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持续至午夜,烟花燃至最灿烂时,渡岛要进行另一项传统活动——拍照留念。
关珩定居渡岛与世隔绝,有过几次时长不定的沉睡,最初是在某次清醒过来时,发现大宅里早已物是人非,于是同意了后辈提出想要拍照留念的愿望。血族长眠,人类却需要睹物思人,此后每次苏醒,关珩都不曾拒绝这样的请求。
近十年关珩都处于清醒期,现代社会交通便利,老友们也频频造访,渐渐地,这项传统便扩展开来,每逢过年,岛上都会安排一个这样的环节。
在铺着复古花纹地毯、垂坠着水晶灯的大厅里,桌椅摆设都被搬走,楼梯前腾出一大片空地,渡岛所有人都听从安排,在台阶上找到了自己的站位。
宾客走过去时,都自动往两侧走,将中央的位置留给渡岛的老人,宁秋砚注意到并不是所有的客人都需要出镜,至少,跟随宾客上岛的那些血奴不需要,他们能带上的都是自己的血契伴侣。
人头攒动。
灯火璀璨中,关珩正站在不远处,隔着人们的身影望向宁秋砚的方向。
他在等他。
宁秋砚赶紧走快了些,中途顿下脚步给旁人让路,反复两三次后终于来到了关珩面前。
关珩一直等着,递出胳膊淡淡道:“来。”
穿正装的关珩看起来是那么优雅、尊贵,夜色使他看上去神采奕奕,几乎让人移不开眼。他是渡岛的主人,也是人群中当之无愧的主角,是历经年岁洗礼促成这美好夜晚的存在。
宁秋砚自动挽住关珩的手臂,轻轻贴着关珩,感到有点晕眩。
关珩身边唯一的位置是属于他的。
他疑惑的那件事,他不敢相信的解释,好像都不用再特地说明。
他们一路走到第一排的正中央,身边分别是康伯、白婆婆还有陆千阙与顾煜,宁秋砚根本无暇顾及关子明还有李唐等人站在了什么位置。
大厅里,乐队的小提琴手演奏着柔和悠长的乐曲。
人们低声说这话,热闹中鲜花簇拥,灯光折射,宁秋砚的心跳得快极了,生命好像突然有了着陆点,他的未来与这一切都息息相关。摄影师按下快门时,他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按提示微笑。
大合照一连拍了好几张,人们散开来分成小组,由摄影师继续拍摄。
关珩侧头,垂眼看向宁秋砚,问道:“紧张?”
宁秋砚摇摇头,乌黑的瞳孔呈微微放大的状态:“我就是……好像有很多年没拍过这样的照片了。”
连高中毕业也没有。
他没能参加毕业旅行,也没能参加拍摄毕业合照。
关珩了然,抬手碰了他的脸:“喝酒了?”
“一点点。”他说,“没有醉。”
关珩“嗯”了一声。
宁秋砚突然生出一股勇气:“先生,我——”
跨年倒计时来临,倒数中人声鼎沸,将宁秋砚的声音压了一半。
关珩还是听见了。
宁秋砚说的是“我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想问您”。
“关珩!”
一位客人叫了关珩的名字,还对他招手。
关珩淡淡地朝那边望了一眼,却没有马上走过去的意思,这时陆千阙找到两人,对他们说道:“先生,该您和小宁了。”
关珩说“好”。
陆千阙看向宁秋砚,微笑着替他整理了衣领,拿走头发上的一点彩片:“好了。”
走到拍照处,陆千阙又叫摄影师等一等,不知道从哪张桌子上拿走了一束花,塞到宁秋砚的怀里,叫他好好地抱着。白玫瑰配茉莉,不该是这个季节的搭配,却与宁秋砚的气质很搭。
宁秋砚抬头看关珩,想说这样好像太隆重,关珩却低声地对他说:“站好,看镜头,还有很多时间让你提问。”
他条件反射地站挺直背脊,转头朝镜头看去。
人们在大喊“新年快乐”,“吉祥如意”。
爆竹声再起。
两人并肩而立,宁秋砚挽着关珩的手臂,在“咔嚓”的清脆快门声中,画面定格。
*
宁秋砚的外套不见了,领带扯得松松的,衬衣扣子解开两颗,醉乎乎地坐在关珩的卧室里。
聚会太好玩,他去外面和关子明、顾煜放了烟花,回来时又被李唐灌了两杯酒,所幸他的酒量竟不算太差,后来还和盛欢一起坐在钢琴前,与她四手联弹。
凌晨两点,得赶在日出前登上海岸的客人们陆续离开,喧嚣热闹的大宅才逐渐归于宁静。
春节,新的一年正式到来。
宁秋砚想要和关珩待在一起。
关珩得送客,比宁秋砚迟些回来,本以为宁秋砚不胜酒力,已经撑不过去睡了,上楼时却发现他还抱着膝盖,睁着眼睛坐在炉火旁。
关珩脱下外套扔在一旁,领带也是。他走过来,像是受够了繁文缛节的束缚,一边走一边解开袖扣,将袖子挽得很高,露出苍白结实的手臂。
