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蟹壳黄
老袁动作轻柔地把小人儿抱在怀里,生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把孩子给勒疼了。
小的是宝,大的是草,“臭丫头,是不是趁我刚才上厕所时让孩子藏冰箱里了?我说你怎么神秘兮兮催我回岛,还问我心脏好不好,说,是不是你去法国学西餐课程那年跟人生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你瞒得我好苦哇!”
袁圆:“……”
海岛小学管得松,她上学早,高中毕业没急着进大学,去法国学了一年西餐课程,这么一算,昱琉的年龄还真对得上。
你说巧不巧?
886要笑抽了,袁尔摩斯这推理能力简直没谁了。
昱琉长这么大,父皇不搭理他,见都少见,外祖父古板,严守上下尊卑,从不近他身,也不许外祖母和舅舅们亲近他,除了刘公公,没有别人抱过他,刘公公瘦瘦的,被抱在怀里硌得慌,这个老头不一样,肉肉的,怀抱比锦被还瑄软。
小孩肉胳膊圈住老袁的脖子,肉脸在老袁颈窝处舒服地蹭了蹭,没忘纠正他的错误,“额有外公啦,你不是额外公。”
老袁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劲问闺女,“他怎么说陕普?他爸爸是西北人?他怎么留头?他爸爸是西北开发廊的tony老师?”
这都哪跟哪啊。
不等袁圆开口解释,冰箱处又有异动,来人竟是个外国人,高鼻深目,长长的发辫和胡须上面落满了沙尘,跟个泥塑似的。
不像其他第一次来的人那样先用眼睛打量陌生环境,而是用鼻子猛嗅,应该是嗅到空气中的水汽,脸上露出狂喜,再也支撑不住,背靠冰箱,滑坐在地上,状似疯癫地仰天长啸,浮灰太多,连打三个喷嚏,然后又开始大哭,浊泪流下眼角,在满是灰尘的脸上冲出千沟万壑。
老袁和昱琉看傻了眼,一老一少搂得更紧,老的目光呆滞,半天才回神,“大变活人?顶级魔术?外孙,这是你爸干的?你爸是西北变魔术的?”
小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新客人,不假思索地回道,“额父皇是大显皇帝。”
北边海滨城市有个公司叫大显,大显皇帝?“孩子,你爸是霸道总裁?”
老袁觉得他需要的不是年轻的心脏,他需要再多长个脑子。
袁圆暂时顾不上老袁,新客进来后的反应跟张博士一模一样,又是个绝处逢生的,像是被沙堆活埋了,得赶紧补水。
倒了一杯水给来客,那人像八辈子没喝过水一样,眨眼就将一整杯水灌进喉咙,喝完举着杯子,示意他还要。
袁圆没给他继续倒纯净水,脱水的人得补充盐分,去厨房取出盐罐子,往水杯里放了点盐。外国人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连忙站起身,右手抚胸向袁圆鞠躬致谢,叽哩哇啦说了一大通。
没人能听懂。
连喝五杯水,外国人才止了渴,从886那得知交换规则,从腰间挂的布袋中摸出一把无花果干,指了指水囊。
袁圆秒懂,无花果干换水,可以满足。
着急回去寻找沙暴中丢失的货物和骆驼,沙漠商人没有多待,临踏上通道之前,犹豫一瞬,商人从脖颈处拽出一个软皮做的囊袋,从中倒出一颗硕大的红宝石,交给886做饭资。尽管系统有简单解释,商人还是固执地认为这里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他又足够精明,展示下自己的财力,以后来这里补给也不会遭到嫌弃。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消失在冰箱门后。
围观了交易全程的老袁嘴巴张成O型,跟个木头人似地定在那里,怀里的小昱琉不老实地动来动去,把他惊醒,砸吧下嘴,“囡囡,爸爸没做梦吧?”
遭到昱琉的嫌弃,胖胖真没见识,“那是胡人,跟额一样,有小章章就能来汤圆姐姐这里。”
胡人?姐姐?老袁重新打量小孩的发型和衣着,惊愕地睁大眼,“难道你爸是西北的古代人?”
恭喜你出走的智商终于回家了,“爸爸,爷爷的餐厅被位面系统选中,现在变成了位面餐厅,可以招待来自各个位面的客人,你怀里的这个真是古代来的,他爸确实是皇帝,刚刚那个估计是个沙漠旅人,不算他俩,这周我还接待了另外八个位面客人,您今晚吃的大黄鱼就是其中一位古代客人送给我的,牛肉是来自原始位面的。”袁圆终于有机会开口解释。
“位面?平行宇宙?空有理论,没有实证,大都出现在胡吹的网文里的位面?”
轮到袁圆吃惊,“你怎么这么懂?不对,爸爸,你竟看过网文?”
“最近不是那个什么游戏火吗,好多人给我介绍影视项目,我都看了好几个网文改编的剧本了。”
老袁盯着餐厅那台品牌冰箱,目光火热,甚至指着变身小黄人在屏幕里探头探脑的886,“这个是位面系统吧,刚才就是它在跟外国人沟通,还替你收了人家的大宝石。”
“哇,不愧是霸道总裁,比你女儿聪明一点呦。”886也不躲了,甚至还敢当面嫌弃袁圆的智商。
老袁双手叉腰仰头大笑,“艺术果然源于生活,还真他娘的有位面系统存在,未眠岛,位面岛,我袁家祖宅真是个风水宝地,囡囡,干得漂亮!”
老袁的大心脏不是吹的,吃惊过后,很快接受,而且是全盘接受,也不问位面餐厅的运行规则,只搂着昱琉宝贝得不行。
跟袁圆想象中老袁的反应有些不一样,她家老袁竟然没像个操心老妈子一样问个不停,“爸,你就不好奇吗?”
老袁摇摇头,“规则什么的,不着急,我跟着看两天就能了解。”大实业家喜欢实践出真知。
“这餐厅是你爷爷专门留给你的,一切由你自己说了算,爸爸过多干涉不好。”大实业家老怀大慰他闺女终于有了自己的事业,当然要放手让孩子好好搏一搏。
至于位面餐厅会不会利用闺女,做出对闺女不利的事,人家是能折腾出位面穿梭的高等文明,他根本干不过,真有问题,就第一时间带闺女跑路呗,大实业家奉行识时务者为俊杰原则。
总之,还是那句话,这些年大场面见多了,能让他激动的也就是大孙孙了。
相比位面餐厅,他更喜欢白嫩小团子,虽然遗憾怀里这个糯米团子不是他大外孙,爱孩儿如命的老袁还是抱着小昱琉不肯撒手,搞得小孩眼泪汪汪,“汤圆姐姐,额不要他抱,额想吃汤圆。”
“殿下,汤圆吃多了不好消化,今天姐姐做了蟹壳黄,咱们吃点不一样的好不好?”小孩子肠胃弱,真螃蟹要少吃,还是吃点长得像螃蟹的糕糕吧。
昱琉有糕万事足,只要是好吃的来者不拒,欢快地点头道好。
投喂这活老袁最爱干,今晚的蟹壳黄是甜口的豆沙馅,薄薄的酥皮,被碎钻一样的芝麻点缀,酥香松脆,咬一口,扑簌簌往下掉渣。
昱琉咔嚓咔嚓把蟹壳黄吃得超级有气势,南方有响菜一说,昱琉也把小小的糕点吃出响菜的效果,一口大满足,饼皮酥香,芝麻浓香,还有豆沙糯糯的甜香。
蟹壳黄只是外形圆鼓鼓,其实腹内空空,多吃几个也不占肚子,昱琉又吃高兴了,还会反哺呢,小手擎着蟹壳黄送到老袁嘴边,“你也吃。”
把老袁感动得差点哭了,这么好的孩子为啥不是他外孙呢?
