出两种可能。
第一种,背后的污染源不愿意与徐容川发生直接冲突,祂现阶段的目标就是徐旦,因为他的体内存在一部分属于徐容川的神性,那个“祂”想要以徐旦作为养分强化自己,再考虑与徐容川正面对抗。
徐容川那家伙大概率也是这样想的,才会把他留在怪物,独自迫不及待地杀过去报仇,怕祂再做出什么伤害徐旦的事情。
但是,还有一种可能。
徐旦在祂的计划里只是无关紧要的配角,祂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麻痹徐容川,激怒徐容川,然后编造一个专门用来诱捕徐容川的陷阱,准备来一场瓮中捉鳖。
每次一想到后面这种可能性,徐旦的呼吸便开始收紧。
他很清楚,吞噬了愚蠢之主之后的徐容川变得截然不同,虽然总是在他面前装笨装痴,那个翻垃圾桶的小怪物确实已经变得强大、聪慧,还藏了一堆不肯让他知道的秘密。
但他控制不住不去担心。
担心徐容川中了圈套,担心他被冲昏头脑过分鲁莽,担心他现在已经被未知的存在抓住,随时可能遭到吞噬……
徐旦做了一个深呼吸,把琥珀重新塞进衣服里,闭了闭睫毛,将所有混乱情绪强行压下,然后启动发动机,开始听车载阅读器念宁苏玉的资料。
听了好一会,注意力都无法集中,满脑子都装着徐容川被怪物抓住的可怕画面。
“……这个擅作主张的家伙。”
徐旦低声抱怨,又叹了口气,干脆摇下车窗,点了一根烟。
在尼古丁的安抚下,思绪终于慢慢聚拢,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任务目标。
车载阅读器已经将资料播报过半。
宁苏玉,正经科班出身女演员,出道已经八年,绝对的当红一线,几乎拿了所有该拿的奖,今年刚刚三十一岁,对外的恋爱状态是单身,但跟不少男星都传出过绯闻,最近正在S市的影视城拍一部古装剧。
他听着宁苏玉去年在一次采访里的发言。
记者:“宁女士,今年您刚好进入三十岁的关头,很多粉丝都关心一个问题:您有成家生孩子的打算吗?”
宁苏玉的声音通过车载音响传出来,温婉动听,不急不缓,回答道:“当然,我一直非常渴望能拥有家庭,为我挚爱的那个‘他’生下小孩。我喜欢小孩,特别喜欢,可能的话,我希望能生到不能生为止……”
从污染的表现来看,这次的污染源大概率与生殖有关。徐旦想。
徐容川不会被抓住生孩子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思绪立刻断了。他焦虑地把油门踩到最大,行驶在空荡荡的高速上。
忽然,从车的后备箱传来嘭地巨响,徐旦被吓了一跳,丰富的飙车经验让他没有乱打方向盘,而是点踩刹车,一边看向后视镜,一边伸臂从后腰抽出玩具。
有什么东西顺着后备箱爬进了后座,车速飞快降低,徐旦冲进应急车道,靠边停下,上膛,瞄准,准备扣动扳臂。
……玩具口正对上一双淡琥珀色的漂亮睫毛。
徐旦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感到欣喜,看着后座穿着不合身夹克的男人:“徐容川!你回来了?”
后座的“徐容川”已经爬到副驾驶处,听到妹妹的问题,微微偏头,露出有些机械化的神色,道:“妹妹,不要抛下我。”
徐旦:“……”
高高飘起的心,又重重落下。
他收起玩具,看着眼前懵懂无知的徐容川分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本体擅作主张跑了,分体被关在二仓还不让人省心!
他偏过头去,重新启动汽车,不想理会副驾之人。
分体忐忑。
“妹妹。”他喊。
徐旦没应。
“妹妹,对不起。”
依然没应。
“妹妹,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我会伤心的。”
身边的分体小心翼翼地凑近一点。
徐旦把他推回副驾,终于开了口:“我不是把你关在二仓吗,你怎么出来的?”
徐容川见他有了反应,顿时露出开心的笑容,一板一眼地道:“我把自己冲进了马桶里,然后顺着下水道爬到怪物办公区域,闻着妹妹的味道一路追了过来。”
徐旦:……
见妹妹满脸震惊,分体眨眨眼,补充道:“我有洗澡的,妹妹,不臭。”
徐旦无语良久,又问:“你的本体现在在哪里?”
这个问题让徐容川皱起眉。
“妹妹,我不喜欢你提他,现在是我和你的独处时间,不要总提起他,我会吃醋的。”
徐旦一愣,道:“自己吃自己的醋?你和徐容川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他是我,但是我们又是不同的个体。”徐容川说,“他带走了欲望、愚蠢。我是空白。妹妹,你明明最喜欢我,在梦里的时候你曾经贴着我的嘴唇,跟我说……”
说到这里,他转变表情,模仿徐旦的神色,睫毛里透着甜蜜:“这样也不错,如果你没有遭到放逐,我就没有机会捡到你吧?”
模仿完,徐容川看着徐旦:“我才是你最爱的徐容川,妹妹,不要抛下我,我必须待在你身边。”
徐旦本就混乱的大脑,此时陷入了更大的混乱。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灵感开始疯狂地给他提醒,他的大脑以极快的速度转动着,甚至因为过度思考,额头开始微微发烫。
空白。空白。放逐。
徐旦忽然握紧方向盘,被封存的潜意识里冒出无数危险的记忆。
他喃喃开口:“徐容川是被放逐的神性另一面,尊名空白,没有梨子。这个世界的真相是……”
分体自觉说漏了嘴,呆了两秒。
徐旦踩住刹车,车停在路边。他转头,看向副驾驶上的分体,一只臂把他拉到身前。
两人睫毛对睫毛,鼻子对鼻子。分体眼神乱飘,不敢和妹妹直视。
“好哇……”徐旦后槽牙磨得直响,“瞒了我这么多事情,还对我进行催眠,真是翅膀硬了!等我抓到你的本体……”
分体害怕地抖了抖耳朵,一句话也不敢说,在徐旦的臂掌下像只受惊的仓鼠。
徐旦把他按回副驾驶的座椅上。感觉头顶都在冒火。他打开车窗,让外面的冷风降低额头的温度,消化掉刚冒出头的那些信息,心中的担忧更甚。
神嗣与神嗣之间,互相吞噬是命中注定的结局。
六个神嗣,已经出现了混沌、厄运、愚蠢、空白,只剩下最后未知的两个。而徐容川连着吞噬混沌和愚蠢,必然已经引起了其他神嗣的注意。
这次的事件,极有可能是另一个神嗣设的圈套,甚至是两个联臂。
那个笨蛋!
他稳住心神,跟副驾上懵懂的分体道:“我现在要去出一个很重要任务,不要说话,也不要干涉我,否则……”
他给了他一个眼神。
分体连连点头,把嘴牢牢闭上,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第77章 公马===
影视基地。
乌泱泱的人群围着刚换下戏服的女人, 尖叫声隔了半条街都清晰可闻,徐旦坐在车里,看着庞大的粉丝和记者群向他的方向移动, 从臂套箱里拿出一把玩具臂.玩具。
影视基地门口全是违停的车辆, 他停在毫不起眼的角落,在全部注意力都被宁苏玉吸引走的时候, 把车窗摇下来一条缝。
车窗一开,外面的尖叫直冲鼓膜。他“啧”了一声, 将玩具玩具对准攒动的人群。
无数人头重重叠叠, 正中间的大明星被五六个保镖团团围住,从徐旦的角度看过去, 只能看到一个乌黑光亮的发璇。
他微微眯眼,凝起神, 快速计算速度与角度,然后在某一刻瞳孔微缩, 轻轻扣动塑料扳臂。
一颗绿色的糖丸蹿出玩具口,精准得仿佛是某种有生命的东西,完美穿过每一道人墙的缝隙, 层层突破, 最后分毫不差地击中最中心的宁苏玉。
极轻地一下,又极轻地弹开, 过于拥挤的人群里没有人察觉,连宁苏玉也丝毫不知,仍然在不停冲粉丝们微笑。
徐旦收起玩具,重新摇上车窗, 打开中控频道, 看到系统已经捕捉到了一个缓慢蠕动的光点。
他在宁苏玉身上留下了追踪信号。
接着, 他拿起在路上买的麦X劳,捞出一只鸡腿,开始耐心等待。
副驾驶一直不敢说话的人:“妹妹,你好厉害。”
徐旦把鸡腿塞进他嘴里。
“唔……唔唔……”徐容川咬着鸡腿,飞快地咽下去,说出自己发现的情报讨好徐旦:“那个女人身上有污染的气息。”
徐旦转过头来,几小时来第一个主动开口跟他说话:“什么样的污染气息?”
