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两片金锁24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深夜里的密林静谧到有些瘆人,面前是两座新立的坟茔,周围高大的树木枝叶在夜风中窸窸窣窣地摇曳,一袭紫衣的少女身影在其间影影幢幢。


    阿紫来来回回地不停走动,时不时抬头向山上眺望。


    面纱上那双在幽暗的夜色里如黑曜石般的瞳孔里是不加掩饰地担忧之色,她目光所注视的是少室山上的少林寺。


    准确来说,是如今独身闯入少林寺里的乔峰。


    "伯父,伯母……"


    阿紫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林间低低响起,“假如你们真的在天有灵就保佑大哥这次能够全身而退吧。”


    此前摆脱少林僧带着乔家夫妇的尸身离开那座承载了一切温情与血泪的农家小院后,乔峰所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为他们下葬,她亲眼见着这何等刚强的一个汉子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


    阖家团圆变为阴阳两隔,确实是悲痛至极。


    乔峰却未曾沉溺在悲伤中失去理智,担忧害了他父母的凶手会再次残害他的授业恩师玄苦大师于是立即动身去了少林寺。


    然而他只让阿紫在原地等他,并不带她一起。


    此前他们在无锡镇外比试轻功时乔峰还曾以为自己是遇上了两个在江湖上难得势均力敌的年轻高手,当然后来段誉毫不藏私地说了自身经历就知他是空有深厚内力却不会用的花花架子。


    而阿紫的轻功‘蝶步’更是无需依靠内力。


    此外除了蛊毒,她在身手上不过尔尔,对付寻常江湖人还能取巧,在高手如云,守卫严密的少林若想脱身就不可能像上次遇到吐蕃追杀时那般留有余地了,到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但乔峰的目的只是潜入少林探望尊师,无意争斗更不会想害人性命。


    少林本就对他有误会,如此只会雪上加霜。


    至于蛊毒……


    阿紫连那些穷凶极恶之徒都只用迷药,就更不可能把这些脏东西用在大哥颇为敬重的少林僧身上了,如此重重顾虑下阿紫担心自己同去反而会拖了大哥后腿坏了他的计划也就没再坚持。


    但现在就这般在山下空空焦急等待,倒让她有些后悔了。


    赶在他们回来前杀死乔家夫妇,还有及时出现问都不问直接就把乔峰当做凶手的少林僧。


    这一切发生地环环相扣,实在是太巧合了。


    就像幕后有一双大手在推动着他们——不,应该说针对地只有乔峰一人,推动着他进入一个早已设下的迷局里,暗中始终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先是因为一个满是疑云的所谓身世没了丐帮帮主之位,又在探寻真相过程中抚养他成人的父母被杀,倘若这一切当真有个什么人设计的阴谋,那人怕是当真恨极了乔峰。


    似是恨不得将他所在乎的、至亲至爱都一一全部夺去。


    那接下来他的目标是谁就显而易见了


    乔峰对此心中自然也已有了猜测,所以才会这般着急地拜访少林,但阿紫就怕、就怕那幕后之人如此步步为营,哪怕是高手如云的少林寺里会不会也成了他准备好的瓮中捉鳖的陷阱。


    阿紫总是习惯在一切还没发生时就将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推测,事实证明这种习惯曾将她数次从生死危机中拯救出来,但从离开那个噩梦搬的地方后她就很少会这样不安了。


    眼看着月亮越来越向西沉,阿紫终究没法乖乖听话地等在原地。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无声陪伴着她的坟茔,转身运起轻功同样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地在幽暗的密林间穿梭向山上的寺庙靠近,夜间的冷风刮过她的身体带起肌肤一阵轻颤。


    阿紫并不觉得冷,因为此时体内蛊虫们的躁动她甚至能感觉到脸上因为不正常的兴奋而升腾的热意,一直以来她是那么那么地深深厌恶着这样的自己。


    但假如,假如今夜大哥真遇上了什么不测……


    阿紫感受着身体里来自成千上万的蛊虫们和她心脏一致的共鸣,此时此刻无比平静又冷静地想,她是宁可打破誓言让这不洁之物再次背负上一笔沉重的血腥孽债的。


    起码它们也算是拯救了她在这世间最重要的两个人。


    也不算彻头彻尾地无可救药……思及至此阿紫竟都能在这平静之下品尝到一种可悲的欣喜了。


    万幸,事情并未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在阿紫向少林方向靠近时她分外敏锐的听觉已捕捉到了寂静深夜里寺中分外明显的骚动声,当下她立时放弃自己潜入寺内的打算转而向骚动传来的西北方向所在的寺庙外围掠去。


    果然,阿紫在这儿接应到了从少林寺内逃脱的乔峰。


    “大哥!”


