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盒自然不会真的砸到千重月跟白柚白身上去。
但盒子砸在教室后墙上猛地炸开,四溅的油星子也够他们喝上一壶。
千重月非常本能地伸手去护住满脸无措的白柚白,将大半的菜汁都挡住,崭新的白色上衣变得不堪入目。
似是将恐惧之意深深植入脑海的白柚白,在白右白出现的那一刻,下意识双手护着头闭上嘴一声不吭。
直到确定没有拳头落到自己身上,他才抖着肩膀慢慢抬起头来。
而后不经意间就对上了千重月满布复杂情绪的双眼。
“我,我.....”白柚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他明明昨日还一口一个不怪哥哥。
所幸白右白并不准备留时间给他废话,在饭盒砸过来的同时,他就朝着千重月的方向大步流星而来,浑身带着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没有半点犹豫,站在过道中间像个疯子一样把两个无意间靠在一起的人拼命扯开。
千重月紧紧拽住白右白的手腕,将试图往白柚白那里扑打过去的人控制住。
“你贱不贱啊?啊?”
“你一个月前回到家,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爸妈现在全都向着你我无所谓,公司以后留给你也随便。”
“但你能不能别看到什么就想要什么啊?”白右白恶狠狠地扒着千重月的手,手背用力到青筋爆出,“你身世凄惨你了不起,我活该什么都给让给你是吗?”
“我告诉你,你再敢碰千重月一根手指头,我一定要杀——”
气愤到面孔泛红的白右白狠话还没放完,双腿猝不及防就给悬空了。
拉不住人也捂不住嘴的千重月,无可奈何之下选择采用强硬手段,直接把大脑过热的人扛到了肩上去。
“学,学姐.....”被她的动作吓到的白柚白也坐不住了,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没事,你先回教室去吧,谢谢你的点心。”千重月一边朝着白柚白温和地道谢,一边重重地拍了一掌白右白紧翘的臀部,惹得对方扑腾得更凶狠了些。
“混蛋你放我下来!千爷爷让你学散打就是为了用来欺负我的吗!!!”
“我今天就要跟他把话说开,问问他到底哪来的脸接近你.....嗷!”
又被拍了一下的白右白整张脸都烧成了西红柿,张牙舞爪的他终于舍得消停些了,软绵绵地趴在千重月肩上。
只是在被带离的那一刻,他没有忘记抬起头来与白柚白最后对视一眼。
脸上有着一条丑陋伤疤的他,握着双手无助地站在原地,像极了一朵柔弱的小白花。
那痴痴望着千重月背影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刺眼,刺眼到白右白对他彻底没了同情,只余下深切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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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月不顾三两来往学生震惊的眼神,一路踩着楼梯将白右白送到了他的班级。
人生中头一次跟她如此近距离接触的白右白,被轻轻放下来后,心底早就没了火气,甚至还有点别扭。
“你干嘛不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别人都看到了.....”他姿势如此不雅地被扛着走,途中总是忍不住难为情地捂住脸颊,生怕与人对视。
千重月靠在教室外的墙壁上,闻言只是揶揄地看了眼白右白,非常不留情面地笑道:“我怎么敢放你下来?万一你又跟黑旋风一样冲进教室里打人,我也要被牵连。”
白右白朝她翻了个白眼,待到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后,才满脸疑惑地提及黑旋风:“李逵?”
“你想得挺美。”看着对方不解的模样,千重月眸中满是狡黠,“水浒的黑旋风是李逵,而你的黑旋风是头猪。”
“......”
清贵高傲的白少爷再度怒了。
他这回没忍心再给千重月一巴掌,而是趁其不备凶巴巴地踩了她一脚。
任之胡闹的千重月不躲不闪,见他出了口恶气终于舒坦些了,才淡淡叹了口气。
白右白所属班级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认真学习的千金少爷们正在高三冲刺的阶段,不会随意放过一丁点读书时间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一边拿起书来当掩护,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后门的八卦。
“冷静下来了吗?可以听我好好说话了吧。”
对着外人一向不假辞色的千重月,往里头不咸不淡地看了眼,一瞬间吓退了所有听墙角的人。
她倾身半堵住白右白的去路,不把话说开绝不罢休。
“说什么?说白柚白的事情?”