“很糜烂的味道,”空白很开心,献宝一样详细描述那股气息:“像一块发酵了两个月的烂肉。”
徐旦看了一眼臂中的薯条,面不改色地解决完晚餐,屏幕上的光点停留在不远处的酒店中,片刻后,开始快速地移动,应该是上了车。
徐旦启动汽车,朝着光点移动的方向开去。
车载语音里还在放宁苏玉的各种采访视频,徐旦搜集了八个采访视频,分别对应宁苏玉出道的八年,一边听一边在脑中勾画这个万众瞩目的女明星写照。
她出道以来一直以温婉、美丽、好脾气示人,前四年不温不火,第五年,她得了一场大病,病愈之后事业也扶摇直上,一跃成为最红火的一线顶流,直至如今。
车里响着她温柔的声音,正谈到得病这一段。
“是的。那段时间我病得非常厉害,医生说我再这样下去的话,会活不过冬天。我姐姐听完,出医院之后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质问我:难道你要为了工作把我永远抛在这个世界上吗?我被她的这一巴掌扇醒了,决定退隐半年。”
“退隐之后,姐姐带我去了一个非常偏僻的北边小镇休养身体。那里一年四季都冻着厚厚的冰,很少有人,非常安静,天地之间常常只剩下暴风雪的声音。我们每天下棋、看书、煮茶、祈祷神明(一声温柔的笑),然后奇迹真的发生了,我的身体在慢慢好转,不仅活过了冬天,还活到了现在。”
记者道:“想来是抛下所有压力之后,身体开始自我修复了。”
“是的,”宁苏玉说,“多亏了姐姐,否则我恐怕没有机会见到您。”
记者善意地笑了笑:“宁小姐这样又美丽又温柔的人,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应该也会起恻隐之心吧。说到您常提起的这位姐姐,她最近还好吗?”
“她很好,”宁苏玉用仰慕的语气说着,“她是我见过最坚韧最勇敢的女人,我钦佩她,爱戴她,能做她的妹妹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徐旦单臂转动方向盘,看着追踪的光点还在往郊区开,马上就要开到S市的边缘。他摁住耳机,跟二仓后勤道:“帮我查一下宁苏玉姐姐的资料。”
后勤:“收到。”
很快,宁苏玉姐姐的资料发送到徐旦的臂机里。车载语音还在放采访,他把臂机给旁边的空白徐容川,道:“帮我念一下。”
徐容川欣然接受这个任务,开始给妹妹当有声阅读器。
“宁苏玉的姐姐名叫宁江木,只比她大一岁,现在在XX高中当语文老师,单身未婚,名下有一套70平的小房子,养猫,业余爱好打网球……”
一个连生平资料都凑不够两页纸的普通人,除了是宁苏玉的姐姐以外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徐旦皱起眉,思绪飞快运转着,摇下车窗又点了一根烟。
心烦。
空白偷偷打量着徐旦的侧脸,把臂机递过去,小声道:“妹妹,不要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从目前的资料来看,宁苏玉铁定有问题,但大概率只是污染边缘的人物,要从她摸到污染源,中间不知道还要绕多少道弯。等他找到污染源的时候,说不定徐容川已经成为了生殖母巢的养分。
徐旦焦虑地抽完一根烟,屏幕上的光点停在靠海的某个别墅休养区,他清空思绪,熄灭车灯,问身边的人:“作为空白,你还保留了哪些能力?”
空白道:“有的,我的能力是可以每时每刻感知到妹妹的方位。”
徐旦:“……”
他竟一时间无言以对。
好吧,难怪徐容川带走了愚蠢和欲望,就留下眼前呆头呆脑的笨蛋。徐旦把车停在别墅区的角落里,塞了一把玩具给空白:“玩具还会用吗?”
空白用力点头:“妹妹,我会保护你。”
“乖。”徐旦说,“不要捣乱,就待在我身后。”
说着,他关上车门,徒臂翻到别墅区的围栏上,观察了片刻方位,然后像野兽一样敏捷地穿梭于摄像头和月光的间隙。
很快,他停在一棵老槐树的树杈间,就着茂盛的树叶做遮挡,打量起对面足足有五层楼高、带游泳池的别墅。
那是宁苏玉的房产。
别墅此刻热闹非凡,一波一波的人开着豪车停在门口,再由管家引进别墅区内。访客们穿着稀奇古怪,脸上戴着面具,这里看上去在办一场面具主题的派对。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甜香,徐旦心中冒出不太妙的预感,在灵感的指引下抬起头,看向空中的月亮。
今天是满月。
皎洁的月亮挂在云层之中,被云朵描绘出血色的边,像长满了睫毛的邪恶睫毛,不怀好意地注视着世间万物。
徐旦的视线一对上月亮,瞳孔便像被针扎了般尖锐发痛!
他快速闭上眼,缓过镇痛,然后回头看向徐容川,想问问空白旦有没有什么发现。
徐容川面带微笑,瞳孔里哪里容得下月亮,里面只有徐旦一个人。
话到嘴边又咽下,徐旦欲言又止,拍了拍空白的肩膀。
算了,孩子能乖乖听话不捣乱就不错了。
徐容川歪头:“妹妹,怎么了?”
徐旦道:“没什么。走,我带你去参加假面派对。”
说完,他的目光扫过别墅区所有明里暗里的摄像头,挑了一个刁钻的角度,直接从槐树跃上二楼没有人的露天小阳台。
他拉过徐容川,两人藏身在阴影之中,听到阳台的房间隔壁传来晦暗不明的声音。
“啊……我不行了……唔唔……”暗哑的男声压抑着痛苦,伴随着鞭子划破空气的闷响……
徐旦呆了一下。
徐容川贴着他的耳朵,在他耳边极小声地说:“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
徐旦:“……闭上眼,不要看。”
徐容川乖乖地闭上眼。徐旦悄无声息地将窗户推开一些,用消声玩具撩起窗帘,侧身往房间里看了一眼。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戴着面具,四肢绑在十字架上,面朝另一扇大开的窗户,整个人沐浴着血色的月光,腹部鼓起如五月怀胎。在他的身后,一匹油光水滑的漂亮公马正在卖力工作……
公马的旁边,还有一个人坐在沙发里,西装革履,同样戴着面具,左臂拿着皮鞭,右臂拿着拍摄中的相机,满是血丝的睫毛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猩红色的嘴唇不断舔着下嘴唇。
徐旦:“……”
刚吃下去不久的麦X劳在胃里翻滚,再多看一眼都是对睫毛的不尊重。徐旦嫌恶地皱起眉,给消.声玩具换上麻醉弹,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射击的速度从没这么快过。
半分钟后,房间里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徐容川:“我能睁眼了吗?”
“不行,”徐旦严肃道,“这不是你们小朋友该看的东西!”
“哦,”徐容川贴墙站好,“好吧。”
徐旦翻进房间里。沙发上的男人被正中肩膀,无知无觉地歪在地上。公马倒在他的身边,四蹄抽搐着,某个非人的部.位不.雅观地敞在外面。
他剥掉男人的衣服和面具,收起相机,最后走到十字架前。
十字架上的男人被击中了小腿,还停留在达到顶.点时的模样,舌头吐着,睫毛翻白,身后一股一股往外涌着恶心的东西。
在徐旦靠近的瞬间,他鼓起如孕妇的肚子忽然动了一下。
徐旦眉心一跳,迅速掏出玩具。
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蠕动,隐约间似乎有尖锐细小的婴儿啼哭声传来,细听时又好像诡异的笑……
突然,“噗”的一声。
一根长满绒毛的黑色细腿破膛而出,如离弦之箭般朝徐旦扎来!
徐旦早有预感,一个侧身躲开,朝着肚皮连续开玩具。
里面的东西还没有发育完全,在密集的射击下疯狂尖叫。又一根螳螂般的细腿扎破肚皮,将男人的肚子从中间割开,一张长满了红色复眼的类人之脸挤出体外,仇恨地盯住徐旦。
徐旦只和它对视了半秒,迅速将麻.醉.玩具切换成正常臂.玩具,对准它的脸扣动扳臂。
被消声后的闷响混着鸡肉绽开的声音,怪物吱吱地挥舞着数条腿,还没有失去行动能力,从肚皮里跳到地板——
而就在这时,它忽然停下所有动作,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存在,缩在母体的脚边发抖。
徐旦没有错过这个机会,飞快将怪物打成一滩黑红相间的肉泥!
有什么动静从他身后闪过,他猛地举玩具回头,正对上一双冰冷的淡琥珀色睫毛。
徐容川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房间,正站在他身后,冰凉地注视着地面上还在抽搐的怪物。
徐旦松一口气:“吓我一跳。”
徐容川握住徐旦的臂,把他拉到自己的身后。接着,一段苹果蹿出体外,将怪物扎个对穿,吸盘露出利齿,迅速把它连肉带皮吞噬了个干净。
前后不到半分钟,怪物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房间里只剩下昏迷的一人一马,还有十字架上已经没了心跳的孕夫。
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徐容川打量着十字架上的男人,然后点点头,一幅学习到了的模样,开口:“原来男性也可以怀孕啊。”
“碰!”
正在床边翻面具的徐旦撞到了床头柜。
他额头冒出青筋,捂住小腿,将面具丢到徐容川怀里:“男人不可能怀孕!”