反哺得有些过劲,小孩十分珍惜汤圆姐姐的劳动果实,掉在桌子缝里的芝麻都不舍得浪费,自己不吃,捻起一粒,塞给老袁一粒,把老袁的嘴当成投食器,小孩玩得不亦乐乎,吃得老袁苦不堪言。
你可别玩了!老袁见缝插针地问道:“昱琉啊,既然你住在陕西,那你听说过大唐吗?”袁大老板喜欢寻根究底,位面既然是平行时空,应该是历史在某个阶段遇到变数才出现了偏差,大显应该有承继的朝代,不知道是不是他熟悉的。
“大糖?是大块的饴糖吗?额喜欢吃,可甜可香啦。”昱琉嘴角沾着芝麻粒,大眼弯成月牙状表示心中欢喜。
老袁:“……”
偏头小声对女儿说,“这孩子将来长大了保准会是个笨蛋帅哥,你信不信?”
“爸,为什么你会的新潮词汇比我还多?也是看改编剧本看的?”他家老袁成天日理万机,竟然还知道笨蛋帅哥?
“找女婿我可是认真的,帅哥类型我都知道,其实你找个笨蛋帅哥也不错,傻乎乎的只负责帅,比那种有心眼的让人放心。”老袁总是能把天聊得稀碎。
昱琉会不会长成个笨蛋帅哥袁圆不知道,但从小就这么爱吃……“殿下,再吃一个就够了,吃多了长肉,将来长成大胖子把龙椅坐榻了就不好了。”袁圆劝道。
昱琉不当回事,摆摆小手,“不会的,额吃仙丹就瘦啦。”
“仙丹?”袁家父女齐齐讶异,不会真把我们这当东海龙宫了吧?
“额父皇就吃国师炼的仙丹,能长生不老呢。”小太子不得了,小小年纪就想嗑药。
哎呀妈呀,你爸竟然跟秦始皇一个爱好,大秦朝传到秦二世可就没了。
再一问,这孩子不但爹迷信,还没妈,太后也不是亲奶奶,外祖家是文官,不会打仗。内忧明显,外患不知道有没有,最上层的皇上出现问题,没有也很快会有的。
无论大显承继了哪个朝代,历史上,帝都在大西北的那几个大一统朝代,一旦灭国,离天下大乱就不远了。
这么点的小豆丁还啥事都不懂呢,龙椅没等自己坐塌,就要被不靠谱的老爹玩塌,你说愁人不愁人,袁圆和她爸一起跟着揪心。
吃饱了,又被收拾干净,昱琉半夜被父皇薅起来,中途又跑来吃东西,哈欠连天要回去补觉了,礼貌地说再见,“汤圆姐姐,干外公,额走啦,等额问过刘公公,再回来告诉你们。”
老袁亲外公没当成,让昱琉喊他干外公,把自己升级成皇亲,还跟闺女整差辈了。给小人儿布置了任务,让回家打听清楚他们大显的背景和现状。
父女俩看着小太子蹦蹦跳跳踏上传送通道,齐声叹气,人昱琉的父皇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但愿他们在杞人忧天。
老袁摸着光洁的下巴,盯着冰箱沉默良久,把886给看毛了都。
老袁也没避着系统,问女儿,“囡囡啊,爸爸琢磨着像昱琉这样背景有些复杂,还身后暗藏危机的客人,系统把他们给召来,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不会想是让你救世吧?”
袁圆:!
救人就够难的,还救世!“886,你们真有这样的计划?”
886开始讲原则,“0星餐厅没有权限了解上述信息。”
这回答有意思。
老袁神总结,“囡囡,你的系统是个大棋党啊。”
……
三十海里外,三师师部大楼灯火通明。师长从外地回来,连夜召集大家开会,传达上级重要指示。
程墉白天出外务,也刚从岛外回来,刚进师部大院,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搂住,陆航大队的大队长周峰笑嘻嘻道:“你小子好样的,恭喜恭喜,别忘了请我喝酒啊。”
“好说。”
陆续有人赶过来,工化大队的赵副队长,炮兵大队的郑全,后勤保障部的王牧野,见程墉第一句都是恭喜,一会功夫已经许诺出七八桌大酒。
白天他不在,这帮在岛上的消息比他灵通,程墉暗喜,一等功终于下来了。辛苦付出得到认可,还挺让人欣慰的。
就是跑来恭喜的人一个个怎么都挤眉弄眼的,嫉妒果然让人丑陋。
开了一个小时会,散会后孙师长单独把程墉留下来。
“你们大队刚回国,适当让战士们休息休息,但常规训练不能松懈,年底演习任务很重。”程墉所属的特种大队虽然是团籍建制,但人数极少,作为特战旅的王牌,是精英中的精英,也是孙师长的心头肉,平时没少关照。
“是!”
“我听说老刘把军民关系这块交给你代管,你最近不忙能兼顾过来,别不当回事,咱们师经常出海训练,附近海岛的老百姓不是没有意见的,多跟当地政府沟通,请他们理解一下,海岛治安有些不好处理的问题,你能帮的就多帮帮,海防海防,咱们义不容辞。”
“是!”
都是铁血军人,人狠话不多,该说的说完,屋内一时静默。
两个“心怀鬼胎”的男人对视一眼。
程墉:您还想卖多久的关子,赶紧告诉我,我也好正式通知底下的人,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孙永玉:你小子果然是个锯嘴葫芦,谈恋爱这么重要的事也不跟我这个长辈说说,让我也跟着高兴高兴。听说你还英雄救美,把坏蛋都打吐血了,还对人一见钟情,中毒不浅。多少年了,铁树终于开花了,再不开花,我都要以为你小子喜欢的是男人了。
“咳咳,”最先忍不住的是脸部神经坏死,八卦精神活跃的孙师长,“听说……”
电话响了,是程墉的,散会时他把静音给取消了,低头把电话摁灭,来电人铁了心想让他接,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
孙师长摆摆手,“兴许有重要的事,你先接电话。”
“也没有多重要。”程墉摇头。
“让你接你就接。”看你表情,肯定有情况。
程墉没办法,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接通了电话。
起先说了什么,孙永玉没听清,见程墉态度非常好,还赔了好些不是,心说,果然有情况。电话里的人显然不买账,急了,“程墉你始乱终弃!”
办公室有点大,“始乱终弃”四字在静默的空气中盘旋着久久不散。
骂这句话的是个男人。
孙永玉:我直觉这么准了?
程墉最终也没等来奖励,还被轰出了办公室,并获赠痛心疾首的四字劝告,“回头是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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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焖肉面
夜晚的故事还在继续。
甬城一家高档会所,李青城跟心腹做完按摩,正忙着吞云吐雾。光头这种底层没资格和大老板直接对话,倒是心腹听到下面人汇报,让人把光头收拾了一顿,让他们消停点,不要招惹岛上的人。
心腹一直有些不解,“李总,政府为推动旅游业,想对外承包空巢岛屿,谁都知道这是赔本买卖,投资大,见效慢,很可能出力不讨好,您为什么要逆流而上,想要拿下未眠岛?”
