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长达四个多小时的骨髓移植手术终于结束。
千重月抬手捏了两下有些酸麻的脖颈,看着始终沉默的白又白猛地站起来,走向刚出手术室的医生。
她将电脑收了起来,朝着业内有名的医生淡淡点了下头。
见千重月在场,有些傲气的医生稍微收敛了点高姿态,和颜悦色地告知白又白白母的情况。
手术非常成功,人一会儿就转到病房里去观察几天。
“谢谢,非常感谢您!”
白又白说不激动都是假的,母亲受病痛折磨了这么些年,眼下终于能够轻松些了。
只是兴奋褪去后,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有个人默不吭声地陪了他两个多小时,眼下无论如何,也合该同这个帮了他良多的人说声谢谢。
然而等白又白转过头去想找人时,却发现千重月已经离开了。
松快的心莫名就这样塌下去一角,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淡淡浮现出来。
他咬了咬干涩起皮的嘴唇,尝试走过吹拂着阵阵凉风的长廊,去追寻她可能在某个角落就突然出现的身影。
结果都没有,走了就是走了,来得毫无预兆,走得悄无声息。
心情复杂的白又白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回头去病房照顾母亲。
新消息提示音却忽然响了起来。
【千重月:我先回去工作,一会让小仇给你送饭】
【千重月:有事随时联系】
白又白几乎能从文字里读出千重月那冷淡的语气,脸上还不带一点表情的那种。
可他那颗下沉的心,却偏偏为此轻飘飘地升起来了些。
白又白对千重月这人的感官一如既往的复杂,她要好不好要坏不坏,行事风格强势霸道,偏生又是人人求而不得的完美存在。
他对那番男女朋友的言论没有抱有任何看法,也不会再蠢兮兮地去臆想千重月爱与不爱。
至少他现在很清楚一件事,他对千重月,已经抗拒不起来了。
【小兔崽子:谢谢你】
【强取豪夺度-2】
【白又白好感度上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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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母正常情况都能够照顾好自己,除了偶尔化疗期的时候需要白又白忙里抽闲来帮帮忙。
现在刚下手术台,她是真没办法强撑着自理生活,所以白又白只能够暂时放弃打工,专心陪着白母。
日渐消瘦的白母仍能看出年轻时的貌美模样,一旁的白又白眉眼与她像极了七八分。
其他病床上被特意安排来这间病房的高素质群体,见了他们俩也是忍不住打趣。
“哎哟,你家儿子是真孝顺啊,长得也俊。”
“哪像我家的臭小子,不学无术天天泡吧,老娘病了也不来看看。”
豪爽的大姨瞅着清隽漂亮的白又白双眼直发光,骂骂咧咧吐槽起自家狗儿子。
白又白一边削苹果一边抿着唇微笑,干净的眼眸映着室内柔和的光,晃得人心都化了。
白母与他人谈笑一会儿后,默默挪过来了点,低头轻声问道:“你小子什么时候介绍一下好心人给我认识认识?”
“人家无偿捐赠骨髓给我,我怎么着都得当面好好谢谢人家。”
在白母面前撒了无数个谎的白又白闻言面不改色,淡定地将千重月描述成一个类似于总统一般的人物,不是在坐飞机就是在坐飞机的路上,抽不出空来。
“哎,真可惜啊.....”
白母幽幽叹了口气,正要问点别的事时,余光却瞥见病房门口忽然冒出了道陌生的人影。
千重月穿着灰黑相间的薄毛衣走进来,她一手拎着精致的果篮,一手拿着还沾着雨水的黑伞,细边眼镜上还残留着一丝丝雾蒙蒙的水汽。
这么靓的姑娘也是少见,于是白母便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只是没想到的是,人家居然朝她这儿走过来了。
“阿姨你好。”
千重月姿态轻松地将果篮放在一旁,忽略掉满眼震惊的白又白,同白母温声打了个招呼。
白母一向知道自家的小倔驴不善交友,千重月的身份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妈,妈那个,她,她是我,她是那个.....”
完全没有跟千重月通过气的白又白慌得要命,生怕她一开口就将二人的关系暴露干净。
只是人越慌越无法冷静处理突发情况,他磕磕巴巴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千重月。
“我是骨髓的捐赠者,很抱歉现在才有空过来看看你。”
比起心虚的白又白,千重月的态度再自然不过。
她轻描淡写地将她与白又白之间的事情概括成这么短短一句话,其余的事情日后再说也来得及。
未曾料到这个答案的白又白愣了下,而后忙不迭地点头附和。
他将什么男女朋友啊,什么协议情人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散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对妈,她就是那个帮了我们的好心人。”
白又白这后补的一句话显然没被白母听见,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千重月身上了。
一脸慈祥的白母眼角都笑出了细纹,跟千重月说话的语气比起白又白,别提有多温柔了。
“哎呀,你就是重月吗?我可常听小白说起你,没想到是这么漂亮一姑娘。”
“你何必跟我说抱歉,你捐赠了骨髓可是救了我一命,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快快坐下,别站着了。”
虚弱的白母忽然快速地打了无辜的白又白一下,示意他赶紧拿椅子去。
在母亲面前总归保留着两分孩子气的白又白,对此一脸憋屈地撇过脸去,慢吞吞起身去拿椅子。
对于千重月突击造访一事,他虽然有被吓到,但心里诡异得并没有感到不开心。
或者换一种坦诚点的说法,他久违地看见母亲与旁人聊得如此尽兴,心里反而软得一塌糊涂。
病房内其他的患者虽然平日里也会时不时找母亲,但总归不是自家人,聊天或多或少带着些距离感。
他平时又忙着赚钱学习,而仇雅雅来看望她的频率极低,所以白母虽然嘴上不说,背地里必然是寂寞的。
“我吗?我从事的是与金融相关的行业,收入尚可。”
“我与又白是在他工作的地方认识的,嗯对,确实挺有缘分的。”
白又白一只手托着下巴,听着她们讲话慢慢便出了神,视线不经意间就那样定格在千重月的脸上。
也不知她们是说到了什么,带着浅淡笑意的千重月忽然起身,朝他望来。
“你小子发什么呆呢!快点,人家为了来看我还没吃饭呢!”
