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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军训基地次日,学校特地举办了欢迎新生的开学仪式。


    校长热烈欢迎了这届新生,又说了些话,整个活动进行两个多小时,站得夏予腰酸背痛。


    幸好校长和教导主任没说太多,两三下结束,放大家回教室休息。


    回到教室,班主任看了眼班级名单,开始安排大家的座位。


    按照学号来排,上辈子程野霸占夏予的同桌位置,以至于他高中三年,没有换过别的同桌。


    这次夏予想跟霍岩坐一块儿。


    班主任把所有人安排好,她叫了几个人出去搬新书。


    夏予扭头看,霍岩因为体型和身高,被安排坐在最后一排,夏予走到霍岩同桌跟前,“同学你好。”


    霍岩同桌是个戴黑框眼镜的瘦小男生,闻声抬头,一见面前站着的漂亮男生,话都说不利索。


    “你、你好。”


    夏予温声问他:“我们可以换个座位么?你坐我那里去。”


    男生低头,小声说:“可以。”


    两人换了位置,夏予舒舒服服坐在霍岩邻座,霍岩不在座位,刚被老师叫走帮忙搬书。


    霍岩力气大,搬书比其他男生方便快捷。


    没一会儿他回来,见夏予换到自己同桌的位置,有些惊讶。


    夏予对他悄悄做了个噤声动作,“嘘,老师不知道我换了,别说话,小心被她发现。”


    霍岩严肃地点点头,闭嘴。


    班主任老师没完全熟悉他们,偷偷换座位,她一时半会儿也察觉不到,夏予是在钻空子。


    老师发完新书,给他们说了说新班级的注意事项,最后放大家回家,明天正式上课。


    夏予和霍岩没有住校。


    a城中学离夏家住宅有几十公里远,夏父夏母怕两个小孩太累,特意在学校附近买了套平层,好让他俩可以腾出多余时间休息。


    两人到住的地方,保姆已经把各个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给两人准备了晚餐才走。


    晚餐是夏予爱吃的一些菜。


    霍岩不挑食,做什么就吃什么,但夏母还是考虑了他的口味,让保姆做了两道他爱吃的菜。


    晚餐后,霍岩把碗筷收进洗碗机,出来时见夏予在玄关换鞋。


    霍岩问:“你要出门?”


    夏予点头,“我下楼跑个步,一会儿就回来。”


    霍岩“嗯”了声。


    *


    夏予下楼没有在小区内跑步,他出小区打了辆车,坐上去。


    上辈子设陷阱害夏家破产的人,是他爸朋友,对方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必定早对夏家虎视眈眈。


    他现在有心提醒,没有证据,也是口说无凭,不如先动手,让对方无暇分心害夏家。


    夏予也是想了好长一段时间,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他有印象,上辈子夏父说过对方公司深陷漏·税危机,砸钱找了不少关系,最后堪堪避过。


    那人当初还找夏家借走了六千万,夏家破产,夏父去找他还钱,没有要回钱,反而回程时不幸遭遇车祸,连人带车翻下万丈悬崖。


    夏母也在同一时期去世。


    麻绳专挑细处断。


    所有不幸集中于此,那一个月,夏予先后失去养他十八年的父母。


    他自己也因被追债错过高考,害得霍岩为保护他受伤。


    一切全源于他的错误选择。


    这辈子他绝不会重蹈覆辙,让父母再陷入这样的危机与绝境。


    汽车停在某政府大楼。


    夏予下车,戴好口罩和鸭舌帽,不紧不慢地走到举报箱,往里面塞下一封写好的举报信。


    信纸内容他做的的很精细,换了一种字体写,没有用自己惯用的楷书,以防被认出来。


    上辈子他不是没举报过,但失败了,有人拿到信,半路截获送到了梁世涛的手里。


    梁世涛稍微一调查,再花钱拿到监控视频,立马认出举报的人是他,当夜这位大老板亲临破屋,笑面虎一般说要替夏父照顾他和霍岩。


    夏予骂了他,要不是霍岩一脚把其保镖踹开,夏予险些被揍一顿。


    那天以后,他们开始频繁被社会人士骚扰,泼油漆、扔垃圾、堵锁眼等等事情层出不穷。


    哪怕是他们报警,也无济于事。


    筒子楼设施老旧破烂,根本没法安装监控,筒子楼外的街道监控也三天两头坏,警方根本无从查起。


    饶是他们清楚知道谁干的,也没有证据指控,后来霍岩抓到人,夏予把他们吓了一通,这件事才算完。


    他们也知道是梁世涛的威胁。


    夏予明白他们羽翼未满,又处在社会底层,连靠近他都不行,何况是替亡故的夏父夏母报仇。


    夏予想,可惜他死得早,没法看那老东西遭报应。


    夏予目光定格在举报箱数秒,移开目光,默默转身离开。


    这是复仇的第一步。


    如果这封信未来石沉大海,他再进行第二步计划。


    夏予走出这栋政府大楼,刚到路边,与一个人擦肩而过。


    路灯将对方脸庞照得很清楚,他表情一顿,抬手压下帽檐,方便挡住自己的脸。


    夏予脚步匆匆,走得很快。


    “夏予?”