    见着昏暗的林间现出的高大魁梧的男人身影,阿紫迫不及待地迎上去,心下刚松了一口气又在触及他怀中瘫软的纤细身影时提了上去,那人穿着僧衣,戴着僧帽,像是个和尚……?


    阿紫初时以为这是乔峰带出来的人质,谁知凑近后却发现了端倪。


    “这是易容!”


    那小和尚的脸上肌肉斑驳,正一块块掉下来,露出其下一点光滑晶莹的肌肤。


    乔峰把人带出来太急,还是在阿紫的提醒下才发现这件事,他本就认定这名叫‘虚清’的和尚奸诈险毒,此时见''他''藏头露尾连身份兴许都是假的更无怀疑。


    当下一夜之间接连失去父母和师父的怨愤涌上心头,抬手就要掐上已晕晕乎乎半昏迷的‘虚清’脖颈威逼‘他’说出真相,不想横空一只纤白柔软的素手及时握住了他的大手。


    力道并不十分强硬,但乔峰却顿住了动作看过去。


    阿紫正垂首注视着他怀中半死不活的‘虚清’面容,嗓音低哑,“大哥我们先离开这儿再说,这儿离少林太近了,至于他……她,我应当知道她是谁。”


    说完她才仰头看向乔峰征求他的意见,面纱上美丽的凝眸里有疲累的红血丝,就如她所说这里的确离少林太近,几乎都能听见寺里僧人们还在到处搜捕他的动静。


    以乔峰的心细敏锐也不会猜不到阿紫特意从他们约定之地跑来这儿的打算。


    手心里冰凉如寒冰的触感也在无声又深切地告诉他这个小姑娘在深夜的寒风里默默等候了他多久,甚至准备在他众叛亲离、深陷险境时为他孤注一掷地闯一闯这声威赫赫的天下第一门派。


    他又还有什么理由不信任她的呢?


    乔峰在夜色里沉沉叹了口气,“好,听你的。”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依然握着她原意本是为阻拦他的柔荑没放开,在用自己的体温将那冰凉的手变得温热起来的同时原本满心横冲直撞的愤懑仿佛也随之终于冷静下来了。


    一手抱了个人,另一只手还牵着人。


    虽然对乔峰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阿紫绝佳的轻功也能不费力地与他同步,但到底是不方便的。


    向来能理智行事的乔峰在眼下需急于逃脱的时候却坚持如此。


    就这样一直向外奔至离少林足有数十里开外,确定少林僧们已没有再追上来,阿紫和乔峰才在一条小溪边暂且停下。


    她取了袖中帕子沾了水去擦拭‘虚清’越发碎裂的面庞,待将那些碎裂的‘烂肉’全部去除,呈现出的是一张熟悉的女子面容。


    “这是……阿朱姊姊!”


    今夜并不明亮的月光照耀下,阿朱原本灵动的双眸紧闭,秀美的脸庞苍白至极,唇上没有一丝血色,蹙起的眉间显露出她即使处在昏迷中都难以忍受的痛苦。


    显然她受了极重的伤,甚至性命垂危。


    或许是受脸上清凉所致晕晕沉沉的阿朱在此时也终于睁开了眼,目之所及的就是一沉默一担忧的注视着她的两双眼,阿朱掠过乔峰看向阿紫,眸低原本的惊惧不安骤然就消散了许多。


    显然她心底对这个只有数面之缘的小姑娘抱以极深的信任。


    “阿紫……”


    阿朱勉强弯了弯眼眸轻声唤她,她已无力解释只是虚弱道,“我怀里有伤药。”


    阿紫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再质问什么,见她这般奄奄一息的模样只觉自己心中也莫名痛楚,她心有灵犀问道,“是谭公送你的寒玉冰蟾膏吗?没用的,那是外伤圣药,你受的是内伤。”


    医毒不分家,阿紫虽然专攻蛊毒,但判断伤势还是没问题的。


    乔峰这时的补充也佐证了她的话,“她中了玄慈方丈一记劈空神掌。”


    “劈空神掌?”连冲霄洞谭公的灵药都无用处,阿紫却未束手放弃,而是蹙着眉喃喃自语地思索着,“少林武学都走至阳至刚的路子……”


