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时分,简尧在床上翻了个身,外面阳光普照,气温正好,他身上盖着薄被,被子里暖烘烘的,实在是睡觉的好时候。
“太阳都晒屁股了。”简安之敲着房门,“霍衍都去把早饭买回来了,你还睡!”
简尧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他还没有完全清醒:“霍衍出去了?”
简安之:“刚刚他把早餐买回来了,现在又走了,说公司突然有急事,项目出了问题,让你别急,吃了饭以后再过去。”
“原本他说让秘书开车过来送你,我让他别管,我送你过去。”
“哦。”简尧从床上坐起来,慢吞吞的穿衣服。
他的脑子还很迷糊,穿着穿着,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
他昨晚究竟干了什么啊。
试一试……试个屁啊!
简尧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整个人又羞耻又难受,幸好此时霍衍不在家,不然他连楼都不愿意下,简尧穿衣服磨蹭了十多分钟,还是简安之在楼下催促,他才拍拍自己的脸蛋加快速度。
早餐很丰盛,霍衍给他们带回了粥和小笼包,还有煎饺和豆浆,但还是没给简尧买油条,因为担心简尧的身体,咸菜这些也没买。
豆浆是现磨的,估计是滤过几次,进嘴的时候只觉得浓厚,但没有喝到豆渣。
简尧无精打采的吃着早饭,他有点不想去公司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霍衍。
可他又不是半途而废的人,才去了一天就不去了?别说简安之肯定会说他,他自己都觉得不好。
而且就算他今天不去公司,霍衍晚上也会回来,不管早晚,最后总是会见到的。
“妈,周末我们回去看爷爷奶奶吧。”简尧坐上车的时候说。
简安之也换了一辆车,以前那辆是轿车,这次换了一辆suv,底盘高,简尧坐着的时候觉得更舒服,底盘低的车简尧坐久了会晕车。
简尧晕车的时候不会吐,但会从头难受到尾,一处处在要吐不吐的状态,恨不得下车靠自己的双腿走到目的地。
简安之看着前方的路:“嗯,正好给他们带点东西过去。”
因为现在别墅是按照安阳县的房子建的,所以房间只有三个,简尧的爷爷奶奶原本想来陪孙子,但简尧和简安之还是把他们劝住了。
老人年纪大了,不分房根本睡不好,两人都说对方打鼾,或者奶奶抱怨爷爷玩平板和手机,大半夜还亮着灯,弄得她睡不好。
一点风吹草动就可能把两个老人吵醒,所以还是让他们待在自己住惯了的房子里。
简安之把简尧送到了公司楼下,她没有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简尧下车的时候她嘱咐道:“让你来上班是为了体验生活,不是让你真的给公司当牛做马,累了你要知道休息,别强撑着,要按时吃饭……”
说了好一会儿,简安之才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霍衍知道就行,我不指望你自觉。”
简尧:“……”
他自己的身体,他还是很在意的好不好?!
他又不会再回现实里去。
简尧朝简安之挥动手臂,他跟着人流一起进了公司大楼,胸前还挂着通行证,进公司的时候就要刷一次卡,这样才能去坐电梯。
这跟上学可不一样,上学的时候忘了带学生证还是给班主任打电话,现在如果忘了,就只能回家拿,否则哪怕在工位上,没有打卡也算旷工。
其他人都穿的很正式,只有简尧穿着一条牛仔裤和白色短袖,不少人上楼的时候都在看他。
原本简尧是想找直达电梯的,他反应过来直达电梯不在刷卡机这边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已经被人流裹挟着挤进了电梯。
狭小的空间里很安静,员工们要么看着楼层变化的数字,要么低头看手机。
简尧被挤在最后,这个位子连手机都掏不出来,他要是掏的话,手就会不可避免的碰到前面人的屁股,虽然前面是个男的,但简尧还是老老实实仰着头看楼层数。
电梯停了好几次,中途走了四五个人,电梯里总算没那么挤了,简尧也松了口气。
他昨天坐的是直达电梯,不知道上班高峰期电梯这么挤,在一楼的时候还得排队上。
简尧刚准备掏出手机就发现旁边有人看他。
对方的目光太明显了,简尧也下意识的看过去。
这人他不认识。
比他矮,比他瘦,巴掌大的脸,大眼睛塌鼻子,嘴唇有些厚,不帅也不丑,没什么能引人注目的地方,属于平时打了照面之后也很难记起来的那种人。
对方发现简尧看他后就离开移开了目光,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看。
但简尧就是觉得对方认识自己,可怎么也不想起来对方是谁,他确定自己从没见过对方。
电梯到十四楼的时候停下,对方还站在简尧身边。
他身边的人出去后估计是发现他没一起下去,于是转头催促道:“杨贺,该下了。”
刚刚一直盯着简尧的男人才连忙挤出去。
杨贺?