“赶紧带重月吃饭去,我也要休息了,你没事就别来打扰我哈。”
某种意义上对儿子非常随便的白母,又无情地拍了白又白一掌。
疼当然是不疼,就是吧,亲妈这卖子求荣的样子莫名让他有点不得劲。
略微忧愁的白又白就这样被赶出了病房,站在一侧的千重月表情有些忍俊不禁。
他来了脾气白了她一眼,这孩子气的模样倒真把对方给看笑了。
“行了小白,带我吃饭去吧。”
千重月借着刚才白母挂在嘴边的小名,似笑非笑地唤了声白又白。
他无可奈何地撇了撇嘴,闷着头往前大步走去。
外头的雨还未停,淅淅沥沥的不算大,却下得有些急。
二人中唯有千重月带了把黑伞,叫在车上等待的仇特助再送过来一把也不是不行,可她就是不。
在黑沉沉的天幕下撑开同色系的伞,在路灯下飘飞的雨像是被突然截断了一半。
千重月撑伞站在外头,看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白又白,气定神闲地等着他主动开口。
“......”
没办法凭空生出伞来的白又白搓了搓冰凉的指腹,半晌后哈着白气低声道:“我没带伞。”
“那我自己去吃?”
“.....我就不能跟你撑一把伞?”白又白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既然你都开口了,那来吧。”千重月似是勉为其难般地让出半个位置,昳丽脸庞隐在雨幕后,看着莫名有点儿招人恨。
白又白咬牙切齿地走向千重月,因着身形较高的原因,最后被迫变成撑伞的那个人。
他僵着胳膊把伞板板正正地举在正中间,谁都不多占半点位置。
“去哪吃饭啊小白。”
没有力气要求千重月纠正称谓的白又白,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对面街道上的小店,“刀削面吃不吃。”
“吃,你请客吗?”
“要不然你请客?”
“行。”
“......”白又白这辈子没见过抢着花钱的人,一种不管做什么都赢不过千重月的无力感油然而生,“这段饭我请,毕竟是我带你出来吃饭。”
千重月垂眸笑了下,不再坏心眼地逗小兔崽子玩。
还没横穿过街道的时候,夜雨猝不及防便停了。
将手伸出去试探两下的白又白,确定不再有雨水低落,便将伞收了起来。
这时有辆暴躁的小车狂摁着喇叭飞驰而来,尚站在中间的二人瞬间成了目标。
刚收完伞的白又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一只温热干燥的手牵住,带着大步走向街道对面。
他拿着伞亦步亦趋地跟着,几经变换的目光总忍不住扫过二人自然交握的手。
千重月不记得松开,他奇怪地没有出声提醒。
两只手就这样在停了雨的夜晚,安安静静地握在一起,不去考虑其他任何东西。
可惜这世上最不缺煞风景的人,就在这和谐安宁的气氛下,白又白的手机铃声响了。
一只手握伞一只手被牵着,想接电话,要么还伞,要么松手。
忍着微妙的不舍之意,白又白就要把手放开。
怎料今夜难得露出几分温柔的人,忽然强硬地将五指并入他的指缝,霸道地锁住他。
白又白的心就此漏跳了一拍,脸上不动声色地生出一丝燥热。
他减弱了点气势,伴着不肯停歇的铃声喃喃道:“万一是我妈.....”
“手机在哪个口袋。”
“左.....左边。”白又白下意识回答后,眼睁睁看着千重月掏出手机,视线落在亮起的屏幕上。
“不是白阿姨,还接不接?”
没有选择恐惧症的白又白,面对着这个简单的二选一问题,心中很快就浮现出答案来。
但他却有些羞于开口,因为一旦说出那个答案,他俩未来的关系可就真的很难说清了。
可这停了又响,响了又听的电话一直冷待着也不是个办法,白又白必须给出选择。
千重月握着手机侧头看他,凤眸中清凌凌的光包裹着他已经红透的脸颊。
白又白别扭地眨了眨眼,犹犹豫豫许久后,才缓缓丢出来两个字。
“不接。”
不接,不想被打扰。
不接,我的两只手都没空。
“好。”
千重月唇角微勾,将电话挂断后发了个通用的拒接短信过去。
周遭终于又恢复了清净,躁动的心脏却越发无法无天。
白又白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捏了捏,没有暗示,却夹杂了一丝暧昧。
他抿着唇费劲掩去眼中的羞涩,心情有点奇妙。
【强取豪夺度-1】
【白又白幸福度上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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