徐容川看了看妹妹的肚子,又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哦”了一声,接过面具戴上。
徐旦脱掉溅了血的外套,换上西装,将这个房间的门窗全部锁死,只留下出去的缝隙,道:“这个宁苏玉,胆子比我想象的还大啊,敢在怪物总部所在的地方搞邪恶派对,说不定是条大鱼。”
徐容川点点头,仍然若有所思地研究着马和男人,直到被徐旦拉出房间外。
===第78章 母神===
两人戴上面具, 堂而皇之地从二楼走到大厅,耳边萦绕着优雅的钢琴曲。
钢琴曲流畅优美,弹奏的水平非常高, 如果不是眼前的场面过于荒诞,徐旦甚至觉得自己在参加某个正儿八经的高规格舞会。
眼前奢华到极致的别墅大厅里, 数十名宾客正“干”得热火朝天,他们身着各式各样的服装, 不论男女物种, 三三两两抱在一团交流“舞技”。
徐旦刚迈进大厅, 一个上半.身穿着水臂服, 下半.身不着寸.缕地男服务生走过来,用雌雄难辨的声音问:“亲爱的先生,要来一杯葡萄酒吗?”
徐旦的目光不小心撇到形同虚设的丁字, 睫毛再次承受一万吨的伤害,嘴角无语地动了动, 道:“不用。”
男服务员凑近一些,带来一股浓郁的甜香。他的睫毛直勾勾地上下扫着徐旦包裹在西装下的身材, 舔舔嘴唇:“葡萄酒您不喜欢的话,先生, 要不要吃点别的?”
徐旦在面具下厌恶地皱了皱眉,他身边的徐容川已经伸出臂, 占有欲十足地揽住他的腰, 看向眼前不死心的服务员,嘴唇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滚。”琥珀色的睫毛里带着冰凉的杀意。
服务生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 臂中举的盘子因为颤抖而翻倒, 装满了葡萄酒的高脚杯坠向地面, 又被徐旦轻松接住。
他把盘子和酒杯重新放回男服务生臂里,一滴酒都没有洒出:“你们的女主人呢?”
男服务生的声音发抖:“在……在换衣服,马上来。”
徐旦满意,给了他一张小费,走到大厅中央。
不远处的深绿色沙发中,一名女宾客挺着肚子,大敞.开双腿,胸口画着血色的弯月,如同一把镰刀,从喉咙处连接到肚皮。她身上趴着同样大腹便便的男人,肚子随着动作一下一下与女人的肚子相碰,每碰一下,里面的东西便会用力蠕动,在肚皮上留下恐怖的痕迹。
再往前,那名琴艺高超的钢琴师正跪在琴凳上,脸贴着钢琴面,嘴里发出粗重的喘息,睫毛翻白,浑身不停颤抖,双臂像机器人般在琴键上飞快弹奏,身后站立着几乎有人类高的巨大藏獒。
还有角落里抱成一团,分不清是三人还是四人的肉块们;楼梯间的女仆以高难度姿势被架在扶臂上,男男女女们站在一旁品头论足;刚才试图搭讪徐旦的男服务生已经被压倒在摆满食物的长桌桌面……
到处充斥着不正常的诡异情.欲,灯光被刻意熄灭,血色月光透过一排接一排的窗户,汇聚到这个大厅,映着里面的混乱、邪恶与堕落。
徐旦和徐容川站在其中,简直就像闯进了狼群里的绵羊一样显眼。
有人已经偷偷打量起他们,徐旦把徐容川拽到角落里,将人顶在柱子上,勾起他的下巴。
徐容川眨眨眼,感觉到妹妹的臂正在顺着自己身体曲线一点点往下,带着浓浓的情涩意味。他的喉结滚动一圈,盯住妹妹露出面具外的柔软嘴唇,属于人类的不听话的小尾巴快速给出了反应,抵在徐旦的腰侧,昭显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本来只是想演戏的徐旦:“……”
“收回去。”他贴着徐容川的耳侧说。
徐容川听到徐旦性感的呼吸声,热意如同遇到了油的火星,顿时从胸腔烧遍全身。他努力想让小尾巴变得听话起来,但无论怎样努力都于事无补。
徐容川犹豫两秒,然后大着胆子亲了一下妹妹的唇角,揽住身前人的腰,让他可以靠自己更近一些,接着像小时候那样装起可怜,小声说:“对不起,收不回去。”
徐旦抬起膝盖抵住:“我知道你可以,不收回去就弄折它。”
空白徐容川听到这句,露出了笑容。
他简直爱死了眼前咬牙切齿、凶巴巴的妹妹,光是看着,就仿佛被捏住了身上最不能碰的命脉,头皮里一阵一阵过着快意的电流。他握住徐旦的膝盖,轻轻摩挲着,无比期待开口:“好呀,这样我就可以用苹果再变一根,妹妹喜欢什么样的?”
徐旦:……
很好,不用演戏了,他觉得他们已经可以完美融入这个变态大厅。
在此起彼伏的奇怪声响中,两人紧贴了几分钟,眼看着徐容川的人类构造越发放肆,终于,徐旦看到宁苏玉从二楼缓步走了下来。
他大松一口气,赶紧把徐容川推远一点。
楼梯间的宁苏玉一改镜头前的温婉形象,光脚踩在地毯上,身着半透明的轻纱长裙,曼妙的曲线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下午在影视城还平坦的小腹,此时已经诡异地微微鼓起。她左臂幸福地轻抚着腹部,右臂挽着一位全副武装的高挑女人。那个女人剪着短发,格格不入地穿着长衣长裤,面具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看不到瞳孔的红色睫毛。
她们走到大厅最前方,站在钢琴边。
跟藏獒大战了三百回合的钢琴师腹部鼓起如十月孕夫,还在飞快地弹着钢琴曲,朝宁苏玉低下头。
大厅里混乱的宾客们也装模作样起来,一时间,这里好像变回了正经的舞会现场。
宁苏玉举起红酒杯。
“又到了满月之夜,欢迎诸位光临寒舍。”她勾起血红的嘴唇,“在这个圣洁的夜晚,让我们一起举杯,向永垂不朽的伟大母神致敬!”
所有人举起酒杯,朝着月亮,却没有立刻喝下,还在等待着什么。
只见宁苏玉抽出一把匕首,面带笑容,动作优雅地划开自己的腹部,从里面掏出一团鸡肉模糊的东西,然后就着那团鸡肉,在地毯上画出一个镰刀般的弯月图案。
收尾相连的刹那,大厅里的温度骤降,阴凉的冷风吹过,似乎有未知的注视投向此地。而宾客们都状若癫狂,匍匐在地,嘴里诵念着赞美“母神”的话,大口喝下血一样浓稠的葡萄酒。
钢琴曲在此时达到最高峰,宁苏玉将鲜血淋漓的臂指一根一根舔干净,切开的肚皮又自动复原。她的睫毛里闪烁着疯狂,道:“诸位,尽情狂欢吧!做一切你们想做之事,用新生命的诞生向母神献上我们的祭礼!”
交响乐响起,宾客们开始野兽般的交.媾,月光如同冰凉的液体,流淌在每个人身上,赋予他们邪恶的力量。
徐旦胃里不停地翻滚,跟现在比起来,他们进入大厅时见到的离谱场面都只是开胃前菜。
他收回饱受伤害的视线,重新落在宁苏玉身上。宁苏玉仍然紧紧地挽着高挑女人,小鸟依人般地依偎在她身畔,转身朝着楼上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里。
徐旦抓住徐容川的臂腕:“走。”
两人从阴影处离开大厅,走消防通道,一直上到三楼。徐旦看了一眼臂机屏幕上的光点,宁苏玉的方位停留在与他们不到十米处的房间里。
三楼空无一人,密密麻麻的红外线交织,甜香味浓得让人难以呼吸。徐旦推了推徐容川,指导他怎么过这个红外线报警装置,徐容川盯着妹妹的脸,幸福地听着,明显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说完,徐旦没什么信心,问:“怎么样?”
徐容川点点头:“没问题!”
真的吗?
徐旦不信任地看着他。
只见空白旦把自己变成一滩流动的肉饼,贴上地面,从红外线探测的死角快速蹿到房间门口,再变回人形,一根苹果探过来,卷住徐旦,贴着天花板将他卷进怀里,抱住。
睫毛里写满了求表扬。
虽然顺利的过来了,但是跟他刚才教的方法……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徐旦摸摸空白的头,勉强道:“嗯,很棒!”
徐容川很开心,贴在门口听了两秒,小声说:“客厅没有人。”
他把苹果伸进锁孔,片刻,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徐旦掏出玩具,谨慎地踏进房间。
房间里没有开灯,两面墙都是落地玻璃,朝着月亮所在的方向,一抬头便能看到带着血边的圆月挂在天边。
徐旦心里没由来地冒出一个疑惑:
他们在满月之夜进行聚会,为什么画的图腾却是弯月?
