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现代言情 > 君难再诺 > 92、番八
    【君忱】


    我叫君忱。


    我以为我会一辈子独身,可是没想到我还是娶了亲,娶得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在我小时候,母亲曾带我回过外祖家,那个时候我才六岁,我跟邻家的那些小孩儿玩,可能是我太没轻没重了,我撞倒了一个小姑娘。


    我以为她会大哭一场,可是她没有,只是站起来,拍了拍身子上的尘土,可是我明明看到了她身上那一小片星星点点的血迹。


    虽然不明显,但我觉得小姑娘肯定很痛。


    我有一点心疼她。


    等我晚上回外祖家,我跟母亲说:“母亲,我撞倒人了,她很痛。”虽然她嘴上没说,但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哪有不怕痛的?


    母亲好像愣了一下,声音温和:“那忱儿想怎么办?”


    我听言有些疑惑,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母亲替我解惑:“母亲带忱儿去赔罪好不好?”


    赔罪?这算是罪吗?


    大概也算。


    我点了点头。


    第二天,母亲带着我去了小姑娘家,也就是云家,沁儿的家。


    在云家,她好像不是很受宠,但也不能说不受宠。只是相比之下,差那么点儿。


    云家还有个小姑娘,她跟我遇到的那个不一样,病怏怏的,当然我知道我这么形容不对,那我就换个词,其实“病美人”就很适合她。


    后来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母亲竟然同沁儿的父母为我们二人定下了娃娃亲,我自然是不太高兴的,可是想到她可能没人疼,我就决定勉为其难疼疼她。


    之后呢,我们家同云家的交流也就多了起来。


    只是没持续几年,我同父亲去了战场,父亲对我期望很高,但是其实我心里并不想,可是比起国破家亡,我更愿意自己受点苦。


    我印象最深的,我十四岁那年,我去了一趟云家,我好心疼我的沁儿。


    那时候,整个云府,好多人都在担心漾儿那个姑娘,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沁儿。


    我问小厮,小厮说,沁儿的父母出门做生意去了,不是不在意沁儿。而且,府里的人不是不担心沁儿,而是漾儿她身子真的弱,从出生就没离过药,那个时候差点就没救过来,所以就没顾上沁儿。


    我能怪谁吗?


    我谁也怪不了。


    可是那个时候,我看见沁儿身后有血,一小片一小片的,我害怕了,我以为她要死了。


    我想抱着她去找大夫,她却说这是女子月事,说明女子就要长大了,她母亲和她说过。她还让我从屋子出去,她说这不详,会唐突到我,男子沾染了会有霉运。


    我那个时候和她吵了一架,那是我唯一一次。


    我不懂她为什么推开我?


    我同她定了亲的,我们会结为夫妻,会做更亲密的事。


    但是吵完我就后悔了,我的沁儿只是太懂事了,懂事的让我只想心疼。


    我哄完她,我亲自给她洗的衣服。对于这件事,我虽然不懂什么,但也知道女子沾凉不好。


    我莫名的有点恨林晚漾,可是我又拿什么去恨呢?


    我要去逼一个努力活着的人死吗?


    其实我不是什么好人,我也存了私心的,我想保护沁儿。她的家人对她的确很好,可是我觉得,像是一山不容二虎,当然不太贴切,可是有了那个漾儿和我的沁儿在一起,我的沁儿就总是受着那么点委屈。


    我不想让我的沁儿受委屈。


    后来,我刚从外历练准备回京,我见到了萧瑾,他要去南疆,我知道他只是去躲事,我也想起祖母前阵子说我的亲事该提上日程了,我也就一同去了。


    去了云家,我说明了来意,沁儿也愿意,等我再回京城,我就开始着手准备。


    只是我没想到,成亲一事,萧瑾还比我先。他娶得也是南疆的姑娘,我娶的也是,我和他确实挺有缘。


    在他成亲之后,隔天就登基为帝。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也被亲封为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同他求了恩典,给沁儿的小惊喜。


    我成亲的时候,比起萧瑾,也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我们情同手足、私交甚好,我觉得我的沁儿担得起。