李青城不紧不慢吐了个烟圈,开口回答心腹的疑问,“负责那个岛以及周边岛屿的警力空缺,附近驻防的部队又一向不干预民防,民防又在心理上依赖军防,看似防御严密,其实不然,未眠岛在最东侧,有深水港,开出去不远就是公海。谁说承包就要搞旅游,也可以搞养殖,搞种植。”
话语背后的深意心腹立即领会,这个岛的位置是绝对的灯下黑,方便他们玩点花活。最近房地产疲软,公司大部分资金被套牢,短时间解不了套,再不想想办法,现金流一断,麻烦就大了。他们是搞外贸起家的,不干净的地方多了去了,干什么能获得暴利,比谁都清楚。
心腹接着道:“您也得到消息了吧?未眠岛是冠虬老板袁虬生的老家,能痛快把地方让出来吗?说到跟政府的关系,他那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政府一直蜜里调油,我们未必能比得过,另外……今天看滩的人还跟他女儿起了冲突。”
李青城狠狠地摁灭烟蒂,“那就比比谁的手段高。”
同一时间,袁圆也把白天的冲突告诉了老袁。
袁虬生皱眉,“老板姓李?没听说过,等我明天打听一下。口气倒是挺大,我都没想过当未眠岛岛主,他就敢口出狂言。”
停顿了一瞬,老袁看向女儿,神情不再随意,“囡囡,既然位面餐厅来了,我们就是不想当岛主也不得不当。”大实业家也觉得这事棘手,“承包岛屿手续复杂不说,还有投资这块,咱这十几平方公里的大岛光基础设施投资就是个无底洞。”
老袁从不吃亏,跟886才认识不到一小时,就敢跟系统讨利息,“大棋党小朋友,你大宝石收得那么痛快,我们为了保护你就要大出血了,你不表示表示吗?”
葛朗台转世的886秒遁。
袁圆想得开,“走一步看一步吧。姓李的兴许只是一时兴起,何况……”袁小厨神情慧黠,“大棋党早就给我们提供了机会,您别忘了极品大黄鱼,极品牛肉,以餐厅养岛也不是不可行。”
老袁不吝赞美,“不愧是我袁虬生的女儿,就是这么的聪明机智、生气勃勃、活力四射、貌美如花……”
“打住,您不累吗?赶紧洗洗睡吧。”真是的,这人一表扬起她就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有了目标,就要立即行动。一早起床,吃过早饭,两父女动身回城。老袁也同意袁圆的想法,将白天的营业搞起来,即便袁家家底厚,女儿年纪轻轻在岛上什么也不干玩隐居,时间长了别人还以为他家宝贝要出家呢(你的司机就是这么认为的),白天接几单生意,起码可以给晚上营业打个掩护。
袁圆在海岛与涛声作伴一周,冷不丁回到车水马龙的城市,还有些不习惯。先去办营业执照变更,还有开店所需的食品、卫生证照,不需要本人出面的,可以交给万能的马总助帮忙办理。
袁圆要忙的大头还是采购,直奔甬城最大的生鲜副食批发市场。
住在岛上送货麻烦,不适合网络购物,袁圆作为厨师,更喜欢亲自逛市场,闻香识物辨别食材的好坏,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这次要买够本。
米面盐糖是硬通货,多多益善,各种五谷杂粮,全都没放过。开店用不到的压缩饼干、罐头食品、方便面、自热米饭、自热锅,还有高热量的糖果、巧克力、牛肉干这些,袁圆也都成箱的买,家里的两排厢房空间很大,可以存放很多东西,顾客位面情况不同,一旦有交易需求,多准备点总没坏处。
餐厅生意是根本,去常去的几家供货商那挑了质量最好的调味品。优质的鱼鲞,干鲍,花胶等高档食材,供货的都是跟爷爷合作多年的商家,食物品质没的说,可以放心拿货。
鲜鱼和蔬菜她买的不多,海鲜可以在海岛就地取材,蔬菜在岛上采购,即可以给老人们创收,也能保证菜品的新鲜。其他肉类要多买,拜真空冷冻技术所赐,只需牺牲一点口感,可以让肉类储存更长的时间。
至于高档酒水,有特殊供货渠道,袁圆打电话,让商家直接把货送到码头。
此外袁圆还买了大量的种子,广义上这也是食材的一部分,也可以用来交换。
最后给小商品批发市场的熟人打电话,廉价的零食包,各种用的上的小玩意,甚至打包材料也采购了好多。
忙乎了大半天,回到自家游艇上,大部分货物已经送到,连带早前采购的柴油发电机等设备也都被送上艇,老袁已经指派送货的人把东西分门别类放好。
大批量采购这么多东西,倒没引起太大关注,经常有人驾艇出海搞派对,看到的人都以为袁家在为招待客人做准备。
老袁已经打听到李老板的身份,面色有些不渝,“姓李的叫李青城,我跟他不是一个圈子,曾经有过几面之缘,以前是搞外贸的,后来跑去盖房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要承包未眠岛。”
见女儿拧眉,老袁安慰,“别担心,我已经找人牵线约李青城见一面,这人风评一般,先探探他的为人底细,再想办法对付。”
老袁虽然在她面前没正行,但办事最稳妥,袁圆拍了拍父亲肩膀,“你办事我放心。”
两父女没大没小惯了,老袁拱手,“小人愿为公主付犬马之劳。”
都是心宽的人,这事先放下。嘻嘻哈哈核对了货品清单,等最后一批货送过来,父女俩愉快地打道回府。
往船上搬东西有送货小哥帮忙,往家里搬东西则有点困难,老袁直道失策,也不能真去麻烦老胳膊老腿的阿公阿婆们,撸起袖子亲自上阵。偌大身家的大老板,做苦力做得不亦乐乎。
帮女儿把东西搬回家,老袁没有多停留,晚上他有个推脱不掉的饭局,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离开了。
袁圆心疼父亲,出差回来没好好休息不说,还要为她的事情操心。五十岁的人了,已经不年轻了,连日奔波,疲惫得黑眼圈都出来了。
倚在门口望着父亲的游艇远去,袁圆突然很想跟886说说自己父亲,“我爸爸外表像周伯通,其实是个实芯黄老邪,疼我入骨,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他也有一座桃花岛呢,不是我脚下的未眠岛,他的桃花岛被他深深埋在心底,”停顿半晌,袁圆才叹息着开口,“连我都不能踏进半步。”
886的思路跟人类永远不同步,大赞一声,“就喜欢这种表里不一的。”
“……”
袁圆:“最近流行什么雪糕刺客,我觉的你也是个刺客。”
“昂?”
“情绪刺客。”
“你好像又在讽刺我。”
恭喜你又答对了。
被886打岔,袁圆没了倾诉欲,唏嘘不下去,没好气地问,“升级到五星餐厅的奖励作数吧?”
886虽然没透露位面餐厅的终极任务,但却宣布了升级到五星餐厅的终极奖励。
886气鼓鼓,“我们伟大的位面美食系统从不食言。”
得到保证,袁圆周身腾起一股顽强的气势,誓言无声,为父亲,她将竭尽全力!
