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积雪阻碍了车子继续往下滑的趋势,关珩下车推了一次,再上车经过一番操作,终于在天黑前将越野车拯救成功。
夜里他们是在帐篷中度过的。
这次出行关珩并不是临时起意,食物、饮用水还有寝具都有准备,后备箱里满满的都是宁秋砚用得上的东西,甚至还有炉子和小锅。
白婆婆做了半成品,分门别类地放在保鲜盒中,宁秋砚只需要简单加工。
他们停在森林与雪原的交接地带,树木很好地抵御了寒风。
宁秋砚在雪地上铺了野餐垫,点燃小炉子,使用山菌汤料给自己做了一份热腾腾的乌冬面。
关珩离开了大约一个小时。
回来时天还没完全黑,但已是月明星稀,还能看清山峦上方的锋利形状。
吃完晚餐,宁秋砚肚子里暖暖的,人也懒洋洋。
他们依偎在一起,并不一直都说话,很多时候只是静静欣赏美景。宁秋砚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连久居渡岛的关珩也是,因为假期,因为宁秋砚,这一次才得以成行。
“可惜没有带手机。”宁秋砚说,“有好多景色我都想拍下来,加进我做的那个有声相册里面。”
关珩是带了的,拿出手机给宁秋砚,不避讳地输入密码解锁。
宁秋砚拍摄的溯京铁塔的壁纸映入眼帘。
关珩还没有更换它。
宁秋砚感觉自己挺笨的,明明早就发现了这些细节,却从来都没有想过更深的含义,还得再一次向关珩提要求,让关珩亲自说明“奖励”是什么。
他不仅仅是关珩的血契伴侣,他们是在恋爱。
所以,在溯京的时候关珩才会碰他,会特地策划都市之旅,就像这一次环游渡岛。
关珩不擅长符合人类社交的活动,但该进行的一样也没落下,例如在新年第一天与人类约会。
“这张照片拍得不是很好。”宁秋砚对关珩说,“做相册的时候我在网上找了些教程,学了点摄影的皮毛。下次我尽量拍一张更好看的发给您。”
关珩说“好”,示意他打开相机。
现在的光线是一天中最为饱满、柔和的时候,随意取景都很美,雪地与山峦在镜头里有暗色噪点,显得朦胧,充满冷淡的诗意。
宁秋砚一连拍了几张,说回去以后叫关珩发给他。
想了想,他问关珩:“可以拍我们的合照吗?”
关珩不喜欢拍照,每年春节的合影已经是他容忍的极限。他也不是个迷恋自己的人,对相貌更不看重,宁秋砚没见过他对自己的任何留念。
这个要求,好像连提出来都是幼稚的。
果然,关珩微微挑眉:“不是拍过了?”
“那是别人拍的。”宁秋砚脸有些红,小声说,“我想留一张特别的,自己看。”
现在宁秋砚所拥有的关珩的照片,不过是上次去文翠公园他借口录雨声时,偷偷录下的关珩的侧影。那种思念成灾,却连一张关珩的照片都没有的折磨,宁秋砚真不想再经历一次。
关珩同意了。
宁秋砚高兴起来,连忙将手机镜头调转,两人便同时出现在了屏幕里。
怕关珩反悔,宁秋砚拍得很快,最后只留下了他在前面脸通红,关珩在后方懒懒看向镜头的画面。
拍完,宁秋砚手心滚烫地说:“可以把这张也发给我吗?”