嗯……他确实不认识这个人。
估计对方就是随便看看吧,可能是因为他今天穿的太休闲,不够正式,所以才会被盯着看。
简尧没有多想,随着电梯慢慢升高,电梯里的人也走得七七八八,只有简尧坐上了顶层。
虽然周氏集团没有按员工职位分楼层,但出于底层的一般都是基层员工,并不是说总部就没有基层,毕竟总部也要负责本地的一些基层项目。
中间楼层则是做研发和策划的。
越往上,负责的工作就越多,霍衍在顶层办公不是因为他对顶层有什么偏好,完全是因为总裁办公室从一开始就设在顶层,霍衍懒得换了。
刚刚走出电梯,简尧就和迎面走过来的罗时撞了个正着。
好在简尧及时刹住了车,不然估计有一个人要被撞倒。
罗时看到简尧的时候目光微微闪烁,但他很快露出一个笑容来:“早上好。”
简尧有些心虚——他觉得自己把罗时的工作抢了,但也说:“早上好,你要下楼吗?”
罗时点点头:“去策划部拿资料,霍哥不在办公室,他去研发部了,你先去办公室坐着,等会儿我上来去给你倒水。”
简尧:“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我知道茶水间在哪儿。”
罗时微笑道:“你是客人,不用自己动手。”
简尧:“也不算客人……你先去吧,不用管我。”
说完简尧就侧过身,让罗时坐电梯下去。
罗时进电梯前还朝简尧笑了笑。
简尧回以微笑。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罗时,但不得不说罗时待人接物都挺好的,他自己也没搞懂他到底为什么不喜欢罗时,可能是因为气场不和?
“简先生来了?”沈月拿着平板走过来,看样子也要下楼,但她不像罗时那么着急,跟简尧碰面后还站在原地跟简尧闲聊两句,“霍总今早来得比平时早,研发部那边出了大问题,好几个马上要上线的项目都出了bug,临时查出来,如果今天上不了线,公司要亏一大笔钱。”
简尧:“之前都没让人测评吗?”
沈月叹了口气:“测了,请了好几个,但那几个bug很难触发,本来这种隐藏bug就算上线了也不会影响什么,不过霍总不太满意。”
沈月:“不过霍总不满意也正常,研发部那边可是全公司平均工资最高的部门。”
简尧:“比你的都高?”
沈月点点头:“那边都是专业人员,基本工资就高得离谱,更别说奖金了。”
果然技术人员在哪里都吃香。
简尧:“那你去忙吧,我自己去办公室。”
“对了,我给你准备了些零食,不知道爱吃什么就买了些坚果和水果,都放在茶水间。”沈月按了电梯的按键,“等我忙完再去买点冰淇淋上来。”
茶水间除了咖啡机和煮茶壶,还有冰箱和电磁炉,空间还不小,秘书们不忙的时候还能去茶水间喝喝下午茶。
霍衍虽然不是什么会体贴员工的人,但至少不会竭泽而渔,该给的糖一颗都不会少,对员工的“压榨”那都是可持续性的,所以不管他的管理方针如何,高层和公司里的精英没有一个跳槽。
沈月下去之后,简尧跟另外几个秘书在遇到的时候也打了招呼。
秘书们各有各的事情干,也没有真的把简尧当同事,更不会把简尧看成自己的竞争对手,所以对简尧的态度都很好。
没有利益纠葛的时候,他们能跟所有人当朋友。
虽然才在这儿工作了一天,但简尧并没有觉得拘束和陌生,肯定不是因为他突然变成了社交巨人,而是因为这一层的人都是人精,他们绝不可能和简尧起冲突,情商很高。
相较之下,简尧觉得自己还有得学。
·
十四楼的工位上,杨贺的双眼盯着电脑屏幕,他的双手放在键盘上却打不出一个字。
他今天见到简尧了,看起来和七年前留下的照片没什么区别。
杨贺紧咬着下唇。
当年简尧一出事,他就立刻赶往了安阳县——当然不是去探望简尧,而是趁着这个机会去偷袭霍衍,那时候他只觉得只要霍衍死了,周文远就还能回周家,继续当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
现在想起来,当年的他还真是天真。
既然觉得靠自己一个人就能杀了霍衍。
他对安阳县完全不熟悉,如果不开导航随时可能迷路,当时他一腔孤勇,觉得只要能杀了霍衍,哪怕立刻被枪毙也值了。
正好简尧在医院,霍衍也一直待在医院里。