白天采购了大批食材,终于可以尽情发挥。袁圆焖了大肉,其他的菜品能提前处理的也都处理好,五星餐厅太遥远,还是尽快从零星升级到一星吧。
奈何袁圆雄心满满,冰箱贴实在太难找,上门的食客依然寥寥。
第一时间到来的是昨天的外国友人,擦干净脸,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现在袁圆面前的是位帅气的中年大叔。
大叔依然爱激动,热泪盈眶地向袁圆表示感谢。
感谢完,还是昨天的流程,先喝水,再把皮囊注满水,完事后迅速闪人。
好不容易搞次位面穿梭,整得跟闪电侠似的,也太浪费了吧。
袁圆小声咕哝,“那块宝石要是光买水,能买下十分之一个西湖了都,怎么就不舍得留下来吃顿饭呢?还有那个送我大黄鱼的冯窈娘怎么也不来了呢,不是还想听我给她说现代故事吗?也不知道休找没找到盐土。”
某位面
钱程今年八十整,三年前老伴离世,如今孤身一人生活在姑苏老城区一幢老式住宅楼的四层。
房子是单位分的家属楼,一共55平,以前孩子小的时候,总觉的房子不够大,挤挤巴巴,吵吵闹闹,他想写点东西必须等到晚上躲到没人的厨房,才能独享一点私人空间。
转眼几十年过去,房子老了,他也老了,孩子们读书,工作,出国,在国外有了自己的家,不回这个家了,相依为命的老伴也走了,吵闹声被寂静取代,再也不需要私人空间,整个家都是他一个人的了。
腿脚不好,他一周出门买一次菜,平时很少下楼。孩子们工作忙碌,还有时差,很少给他打电话,老朋友们或者离世,或者身体不好,联系越来越少,身边能说话的人一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实在没人说话,他就跟阳台上的小鸟说话。
繁殖季节到了,有只白头翁在阳台外的香樟树上选好了地方,先筑巢才有地方抚育幼崽,小鸟每天忙忙碌碌,各种小枝丫被它一根根叼回来,用来搭建它和孩子们的家。
一个利落的滑翔,白头翁稳稳地停在阳台一角,老钱发现它今天衔回来的不是小树杈,而是一块小牌子。小鸟歪着小脑袋,黑豆子眼迷茫地注视着工程进展到一半的鸟巢,也许是在后悔自己的贪心,牌子虽然比树枝大,但是放到哪里都不合适。
挣扎一番,小家伙决定放弃,把牌子丢弃在水泥台面上,展翅飞离。
老钱本想把小牌子捡起来丢掉,结果事情有了后续……
已经得到提醒的袁圆站过来迎客。见来客是个面容慈祥,头发全白的老者,穿着笔挺的铅灰色西装,领口打着领结,显然对这次经历极为重视。
老人笑着用带吴语口音的普通话跟袁圆打招呼,“来之前我还担心是不是我一个人待久了,脑子出现幻觉,没想到临死之前能有这样的奇遇,这辈子算值了。”
袁圆对老人总是格外有耐心,陪老人慢慢走到窗边,笑容温暖,小小吹嘘了下自己,“不光有奇遇,吃了我做的饭,您会长命百岁的。”
初初相识的小姑娘在努力逗他开心,钱程也是真开心,弯起嘴角对袁圆道:“今天其实是我的生日。”
袁圆欢喜地祝好,大方许诺:“您是第一个在我们餐厅过生日的人,可以享受特权,别看菜单了,您想吃什么,只要我能做出来,可以满足您的一切要求。”
钱程被大大取悦,这么好的小姑娘给他当孙女该多好啊,“过生日要吃面,以前我老伴在我过生日时总会做上一碗焖肉面,我可不可以点一碗这个面?”
“当然可以,红汤还是白汤?焖肉是选择盖面还是底浇?”
袁圆边问边在心中感叹,老爷子不想麻烦她,是看到菜单上主食有焖肉面才点的吧?真是一个走到哪里都不想给人添麻烦的老绅士。
老爷子选白汤底浇。
袁圆让老爷子稍等片刻,回厨房煮面。焖肉面是袁家家传食谱上的看家面食,作为北方南迁而来的大家族,对面食一道有着北方人的执著,这么多年下来,融合南方口味,不断改良,袁家人对这道面的掌握用炉火纯青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食材都是现成的,袁圆切肉煮面,动作一气呵成。
首先是肉,锅里有加了香料焖煮了两个小时的五花肋条,已经焖到酥烂入味,切开,铺入碗底。
其次是面,金丝细面,要够细够韧,也要够有型,冰箱里有她早前准备好的,开水煮面,煮熟捞出,盖在肉上盘成鱼脊状。
最后是汤,鱼鲞、昆布、猪骨还有鸡架炖出的高汤,提前熬煮了一大锅,用小密封袋分开封好,冻在冰柜里保存,煮面时化开一袋,既方便,高汤的口感也依然保持新鲜。白汤不放酱油增色,图的是清淡的口感,要的是高汤本源的鲜度。
高汤浇面,肉卧碗底,才是一碗正宗底浇焖肉面。
面入口,汤鲜、面韧、肉香,让钱程对袁圆的厨艺刮目相看。平心而论,刨除感情分,他老伴的焖肉面连袁圆一半的功力都没有,也只有这样的厨艺才配得上这样一家独特的餐厅吧,小厨师果然有一手。
生日面老钱吃得格外珍惜,作为地地道道的姑苏人,他最爱这样的宽汤细面,蒸腾的热气里爽滑的面条舒展开来,底浇的大肉也在热气中化开油脂,使本就鲜甜的汤底添了一丝油润。
大肉酥烂非常,对他这样的老人最为友好。小姑娘怕他吃肉不好消化,还特地烫了些青菜佐肉。
一碗面吃得舒服尽兴,是久违了的老姑苏味道。
温热的面食温暖了老人因家人疏于关怀而孤寂许久的心,钱程打开话匣子,终于不用再跟小鸟聊天了。
袁圆以前经常陪爷爷聊天,跟钱老先生当然也聊得来,难得有顾客跟她沟通无障碍,趁这个机会,袁圆跟钱老比较了两个位面的历史,发现他们两个位面所处的年份只差了五年,大部分历史轨迹相似,在七十年代出现偏差,老先生是老三届,参加了首次高考,时间是75年末。
钱老先生是个退休的高中数学老师,有考据癖,对历史也有研究,两人越聊越投机,袁圆从老先生处得到的信息,让她对平行位面概念有了更深的理解,这些从886的狗血电视剧里可学不到。
886十分悲切,不满袁圆歧视他的品味。
看了下时间,袁圆快步回到厨房,里面有个放食材的小冰箱,从冰箱里取出一份蛋糕,还是海岛就地取材的柚子慕斯,小巧玲珑,拿来给已经吃了一碗面的老先生庆生还算合适。
钱程发现餐厅的灯突然被熄灭,餐厅大厨兼小老板袁圆捧着蛋糕从厨房转出来,蛋糕上有一盏温暖的烛火。小老板眉眼弯弯,“钱爷爷生日快乐,您此刻坐拥整个东海,一定会福气满满的。”
海风轻柔,海浪低吟,温柔的良夜里老钱吹灭80岁的生日蜡烛,动容道:“我确实福如东海。”
老人没说的是,其实昨天才是他的生日,怕子女搞错时差,他这些年一直按照外国时间过生日,即便这样,跟去年一样,孩子们还是忙得把他的生日忘掉了,往年不记得就算了,今年是他的整寿,他没有太多的要求,一声简简单单的问候,也代表着他们心里有一点点他的位置存在。
忘掉就忘掉吧,已经有人跨越山海,跨越时间和空间,给他补过了一个让他无比难忘的生日。
第20章 家常味浓
干了一辈子农活的老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气象学家,刘桂英和老伴临睡前见天上繁星闪烁,地面干冷只有一点小风,这样晴朗微风的夜里一定会起厚霜,立即通知全家明天早起,一起上山捡蘑菇。