白右白脸上丰富的表情渐渐淡去,提起这个与自己读音一模一样的名字,眸中便只剩下一片冰冷。
他双手环在胸前,微微歪了歪脑袋,摒弃掉失控冲动的情绪后,他看起来跟千重月完全是一类人。
冰冷的,无情的,高高在上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那我劝你别说。”他并不准备给千重月再气自己一次的机会,冷漠地断开她的话头,“这是我的家事,我不希望外人来掺和一脚,如果你喜欢当救世主,尽管帮他就是。”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应该也知道,我认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改变。”
“我跟他若是一起长大那就算了,兴许我还能当一个好哥哥。”
“但很可惜,不同的成长经历,注定让我的父母无法将一碗水端平,我也无法平视他。”
“所以你少来当和事佬,最好的情况是你恢复成以前事不关己的模样,否则我跟他只会越变越糟。”
白右白的态度很坚决,丝毫不顾及千重月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抓住千重月的手臂将人轻轻推开,头也不回地往班级里走去。
只是在擦肩而过之时,他又顿了下。
“不论如何,我希望你能尽快做出选择。”
“你若选了他,我将会真的下定决心尝试去放弃你。”
千重月站在原地没有动,听到这一席暗含着决绝威胁的话语,并未做出回应。
她靠在后门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阳光背面的那半边脸布满了阴翳。
半晌之后,才沉默地离开。
【嘶....嘀嘀....次.....噢哟远距离终于成功连接上了。】
【能力使用熟练之后真爽啊,两头快乐嘿嘿。】
【诶不是,尊主你咋一副被偷家一样的表情啊?】
成功分出一半灵魂进入千重月大脑的阿镜,一来就撞上了她跟白右白不欢而散的场景。
不那么愉悦的千重月没理会它,而是在脑海里不断地推断着某些可能性。
她的白又白一向心软,从过去到现在都不曾改变过,连威胁到他生命的人都可以选择原谅。
所以他必不可能会那般仇视自己可怜的亲兄弟,除非发生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但从她所获得的资料来看,他们二人在相认的这一个月之间,除了白柚白突然莫名其妙开始被欺负,其余并未写明有任何重大事件发生。
要么是她漏了什么关键的转变因素,要么.....
要么他,不是白又白。
千重月蹙起长眉,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脑袋突突突地疼。
做生意可以,杀人可以,做数学题也可以。
唯独这种感情问题跟疑难杂症一样,什么标准解法都没有,难得可以。
“你一直在家里是吧?”
阴沉着一张脸的千重月突然出声问道,被点到名的阿镜心里莫名毛毛的。
【是啊,咋咋咋啦.....】
“好。”
晚上回去就抢拐杖再打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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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受关注的三人自那天过后,遭到了校内诸多人的议论。
无他,委实是校园生活再怎么精彩,也精彩不过豪门世家的大八卦。
千家和白家算是势均力敌的百年世家,合作上也常有来往,千重月跟白右白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从前这俩人虽始终没有挑明萦绕着暧昧气息的关系,旁人却也能为此嗑生嗑死磕得夜不能寐。
直到流落在外的白家小少爷回来,这暗戳戳的平衡直接被打破。
“来开盘,我押一万,我赌大白能拿下千重月!”
“我跟一万,我赌小白花,同为女人,我觉得千重月会顶不住那种小可怜。”
“作为男人我有话要说,不论是利益还是审美,她选小白也都太亏了吧。”
“你懂个锤子,残缺美永远比完美来得冲击力要强,我为小白押五万!”
“草!我为大白押十万!大白给姐冲!”