    那个时候,当今皇帝亲自赐婚,皇家公主萧绾亲临。


    本来萧瑾问我,要不要十六抬大轿,最后用的是八抬。民间有传闻,抬轿子的人越多越不吉利,因为死者为大。


    但是萧瑾最后还是准用龙凤喜轿。


    成亲那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凤冠霞帔。


    我的沁儿很美,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疼她。


    在王府里,我可以肆无忌惮的疼她。


    有时候我觉得,如果非要说我是利剑,那我出鞘的意义只是她。


    我们成亲一年后,沁儿怀孕了,发现的时候不足二月。我难以想像,沁儿那看着平坦的小腹里,会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是我们的血脉。


    甚至,他出生以后,会叫我父亲。


    在沁儿怀孕以后,我便看了好多本子,都是关于育儿和孕期这些方面的。


    我觉得,这个孩子不太乖,老爱闹他母亲,我恨不得替沁儿怀这个孩子。其实我希望是个女孩儿,因为沁儿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在沁儿怀孕六七个月的时候,沁儿的胃口很差,我变着法子给沁儿做,沁儿也没有吃几口,我看着她突然就消瘦了下来,整个人憔悴了好多。


    我突然就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哪怕我知道这是常事,女子怀胎生子都不容易。我暗下决心,我不想再让沁儿受苦了,有这一个孩子就够了。


    按常理说,应该怀胎十月,可是沁儿却只怀了八个月,那个时候我怕的不是孩子出事,我只怕大人会出什么事。


    我只记得那个时候,我找了好多大夫,我记不清找了多少……


    最后,沁儿生下了这个孩子,虽然母子平安,但是她的脸色有些惨白,孩子的身体状况也不好。


    大夫和我说,沁儿生产伤了身子,以后再想要孩子可能会有点困难;孩子身子也比较弱,哭的声音都很低,夭折的可能性比较大,希望我有个心理准备。


    我不知道为什么上天这么对我。


    我自幼至今没做过什么坏事,可是却对我爱的人这样,我有那么一刻觉得这个世界对我不友好。


    我没有给孩子取名,想着等沁儿给起名。


    对照顾孩子我不擅长,孩子还不亲近别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沈汐过来的时候,孩子很亲近她,后来沈汐就留在了王府,萧瑾还以他的小太子需要照顾也留在了王府。


    沁儿生产三天后,她醒了,她闹着要看孩子,而不是看我,我心里有些委屈,我一直寸步不离的照顾沁儿,可是沁儿心里现在多了个人。


    不过我也不闹,毕竟是我们的孩子。


    沈汐抱孩子过来的时候,孩子还没睡醒,若不是还有气息,我都险些觉得是夭折了。孩子看着比刚生下来要好一点,却还是瘦瘦小小的。


    沁儿醒了以后就亲自照顾孩子。


    在知道我没给孩子起名的时候,沁儿又和我置气了,“你连名字都不给孩子起,是不是就等着孩子夭折,省的在族谱上添上败笔。”


    我只觉得一孕傻三年,孩子还没满月,并不着急入族谱,“想等着你起,等孩子满月,就入族谱。”