冬天不会因为人们的饥饿停止脚步,今年天冷得格外早,估计这是入冬前能捡到的最后一茬蘑菇。
刘桂英深深叹了口气,“老天不给人活路呦。”
有经验的不只他们老两口,刘桂英一大家子收拾停当出门,黑漆漆的村路上人影攒动,吃不饱饭,走路发飘,一个个没精打采,跟掉了魂的鬼没啥区别。
刘家河因为靠山还能多维持几天,听说山外面的一些村子已经有人死了。冬天马上要来了,等大雪封山,刘家河离死人那天也不会远了。
霜厚路滑,走着走着,前面有人突然摔倒,倒地就再没起来,两个小孩哭得撕心裂肺,“奶啊,你醒醒,你快醒醒,别丢下俺们。”
倒地的是刘三奶奶,辈分大,连刘桂英都要喊她一声三姑,三姑命苦,唯一的儿子伐木被树压死了,唯一的孙子前年下河救人,人没救上来,自己也让水鬼招去了。儿媳妇不在了,孙媳妇守不住,留下俩孩子走道儿了。只剩她一个老太太带俩重孙子过活,日子艰难可想而知。
乡亲们虽然身体饿得麻木,精神还没彻底麻木,有人去喊队长,有人围上前帮着想办法,手电光下的老太太双目紧闭,满脸虚汗,一看就是饿的。再一问俩孩子,家里昨天就断顿了。
年龄大的女人触景伤情,想着家里也马上要见底的粮食,跟着抹眼泪,“这日子没法过了,干脆饿死算了,早死早超生。”
大队长刘永和得到消息急三火四地跑过来,“死什么死?有闲工夫瞎叭叭,看来还是没饿着你们,去去去,别站这挡道,赶紧捡蘑菇去。”把人都赶走,刘永和喊住刘桂英家老大,“大河啊,你先等等,帮我把三奶奶抱到队部。”他也没吃饱,刚才跑太快,腿肚子发颤,连抱个瘦得就剩一把骨头的老太太都抱不动。
刘桂英安抚了三奶奶的两个重孙,让狗蛋带着上山捡蘑菇。她则跟在大队长和大儿子身后一起去了大队部。
队部里还剩下点招待下乡干部的白糖,兑了水喂给三奶奶,老太太喝了糖水慢慢恢复过来,刘桂英把筐里留着中午吃的煮倭瓜拿给老太太,让她先垫垫。
老太太和着眼泪把倭瓜咽下去,“桂英啊,三姑不是不想死,是不能死,我一死,我家那俩小的眼瞅也活不了,我得活着,拼命活着。”活着俩字老太太说得咬牙切齿。
“三姑你能活下来,咱大家伙都能活下来,必须活下来。”刘桂英一字一顿安慰道。
让老太太先休息一会,刘桂英打发走大儿子,去隔壁屋找大队长。
她虽然也姓刘,却不是土生土长的刘家河人,她那当胡子的爹怕被人报复,早早就把她安排到刘家河生活。婆家是本地人,大队长按照辈分得喊她一声四婶。
得到刘桂英分的一块倭瓜,刘永和狼吞虎咽下肚,吃得太急,差点噎着,喝了一大缸子水好不容易把东西顺下去,抹了把嘴,竖了根大拇指夸赞道,“四婶,虎父无犬女,你跟俺胡子爷爷一样都是属猫头鹰的,精神头是这个。倭瓜虽然不稀奇,这年头能一下子找到这么多,咱们大队也就你能行。”
刘桂英心说,精神头最好的是俺家猫蛋,俺们哪是找着倭瓜,俺们找着的是两个带蘑菇帽子的小人。
心里活动再丰富,刘桂英面上也没显露半分,她留下来当然另有目的,“永和,看你天天往县里跑,怎么样,救济粮有消息吗?”
刘永和搓了把脸,疲惫地长叹一身,“屋里就咱娘俩,四婶俺也不瞒你,救济粮俺看悬,县城里的人比咱大队多多了,这个月的粮也没着落,粮管所前两天都让人围了,上回俺去县里,有个人男的也就三十郎当岁,跟三奶奶一样走着走着突然倒在大街上,年轻身体壮实的反而更不经折腾,没救活,人就那么死了。缺粮的地方太多,咱刘家河排不上号。”
越说越愁,大个子揪着头发苦笑道:“村里人就救济粮这点指望了,四婶你信不信,俺要是把坏消息放出来,咱村口的歪脖树不出半个点就能吊死十个。”愁闷到极点,人就寄希望于幻想,“四婶你说俺咋就不能是个孙悟空呢?吹撮毛变出一堆粮食来该多好啊。”刘家河的人大都姓刘,亲连着亲,眼睁睁看着亲人饿死,刘永和真做不到。
刘桂英也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吃独食的滋味并不好受,她信出马仙,也相信因果善恶,运气这东西,这块多点,别处就少点,谁能说她一家人的幸运,不是周围人的牺牲换来的?
哪怕真硬着心肠不帮,别人饿得直打颤,他们全家生龙活虎,一天两天行,时间长了就不是那回事了,装虚弱的滋味也不好受。
刘桂英的想法是,村里人当然要帮,但要有策略地帮,大前提是不能给人小袁同志造成负担,牺牲别人,帮助他人,那不是心善,是不识好歹。
刘桂英把大侄子揪头发的手拍掉,埋汰道:“别薅了,你家你爷爷你爸都是秃头,你嫌脑袋上毛多是不是?毛再多也不是孙猴子的毛。”
长孙猴子毛的那是我。
“四婶要没记错的话,你爹去年在山上拦了棵老山参,卖了吗?”刘桂英掸了掸袖子上的浮灰,不紧不慢地问。
刘永和以为她要借,心疼得直抽抽,“四婶,你家有倭瓜顶着,一个个都活蹦乱跳的,还没到用山参续命的程度,再说那玩意吃多了又不顶饱,还容易淌鼻血,现在人体格都不行,淌多了血容易抽过去。”
刘桂英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俺就问了一句,你有好几句等着俺。瞎合计啥呢?俺闲的,没事啃山参玩?实话告诉你,俺想帮你拿山参换粮,但这事还不准成,得问过人家才能给你答复。”
刘永和先是怔了下,反应过来后,一高从凳子上蹦起来,抱住老太太的肩膀一顿猛摇,“俺的好四婶啊,你咋这么能呢!是不是我胡子爷爷给你留的关系?对啊,瞧俺这死脑瓜,俺胡子爷爷可是加入过抗联的人,那些个活下来的战友现在不用还啥时候用?咱们有救了!四婶你可真是咱刘家河的大福星。”
“臭小子快把手松开,骨头都让你摇散架了。”现成的理由,刘桂英编都不用编,就是可怜她老爹,死了还被她三番五次拿来做文章,回头一定要多给老人家烧纸。
“永和,咱丑话说在前头,你是大队长,你责任大,如果人家真答应换,换回来的粮食你家吃不完咱得接济下队里的人,至于粮食的来源,咱们不能把人给卖了,你自己编去,也别把俺给抖落出来。”这是刘桂英考虑了几天,想出来的办法,她不方便出面,这事交给永和这小子办最合适,自家年轻后辈,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品绝对靠得住。
“四婶,三奶奶还在隔壁躺着呢,再怎么着我也是个小官,当官不能只管自己一张嘴,你放心,有俺一口吃的,就有咱大队人一口吃的。”刘家河是最早停办集体食堂的,刘永和当初不知道顶了多少压力才办成这事,因此差点被撤职,他不是那种一味爱表现,不顾老百姓死活的人。
还是觉得这事玄乎,刘永和觑了觑刘桂英的脸色,说出自己的担心,“现在有钱也买不到粮,我听说暗地里交易的粮食都被炒上天价了,钱都不是钱了,只接受金子换粮,野山参不是金子,胡子爷爷人去了好多年,人走茶凉,一旦人家不认人,只认钱,咱能换回来吃的吗?”