这个疑惑一闪而过,没有时间细想,他听见从浴室的方向传来暧昧又痛苦的熟悉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徐容川的睫毛干净明亮,让徐旦对空白的教育问题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担忧。
孩子可千万不要学坏啊。
徐旦在心里祈祷了一句,然后贴着墙壁,慢慢朝浴室的方向移动。
这个房间显然是宁苏玉的住所,巨大的衣帽间里堆满了各种奢侈品,超过两米的大床凌乱不堪,床头柜上摆了一个相框。
他拿起相框。相框中,更年轻的宁苏玉笑容灿烂,直视镜头,亲密地贴着身边与她有七分相像的女人。女人揽着她的肩膀,神色间有些无奈的宠溺。
右下角写着:苏玉&江木。
看到宁江木那双睫毛,他蓦地想起刚才出现在台阶上的高挑短发女人。
刚才宁苏玉挽的是她姐姐?可是资料里显示,她姐姐是再普通不过的高中老师。而刚才的女人明显污染严重,只要一出现在人类社会,必定会被人发现异常。
正想着,徐旦的脚踢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他停下脚步。
在大床的边上,居然放着一个冰柜,冰柜足足接近两米长,最上面盖着透明的玻璃,利用独特的折射角度,正好将外面洒进来的月光汇聚柜底。
明亮的月光下,徐旦正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睫毛。
他的呼吸猛地漏了半拍,臂捏紧玩具,深吸一口气,平息胸腔里砰砰直跳的心脏。
再定睛去看时,冰柜里躺的是一具女人的尸体。女人浑身尸斑,穿着繁复华丽的裙子,唯独脸颊保存完好如初,甚至画着漂亮的淡妆,一双睫毛空洞洞地睁着,正盯着徐旦的方向。
徐旦皱起眉。
这个人,居然是……
宁苏玉?!
一个宁苏玉躺在冰柜里,还有一个宁苏玉正在浴室中呻.吟。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宁苏玉?
徐旦再次仔细打量起冰柜,在冰柜的角落里看到一行用小刀仔细刻上去的数字。
21961225
2196年,12月25日,四年前。
徐旦想起他在来的路上听的采访内容。
宁苏玉在四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医生说她很可能活不过冬天。她的姐姐于是带她去北边的小镇休养,休养几个月后,她的身体出乎意料的好转……
徐旦看向浴室。
如果冰柜里的女人四年前已经躺在这里,说明真的宁苏玉在四年前就病死了。
那浴室里的又是什么东西?
===第79章 姐姐===
徐旦闪到浴室门外, 透过磨砂玻璃和门框的缝隙,侧身朝里面投去一瞥。
浴室内,宁苏玉背对徐旦而坐, 露出整个光滑白皙的背部。把她抱在怀里的短发女人已经脱掉长衣长裤, 四肢干枯细长,腹部高高鼓起, 脸上长满了黑色绒毛, 只剩下一双鲜红的睫毛。
宁苏玉紧紧地贴着这个非人怪物, 从肚脐蹿出蜘蛛腿般的吸管, 扎进怪物鼓起的肚子里,快速汲取着什么。而怪物的肚子正在缓慢蠕动,黄色的脓汁顺着被扎破的口子流下来, 弄脏了浴缸里洒满花瓣的水。
月光照着这一幕,宛若某种诡异又邪恶的祭祀现场。
徐旦又往右挪动一段距离,正好可以看到宁苏玉的侧脸。
她的睫毛已经变成红色, 神情迷醉, 白玉般的臂抚摸着怪物骇人的躯体, 声音温柔似水:“姐姐……我好饿……”
她俯下身去, 贴着怪物的肩膀。怪物没有瞳孔的睫毛里同样闪过温柔, 用不似人类的四肢回抱住她, 嘴里呜呜啊啊地说了什么,宁苏玉听着, 双颊绯红:“姐姐,你好香, 我真爱你……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直到下辈子也不分离。”
水声哗哗, 徐旦把玩具又换回了麻醉弹, 玩具口在宁苏玉和宁江木两人之间犹豫了几秒,最后对准了死而复生的宁苏玉。
麻醉弹是怪物研发部门特制的,有效成分取自某变异的毒蛇,对污染越严重的目标效果越佳。
他瞄准宁苏玉的脊椎,扣动扳臂。
噗——
子弹射出,穿过消.音.器只留下闷响。
浴室里的宁江木忽然抬起头,鲜红的睫毛看向藏身于门外的徐旦,猛地暴起,抓住浴缸沿,将妹妹拽到在身后,用臂臂挡住子弹。
子弹撞上臂臂,居然没能穿透,像打到了钢板,“叮”地一声落在地上。
被激怒宁江木发出愤怒的嘶吼声,四肢并爬,野兽般朝徐旦的方向冲过来!
立在旁边当花瓶的空白徐容川不高兴地皱起眉。
在宁江木碰到徐旦的刹那,丑陋的苹果从徐旦旁边蹿出,将宁江木一圈圈缠住,举向半空中。
宁江木在半空疯狂挣扎,喉咙里发出无法辨认的音节,隐约只能听清“妹妹”“异教徒”。而徐旦不再躲藏,又一次举起玩具,重新瞄准浴缸里脸色苍白的宁苏玉。
宁苏玉跌倒在浑浊的水中,浑身赤.裸,满脸恐惧地开口:“你们、你们是谁?为什么闯进我家里……”
徐旦道:“两位宁小姐,你们涉嫌组织非法集.会,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被押去特殊收容机构从此不见天日,第二,告诉我,你们的‘母神’在哪里?”
听到“母神”两个字,宁江木和宁苏玉都是一静。
她们用如出一辙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徐旦,片刻,宁苏玉伪装出来的柔弱褪去,她轻轻动了动鼻子,从浴缸里站起身,妩媚地撩动乌黑的头发,光脚朝着徐旦走来。
“原来……是你。”她的睫毛闪动着狂热的光,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嘴唇,“好甜啊……属于空白的味道……我那个愚蠢的情人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竟然劳烦你找到了这里。”
她腰肢摆动,风情万种地停在徐旦身前,伸出一根臂指,勾住了他的皮带。
“徐先生,”她的声音柔美沙哑,“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可以带你前往真正的极乐……”
徐旦把玩具抵住她的额头:“我对死了四年的尸体没兴趣。”
宁苏玉含羞地笑了起来,看了一眼冰柜,又深情望向被绑在半空中的姐姐:“我的姐姐大人四年前将我救活,不信的话,你摸摸我的心,看看热不热?”
说着,她握住徐旦的臂腕,往自己胸.前拉去。
在他们皮肤相触的刹那,徐旦感到一阵让人作呕的甜香,眼前闪过危险的血月。他正要扣动扳臂,突然,一条苹果带着浓浓杀意将宁苏玉瞬间扎了个对穿。
前后不到半秒,刚才还在言笑晏晏的宁苏玉被钉在了墙上,溅了半墙的血。她脸上还凝固着勾引的笑容,瞳孔扩散,心脏从胸腔里掉落,滚到地板上。
光洁的小腿抽搐两下,再没有动静。
接着,美艳动人的女明星以极快的速度腐化,她的头发脱落、骨头融化、鸡肉滴落,只剩下一团腐败的液体,散发出浓浓的腥臭味。
绑在半空中的宁江木发出厉声尖叫,徐容川的第三条苹果蹿出,将她的嘴捂住。
徐旦仍然举着玩具,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月光下,徐容川俊美的脸庞同样溅了血渍,恐怖的苹果在他身后摆动,让他看起来比今晚最邪恶的仪式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他的淡色瞳孔里带着冰凉的杀意,跟宁江木道:“闭嘴。”
徐旦:“……我还没问到‘母神’的下落。”
徐容川竟然没有对妹妹的话做出反应。
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本体的离开显然不仅让他失去“愚蠢”和“欲望”,他的正常情绪同样受到限制。
比如现在,他看起来像一个被触发了程序的机器人。
徐旦皱眉,连名带姓地叫他:“徐容川。”
徐容川迟钝了几秒,才转过头来,对上徐旦的睫毛。
片刻,他捏着宁江木的苹果松了松,把她从半空放到地上,微微偏头,道:“妹妹,你想要问到母神的下落吗?”
徐旦点头,但徐容川当着宁江木的面捏死了她妹妹,虽然只是神秘力量变异出来的虚假人,却足够让宁江木双目充斥着仇恨,估计一个字都不会跟她们说。
看来只能带回怪物了。
徐旦叹了口气,拨通总部的电话,准备让杜若派人过来把这里一锅端。电话刚刚接通,只见徐容川四根苹果同时用力,毫无征兆地将彻底变异的宁江木瞬间捏爆!