也不是没有人想押三人行,但想想被当做赌注的三人背后的势力,最终还是含泪咬牙选择其中一方。
学院平静的表象下暗藏着汹涌波涛,不少人都咬紧牙关在关注着一无所知的三人。
当得知白右白将要出国去参加国际钢琴大赛时,不少押他的人都恨得捶胸顿足。
不过想想也正常,他从小到大都是隔壁别墅家的孩子,几乎是做到了十项全能,经常作为代表外出参赛。
白家父母兴许是因为丢掉了一个孩子的原因,对他的栽培几乎是倾尽了所有心血,也对他宠爱到了极致。
没有放弃继续挖消息的千重月正翘着脚坐在教室里,她收到下属传来的私密文档,随手点开浏览了一半,浑身的血液忽然凝固住了。
她的指尖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着,面无表情地将剩下的图文全都看完。
“看啥呢老大,平时见你看书都没这么积极。”
吊儿郎当转着书玩的仇不得,余光瞥见千重月手机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顿时就笑嘻嘻地凑过头来。
这行为不太礼貌,但她跟千重月的关系好到可以穿一条裙子,平时里也互相犯贱习惯了,所以她想都没想就瞪大眼睛去瞄一瞄。
结果她的好老大却一掌抓住了她的脸蛋,硬生生把人给推了回去。
受到惊吓的仇不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慌里慌张稳住身形后,才劫后余生般地拍了拍胸口给自己顺气。
犯贱失败的她正想调侃千重月是不是在看十八禁小说,结果一抬眸就看见对方冷冷地倒扣着手机,表情森冷。
只想犯贱并不想死的仇不得顿时狠狠倒吸了口凉气,缩着脖子将椅子往反方向挪了点,不敢去触对方的霉头。
有数日未近距离接触白家双生子的千重月,一直发呆到下午放学。
她的指尖在干净的桌面上叩了一下又一下,整个人还是无法完全冷静下来。
忍了又忍,千重月终是忍无可忍,倏地起身大步往教室外走去。
“阿......月。”
明天就要启程去参赛的白右白,踌躇了许久后,还是习惯性想来跟千重月说一声。
每次他要去参加重要的赛事前,千重月都会一改冷淡的态度,温声为他加油打气。
但这回他还没来得及喊住人,就见她头也不回地朝着两栋楼之间的玻璃栈道走去。
玻璃栈道的另一头,是高二学生所在的教学楼。
眼眸含着的淡淡笑意就这样一点点消失,白右白站在她的身后安静地望着。
望着她一步步向白柚白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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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柚白完全没想过,千重月会主动来找自己。
当她出现在高二年的班级门口时,尚未离开的其他学生,一个两个全都惊呆了。
每一次有她出现的地方,白柚白根本就不用抬头,听见周围人骤然兴奋起来的议论声便能知道。
“.....柚白。”
这一声呼唤带着点儿难以察觉的涩意,一无所知的白柚白缓缓抬头,对上千重月那双诱人沉沦的眼眸。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白柚白,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又一句都说不出来。
“学姐,你怎么来了?”
白柚白握紧双手,面对着她露出一个有些许腼腆的笑容。
他半遮半露的眼眸亮起细微的光芒来,即便有意去克制不该涌出来的喜悦之情,仍旧有几分泄出来。
“不是你说要和我当朋友的?结果这朋友你联系方式也不给,见面也不打招呼。”
终是把千言万语咽回去的千重月,坦然地霸占着别人的座位,面对面看向白柚白。
被对方如此直白地兴师问罪,白柚白颇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去,咬着唇不知该如何解释。
见他这幅扭捏的样子,千重月手肘靠在桌子边沿,轻轻挑了下眉。
“怎么?连解释都懒得?”
“不不,不是的!”白柚白连忙挥着手否认,急得鼻尖汗都溢了出来,“我只是,只是.....”
他死死摁住秋季校服外套,喉咙似是被人掐着一般,吞吐了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千重月一眼注意到他的异样,作为一个不喜欢磨磨唧唧的人,她直接上手扒起人家衣服来。
“学,学姐!!!”
白柚白惊喘了声,白净的脸上爬满了可疑的红晕。
在门外偷看的众人捂着脸差点激动打鸣,一个个把眼睛瞪得老大了。
不再被一声声学姐迷惑的千重月,干净利落地把他的外套给扒了。
双臂冷不丁接触到空气的白柚白瑟缩一下,立即不安地覆上了暴露在外的肌肤。
千重月将外套丢在一旁,很久都没有说话。
她看着白柚白两条纤细的手臂,上面新伤叠旧伤,青青紫紫密密麻麻一片,刺目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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