    她非让我起名,我觉得孩子都跟我姓了,名字肯定要沁儿起。


    后来,沁儿给孩子取名为“衍”。


    宴安衍逸,君子衍逸,君衍。


    君衍这孩子不像我,也不像沁儿,特别活泼爱动,小小的年纪,大大的心眼,他老爱仗着沁儿宠他肆意妄为。


    不过我想,他若真能衍逸,我也就满足了。


    他三岁那年,突然喜欢跟萧裕那小家伙儿一起玩,像是小孩子间的天性,没有什么狠辣心机,都是对对方报以真诚。


    只是,我没有陪衍儿长大。


    饲蛊族人现世,巨大灾难灭世。


    摄政王府众人,以血为引,以身灭蛊。


    我摄政王府只留了两人,是衍儿和放儿,放儿是林晚漾的孩子,我想萧瑾那家伙会照顾好他们的。


    至此,君家上下,共二百三十一人,亡二百二十九人。


    无人知晓,无人立碑,无人祭奠。


    若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便会让衍儿衍逸一生。


    只是我唯一舍不得,没能看着衍儿长大。


    【云沁依】


    我叫云沁依。


    我以为我会一辈子自舔伤口,可是没想到我还是有人疼的,疼我的是我喜欢了好久的人。


    在我小时候,我跟邻家的孩子们玩儿,却不小心被人撞倒了,我习以为常的自己爬起来拍拍身子,可是那个哥哥却问我疼不疼。


    我好像都不知道什么是疼痛了。


    等我回家以后,母亲看着我衣服上的血迹,给我换衣服,处理伤口,问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女孩子身上留了伤口,总是让人看着不好的。”


    我知道母亲是心疼我,可是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问我疼不疼?她老是和我说女孩子这样这样不好,可是却不开口问问我。


    一个陌生人都问我疼不疼,母亲却只跟我说女孩子该怎么怎么样。


    到了隔天,那个哥哥来我家了,我好像懂了他为什么昨天问我家在哪儿。


    带着他的那个人好像是他的母亲,儿子长得像母亲多一点。


    我就带着他在家里转转,还给去母亲小厨房给他端了好多糕点,可是他好像并不喜欢,都没吃多少,也可能是男孩子不喜欢甜食。


    后来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母亲说我们二人定下了娃娃亲,我不太懂娃娃亲是什么。


    母亲解释,“娃娃亲啊,怎么说呢,就是说,那个哥哥是你的小郎君,以后会疼你的,当然,如果沁儿以后不喜欢了,我们沁儿就不要这个小郎君了。”


    我有些不解,抬头问母亲:“那哥哥是我一个人的小郎君吗?”这个世上,会有一个人只是我的吗?


    母亲笑了笑,把我搂进怀里,摸着我的头:“是啊,哥哥是你一个人的,如果哥哥有了别人,娘亲就再给你找一个别人好不好?”


    我点头。


    我觉得母亲好像不太开心。


    好像是因为父亲。


    后来我印象最深的那年,他十四岁。


    他说,他好心疼沁儿。


    我的母亲和父亲出门谈生意去了,家里好像突然没有什么人疼我了。


    姨娘更不会疼我,她有自己的孩子。我不懂父亲为什么会再娶,但是母亲和父亲依旧很恩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我能感觉到,母亲不是那么喜欢父亲了。


    母亲没跟我说过。


    云家有个小姐叫林晚漾,我很喜欢她,但是我又不喜欢她,好像有了她就没有人在意我。虽然家里人也很疼我,但是我感觉疼晚漾更多。


    在那个时候,我的身上有血,一片一片的,我都没害怕,他却害怕了,像是我要死了。


    他还想抱着我去找大夫,我感觉他有些大题小做,我只能给他解释:这是女子月事,说明女子就要长大了。


    我说完就想推他出屋子,我不想把晦气带给他。


    母亲和她说过,女子月事常被人视为不详,不能出席任何公开场合,容易给人带来血光之灾,甚至不能玷污或者将晦气带给丈夫。


    如果顺利的话,他会是我的丈夫,我不能给他带来霉运。


    可是他那个时候和我吵了一架。


    那是他唯一一次。


    他从未和我吵架。


    “我不懂你为什么推开我?”


    “我同你定了亲的,我们会结为夫妻,会做更亲密的事。”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哪里不详了,什么血光之灾,我这人命硬克妻,那你是不是要天天躲着我?”