    阿朱又陷入半昏迷中,乔峰则是默默注视着她并不打扰。


    突然阿紫抬手在食指间咬了个口子,然后面不改色地忍着莫大痛苦逆行体内经脉,等乔峰察觉她周身气息不对面露骇然想要阻止就见她已将食指放在阿朱唇齿间。


    那一瞬间有什么活物从阿紫体内钻出进入了阿朱口中。


    就在她刚完成时,乔峰已抓住她的手喝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的质问并非是怀疑阿紫做了什么伤害阿朱的事,相反完全是出于对阿紫的一片关心,要知道逆行经脉可是习武之人的大忌!闻言阿紫却只是仰头乖巧地冲他微笑,


    “我内力阴柔,只有逆行经脉将内力暂时由阴倒阳才能将体内休眠的冰蚕蛊唤醒逼出来,有了这冰蚕蛊就可扼制住玄慈方丈那一掌的阳刚内力继续侵蚀阿朱姊姊的心脉。”


    “算是暂时稳定了她的伤势,不会再继续恶化了。”


    阿紫向他解释着,果然阿朱原本苍白的面庞已肉眼可见地恢复了血色,她原本因担忧紧皱的眉间终于舒展开来,遮挡了她面色的那层紫色面纱却无法掩饰她额间渗出的细密冷汗。


    乔峰今夜本就冷沉的神情越发难看。


    阿紫只为自己能够救得阿朱性命而心满意足,丝毫不在乎自己为此承受的痛苦和代价。


    可是他在乎。


    阿朱的伤势虽然暂时稳住了,但她的身体依旧处在十分糟糕的状况,乔峰和阿紫没在山上停留,又继续向北运起轻功行了二十余里,直到了一处镇子上停留在客栈投宿。


    乔峰外出去请大夫再给阿朱看诊,阿紫就让店小二抬了热水上来想给自己和昏睡中的阿朱都简单擦洗一番,她们今夜确实折腾许久都很有些风尘仆仆。


    然而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件小事,却挖掘出一个大秘密。


    当乔峰在镇上找了一圈把已经睡下的大夫带来回到客栈房间时,就见阿紫坐在床边守着未醒的阿朱,手里握着什么,低头呆呆地看着什么,直到他打开门走过来都没有丝毫反应。


    乔峰心下奇怪,凑近了低头看去就见她手里赫然是拿着两个金锁片。


    两个金锁一模一样,打造地很小巧精致,只镌刻着的字不同,即使此时房内烛光昏暗,以乔峰的目力还是能看的一清二楚。


    只见阿紫左手的金锁片写着:天上星,亮晶晶,永灿烂,长安宁;右手那片则是:湖边竹,盈盈绿,报平安,多喜乐。


    显而易见,这两片金锁片本就是一对。


    第74章


    姊妹相认25


    镇上请来的医生对阿朱的伤势无可奈何,阿紫虽有失望但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她只不过信不过自己的医术所以心存侥幸想看看别的大夫能不能有办法。


    但现在看来,这样重的内伤果然是寻常大夫治不了的。


    他甚至都没诊出阿紫放进阿朱体内的冰蚕蛊,只把了把阿朱虚弱的脉搏就断言她药石无医,阿紫也没就这样赶他走,只叫他开了几幅安神的方子,起码能叫阿朱姊姊好睡些。


    只是在听到她这么说时,那大夫难免又露出听天命尽人事的眼神。


    大夫离开了,药方也交给了小二付了他跑腿的银子去帮忙抓药和熬药,房门关上后,除了昏睡着的阿朱,此时房里就只剩下阿紫和乔峰两人,一时无言。


    “这是我从小带着的。”


    阿紫率先开口,她从袖中拿出一样物什,乔峰认出这是他方才进门时阿紫呆坐在那儿时手里握着的金锁片,那时她发现他回来就收了起来忙着让大夫给阿朱诊脉。


    而现在阿紫又拿出另外一块金锁片,告诉乔峰:“这是阿朱姊姊身上的。”


    已经不需要她再详细解释什么了,两块做工一模一样的金锁片,刻着可以联系起来的上下阙的祝词,这分明本来就一对的东西,而这样给孩子打造的金锁片分别出现在阿朱和阿紫的身上……


    乔峰一怔后就明白了这两片金锁代表的含义。


    “大哥,我该怎么办?”