宁秋砚先被他摸了额头,那凉凉的掌心捧在滚烫的皮肤上十分舒服,宁秋砚双颊酡红,忍不住闭了闭眼。很快,他便趁着酒意站起来,抱住了关珩的腰。
这是宁秋砚第一次有类似撒娇的举动,无论是否经过关珩允许。
人类身上温暖香软,有淡淡的酒精气味。
关珩顿了几秒,抱着人往下压,转瞬间便来到了大床上,将人按进了柔软的床铺里。宁秋砚刚望进上方那双深红的凤眸,吻便落了下来。
关珩也喝了一点酒。
专供血族的,麻痹他们的神经,挑动他们的感官,瓦解部分理智与自制力。
忽略了几日来的有意克制,关珩的吻很深。
宁秋砚的血液在疯狂地流动。
他无意识地抓住关珩的手臂,触摸手臂上凸起的青筋脉络,很快喉间便是一疼。
关珩大手扼住他的脖颈,迫使他抬起头往后靠去,靠在关珩的肩膀上,形成完全被掌控的姿势。
他感觉到关珩湿润的唇,还有抵在血管上的尖牙。
那一层没过头顶的水褪去了。
关珩没有去戴止咬器,一切逐渐偃旗息鼓。
安静的卧室里只剩宁秋砚粗重的呼吸。
宁秋砚有点疼,人已经是空的。他最近恐怕都没办法继续,前些天的累积导致他现在的反应除了生理上的,更多是来自于心理。第一次就达成这样的后果很不好,这也是关珩提出设置安全词的原因。
年轻的人类很容易养好,也很容易拥有适应力,经过教导,迟早会开拓宽广的承受范围。
只是需要时间。
关珩拇指重重擦过宁秋砚的唇瓣,下颌,让那里留下火辣辣的疼痛感。
随后,轻轻地松开了他。
“你有点醉了。”
什么也没发生。
宁秋砚在床上趴了一会儿,坐起来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可笑的领带,然后脱掉了衬衣,抬眼看见关珩光着从浴室走入衣帽间,不自然地红了脸。
想了想,他又从地上捡起衬衣,手钻进袖子里,给自己披上了。
经过刚才那么一出,酒意也消失了大半。
关珩披着件睡袍走出来,头发半干,一滴水珠顺着他冷白的胸膛往下滑,那双眼恢复了幽黑,嘴唇颜色很淡,整个人都是冰的,没什么活人的气息。
“今晚我可不可以留在这里睡?”宁秋砚问。
关珩坐在床沿:“你想问的就是这个?”
宁秋砚这才想起来自己想问什么,摇了摇头。
关珩对他一向都很有耐心,就算以前不是这种关系也没不耐烦过,见他很在意的样子,便开口道:“过来。”
宁秋砚爬过去坐在关珩身上,让自己缩进对方的怀抱里,问道:“先生,您之前说要给我的奖励,到底是什么?”
关珩没有马上回答。
宁秋砚不敢看关珩的表情,只大着胆子又问:“是您吗?”
宁秋砚觉得自己疯了。
因为在听见关珩低低地问“你想要什么”的时候,他一鼓作气地回答:“我想要您。”
宁秋砚豁出去了,下了十足的决心,说完这句话,他的的脸、脖颈,乃至手背都泛起了红。
他亲手捅开了薄薄的窗户纸,将一颗滚烫的这样赤-裸裸地捧到了关珩面前,不管是奢求、贪婪还是妄想,都再无遮掩。
“我们做了约定,我是您的血契伴侣。”
“我完完全全地属于您。”
他的眼眶都湿润了,直勾勾地看着关珩。
“我是您的。”
“那么……我也想有一个条件。”他继续说,“别的都不想要,只想要您,让您也只属于我。”
关珩凤眸幽黑,情绪很深,一如既往地难以揣摩。
他就那么注视着宁秋砚,听到宁秋砚的话后,眼里更似酝酿着风暴。
在宁秋砚羞耻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时候,关珩终于开口,声音竟比平时要低:“宁秋砚,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啊?”
宁秋砚以为自己会错意,愣愣地张开嘴,发出了个沙哑的音节。那若隐若现的牙齿和舌头都很干净,很湿,是鲜活的颜色。
关珩需要用行为来向宁秋砚解释。
他捏住宁秋砚的下巴,让宁秋砚无法合拢嘴唇,随后使用一根手指,触碰了那柔软的唇瓣,再将手指探入了湿润中。
“不需要你向我要。”关珩态度温和,却不太温柔地按压了那小而滑的舌尖,带着未尽的谷欠念,“作为血契伴侣,我本来就会给你精神与身体上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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