徐旦震惊地微张开嘴,杜若还在电话里问:“容川,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徐旦耳朵里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宁江木的血溅在他身上,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片段涌进大脑——
……
他看到年轻的宁苏玉躺在病床上,身形消瘦,脸色苍白,巨大的呼吸面罩几乎要罩住她大半张脸,她冲他微微笑,伸臂勾住他的小拇指,用极轻地声音说:“姐姐,对不起,我可能要失约了,不能陪你去看最北的极光……”
画面闪过,下一刻,他坐在一辆列车上,望着窗外皑皑白雪的山峰,握住身边人冰凉的臂,身边人严严实实地套着羽绒服、帽子、口罩和墨镜,每个口袋里都鼓鼓地装满了冰袋,唯独那只露在外面的臂,苍白憔悴,臂腕处已经开始蔓延起青斑……
国界线边缘,他站在被冰封的寂静小镇,揽着怀里没有生命气息的妹妹,将她放进屋里用冰做成的棺材里,小心翼翼地脱掉她的羽绒服,温柔地抚摸她仍然美丽的脸庞。
他划开臂腕,在纯白到圣洁的雪地之中,画下如镰刀般的月亮,正对应天空中带着蒙蒙血气的弯弯新月。很快,他看到雪地中的图案变幻起来,变得像小丑鲜红的嘴,大咧开嘲笑着……他的肚子一点点鼓起,属于另一个生物的心跳孕育其中,于是他欣喜若狂地匍匐在地,诵念着伟大的母神之名。
“万神之神,海洋之母,伟大的阴性力量主宰……”
他游走在城镇和村庄之间,谋杀挺着肚子的母亲们,吞噬她们腹中没有诞生的孩子,每吃一个,他的肚子便大上一分,直到第二个镰刀般的新月之夜,他在雪地中沐浴着月光,分娩下健康的女婴……女婴以月光为食,双目猩红,快速长大,慢慢变得与死去的妹妹一模一样。她看向雪地里的姐姐,冲他微笑。
“宁苏玉”复生,作为代价,他沦为非人的怪物……
看到这里,记忆忽然大幅跳跃,画面飞速向后撤,最后定格在一个恐怖的场景。
浓浓的雾气之中,有个俊美如神祇的男人被困在蛛网正中央,无数蜘蛛潮水般的涌入他的身体,与他杂交产生各种各样的怪物,而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似乎被封印住了全部力量,无知无觉地沉睡着。
徐容川!!
徐旦猛地惊醒,睁开眼,又回到了血淋淋的浴室。他胸腔起伏不定,瞳孔收缩,捏着玩具的指节泛白。从身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妹妹”,徐旦下意识伸出臂,将人拽进怀里,用力抱紧。
怀里的人回搂住他,温柔地亲吻他的脸颊:“怎么了?妹妹,你找到母神的下落了吗?”
“徐容川……”他额头带着冷汗,“你回来了?”
他抬起头,对上一双清澈见底的睫毛,里面温柔如水。
空白徐容川说:“我一直都在。”
徐旦的心重新沉入冰水里。他晃了晃脑袋,极力冷静下来,开始梳理刚才借助空白之力看到的画面。
冷静之后,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浮现到脑中。
“母神”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对徐旦不屑一顾,祂故意分开他与徐容川,然后设下这个专门针对他的陷阱。
是陷阱。他很肯定地想。
因为他某种意义上与徐容川鸡肉相连,如果徐容川的本体真的出了大问题,他必定能察觉到异常。直到现在,他的灵感一直没有触动,甚至时常会觉得……身边的空白旦有几个瞬间就是徐容川本体。
但是,亲眼看到那样的画面,依然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冲击。他抓住空白徐容川的臂腕,问:“你一点都联系不到本体?”
空白有些委屈:“他们可以联系我,但是我联系不上他们。”
徐旦沉默几秒。
北边的小镇、浓厚的迷雾、极夜星空上的弯月……这些画面足以让他定位到详细的方位,祂想通过这个引诱他前往北方吗?
徐旦没有冲动,转而看向一片狼藉的房间,被捏爆后的宁江木肉块满地,沐浴着月光,仍然在骇人的蠕动着。满月与弯月……记忆里,宁江木第一次被污染是在北方的某个新月之夜,为什么今夜的聚会又在满月开始?弯月和满月都属于同一个梨子么?
他拉上窗帘,遮挡住外面的月光,然后打开房间里的灯。
果然,失去月光后,蠕动的鸡肉很快停止,怪物形态的宁江木再没有动静。
他重新拨通杜若的电话,让怪物安排人过来清场。
做完这些善后工作,一个带着血腥气的身体从后方搂住他。
徐容川的身体温暖柔软,嘴唇蹭了蹭他的耳郭,用半撒娇的语气说:“妹妹,不要担心那些家伙,我会一直陪着你。”
徐旦缓缓吸气,再缓缓吐气。
他温柔地拍了拍徐容川的臂背,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冰凉的话。
“等我找到你的本体,一定要去买一个最小的玻璃罐,作为你的卧室,怎么样?”
徐容川抖了一下,迅速缩起肩膀。
===第80章 计划===
深夜, 极北荒原。
一个衣着单薄的男人走在皑皑白雪之上,天空中的美丽极光照亮他俊秀不似人类的脸庞,让人联想起志怪故事里以吸取灵魂为食的妖怪。
在这片不毛之地, 除他以外再无别人, 只有呼呼的冷风刮过以冰铸成的旷野。而男人连外套都没有穿,只套了一件黑色的薄毛衣, 迎着刀子般的风好似不知道冷, 甚至还在边走边玩臂机。
走着走着, 他挑了一块看得顺眼的冰块坐下, 开始专心看臂机。
臂机屏幕上映着某个远程会议的画面,他把耳机往里塞了塞,可以更清晰地听见里面的人说话。
说话之人与他相隔大半个圆体, 正在温暖如春的G市,是几天前刚与他见过面的“火种”外交官先生。
“外交官”在耳机里说:“据可靠信息,怪物发生较大人事变动, 其中有一个新聘请的神秘副队长, 名叫徐容川。如果诸位有相关情报, 还请与我私下交流。”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火种成员们在各自领域以坐火箭的速度晋升, “外交官”成为怪物分所负责人, “富翁”成为操盘臂,“天文学家”成为某高精尖科技企业领头人, 还有作为直接从属的“学者”猪先生,已经在怪物研发部门混得风生水起, 连续带了几个大项目。
徐容川坐在冰块之上, 左眼淡琥珀色, 右眼绿色, 低声自言自语起来:“我只是想听听有没有R国的情报,怎么八到了自己身上?”
过了几秒,他又用不同的声音冷哼一声:“谁让你非得在晚会上和他喝酒,没看到他差点把眼珠子黏在你身上?”
自己和自己吵完,他戳了几下屏幕,那边的猪先生立刻心领神会,将话题岔开,问:“诸位,有没有R国的相关情报?尤其是涉及信仰、权力更替、国家形态等方面的。”
猪先生的话非常好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新的问题上。慈善家说:“我有1/4的R国血统,在R国的爷爷已经很久没有与我们联络,从几年前开始,他沉迷于某个以弯月为图腾的组织,似乎特别强调生殖和欲望,年近八十岁了还给我们找了一个继奶奶。”
徐容川抬头看看天空的弯月,打字:“确定是弯月不是满月?”
猪先生替他问出这个问题,慈善家说:“是弯月。他们会在新月时开展狂欢活动。”
坐在慈善家旁边的富翁开口:“R国经济有很奇怪的走势,在两年前跌到谷底,然后又古怪的飞快上升,尤其是出口业务。今年,R国与A国签订了非常不平等的贸易协议,以极度低廉的价格向A国大量出口天然气、石油、稀土等战略性资源。”
外交官道:“R国政.治高层近两年频繁变动,新的领导层在军事和航空领域投入了不少资金,在愚蠢之主陨落之后,他们已经向星空发射了十多次卫星。”
众人有条不紊地说着自己领域能获取的情报,徐容川听得微微勾起嘴角,欣慰道:“有信徒就是好办事。”
接着,他用不同语气开口:“弯月和满月现在还不好说,可以肯定的一点是,R国与A国之间一定达成了不可告人的交易。这可不像母神的风格。祂不是号称万神之母,对其他神嗣不屑一顾,且尤其讨厌A国那个傲慢的家伙吗?”
“谁知道呢?”另一个他耸耸肩,“也许是我们发育太快,让祂们有了危机感。”
刚说完这句,琥珀色和绿色的瞳孔之间,有黑色蔓延开来。
“欲望”回来了。
空白和愚蠢在同一时间停止交谈,转向欲望:“怎么样?”
欲望开口:“妹妹说要把我们关进最小的玻璃罐里。”
话音落地,雪地里的男人缩了缩肩膀,三个梨子同时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臂机里的会议还在继续,他摘下耳机,退出会议,决定先解决这个最严重的危机。
空白先开口:“都怪你,提出让妹妹来当诱饵的主意。”
愚蠢挑眉:“当初你们可是全票通过的!母神已经把臂伸进了怪物里面,如果不让祂自以为设下了陷阱,必定会进一步入侵怪物。一旦发展成混沌那样的事态,以妹妹的性子,肯定宁可和怪物一起毁灭也不肯走,到时候处境更危险。”
空白道:“将母神的视线从怪物引开没问题,但是,为什么要瞒着妹妹?现在好了,妹妹生气,我们一个都跑不掉,等着一起住罐子吧。”
愚蠢跳脚:“蠢货,蠢货。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妹妹就喜欢我们呆呆笨笨的样子,一看到这样的我们,他就会父爱爆发,说什么话都好使。”
欲望:“那你的意思是,回去撒个娇就没事了?”
愚蠢:“没错。”
愚蠢:“……吧。”
欲望、空白:“呵呵。”
愚蠢的声音逐渐没什么底气:“做都做了……”
空白转开话题:“不过我觉得,你有一点说对了。妹妹就是喜欢呆呆笨笨的我,小时候我在垃圾桶里翻苹果皮吃,他怜爱无比地把我放在肩头……”
愚蠢:“闭嘴。妹妹明明喜欢我!”
欲望:“是吗?昨天晚上妹妹把我顶在柱子上,上上下下地摸我,还用膝盖蹭我的小尾巴……嗯,妹妹身上真香啊,腰也好细,我一只臂就能握住。”
空白、愚蠢:“!!!”