关珩保持着一个习惯性的姿势,一只手搭在曲起来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抚着宁秋砚的后颈,有一下没一下地捏:“嗯。”
宁秋砚坐了一会儿,站起来去附近又拍了几张,天便完全黑了。
深夜,睡袋里的宁秋砚听见几声狼嚎。
半梦半醒间睁开眼,看见关珩就在身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宁秋砚被关珩吸了第二次血。
这一次他的反应与以前都不同。
身体似乎有了某些改变,一边适应关珩的毒素,一边也因此亢奋。
两个人贴得那么近,关珩不可能没有察觉,但关珩仍然没有碰他,只是待毒素反应过去,在他恢复清醒的时候,掐着他的腰,把他翻了个面。
“张嘴。”
关珩命令。
宁秋砚被关珩搂在怀里,听他的命令乖乖张开嘴巴。
关珩修长的手指进入他的口腔,在舌尖上蘸取唾液,涂在他的嘴唇上,力道很重,让唇瓣立刻便红肿起来。接着,那只手掌住他的下颌。
“抬起头。”关珩沉沉地说,“看着你自己。”
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宁秋砚的脸霎时红成了一个柿子。
他们面对着手机镜头。
手指重新进入口腔,宁秋砚微张的嘴唇根本没法合拢,又逃不开关珩的桎梏,只能无助地看着屏幕里的自己,还有身形将他笼罩的关珩。
画面定格。
礼尚往来,关珩也需要拍摄一张用来“自己看”的照片。
*
越野车环渡岛行驶,走走停停,有的时候遇到无法通行的地方,关珩便掉转车头。
他们不一定要去哪里,所到之处皆是自由。
这样的旅行无疑是极度浪漫与梦幻的,可是它却又那么真实,有时关珩打开天窗,宁秋砚将半个身体探出去,随着车辆的行进大声呼喊。
车子停在雪山脚下,他们选择徒步,花五六个小时的时间一起登上渡岛的最高点。
天还是晴朗的。
连续几天的好天气在预示着春日的到来。
站在雪山顶上,能看见熟悉森林的长势,看见海边的灯塔。转一圈,还隐约能分辨出大宅的方向,看到若隐若现的淡蓝色湖泊,他们离家已经很近了,旅途即将结束。
下山时,宁秋砚意外地在低矮的树梢上瞥见了一团黑色布料。
细碎的布条随风摆动,像是从什么地方剐蹭下来的,出现得很突兀。
“先生,您看。”他取下布料,走过去给关珩看,“好像是衣服布料。”
关珩看了眼,说:“嗯,是偷渡者留下的。”
宁秋砚听凌医生说过那些人的目的,皱起眉头,赶快将布料都扔掉。
关珩见状告诉他:“渡岛就这么大,他们徘徊在大宅附近,被追捕的时候只能往高处逃窜。”
宁秋砚知道那些人都已经抓住,但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问道:“他们还在岛上吗?”
“在。”关珩说,“我已经通知了瓦格纳,血监会的人会来把他们带走。”
提到瓦格纳,宁秋砚忽然想起在品牌方的公司里遇到过他。
将这件事告诉关珩,宁秋砚说:“前天晚上看见盛小姐的时候,我就想告诉您我遇到了琼斯先生,但是后面和李唐他们一说话,我就忘了。”
关珩行走在雪地里,长发披散,好似这座雪山的化物。
他随手折下一根树枝,扔给宁秋砚方便下山,随口道:“不用在意。”
“琼斯先生怎么会在那里呢?太巧了。”宁秋砚有些疑虑,询问关珩,“您不觉得,我作为一个没有资历、没有名气的学生,竟然能得到品牌方的青睐做他们的专线主题曲,这件事情太奇怪了吗?”
一开始宁秋砚的确是被这么好的机会冲昏了头脑。
但在遇到瓦格纳·琼斯以后,宁秋砚就产生了这样的怀疑,因为陆千阙提过,琼斯先生有意请关珩回归管理血监会。关珩避世不出,作为唯一能引得关珩出岛的人类,宁秋砚是容易达成目的的突破口。
听完宁秋砚的分析,关珩反问:“如果真的是那样,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
宁秋砚想了想:“我可以违约。”
合同上的违约金不是一笔小数目,宁秋砚自己身上的钱再加上关珩以前给的那些,支付违约金应该够了。
“如果他靠近我只是想利用您,我不会让他达成目的。”宁秋砚说,“靠这个得来的机会也没什么意思,说明被人喜欢的根本不是我的作品。”
见他神色凝重,关珩抬手在他头顶揉了一把。
“大可不必。”
关珩说。
“就算是因为他你才有了这个机会,也不用妄自菲薄,怀疑自己。要不是你的作品足够优秀,先被选中做广告配乐,瓦格纳也没有机会促成第二次主题曲合作。”
宁秋砚没想到关珩会这么说,一时有点迷茫。
关珩看着他,继续道:“合理的利用资源,也是靠近成功的方法之一。何况你完全不用给他任何回应,直接利用就好。”
宁秋砚问:“可是,这不会影响到您吗?”
关珩说:“我还不需要你来保护。”
宁秋砚有点急:“不是保护,是我不想您被这些事情困扰。”
如同那次火灾之后在酒店房间里对宁秋砚说的那样,关珩再次表明立场:“宁秋砚,我告诉过你,这世上没有人比你自己更重要,就算是因为我,也不值得你放弃任何追逐梦想的机会。”
“利用我。”
“利用能在我身边得到的任何资源,去做你想做的事。”
“不用害怕,什么都不用管,其余的事全都交给我。”
这番话带给宁秋砚的震撼比第一次听到时还要大。
那时候他还很懵懂,对关珩在这件事上的了解不够深,现在他很清楚,关珩没有哪一句话是虚言。他获得了丰厚的奖励,拥有了关珩,将站在关珩的肩膀上,以整座渡岛为后盾。
宁秋砚想,自己是哪里值得关珩这么做呢?
关珩能得到什么好处?
恍惚间,这句话大概问了出来。
关珩冰凉的手指触碰在他的脸侧,继而抚摸那枚红宝石耳钉,温柔缱绻。
他薄唇轻启,做了解答:“我拥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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