立即被怼,“你懂什么?冻蘑是上品山珍,野山参更是山珍里的黄金,我认识的人不认钱,只认东西,你就把心放回肚子吧。”
不稀得搭理傻乎乎的大侄子,刘桂英着急出门采蘑菇,一斤二十五,能换回五十斤大倭瓜呢。
留下刘永和揪着头发使劲琢磨,怎么都琢磨不明白,冻蘑那遍地都是的玩意啥时候成上品山珍了?
夜未央
今晚老袁坐镇位面餐厅。昨晚的饭局推不掉没办法,白天火速把出差积压的公务处理完,立即过来找女儿,他不在店里蹲守两天,总觉得不放心。
把这里当成取水站的外国大叔又卡点到达,袁圆促狭,没有立即给他倒淡盐水解渴,昨天大采购可乐没少买,端给大叔一杯加了冰块的可乐。
美丽的东方姑娘请我喝的是什么?是美酒吗?达拉布瞪着玻璃杯里的褐色液体差点瞪对眼。
为何美酒的颜色如此之深,看起来像大夏国都医馆里售卖的中药汤剂?闻起来也有淡淡的汤剂味道,为何还有小小的气泡在汤剂里翻滚跳跃?美丽的东方姑娘不会是想毒死我吧……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如果想毒死他,在他初次到来时就能得手,何必等到现在?
不是剧毒,就是大补之物,那就赌一把,达拉布悲壮地举起杯子将冰镇可乐一饮而尽。
袁家父女俩乐不可支地瞧着外国大叔的一系列反应,这可乐吧,平时不渴的时候喝没感觉,但在口干舌燥时喝上一口,幸福感可以比肩吃一桌满汉全席。外国大叔同样难逃可乐的魅力,估计是被气泡刺激的,大叔一个激灵从凳子上蹿了起来。
达拉布一脸不可思议,这不是大补之物,是大爽之饮。
这汤剂喝起来真是该死的奇妙,很甜,甜中带着说不清的奇怪味道,像是某味药材,不难喝,妙就妙在汤剂里的气泡,一入喉就次第炸响,从喉咙炸到胸腔,又从胸腔直冲头顶,一来一回炸得他舒爽至极。喝了这杯冰冰凉的汤剂,心情就跟故乡的风筝一样高高飞扬。
“听不懂其实也挺好,口感跟预期的巨大反差确实能带来加倍满足。”袁圆首次认可系统令人费解的规则。
听不懂也有不好的地方,达拉布用葡萄干跟袁圆换了1.5升可乐装在水囊中带走,袁圆用动作示意,可乐要尽快喝掉,大叔光顾着高兴,胡乱地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带回去的可乐被他当成珍宝,挂在腰间时不时摸一摸,一滴都舍不得喝,忍了大半天,忍到口干舌燥忍不下去了,才充满期待地灌了一大口。
“……”好难喝,为何口感差距如此之大?气泡呢?让我喝完舒服地连打两个响嗝的气泡呢?
当然这是后话。大叔在餐厅没待上五分钟就离开了,随后到来的是钱老先生。
外国人虽然精明但不乏赤子之心,这位姓钱的老先生斯文儒雅,跟他们这里上了年纪的老人没什么区别,老袁认识到,位面餐厅的客人没有三头六臂,都是些普通人,终于稍稍放心了些。
钱程索性不点菜了,“小袁啊,你准备什么我就吃什么。”不忘在老袁面前夸赞袁圆的厨艺,“我们姑苏的苏式面是南派面食的经典,老字号我吃过很多,能比得上你女儿的基本没有。”
老袁得意极了,“老先生看您气质就是个有品位的人,我们袁家是出过八个御厨的厨艺世家,我女儿从小跟她爷爷学厨,炸、爆、烧、炒、溜、煮、汆、涮、蒸……样样都灵。”
袁圆捂脸,她家老袁厨艺不行,口才来凑,背个烹饪二十三式都不待停顿的。
“我家囡囡从十三岁参加厨艺比赛开始,拿奖拿到手软……你捅我干嘛?”
袁圆实在听不下去了,她要是不拦着,老袁吹完就要跑后院搬奖杯去了,有个爱现的老爸谁能受得了。
钱程被两人逗笑,这对父女长得一点不像,感情是真好。
冰箱异动,又有人来,这位有点惨,跟毁了容似的,脸上全是伤口,半边胳膊还吊着,背了个快有一人高的巨大口袋,步履蹒跚,估计腿也受了伤。
显然是熟客,老袁见他一进来就要给他家囡囡下跪,“小袁老板,我来还愿了!”被闺女眼疾手快给拦住了。
老袁眉毛抖了抖,还愿?把我闺女当普陀山菩萨了?你不会就是我闺女拿毛肚和柚子皮救下的那位吧?
来人当然是张伟张博士,只休息了两晚,医院都没出的张博士赶紧跑来感谢救命恩人。
“张博士你也太客气了,这么多蘑菇,我们怎么吃得完。”袁圆被海量的蘑菇给惊到了。
张伟动情道,“蘑菇哪有命重要,没有你的帮忙,估计这会我都火化了。小袁老板,以后我这条命都是你的,想怎么使唤都行。”
袁圆笑着摇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把伤养好,再把胡婉珍追到手。还没吃饭吧?介不介意跟钱老先生坐一桌?”
张伟求之不得。
位面餐厅里的菜品没必要道道都惊世骇俗,来过一次的客人已经没有了猎奇心理,吃点普通的家常菜肴,唠唠劫后余生,谈谈家常琐事,相信更是两位客人所需要的。袁小厨泡在爷爷的餐馆多年,深谙顾客心理。
海上的风已经带着凉意,凉爽的秋夜里来一份东北炖菜,冻蘑板栗炖鸡,最适意。
冻蘑是仅次于猴头菇的上品菇,味道却更胜一筹,素中有荤,堪比海味,不光能用来包三鲜馅饺子,跟老人们养在山上的小鸡一起下锅,再加上当季的板栗一起炖煮,同样滋味不俗。晚餐最好清淡些,没放太多酱料,成菜清爽但不寡淡。
用糖和蜂蜜腌渍的桂花已经可以开封食用,赶上莲藕上市,袁圆挑水灵的买了好些,清洗干净往孔隙里塞入泡好的糯米,桂花焐糖藕,甘甜软糯,甜蜜圆满。
再添两道时蔬,最有还有压轴的看家汤品,北食南移的代表作,西湖牛肉羹。
张博士身上有伤不好多吃辛辣食物,袁圆放弃浓烈的香料调味,取原始位面的新鲜牛肉四两剁碎,辅以嫩豆腐,菌菇,笋等食材,丰富的配料,让肉羹营养更为均衡,高汤滚牛肉,肉熟添配菜,家常快手菜,做法简单,味道不简约。
老袁来得晚,还没来得及吃饭,老钱和张伟一再邀请,他就不客气了,今晚夜未央席开一桌,主客共坐品家常。
以鸡汤代酒,老袁跟两位客人对碰了下,“先喝汤,喝汤养胃。”
天下美食,唯鲜不美。钱程一口鸡汤下肚,所有感受可以用这一句表达。所谓鱼羊鲜,北羊鲜,南鱼也鲜,两鲜合一鲜,鲜上加鲜。没想到冻蘑炖鸡,北方的蘑菇和南方的鸡,也会碰撞出不输鱼羊的鲜度,还有栗子带来的一点甜,鲜中带甜,让这道菜有了江浙菜的一丝神韵。
喝过汤再尝菜,又有惊喜,冻蘑吸饱了汤汁,爽滑有弹性,鸡肉不像肉食鸡那么软烂,有韧劲,板栗则甜糯饱满,简简单单三种食材,带来三种不同的口感,真是鲜极妙极。
张伟每样菜都爱,蘑菇他吃得多,奈何常年吃食堂,被厨艺稀烂的大师傅荼毒了好多年,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蘑菇板栗炖鸡,食材搭配相得益彰,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味觉体验,他后知后觉,自己的位面好像浪费了蘑菇这么好的食材。
张博士还是个隐形甜食爱好者,跟昱琉不同,他极喜欢桂花的味道,有种独到的清新,摄人心脾的那种香,糖桂花跟糯叽叽的甜藕相搭,不要太美味,袁圆见他喜欢,又添了一次盘。
一不小心张伟就吃多了,西湖牛肉羹被他拿来溜缝,还是熟悉的原始牛肉,喝了让人浑身充满力量,对他的伤是大补。
老袁放松下来话很密,超级能捧场,张伟也不逞多让,袁圆见缝插针地也接上两句,热热闹闹吃完一顿饭。
这是老钱久违了的家的感觉,“我感觉你们就是我在平行宇宙里的亲人。”孤单许久的老人在位面餐厅重新找回了丢失已久的亲情。
“您老不知道,平行宇宙里还有我的大外孙呢。”老袁一厢情愿地补充道。
刚得到噩耗,后天要正式开蒙的昱琉打了个喷嚏。
袁圆也不客气,“钱爷爷,既然是自己家,吃饱了饭是不是要干点活了?”
