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充满了无数杂音的窒息环境,白右白大脑空空的什么都装不进去,只一路朝着教学楼天台狂奔而去。
他需要吹风,需要冷静,需要让躁动不安的心脏恢复宁静,让汹涌澎拜的悲伤随着一抔埋着老朋友的黄土而去。
一念之差错过了太多选择的千重月,无力将时间回溯到悲剧发生之前。
她只能够选择追上站在人群阴暗处的白右白,送去目前为止仍旧无法坚定下来的安慰。
【尊主,你要加快速度了。】
【你心里现在有选择了吗?】
阿镜的声音伴随着周身簌簌风声响起,难得不带有半点调侃之意。
眼下开始崩坏的局面似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一力促成,湮灭掉所有达成完美结果的希望。
永远站在实力巅峰的千重月第一次感到有些许挫败,过去的她走向了暴力的极端,不论是谎言亦或者阴谋,就没有一刀下去解决不了的。
当一刀解决不了,她才会凭借着洞察力和推断力去解决难缠的敌人。
但关键问题也就出在了这里,千重月为数不多的心眼都献祭给了敌人,对付起两个白又白来,她实在是无从下手。
所以她根本就无法回答阿镜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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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右白用力推开天台大门,万丈天光倾泻而入,阴暗的楼梯角瞬间被照亮。
外头天是蔚蓝的天,地是金黄的地,人却是不开心的人。
他大步朝前走去,在燥热的午后靠着全力奔跑去感受一丝丝转瞬即逝的凉风。
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很快就追随而来,在他发疯要站上围栏的时候,拽住了他的后衣领一把扯了回来。
白右白任由自己跌进了千重月温热的怀抱,让她失控的心跳声透过紧绷的后背传来。
如此亲近的距离,他本该是该感到高兴的。
可他现在笑不出来。
白右白被拽回时后冲的劲有些猛,急着拉人并未站稳的千重月被撞得一个趔趄,后退时不慎勾到了凸起的砖块,无奈地带着对方跌坐在地上。
不过他倒也安静,老老实实坐在千重月身上不再有任何动作,只微微朝后靠来,与她越发亲密贴近。
“你.....”良久后,白右白呢喃似的开口,“为什么要跟着我。”
“他被我打成那样,你不该去看看他吗,那个小可怜。”
他话中含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也不知针对的是谁。
千重月双手安分地撑在两侧支撑着身上的重量,听到这闹脾气一样的问话,回答得丝毫不含糊。
“白姨和白叔在那里,他不会有问题。”
“但主要是,我还是比较担心你。”
她说话时胸腔会跟着微微震动,这没有半点含义的小摩擦,莫名令白右白有些不自在。
他终于后知后觉自己有些越线了,但若是要他主动退开些.....才不要。
“你听听这话你自己信吗,你跟他明明就是一伙的。”白右白讥讽一笑,说起了昨夜的事,“他昨天肯定把这件事告诉你了,但你却选择为他隐瞒我,你这帮凶。”
“若是我爸妈没来,你肯定第一时间又跑去帮他。”
“你这骗子,你的鬼话我不会信了。”
他冷哼一声,细数起千重月在他这犯下的错,越说感觉火越大。
好不容易跑累了人消停点儿了,眼下拳头又痒了起来。
千重月看了眼白右白被汗浸湿的脸侧碎发,好几缕都湿哒哒地黏在他白净的脸庞上。
她稍稍出了片刻神,而后实在没忍住,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勾手替他拂去碎发。
“那你想怎么样?你说说看。”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做错事。”
千重月撇开头不去看他助逐渐染上薄红的耳根,莹白软肉透着柔和的粉,委实叫人有些坐不住。
白右白不知身后人的异样,只抬起下巴冷声抱怨道:“我想怎么样?我想你补偿我!”
垂眸看着蚂蚁搬家的千重月一顿,淡淡出声问道:“你想要什么补偿?”
白右白轻轻抚了抚下巴,想了一会儿。
半晌后发现千重月的注意力不在他这,扭过头看到她正手贱去抓蚂蚁,无语至极的他直接挥过去一掌。
手背被狠狠啪了一下的千重月眼皮一跳,而后沉默地收回了手。
“若你真有心补偿我的话....”白右白动作比脑子快,意识到自己力道太重了,便下意识抓住千重月的手揉了揉。
他的举止很温柔,说出口的话却极其冷酷无情:“那就帮我杀掉白柚白的狗。”
被谈过钢琴的修长手指轻轻摁揉着,千重月尚未来得及发表什么感想,他一句话就把她给定住了。
“......”
千重月反握住白右白的手,稍微酝酿了一下。
“你的猫死.....去世了,我知道你很难过。”
“但那条狗毕竟也是为了护主才失控,你真的有办法对它下手吗?”