    少年像是发泄不满,一脸的无辜和无措。


    我心疼他。


    心里蓦然流过一阵暖流,闯进了一个叫君忱的少年。


    我有了未名的情愫。


    吵完以后他就后悔了。


    他亲声哄我,亲自给我洗衣服。


    ……


    后来,他来了云家,说明了来意,跟我提亲。


    我是愿意的。


    再后来,太子萧瑾登基为帝,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也被亲封为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给了我一个小惊喜。


    跟皇上求的恩典。


    他说,我值得这世上最好的,我担得起龙凤喜轿。


    那个时候,当今皇帝亲自赐婚,皇家公主萧绾亲临,甚至准用龙凤喜轿。


    只有皇室娶亲才能用龙凤喜轿的。


    成亲那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当作新娘的我很美。


    他对我的疼爱人人皆知。


    在王府里,他也肆无忌惮的疼我。


    他总跟外人开玩笑,说:“如果非要说我是利剑,那我出鞘的意义只是她。”


    我们成亲一年后,我也怀孕了,发现的时候不足二月。


    我难以想像,这平坦的小腹里,会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是我们的血脉。


    甚至,他出生以后,会叫阿忱父亲,会叫我母亲。


    我和母亲是不一样的,母亲怀我的时候,祖母让父亲纳了妾,可是我的阿忱不是,他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只会有我一个。


    在我怀孕以后,我看见他像个孩子,看了好多本子,都是关于育儿和孕期这些方面的。


    他常和我抱怨,说孩子不太乖,老爱闹他母亲。


    我问他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他说喜欢我喜欢的。


    我笑了笑,“我喜欢女孩儿。”把我缺的爱补给她。


    在我怀孕六七个月的时候,我的胃口很差,他变着法子给我做好吃的,可是我吃不下什么,我自然就消瘦了下来,整个人憔悴了好多。


    他看着我这样,突然说:“我突然就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我只觉得他还是以我为重。


    但是不可能不要孩子。


    毕竟孩子像他,也像我。


    按常理说,应该怀胎十月,可是我却只怀了八个月,我不知道阿忱是怎么想的,有那么一瞬,我觉得孩子好像跟我的联系很浅。


    像是要断了一样……


    最后,我生下了这个孩子,虽然母子平安,但是孩子的身体状况也不好。


    我隐约间好像听到了大夫说,我的孩子体弱,可能会夭折。


    我不知道为什么上天这么对我。


    我自幼至今没做过什么坏事,可是却对我爱的人这样。母亲常教导我,做人应当懂得知足,可是我不要。


    我要的也不多,我只想我的孩子宴安衍逸。


    等我醒了,我闹着要看孩子。孩子不在我肚子里,我好像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我连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不知道。


    孩子被抱过来的时候,好像还没睡醒。我抱过他,伸手轻轻探了探,气息好弱,我都险些觉得是夭折了。


    孩子瘦瘦小小的。


    我好心疼。


    后来,我知道君忱没给孩子起名的时候,我跟他置气,“你连名字都不给孩子起,是不是就等着孩子夭折,省的在族谱上添上败笔。”


    我也不是想置气,我只是觉得,我的孩子很可怜,连个族谱都上不了。


    仿佛不配来到这个世上……


    他只是搂紧我,安慰我:“想等着你起,等孩子满月,就入族谱。”


    他让我起了名,说是孩子随他姓,名字要我起。


    我给孩子取名为“衍”。


    宴安衍逸,君子衍逸,君衍。


    君衍这孩子不像我,也不像阿忱,特别活泼爱动,小小的年纪,大大的心眼,他老爱仗着我宠他肆意妄为。


    不过我想,他若真能衍逸,我也就满足了。


    他三岁那年,突然喜欢跟阿裕一起玩儿,我只觉得,像是小孩子间的天性,没有什么狠辣心机,都是对对方报以真诚。


    只是,我没有陪衍儿长大。


    饲蛊族人现世,巨大灾难灭世。


    摄政王府众人,以血为引,以身灭蛊。


    那天,我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人死在我眼前。我好想他们都自私一点,可是全都是傻子,都不肯为自己活,没有一个人逃。


    为什么?


    偏偏是君家?


    我总有个猜测,这不是,饲蛊族人驭蛊是正术,可是这像是邪术。再者,若是家里的记载正确,饲蛊一族应当姓萧。


    阿忱不想我陪他死,可是阿忱不在我也不想活着。


    至此,君家上下,共二百三十一人,亡二百二十九人。


    无人知晓,无人立碑,无人祭奠。


    若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便会让衍儿衍逸一生。


    只是我唯一舍不得,没能看着衍儿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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