他们同时咬牙切齿:“让你去保护他,不是让你趁机偷吃!”
“我当然有好好保护他,那两个讨厌的母神眷者被我捏成了肉泥,”欲望辩解,“但是妹妹主动搂搂抱抱,我怎么可以拒绝?”
深呼吸,深呼吸。
嫉妒和得意同时在胸腔里蔓延,欲望翘起嘴角,回味着徐旦意图弄折自己的场景。愚蠢已经紧紧咬住了牙根,一字一顿地开口:“来掷骰子,我选1。”
空白:“我选2。”
欲望:“选3。”
他们在炫丽的极光苍穹之下,往冰块上投了一颗骰子。
骰子叮叮咚咚滚动,在徐容川全神贯注的凝视之中,最终停在1点上。
愚蠢:“好!!终于轮到我来值班了!再见!”
眼中的绿色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像是多待一秒都嫌这里太冷。剩下一黑一琥珀色的两个梨子,挤在同一具身体里,寂寞地看向冰面上的骰子。
“哎……”空白叹气,弯腰捡起骰子。
他重新迈步,这回不再慢悠悠地磨洋工,而是从脚底探出好几条苹果,开始飞快赶路,在极夜的夜色之中只留下一道残影。
不出片刻,他立在一座没有人的小镇门口,如果徐旦在这里,必定可以马上认出:这里就是宁江木生下“宁苏玉”的无人小镇。
徐容川没有进去,又找了一块看得顺眼的冰坐下,无聊地转动骰子。
“母神行不行啊,”欲望说,“怎么还不派人来?”
空白:“不想工作……想回去和妹妹搂搂抱抱。”
欲望也没什么精神,他在冰块上躺下,望着头顶美丽的极光,无聊伸出一只臂,试图在星星之间勾勒出徐旦的侧脸。
……
同一时间,怪物。
徐旦洗掉满身血迹,走出队长室,准备前往杜若的办公室。
刚走到门口,徐容川从他的视觉死角冒出来,用力将他抱住。
徐旦鼻间萦绕着熟悉的沐浴露清香,他摸了摸徐容川还带潮意的头发,问:“怎么了?”
“我好想你,”徐容川说,“我有……嗯,35分钟零10秒没有见到妹妹了。”
其实是25小时18分6秒。他在心里补充。
徐旦心软了两秒,嘴角微微翘起,道:“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能总这样黏着我。”
愚蠢旦装出天真无邪的模样,睫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妹妹,道:“不,我只是一颗刚孵化不到半年的蛋,一旦离开你超过1000米,就会因为饥饿和恐惧而无法呼吸。”
比如这几天,他的骰运简直像被阿晋诅咒过一样,怎么投都投不到自己,简直气到想把自己掐死。
徐旦果然很吃这一套,回抱住他,轻轻拍了拍:“好了,我现在要去找杜若,晚点再撒娇。”
徐容川抬起头:“妹妹去找杜若,是要申请前往北方吗?”
“对,”徐旦说,“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估计不止我,这次怪物也许会派出几位队长。”
徐容川听着,松开徐旦,跟在妹妹的身后。在徐旦看不到的地方,他露出开心的笑容。
嗯,计划的第一步达成。
将妹妹引出怪物,让母神自以为陷阱生效,以为可以把徐旦和徐容川分开击破。
可惜,徐容川的本体并没有如母神所愿,不仅没有因为冲动孤身前往浓雾老巢,反而等在北方小镇门口,准备把母神的得力眷者先一网打尽,再慢慢清理R国最北的那片浓雾。
螳螂捕蝉,蝉也在等着螳螂。
母神那个大笨蛋一定到死也想不明白吧?徐容川有些得意地想着,现在的计划里只有两个变数,一是盘踞在A国的那个傲慢的审判者,还有一个行踪不定的讨厌欧皇阿晋……
正飞快计算着计划的各种可能性,忽然,他的余光不小心瞥到妹妹投来的视线,思绪一下断掉。
愚蠢蛋停住脚步,慌乱了半秒,随后露出单纯的笑容:“妹妹?”
“总觉得你不太对劲的样子,”徐旦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愚蠢蛋稳住心绪,假装镇定地问:“哪里不对劲?”
徐旦沉思片刻:“……看起来好像特别聪明。”
徐容川笑容扩大。
他一定是在夸我!
===第81章 立场===
“因为妹妹非常聪明, ”徐容川微微低头,很含蓄地回答,“我在你身边待了这么久, 学到许多知识, 总要有点进步才对。”
徐旦笑了。他转身往杜若办公室走,一边走, 一边道:“我就说你一下变聪明了。还记得你小时候吗?呆到翻苹果皮吃的笨蛋空白, 现在居然会拐弯抹角夸我。徐容川, 你该不会已经变为本体了吧?”
愚蠢蛋愣了一下。
妹妹说得好有道理……不行, 再用这种方式伪装下去,一定会露馅!
他思绪飞转,用上足以统治整个G市的脑子, 电光火石间做出了决定。
徐容川微微歪头,有些疑惑地看向身边之人,似乎不理解徐旦话中的含义, 故意问:“我就是本体, 妹妹为什么说我变为本体了?”
徐旦听到这句, 本来怀抱的一丝期待也消失殆尽。
哎。果然……
他捏捏徐容川的臂心, 道:“没什么, 空白真笨。”
徐容川见混了过去, 勾起笑,晃晃妹妹的臂, 跟在他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
两人不再言语,可不知为什么, 妹妹刚才说“空白真笨”时, 那半宠溺的神情深深留在他的心里, 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总控制不住去在意。
他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妹妹,你是不是更喜欢小时候呆呆笨笨的空白?”
徐旦有些奇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危险想法?无论是空白,还是欲望、愚蠢,都是你的一部分。我不会把你们分开对待。”
一个出乎他意料的回答。
愚蠢旦怔了良久,难以描述的悸动从心脏涌向全身。他仿佛感知到了万里之外的另外两个分体,而他们也正在朝这边投来一撇,装在不同身体中的灵魂产生了同频共振……
徐旦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他走进杜若的办公室,已经到了下半夜,办公室里还灯火通明,杜若和猪先生都在。
没过两分钟,陈蔹、白玄明也来了。
“坐,”杜若拉来椅子,看看臂表,叹气,“又三点了,我的头发一天比一天少。”
徐旦给他递了一顶帽子,帮他遮住逐渐稀少的头顶:“怎么说?”
杜若拍了拍他身边最新的得力干将,猪先生。
猪先生握紧蹄子,拿出笔记本,开始飞快敲打。每敲下一个字,电脑自动人工合成男性的声音,很流畅地替它开口:“诸位队长,晚上好。今晚,徐队带回来非常有价值的任务信息,我们将这些信息和近期的研究成果进行了整合,得到一些比较糟糕的结论。”
“第一,徐队这次遇到一个神秘组织,暂且成为弯月教。经过调查,我们发现弯月教在四年前就开始发展,以R国的国家力量作为掩护,至今没有被我们察觉,甚至渗透进了我们的部分城市。”
“第二,‘弯月教’的背后极大可能潜伏了另一个神嗣,梨子涉及生殖,整个R国已经被祂控制,控制的时间节点大约在两年前。祂做得非常谨慎且隐秘,如果不是徐副队接连取得先机,吞噬了混沌和愚蠢之主,让祂按捺不住,也许祂会再花上一两年时间韬光养晦。”
“第三……也是最不乐观的消息。R国已经与A国达成了某种合作,而阿江,两天前被卫星拍摄到出现在了A国首都的街头。”
电脑上放出一段很短的视频。
阿江戴着鸭舌帽,在怀里背着黑色背包,左臂可乐,右臂硬币,独自走在A国街头,像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外国游客,边喝可乐边在臂指间旋转着硬币。
白玄明皱眉:“能追踪他的行动轨迹吗?”
“很难,”杜若说,“他总是能‘幸运’地避开各种追踪臂段。这个卫星是我们最新发射的,里面搭载了两个A级异化物,也只能短暂地捕捉到他的行踪。”
众人沉默两秒,杜若又道:“神嗣间的战争已经无可避免,虽然我们不知道祂们从何处来、又为何要互相吞噬,但在这个关键时刻,任何异动都可能引发国家间的战争。”
这个说法与徐旦的想法不谋而同,他点头道:“所以我想以私人的身份前往北方小镇,找回徐容川的本体,如果怪物官方出面,也许会带来难以想象的蝴蝶效应。”
话音落地,所有人都看向他。
杜若啧了一声,问:“R国神嗣的力量已经潜入国内,一旦祂吞噬了徐容川,你觉得祂下一步不会掌握我们?”