千重月不是想搞双标那一套,也不是为了白柚白才说这样一席话。
她就是觉得,白右白现在处于一个极其不理智的状态下,这种情况下轻易做出的决定,通常到最后都会后悔。
她情感较为淡薄,死死生生也就一眨眼的事情,根本无法与他人共情。
眼下也只是希望白右白好好想想,若真的想杀,那杀就是了,不过是一命偿一命的道理。
“呵,你少为自己找借口了。”白右白手挣了两下没挣开,干脆自暴自弃地随千重月捏着,“不敢就说不敢,大不了我今天晚上自己去把那条该死的狗杀了。”
“一条养了一个月的狗,如何比得上陪我一起长大的猫?”
“就算这件事真的是意外,你过失杀人难道就不用付出代价吗?”
拿人跟动物比属实有点儿强词夺理,但千重月能够理解白右白的心情,同样也能够理解他的话。
只是理解归理解,她却没有办法点点头承认这是正确的,这不亚于是推动他去做杀生之事。
“那你是非杀不可了?”
她发表不了听后感,干脆询问最终结果。
一脸决绝的白右白到了此时却反成了说不出话来的那个人。
他能清楚地听出千重月对这件事的态度,她压根不觉得有半点不妥,既然理智阻止失败,那干脆就放之任之。
既得不到支持也得不到坚定阻挠的白右白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千重月。
他悄无声息地滚了下喉结,确定对方正在等着他的回答,心跳速率开始慢慢提升。
“倒也不是非杀不可,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的话,”他矜持地抬了抬头,清咳了声,“我也不是不能够放过那条狗。”
“你说。”
搞不懂少年跳脱思维的千重月,坦然接下了他的话茬。
即将迎来人生中第一次的白右白,顷刻间将悲伤暂且都转化成另一种让人欣喜的情绪。
他舔了舔红润的唇瓣,非常非常非常认真地说道:“跟我交往吧。”
“从八岁一直到十八岁都在喜欢你,你也该给我个答案了。”
【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的千重月,嘴还没张开就听到阿镜犯贱的声音。
她脑海空白了好几秒,而后想到经过那么多个世界,这还是第一个主动朝她走来的白又白。
但很遗憾。
如果心不够平静,就不要随便接过别人的一颗真心。
“对不起,我现在没有办法给你答案。”千重月不为自己找借口开脱,而是实实在在地去告知白右白自己当下的心情,“我还没有找到我想找到的,我不能随便答应你。”
“哦。”
“也就是说其实你有点想答应,但因为某些原因不能答应?”
白右白反应出奇的平静,甚至还能够转过身来云淡风轻地反提出另一个要求:“既然你没有办法跟我交往,那我只能勉为其难让你亲一口。”
【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
“?”
怎么回事,这个世界的白又白怎么这么猛。
什么姿势都玩过的千重月头一回感到有一丁点紧张。
内心在肆意咆哮的白右白表面从容不迫,慢慢伸出手搭在了千重月的肩上,跪在她的双腿之间向她索吻。
他低下头来遮住了大片刺目的日光,清新好闻的气息逐渐将千重月整个人覆盖住。
没有办法动弹,或者说并不想违心拒绝的她,认命合上眼,任那柔软的嘴唇生涩地印上来。
毫无经验的白右白双肩颤得有些厉害,傻傻地贴着也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他紧张地抿了抿唇瓣,想试着含住千重月,不料还没来得及实施动作,腰身就被人一把紧紧搂住。
毫无防备的白右白惊呼一声,又湿又软的舌便趁机滑入。
他半张着嘴呜呜咽咽着,眼尾因为过度的激动而泛起一抹潮红。
千重月将人困着往死里亲,直到带着咸味的一滴水液落入她的唇,理智才稍稍回拢些。
她睁开眼,看见了忽然大颗大颗掉下眼泪的白右白。
他完完全全背着光,清俊的面庞布满了阴翳,眼神却脆弱又可怜。
白右白扑过来紧紧抱住千重月,疯狂的力道恨不得将两个人就此糅合在一起。
“你对我,你对我是......”他痛苦地哽咽着,喘息两声后还是选择不将心中已经确认的事实说尽,“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不对?你抱着我亲了我,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对不对?”
“阿月,我,我真的,真的好难过......”
他不安,他彷徨,他忍气吞声,他没有选择。
他站上高楼,他想独自承受要将人吞吃入腹的悲伤,可他看见了向他走来的千重月。
在确定对方心中有他的那一刻起,不愿轻易袒露的脆弱,就此溃堤。
至亲之人的情绪一向感染力很强,见对方泪流不止嘶吼不断,你爱这个人,你就会心疼这个人。
所以千重月久违地感受到些许酸涩之意,直白来说,确实不好受。
“他缺少的他想要的,我可以都给他。”
“橘花的离开我也可以不再追究,甚至,平安也可以好好地活着。”
“爸妈的爱已经不再属于我一个人,我以前拥有的一切都很可能全变成他的。”
“唯有你,唯有你阿月,你陪我一起长大,我们认识了十几年,你不可以这样轻易地丢下我走向他!”
一向骄傲又自信的白右白,跪在了满是灰尘的天台,抱着千重月放声痛哭。
他像极了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落难者,是如此的真情实感,如此的令人难过。
“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吧,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好不好,阿月。”
“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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