钱程推开椅子站起来,“让我们帮忙处理蘑菇是吧?还等什么,两个小时都过去一半了,都别坐着了,赶紧起来干活。”
张伟所在的位面正直四月,他所在的省份叫滇岳,相当于现世云南的方位,相同的地理造就了相似的物产,他带来的蘑菇袁圆大都认识,跟云南四月上市的菌菇差不多,红葱牛肝菌、姬松茸、竹荪蛋、黑皮鸡枞、金耳、羊肚菌。
入夏后才是云南菌类大量上市的季节,四月菌菇量少价贵,而张伟带来的这一大袋足有一百斤重的菌菇,他只花了三百块钱,价格只是本位面的一个零头。
袁圆父女还有钱老全都充满好奇,由蘑菇价格聊到蘑菇如此之多的成因,谁都知道孢子还有菌丝对环境极端敏感,难道张伟所在的位面环境特别优良?
答案是肯定的,除了神奇地避过了几次大的自然灾害之外,张伟的位面各种环境保护公约不但缔结得早,各国恪守不渝,环境虽然没达到理想要求,也比袁圆和钱老所在的位面要好得多。
三人听后若有所思,老袁开口总结,“你们没有太大的自然灾害,最大原因也要归结到你们环境保护得好。”
一次晚餐,大家收获良多。
送走钱老和张博士,老袁继续陪女儿处理蘑菇,不同蘑菇有不同的处理方法,羊肚菌、竹荪这些适合晒干的就先放着,明天天好拿出去晒,鸡枞也放着等白天开火熬鸡枞油,香喷喷的鸡枞油跟米饭面条是绝配。今晚把能焯水冷冻的赶紧焯水,只能食鲜的也用保鲜膜封存,放到冷藏室冷藏。
袁圆动作麻利,没用太久就把蘑菇处理好。关上冰柜的门,把自己在处理蘑菇时生出的一个想法说给父亲听,“爸,张伟的研究所在菌丝研究领域领先我们位面很多,而且民间蘑菇种植技术也要比咱们这里更加普及,我在想,我们能不能跟他进行合作,野生大黄鱼这种极品食材太过扎眼,偶尔卖卖还可以,多了太招摇,不像蘑菇适合推广,受众广,成本低,也是致富的一条捷径,可以作为我们的以餐厅养岛计划的第一步。”
袁虬生对于自己定下的原则也是恪守不渝,女儿想要做的,凡是合理可行的,他都无条件支持,“等张伟下次来,你跟他好好研究研究,做个可行性分析,我这边提前让马总助把公司先注册上,放心,位面系统想要低调,爸爸会把注册这块处理好的。”
至于向张伟位面看齐,推动环保什么的,袁家父女根本没往那处想,袁家人首先是商人,商人务实,环保哪是一个小人物说能推动就推动的,先做好自己的事,等以后有机会认识更多位面的人,有好的机遇,能出一份力,他们当然义不容辞。
处理完蘑菇九点多一点,不急着回屋睡觉,天井里有两把摇椅,父女俩一人霸占一个,舒服地倒上去。
头顶是被天井围城四四方方的夜空,深蓝色的天幕上星子璀璨,地面的角落有夜虫低鸣。
静静地享受片刻,老袁打破沉默,“等找到合适的职业经理人,爸爸就退休,过来陪你一起开餐馆。”
袁圆果断拒绝,“爸,你是战斗型选手,这么早退休,容易得老年痴呆。”
“……”
想到女儿会拒绝,没想到理由这样式儿的。
餐厅用不上老袁,商场才是老袁的舞台,这个话题可以打住。
袁圆凝望夜空,轻声开口,“爸,营业这些天,我们也算见识了位面的冰山一角,来客跟咱们的时间不同步,发展不同步,位面宇宙各有各的缘起缘灭的因由,时空真是一门深奥难懂的大学问。”
老袁难得正经,引了句佛语,“生死在瞬间,有生即有灭。”
袁圆侧过身注视仰躺的父亲,“爸,如果时空之门能带我们回溯到生死瞬间就好了。”
女儿说话很少拐弯抹角,袁虬生怎么会不明白,她说这些其实在变相安慰他,死去的妻子是他心中不能触碰的痛,一想起就痛彻心扉,如果真有一种办法能让他回到妻子遇难的那一刻,他愿意牺牲所有去换取。
没有等到父亲的回应,老袁又陷入自己的回忆,袁圆默默躺回去,思绪回到最后一次见母亲的场景,时间隔得太久,具体的情形早就忘了,只记得最后一个画面。母亲穿着一件大红色连衣裙,站在客船的甲板上,头顶是明晃晃的太阳,日光太盛,把母亲的面容都模糊掉了,凭栏挥舞手臂的样子像是一道剪影。
她当时只有六岁,不能理解这种难解难分的母子亲情,只觉得好晒,要不是爷爷一直压着她肩膀不让动弹,早就跑出码头跟小伙伴玩去了。没想到从此天人两隔,她再也没有妈妈了。
她记事不算早,母亲在她心中的形象也是通过父亲偶尔的转述,才逐渐丰满起来。父亲说她跟母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母亲喜好打扮,热爱时尚,如果现在活着,她们母女走在街上保准会被认成姐妹俩。
父亲还说,母亲脾气火爆,性格坚韧,在商场上有拼命三娘的称号,论才能一点不输给他,要不是因为早逝,公司的董事长现在说不定是由母亲来当的。
母亲厨艺一点不好,但是又喜欢美食,是听说他有个大厨老爸,才答应他的追求,他长得不行,也不是靠才华,竟是靠拼爹才从一众追求者中脱颖而出,抱得美人归的。
袁圆能够想象出母亲年轻时恣意张扬,自信洒脱的样子,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会是个骄傲的母亲,因为她的女儿也有一手好厨艺,她的女儿愿意天天不重样地给她做好吃的。
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袁圆二十三年人生最大的遗憾。
又有一只小虫加入合唱大家庭,夜虫唧唧,合奏出一首轻柔的夜曲,悼念屋主消逝的挚爱。
886轻咳一声,“有只淡色库蚊的口器了离你的右手腕只有0.01厘米的距离,你爸左脚背上那只马上要撑死了。”唉呀妈呀,憋死宝宝了。
袁圆:“……”
隔天的营业格外热闹。除了钱老,闪电侠买水大叔可能走出大漠,今天没卡点来,来的是老熟人刘家祖孙。
老袁和刘桂英两个社牛终于见面了。
“这大兄弟长得真好,鼻头有肉,天庭饱满,天生的福相。”刘桂英夸赞道。
竟被人实心实意夸长得好,老袁的嘴快咧到耳朵根了,“哪里哪里,您老能找到位面餐厅,才是最有福气的人。”
刘桂英连钱老先生都没放过,“老先生您是教书的吧?俺一看您就想起早些年村里教书的私塾先生,什么叫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就是您这样的。”
钱程挤挤眼,“你这眼力真是杠杠的。”
这下轮到刘桂英吃惊了,这老头瞅着也不像他们那旮沓的呀。
钱程解释,“我年轻时在你们东北插过队,你们东北话有毒,我们一起插队的,没待两天,口音全都被带沟里了。”
来自不同时代不同位面的两位客人,竟然可以因为相似背景有了共同话题,也是神奇。
“插队是什么意思?”刘桂英抓住了钱老先生话中的重点。
由插队说到未来十几年的动荡。刘桂英前两回来,光顾着享受美食,换东西填饱肚子,根本没想到要过问未来发展。早前听袁圆说自己的位面一年光衣服就扔了十亿吨,心里想的是自己那里过了眼前这道坎,发展只要大差不差,将来肯定越过越好,一年十亿吨扔不上,五六亿吨衣服总能扔上了吧。
没想到饿肚子只是开始,未来还有无数个艰辛的日子在前面等着。
老太太只恍惚了片刻,重又打起精神,知道结果又怎样,难道还不活了?