他想了很多办法,先跑到住院部蹲点,观察了好几天霍衍的行动路线,和他大约什么时候会去食堂给简安之买饭,虽然没能拿到枪,可杨贺带着开了槽的小刀,就别在腰间,随时都能抽出来。
只是他再不怕死也没想过要在医院动手。
能不死最好就别死,他还希望能平安回到周文远身边,听周文远夸奖自己呢。
好不容易成为周文远的好朋友,他舍不得去死。
所以他趁着有一晚霍衍回去拿东西,偷偷跟在霍衍身后。
然后看周围没人,就拿着刀,想从霍衍身后刺过去。
只要得手了,他把刀扭动几圈就跑,只要救护车来得不及时,霍衍必死无疑。
想象得很美好,可实际行动起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刚刚靠近霍衍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眼突然转身,他没吓到霍衍,反而是自己被霍衍吓了一跳。
他只是个普通学生,甚至体育课都没怎么上过,父母一直催着他好好读书,别把心思花在没用的地方,所以他的力气在男生中间都只能算中等偏下。
所以他被霍衍轻而易举的控制住了。
杨贺永远记得那天晚上的月光有多亮,亮到他能看到地上自己流的鲜血,他也不知道霍衍有没有看到他的脸……
他倒在地上,无力动弹的时候,霍衍捡起了他掉落在地上的刀。
杨贺突然大了冷颤。
那天晚上,他掉了两颗牙,被砍断了两根手指。
……霍衍还让他自己把那两根手指咬断了吞下去。
杨贺不敢报警,他怕警察顺藤摸瓜把周文远查出来,他自己出事没关系,但不能让周文远也出事!那次没成功是因为他蠢,是因为他没力气。
他忘记自己在那躺了多久,只记得他摸着黑回到了酒店,酒店里有他自己准备的急救用品。
杨贺觉得自己没有脸回去见周文远,他失败了,不仅失败,还失败的这么彻底,这么丢脸,他怕周文远觉得他没用,怕周文远不想再看见他。
可是他又抵不住思念,在颓废了两天后他还是给周文远打去了电话。
周文远没有嫌弃他!
也没有让他再继续留在安阳县,而是让他回去。
再然后,周文远带他去了国外,两人都换了新身份,他甚至还读完了大学,国外的名牌大学,如果不是周文远,靠他自己家的财力他根本读不了。
他虽然少了两根手指,但装上假肢戴上手套后根本看不出来。
在国外的那段时间是他一生中觉得最幸福的日子。
他跟周文远住在一起,一起上课放学,一起去健身房健身,一起参加兄弟会,只要有周文远就没人会欺负他,他愿意为周文远做任何事!
只要周文远需要他,他什么事都可以去做。
所以周文远让他毕业后回国,进周氏集团做事,他也听话的来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能为周文远做什么……
毕竟他在这里也就是个普通职员,接触不到核心的东西,就算是去偷公章也上不了顶楼,顶楼需要刷卡才能上。
可周文远并不着急,让他好好上班,别想太多别的。
于是杨贺就乖乖听话,按时打卡上班,他不知道周文远到底有什么打算,这都过去七年了,这里的人都快忘记周文远的存在了。
新来的员工只知道现在的总裁是霍衍,虽然他们也奇怪霍衍是周家人为什么会姓霍,但也都以为霍衍是随母姓,七年前的新闻早就过时了,很多新员工都是被老职员科普后才知道霍衍是被保姆调换的真少爷。
他们连周文远的存在都不知道。
越是这样,杨贺就越为周文远感到心酸,周文远那么优秀,那么能干聪明,现在却只能待在一套小小的房子里,每天忙里忙外,却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他想要的效果。
在杨贺看来,霍衍就是心肠歹毒的反派boss,简尧就是boss身边的帮凶。
反正待在霍衍身边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刚刚看到简尧的那一刻,他还以为自己见鬼了,他不知道简尧已经醒了,以为简尧还待在疗养院里当个活死人。
他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周文远吗?