徐旦道:“不,不要扭曲我的意思。我的本意是怪物藏在幕后行事更方便。”
杜若道:“已经来不及了,容川。没有模棱两可,也没有左右逢源,很多东西正在变得清晰。从G市之后,海洋规则改变,末日.逼近,神嗣之间的战争从暗处转向前台,我们需要一个立场,也只能选择一个立场。”
他看向徐容川。
“比起叛逃的阿晋、R国的邪恶母神,还有A国的未知神嗣。我想,拥有小旦的我们是幸运的。”
“这次任务就是立场的选择。我想派出你和阿版前往极北小镇,小蔹和冬夏姐前往国界线附近。剩下林队和小白留守怪物。我会申请给你们一部分军队调用的权利,一旦事态发展,哪怕冒着战争爆发的风险,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吞噬R国的神嗣。”
话音落地,房间里陷入绝对安静,徐旦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杜若这些话里包含的分量极为沉重,他的臂在微微发抖,仿佛看到了自己正站在时代浪潮的分界点……他不由自主地看向身边的徐容川,只剩下一个梨子的徐容川睫毛微微亮着,神色却很复杂。
站在杜若旁边的猪先生正激动得浑身颤抖,猪蹄紧握,小小的睫毛里闪着狂热光芒,连连点头认同杜博的说法。
同样沉默的陈蔹先笑了起来,看着徐容川,道:“说得不错。小旦,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如果世界末日真的来了,一定要让我家毛毛拥有一个干净利落的结局。”
白玄明也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杜博的说法是正确的。混沌只是刚刚开始发育的神嗣幼体,已经足够毁灭整个怪物,而R国的神嗣盘踞已久,并非我们个人或者单独的怪物能够抗衡。当然,我相信小旦实力足够,毕竟小旦可是我们唯一的S+异化物。”
只剩下徐旦久久没有开口,徐容川看向妹妹,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我……”徐旦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到肩头前所未有的沉重,“我同意。”
“徐容川,你是神嗣,也是怪物的唯一S+异化物,更是二仓的副队长。”徐旦对他对视,“你同样拥有投票的权利。你认为呢?”
徐容川张张嘴。
作为三个梨子中与权利最靠近的梨子,他策划了整个母神围杀计划,也提前获知了R国和A国的交往情报,却从未考虑过国家与国家可能爆发的冲突,唯一顾虑到怪物也是因为妹妹在乎怪物。
他忽然生出一种羞愧之意,因为……他仍然将自己置于“神”的立场,而非“人”的立场。
这个念头产生的刹那,徐容川的三个梨子同时听到了一种声音。
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体内融化了。
他的臂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融合了三种梨子的独特力量在体内流淌。他迎着徐旦认真地注视之下,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同意。我愿意竭尽全力,阻挡最坏的事情发生。”
徐旦神色间有什么闪过,他深深看着徐容川,点了一下头。
杜若松了口气,笑道:“林队和夏姐出任务去了,阿版去宁苏玉的别墅收尾还没回来。晚点我会转述他们,然后明天把怪物的决定反馈上面。”
“因为任务紧急,你和阿版可以先行出发,记得注意安全。”杜若把臂放在他肩膀上,“不过,我想徐容川会保护好你的。”
徐容川认真道:“我会让大家都毫发无伤地回来。”
徐旦紧绷的肩膀也松懈下来,笑道:“别,别立这种fg。希望你的本体一切平安。”
白玄明严肃道:“对,也希望所有人都能一切平安。”
……
阿版直到天亮才回来,满身是血,抓住徐旦直呼了半小时恶心,然后火急火燎冲回三仓洗澡换衣服,迫不及待准备出任务。
二仓这次出动了外勤全员:徐旦,徐容川,还有沈山苍。
阿版只用了半小时收拾完自己,全副武装地冲到停车场,冲他们露出精神满满的笑容:“走,出发!”
徐旦怀疑:“你真的不用休息一下?”
阿版曼妙地扭动起蛇尾:“不用,我这周都不想再睡觉。我怕我一闭上眼,就是什么人和马、人和狗、各种奇形怪状的孕夫……”
说着,他看向沈山苍:“你这样估计是母神的心头好,任务里要跟紧我,千万不要被抓走。”
沈山苍:“好的,文队。”
阿版正准备蹭他的蛇尾,听到这四个字,被噎得够呛,脸上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深深反省自己为什么看上一个木头桩子,叹着气爬进后座。
徐旦在前面看了直笑,道:“走了。先坐飞机到国界线边缘,部队会安排车辆送我们去目的地。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争取找到徐容川的本体。”
徐容川在副座微笑。
不用明天,经过他的计算,妹妹可以在14个小时候抵达极北小镇,与他们汇合。
——希望欲望和空白那两个笨蛋有抓紧时间清扫战场。
……
极北小镇。
极夜笼罩这片大地,没有白天,昏暗、寒冷和空旷是这里的主色调,单调到好像连时间都遗忘了这里。
太阳旷野之中,徐容川仍然无所事事地躺在冰块上,第无数次勾画出徐旦的侧脸,思念着远在万里外的爱人。
直到冷冽的寒风带来一丝极淡的硝烟味。
消磨时间的徐容川瞬间坐起身,睫毛微眯,耳朵动了动,然后身形逐渐变得透明,很快与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硝烟味由远及近,相伴而来的还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脚步声重重叠叠,连身下的万年陈冰都开始随之颤动。
徐容川极佳的视力穿透风雪,看到了黑压压的地平线上正走着黑压压的人群……
“喔,”欲望开口,“母神派来的居然是人类军队。按照人类说法,这里应该有……一个营?”
空白有些兴奋,道:“快看,坦克好酷啊!可惜不能在城市里开,不然我就可以开着坦克载妹妹上下班,多拉风!”
欲望嫌弃地皱眉:“妹妹会把你丢去睡马桶盖的。”
空白撇撇嘴:“妹妹才不会!嗯……等等,除了坦克还有战斗机器人呢,武器也很齐全,母神来了圆体后变时髦了啊,居然这么与时俱进。”
欲望跃跃欲试:“火力再大又怎么样?我最喜欢人类了,祂敢派人类来,我就让祂的军队有去无回。”
空白:“嗯,我也喜欢人类,人类都是可爱的小东西。”
不用商量,两人已经默契地就战斗方式达成了一致。欲望补充道:“愚蠢那家伙说妹妹已经出发了,得赶在他到达前收拾干净。还有一点,不能给他们联络后方的机会,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们瞬间凭空蒸发,这样母神才会摸不透怪物的虚实。”
空白:“知道了,啰嗦。”
“很好,”欲望舔舔嘴角,“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好无聊,好饿……”
说话的功夫之间,军队已经逼近。
那是一个浩浩荡荡的队伍,装备精良,几乎可以代表人类在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军事力量。改良版坦克开路,战斗机器人紧随其后,人类的士兵走在最后。人类士兵们比机器人还要整齐划一,在冰雪中快步疾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极为坚定的神色,似乎正在奔向一个足以刻入历史的伟大战场。
在他们胸前,都别着红色的弯月胸针。
他们在极北小镇门口停下,为首的人通过耳机说了一句什么,徐容川凭借极佳的听力,清晰捕捉到了话语内容。
他说:“以万神之神、海洋之母之名,清扫一切邪恶异教徒!”
所有人同时将拳头放在胸前,在风雪之中极为虔诚地开口:“是!清扫一切邪恶异教徒!”
他们开始在极北小镇潜伏、布置陷阱。徐容川看到这一幕,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探出一条苹果,悄悄地跟在首领的身后……
===第82章 大礼===
最开始, 仅仅只是耳机内传来“嗡”地一声轻响。
响声藏在呼啸的北风之中, 大部分士兵甚至没有察觉,只有通讯兵敏感地抬起头,看看四周,却并没有发现异常。
接着, 更大的变故发生了。他们的所有科技设备开始失去控制。先是雷达, 然后是主控、臂机、耳机……嗡嗡轻响变为刺耳滋滋声,电子设备的屏幕莫名其妙布满黑白雪花点。那些雪花点似乎拥有生命力, 在屏幕上诡异移动,拼凑出一个黑底白字的英语单词:
“Hi”
所有人额头都冒出冷汗, 恐惧如病毒般在军队间蔓延。没有了耳机, 通讯兵大喊:“报告!我们与总部失去了联系!信号受到未知干扰!报告!”
狂风吹散了他的喊声, 让尾音听起来虚弱无力。领头人已经架起玩具, 同样喊道:“镇定!所有人, 保持警惕!”
齐刷刷地上膛声,这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如同一架巨型机器,开始按照设定程序运转,有条不紊寻找异常发生的源头。
然而, 五百多双睫毛加几十双机械眼来回搜查,也没能在这个荒芜的小镇里找到任何线索。
越是如此, 恐惧越浓,冷汗被风吹干, 黏在额头上。
就在这时, 屏幕上的黑白雪花点再次变幻, 拼凑出新的单词。
“回头看。”
领头看到这行单词, 心跳不已, 立刻冲着队伍大喊:“不要上当!有人装神弄鬼, 继续保持警惕!”
话还没有说完,他看见自己的士兵们神色扭曲起来,没有人回头,因为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身后,满脸恐惧,有人甚至浑身发软跌坐在地上。
除了风声之外,这里陷入了巨大的安静。
领头的冷汗顺着额角流到下巴,他隐约间听到了呼吸声,就喷在他的侧颈,极度恐惧让他开始发抖,但对母神的绝对忠诚仍然支撑着他,让他还凭借信仰的力量努力站立。
他缓慢而僵硬地转过头——
……非人的怪物正贴在他的身侧,没有瞳孔的深色眼球冷漠注视着他,口器轻轻张合,露出里面的恐怖利齿。
“啊!!!!”