袁圆最欣赏刘大娘这一点,生命力跟山里的冻蘑一样强劲,安慰道:“大娘,位面发展轨迹不一样,兴许你们那里出现变数,不会经历我们两个位面的动荡,不管怎么样,先吃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合计以后的事。”
刘桂英虽然觉得出现变数的可能性不大,小袁的心意她领,狠狠点头,“苦是吃不完的,饭可要一口一口吃好。”
客人的情况不允许大吃大喝,今晚还是家常菜当家。姑苏的钱老先生对菜肉馄饨不会陌生,北方地区尤其东北是饺子的狂热拥趸,对饺子的近亲馄饨,应该也能接受良好。
果然狗蛋小兄妹三个听说吃馄饨,高兴地搂作一团,“今天又过年啦。”
菜肉大馄饨现包现煮才好吃,面皮是一早就准备好的,馅料也简单,袁圆做家常菜肴喜欢顺应时节,菜肉大馄饨的菜选当季的就好,岛上自家种的矮脚小青菜,切碎挤干水分,拌入搅打上劲调好味的肉糜里。
从小到大袁圆不知道包了多少馄饨,动作行云流水,四角面皮对折,再对折,翻转相粘,元宝状的大馄饨圆鼓鼓、胖嘟嘟,在托盘里排排站,等待下开水锅。
烧水的间隙,蒸上一条稍稍腌制入味的新鲜鲅鱼,她准备再加一道东北人和在东北插过队的老人都喜欢的菜肴。
馄饨很快煮好,往汤碗里撒上一把虾皮,撕上些紫菜,将煮好的馄饨捞出,浇上自己熬制的高汤,让这碗菜肉馄饨的鲜美更上一层楼。
鱼也同时蒸好,去骨留肉,油锅放入大豆酱和甜面酱混合酱料,炒香放鲅鱼肉,翻炒后,稍稍添点水炖煮一会,水分炒干,家常版咸香下饭的鲅鱼酱就做好了。
袁圆动作麻利,前后不过半个小时,菜品备齐,可以开吃。
大葱蘸大酱爱好者刘桂英没急着吃馄饨,拿上一片馒头片,抹上鲅鱼酱,一口葱,一口鲅鱼酱配馒头,老太太吃美了,给了个大大的赞,“鲜灵,这滋味真是没谁了。”
钱老先生有样学样,陶醉地咀嚼片刻,从咸鲜的鲅鱼酱和小葱辛辣的味道里,找回了记忆里的味道,粗放、大开大合的北方风味。
三个蛋蛋还没到习惯和喜欢大葱蘸大酱的年纪,他们的主攻对象是菜肉大馄饨,用勺子笨拙地挖出一大颗,胡乱地吹了吹,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肉香和菜香盈满口,又鲜又润,吃了一颗再喝口汤,这是他们有限的人生记忆里排名第一的好味,跟饺子一样的好味。
看客人吃得香香的,老袁都看馋了,菜肉馄饨就算了,那个鲅鱼酱配馒头怎么看起来那么好吃,“囡囡,咱这又不缺鲅鱼,我怎么从没见你爷爷做这道菜?”
袁圆想起往事,嘴角翘起,“鲅鱼酱是一道传统的胶东菜肴,爷爷跟鲁菜大师王爷爷因为黄海鲅鱼和东海鲅鱼哪个最鲜,论证了好久,赌起气来连胶东菜都不做了。”
果然是他家老爷子,心理年龄最多八岁。
袁圆见父亲蠢蠢欲动的小眼神,赶忙制止,“没见人家钱老先生尝了一块就放下了吗,刘大娘他们多补点碳水很有必要,何况他们跟咱们这里还有时差。现在八点半,你要再吃,就成了胖胖的乡镇企业家了。是谁昨天跟我说,自己要瘦成周星驰来着的?”老袁天生自带喜感,瘦也要瘦成喜剧明星。
有人因为过剩要戒碳水减肥,有人因为匮乏需要补碳水续命。
美美地补了一顿碳水和蛋白质,刘桂英从怀里掏出一个藏蓝色小布包,打开层层包裹,露出里面的野山参,“小袁,这根山参你想不想要?”
只问想不想要,没问能不能换东西,这是两码事。老太太也没为了博同情提起村里人快要断顿的事,她不懂什么是道德绑架,但深知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分寸要拿捏好。
野山参他们山里人隔三差五总能挖到,手里这根年头是久了点,刘桂英稀罕是稀罕,但也没太过稀罕。
倒是袁圆几个,见到品相这样完整的野山参俱都惊愕地睁大眼,这可是大宝贝啊。
袁圆从爷爷那里了解过野山参知识,不说野山参极为苛刻的生长条件,单说它们令人发指的生长速度,每年平均增重0.5克,一旦气候改变,不但会停止生长,还会缩重。所以野山参难寻,个大的野山参堪比参中大熊猫。
刘大娘带来的这根参,炫纹超过十个,血络清晰,五形六体俱是上佳,没有百来个年头,长不了这么周正,是野山参中的极品。
别说袁圆,连识货的老袁和钱老先生都兴奋极了,百年人参啊,早就绝迹了的,没想到今天见到真容。
老袁已经了解过886鉴宝小能手的功能,怂恿闺女拿过去鉴宝。
在886的系统鉴别下,这棵人参的年份为112年,以袁圆的位面标准衡量,不是极品,是真正的绝品人参,价值8万一克,参重108克,共计864万。
早前说到那十亿吨纺织品垃圾时,刘桂英被普及过数学单位概念,冷不丁听到这么大的数字,哪怕她心里素质再好,两眼一翻,好悬,差点没抽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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