杨贺紧紧握着鼠标。
不!他不能告诉周文远!
他知道周文远对简尧是不一样的。
这些年周文远也找过男女朋友,那些人无一例外都跟简尧是一个风格,都有天然卷的头发,棕色的瞳孔,有一种不识人间险恶的天真感。
如果说周文远得到过简尧,可能就不会觉得简尧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可真是因为他没能得到,而简尧又一直在霍衍身边,所以他才念念不忘。
“杨贺,你怎么了?怎么一直在发呆?”组长皱着眉走到他身后。
杨贺连忙打开文档,低着头怯懦地说:“家里出了点事……”
组长也没那么不近人情,他又问:“严重吗?严重的话你就请假吧。”
杨贺猛地摇头:“不用不用,我好好工作,多挣点钱,比什么都强。”
组长叹气道:“那行,但在公司你还是要注意,这次是我看到,要是被行政那边的人看见了,肯定得给你记一笔。”
杨贺转头讨好的冲组长笑:“我知道了。”
组长看着杨贺这样,都有些好奇杨贺是怎么养成这个性格的。
需要他坚持的时候,他退却的比谁都快,不需要他坚持的时候,他又比谁都固执。
这性格真是奇怪。
但好在也算吃苦耐劳,虽然工作没什么出色的地方,但也没拖后腿,普普通通,无功无过。
顶楼,简尧坐在办公桌后接电话,早上接了二十多个电话,虽然才上了一天半,但简尧已经大致知道哪些电话不重要,可以直接打哈哈挂掉了。
上来就报清楚自己是哪个单位,担任哪个职位的可以听听。
那种直接吹自己是老板什么的,都可以打哈哈过去——这些就是画大饼,看看能不能占点便宜。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霍衍才回到办公室。
简尧正好在喝果汁,看到霍衍的那一刻简尧立刻把嘴里的果汁咽下去,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低下头,不敢去看霍衍的脸和眼睛。
他有些尴尬,还觉得心虚。
要是此时霍衍再嘲笑他两句,他觉得自己可能得立刻下楼回家。
“饿了吗?”霍衍朝他走来。
霍衍没有穿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衬衣,脸上带着和煦地笑容,衬衣的袖口被他挽上去,露出结实的小臂,他转头对沈月说:“去问问午饭准备好了没有。”
沈月:“那我先过去了。”
等沈月走了,简尧才小小的松了口气,但他还是不敢去看霍衍的脸,只能强装镇定,一脸无事发生的模样说:“不太饿。”
霍衍挑眉:“真不饿?”
简尧死鸭子嘴硬:“不饿,你去吃饭吧,我刚刚吃了不少水果,中午不用吃饭。”
霍衍走到简尧面前。
简尧被霍衍吓了一跳:“干嘛?”
霍衍叹了口气:“你在生我的气?”
简尧眨眨眼,有些不明白霍衍在说什么,但他还是很诚实地说:“我没生气,我就是觉得……我昨晚有病……”
霍衍伸出手,想像平时一样去揉简尧的头发,但却在伸手的那一刻被简尧躲过去了。
简尧自己揉了把自己的头:“我妈不让我洗头洗得太勤,别摸你一手油。”
霍衍:“……”
霍衍:“既然你没生我的气,为什么不愿意看我?”
简尧深吸一口气,他抬头看向霍衍,两人刚刚四目相对,简尧就立刻移开了视线。
霍衍的嘴唇抿了起来。
简尧小心翼翼地去看,发现霍衍的眼眶有点红。
简尧:“!!”
他手足无措地说:“你别难过啊,我就是、就是觉得我昨晚吃错了药,我不应该……”
霍衍:“你觉得恶心?”
“啊?”简尧一脸迷茫,“为什么我会觉得恶心,难道你昨晚没刷牙?”
霍衍:“……刷了。”
简尧松了口气:“那就好。”
霍衍:“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简尧:“我就是觉得很尴尬,你不觉得我昨晚的行为很幼稚吗?”
还试试?神经病啊!
霍衍:“我都不介意,你有什么可难受的?除了我跟你之外没人会知道。”
“难道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我没有谈恋爱,你也没有,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既然没有道德约束,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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