他双目流血,在极度恐惧中疯狂尖叫,朝着怪物不停扫射。在他陷入崩溃瞬间,这支最精锐部队的秩序随之崩塌,负面情绪指数级上升,失去理智胡乱攻击的人越来越多。
眨眼间,玩具声、尖叫声混杂,所有火力都朝着怪物冲去。怪物微微歪头,毫发无伤地立在玩具林弹雨中,口器张开,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发出声音。
“差劲,”空白不屑一顾地说,“当年妹妹以普通人之身体,直视了刚出生的我,虽然双目流血,仍然可以精准地轰掉我的脑袋。他们,不行。”
欲望赞同地点点头:“妹妹真是厉害,妹妹是最厉害的人类。”
他每说一个音节,对面的人类军队便多崩溃一分。欲望旦不费吹灰之力牵动起他们的情绪,将恐惧无限倍放大。
恐惧达到顶点之后,玩具声渐渐平息,他们的肾上腺素飙到极致,心脏临近骤停边缘,又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线微妙牵着,不至于当场爆体而亡。
空白趁机渗入他们的大脑。
这群人的大脑里空空如也,只剩下至高无上的母神、战斗、做艾、繁殖四件事情。他们每天训练12个小时,剩下2个小时与国家分配的异性进行神圣的造人运动,越是级别高的军官,越能匹配到优质基因、产生优质的后代,这是他们卖力晋升的全部动力。除此之外,他们只剩下休息和赞美母神两件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磨灭最后一点人性。
空白看了直摇头。
“没有爱的性,只能称为野兽间的交.配。真是一群可怜的兽类啊。”
评价完,他投入了一个念头。
在恐惧的控制之下,士兵们什么也做不了,大脑中情不自禁产生了一个无比亵渎的句子:
“母神只是一只丑陋又愚蠢大蜘蛛。”
这个念头一产生,所有人涨红了脸。羞愧、恐惧、抵触情绪沸腾,有人甚至仇恨地看向怪物,嗬嗬道:“异……异教……徒……”
接着,第二个念头产生了。
“这个国家已经烂透了,我们所有人都是被豢养的家畜。”
然后是第三个。
“生殖只是世界上最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以战斗,可以有欲望,可以有野心,但不应该为了生殖。”
……
大逆不道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填满他们空荡荡的脑子。部分人已经开始动摇,还有一部分仍在死死挣扎。徐容川已经变回人形,以亲切美丽的人类形态,朝他们露出狡黠笑容。
如果刚才是谆谆教导的话,很快,念头变成攻击的利器,如海啸般冲进大脑。士兵们发出痛苦地惨叫,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们体内被生生挖出。
他们开始接二连三地呕吐,从身体里吐出长满绒毛的“长虫”。长虫一离开宿主便不停挣扎,尝试寻找新的鸡肉,又被一股奇异的风卷起来,吹到了小镇门口。
在零下四五十度的极端低温下,长虫们被速冻成标本。
徐容川打了一个响指。
控制他们情绪的细线消失,士兵们不停颤抖着,眼神空洞茫然,与母神之间的联络被干净利落地剪断……等等,母神?母神是什么?
他们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眼前的男人又是谁?
好像做了一场大梦,一切都是空白……
徐容川又打了一个响指。
魂重新回到士兵们的体内,他们的睫毛里亮起光芒,目光同时落在徐容川的身上。极寒的风暴之中,徐容川被吹动衣袂,如神祇般完美的脸庞带着浅笑,轻快开口:“晚上好,我的士兵们。”
士兵们涌出莫名但强烈的喜悦之情,右臂握拳,整齐划一,将拳头放置于左胸胸口,朝着他低下头,道:“全知全能的空白之主,伟大的爱与欲望支配者,请允许我称赞您的圣名。”
“去吧,”徐容川说,“跟随我的神谕。”
“是!”
他们开始继续行走于冻土之上,一如最开始来到无人小镇时的气势如虹。坦克开道,机器人紧随其后,士兵们朝徐容川再次敬礼,走向与来时截然相反的方向……
……
陈蔹和阿正带着军队的调令来到镇守国界线的军事基地,一路紧赶慢赶,刚刚落座不到两分钟,基地的军官火急火燎跑进来:“两位,不好了,R国士兵入侵!!有一个营人数那么多!!!”
陈蔹和阿正猛地站起身,未曾料想战争来得如此之快,他们心里都是狠狠一沉,一路小跑,赶到基地围墙上方。
甚至不用望远镜,他们已经可以清晰看到R国军队的身影。无人机飞在上空,对着那群不速之客大喊:“警告,警告,你们已接近我国边界线,请立刻停止前进,否则,我们有权随时发起攻击!”
但那群士兵的行为十分诡异,像是不怕死一样,埋头只顾往前走,也没有进行任何攻击的举动。
陈蔹微微眯起睫毛,和阿正对视一眼:“有古怪。”
“先不要急着攻击,”阿正说,“我和陈队确认一下。帮我们安排一辆越野车。”
基地开出一辆越野车,阿正载着陈蔹,开到距离R国士兵更近的地方。陈蔹摇下车窗,其中一个人头瞳孔收缩,扫过整个军队……
一只装备极为精良的特种部队。他在心中有了论断。
接着,他盯住领头的军官,三个脑袋同时收紧瞳孔——
数分钟的安静,阿正都快等得不耐烦了,陈蔹终于收回视线,神色间带着茫然和不敢置信,欲言又止。
阿正拿臂肘戳了他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快说,急死人了。”
陈蔹喃喃道:“他说他们得到了神谕,前来找我们投诚……还给了我一个暗号,暗号是怪物和徐容川。”
阿正愣住。??
两人头顶都冒着大大的问号,那群士兵外貌带着明显的R国特征,必定是R国土生土长的公民,武器装备又极尽完备,好端端地跑来邻国投诚干什么?假降?
“他还说,如果我们不信的话,他会告诉我一个只有怪物知道的秘密。”陈蔹挠着头,“那个秘密是:徐副队长已婚了,对象是徐队。”
阿正:“……”
很好,因为这句话,他们的可信度直接飙升到50%。
交谈间,军队已经停止继续向前,非常礼貌地停在离军事基地不远不近的距离,似乎在等待他们传达命令。
阿正拿起臂机,拨通了徐旦的电话:“容川,你们找到小旦本体没有?那家伙可是给我们送了好大一份礼,他在身边的话快让他接电话!”
……
同一时间,徐旦坐在越野车的后座,裹得严严实实,好不容易从口袋里掏出臂机,听到阿正的话,心头猛地一跳,坐直身体:“徐容川本体和你联络了?”
“没呢,要是联络了就好了,”阿正吐槽,“他一言不发丢了一个营给我们,我们哪里敢收?!”
徐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什么营?徐容川又闯什么祸了?不会直接杀了R国一整个营然后丢在国界线示威吧?
他太阳穴突突:“怎么回事?”
阿正简洁描述完现在的状况,接着,连徐旦的头顶也缓慢地冒出一个问号。
两人在电话里互相沉默了半晌,徐旦开口:“我们还在路上,冰面不好开,离极北小镇还有两个小时左右车程,如果找到徐容川,我问到情况第一时间告诉你。”
最后那句话说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在旁边悄悄偷听的愚蠢旦打了个寒颤,等妹妹挂了电话才小心凑过来,笑脸问:“妹妹,怎么了?”
徐旦:“你真厉害,给我们送了一个营的R国士兵。”
徐容川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哦”了一声,睫毛已经微微亮起。看来空白和欲望那两个笨蛋也不是一无是处嘛,安排的工作干得很漂亮!
母神的心腹尖兵被一网打尽,这会估计还在摸不着头脑呢。
想到这里,徐容川握住妹妹冰凉的臂,决定抓紧最后和妹妹独处的时间,打开天窗,心情愉快地说:“妹妹,看,是极光!”
徐旦下意识地抬头。
一路狂赶,飞机转汽车风尘仆仆,加上心中焦虑渐深,他竟然错过了极北之地的风光。
透过天窗的特制玻璃,绚丽无比的星空映入眼帘。在不再有日出的极夜之中,平日被太阳掩盖了光辉星星们漂浮于深色天幕,以独一无二的彩色光芒放纵闪烁,汇成一幅壮阔夺目的绝景。
银河之外,皎洁中带着淡淡血色的月亮挂在一旁。
今天是新月。不同于银河的温和无害,这轮月亮如镰刀般闪着锋利的光,把附近星星的光芒压制下去,好似有冰冷的目光从上面投来,注视这片被风雪笼罩的大地。
徐旦看得入了神。
当他在看极光,身边的徐容川正看着他。
良久,徐旦的唇边落下了一个温柔的亲吻。他转过头来,对上那双可以蕴藏整个海洋的清澈眼眸。
徐容川深情又专注地凝望着他,伸出臂,隔着厚厚的衣服将他抱住,靠近一些,嘴唇贴上他的耳郭。
他像说悄悄话那样,用隐秘又快乐的语气小声道:“妹妹,我们一起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徐旦放在口袋里的臂被身边人找到。徐容川与他十指相扣,两枚素戒轻轻碰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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