    背后响起一道声音。


    夏予置若罔闻。


    哪知道后面那人竟跟上来,嘴里说道:“我看见你脸了。”


    夏予:“……”


    夏予停下回头。


    梁宥拎着一袋啤酒,说:“你怎么在这里?不跟你哥一起?”


    军训期间,夏予跟霍岩同进同出,又是同样的父母,大家已经默认他们是亲兄弟。


    夏予也没有解释,在他看来,他和霍岩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有没有血缘关系不重要。


    上辈子霍岩对他那么好,他心里早把霍岩当朋友当兄弟。


    夏予说:“他在家。”


    梁宥目光在他口罩和鸭舌帽转了圈,问:“那你这装扮是来……?”


    “散步。”


    夏予只回了两个字。


    说完,视线扫过梁宥拎着的啤酒,心底掠过一丝疑惑,但也没放在心上,他提了下口罩边缘,说:“时间不早,我先走了。”


    “等等。”


    夏予看他。


    梁宥走近半步,目光依旧直勾勾盯着夏予,问:“你不记得我了?”


    夏予:“?”


    梁宥提示道:“几年前,我爸四十岁生日那次,我们见过。”


    夏予对此全无印象,梁宥说的,他一点不记得,甚至连什么时候去过梁宥家这件事,他也不记得。


    看夏予满目茫然,梁宥滚到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说:“算了,不记得也没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夏予“嗯”了声,跟他挥手道别。


    直至夏予坐上汽车离开,梁宥慢慢收回视线,低头,指尖碰了碰手腕上的一串珠子。


    是一串很廉价的亚克力珠串。


    有些磨损,看着有点年头,布满岁月的痕迹。


    不记得了啊。


    梁宥想。


    也不是什么值得深刻的记忆。


    就是一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子破天荒被接回家,参加父亲生日宴,可惜他身份见不得光。


    他尴尬躲在角落,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窃窃私语,迫切想要回家。


    越想越委屈得抹眼泪。


    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男孩,突然从树枝摔下来,他没来得及躲,被砸得眼冒金星。


    好一会儿缓过来,小男孩也揉着脑门坐起来,忙跟他道歉,还把自己手腕上那串亚克力珠赔给他。


    他抬头拒绝,却在看清小男孩时,惊诧地愣在原地,因为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可爱的人。


    唇红齿白,像个糯叽叽的糯米团子,小男孩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瞳,睫毛又长又密,脸颊粉扑扑的,衬得他更像一只宠物猫。


    “宠物猫”朝他伸手,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事,“你、你别哭,我应该没那么重,对不起呜呜呜。”


    他:“……”


    他认真看小男孩,对方哭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跟被砸的受害者是他一样。


    小男孩哭了半分钟,泪眼汪汪问:“你怎么不哭了?”


    他说:“你鼻涕流出来了。”


    小男孩:“……”


    小男孩一惊,手忙脚乱地擦鼻涕,却擦了个空。


    根本没有。


    他笑了。


    ……


    梁宥拎啤酒跟夏予走了反方向。


    而另一边。


    夏予回家推门进去时,客厅关了灯,他怕打扰霍岩睡觉,没有开灯,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往里走。


    他刚走到自己房间的门口,隔壁卧室门倏然打开。


    霍岩出现在门后。


    夏予问他:“你怎么没睡?”


    霍岩面容担心道:“你一直没回来,我睡不着。”


    夏予说:“我跑完步顺便乘凉,忘记回来的时间,对不住。你赶紧休息吧,明天我们得上课了。”


    霍岩抿了抿唇,缓慢点头。


    他看夏予关门回房间,不由想起自己见夏予没回来,担心他,在小区里认认真真找了一夜。


    角角落落没有遗漏过任何一处。


    他也没找到夏予。


    夏予不在小区,他出去了,可是他为什么要撒谎?


    霍岩不明白。


    其实夏予是不想让他参与进来,梁世涛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心狠手辣,又无情无义。


    霍岩是个老实人,又只有十六岁,他斗不过梁世涛,再连累霍岩,岂不是在重复上辈子的老路。


    这辈子霍岩好好上学就可以,这些事他来做,他已经不是需要父母和霍岩保护的小羊羔。


    *


    次日。


    夏予他们开始上课。


    远在某政府大楼的举报箱,被工作人员取下,将里面的信封倒出来,叠好,送往它们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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