    这或许是阿紫人生中最为迷茫无措的时候了,这个在乔峰印象里有着与纤弱外表极为不相符的坚强内心的小姑娘此时仰头看着他的眸底却全然地迷茫脆弱与不自知地……对他的依赖。


    让人看着心疼极了。


    乔峰并不知阿紫的身世,他最初与她义结金兰是欣赏她的品性,但这样坚毅的性情无疑是经历苦难才能打磨出来的,而后来来少室山的一路上阿紫曾说起过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那时她的态度满不在乎,现在却偶然找到了亲人……


    阿紫又低下头去,就像那时他进门时见到的那样守在阿朱床头,手里紧紧攥着金锁自顾自呆呆地沉思着,乔峰便意识到她其实并不需要他人的答案,只是一时心乱的下意识发问。


    “这是……”


    但很快就不需要阿紫纠结了,或许真是血脉间的心有灵犀,这件事里的另外一个当事人恰好在这时候醒了过来,缓缓睁开眼的阿朱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阿紫手上熟悉的两块金锁片。


    她并没有听到阿紫之前的话,但这个聪慧灵秀的姑娘很快就意识到了真相。


    “你是我妹妹是不是?”


    阿朱的眼里只有满满纯粹地欣喜,她是真的发自内心为此而感到高兴,以至于就算在如此重伤的情况下虚弱的面孔都乍然有了一种精神焕发之态。


    阿紫却从阿朱醒来整个人就陷入了僵直状态,听她发问想都没想就下意识点了点头。


    “真好。”阿朱笑道。


    于是阿紫心下的不安、彷徨和无措好像也随之被这一笑温柔抚慰消散一空。


    她本以为自己早已不再期待亲情,可原来当知道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姊妹时……她其实是期待的。而越是抱以起带,就越无法自禁地生出恐惧。


    “我真高兴,难怪我一见了你就十分喜欢。”


    但阿朱拉住阿紫的手,眸里含着温柔的波光喃喃诉说着她对她同样的期待,在阿朱这样亲切的注视下阿紫也情不自禁微笑起来,事实上她也觉得人生的际遇实在奇妙极了。


    阿朱没能说多久,在喝了小二端上来熬好的药后就再次沉沉睡过去了。


    即使处于睡梦中她眉峰已不再蹙起,而是舒缓安心的笑意。


    明明就算她的伤势暂时稳定住了,大夫开的药无法让她痊愈只是多加了几味安神的药材,她身体上的病痛并未减轻多少,但好像精神上的愉悦足已让她压制住一切病痛。


    阿朱与乔峰只有一面之缘,更不必说丐帮与慕容氏还未解开的误会,即使那时在杏子林已亲眼见证过他是个何等豪气冲天的大丈夫,但真正能让她如此安心信任的其实是阿紫这个妹妹啊。


    不想打扰阿朱休息,阿紫和乔峰静悄悄离开来到隔壁的房间。


    “大哥,我好开心啊。”


    方才阿朱与她相认时阿紫只安静听着阿朱说话,而直到此时阿紫才开口吐露自己真切的感受,她说这话时眉眼是弯弯的,遮挡了面孔的紫纱显露出的也是微笑的弧度。


    嗓音和语气也是很轻很轻,比起担心打扰到隔了一个房间的阿朱,更像是生怕惊扰了此刻不敢置信的幸福,或许正是这份太过珍视的心情反而让她之前在阿朱面前小心翼翼不知如何回应。


    乔峰虎目温和地注视着阿紫的笑颜,当然也为她找到家人感到高兴。


    尤其是在他自己众叛亲离、经历了父母和师父的一夕之间骤然全部失去的悲痛就更明白亲人的可贵,只是,只是……


    乔峰也不知为何看着之前全心担忧他陪伴他的阿紫此时满心满眼都是阿朱,内心最深处竟有些微隐隐地失落。


    “大哥,你今夜在那儿发生了何事,可有受伤?”


    阿紫自然没有全然将乔峰抛之脑后,顾忌这里是客栈她没有说的很清楚,但乔峰与她对视就能迎上她眼里的关切,莫名地心下那点失落似乎又突然悄无声息地散去了。


    乔峰甚至还不禁想对她笑一笑安慰她。


    真奇怪,他想,只因为她一句话一个眼神他的心情就能如此变化。


    不过乔峰最终还是没能笑出来,今夜发生了许多波折,尤其是阿朱的突然出现和她们姊妹相认,但现下再次回想起来此前被打断的那些悲伤、痛苦和愤懑又重新一股脑涌了上来。


    “……师父,他死了。”


    乔峰是想要向她倾诉出来的,关于他潜入少林与玄苦大师相见的情形,亲眼目睹恩师没了气息的茫然惊痛,之后被少林僧人误会追捕的委屈,以及他今晚发现的种种蹊跷和怀疑。


    明明有这么多复杂的心绪,但他张了张口,却只能满是疲惫地丢出这样一句话,阿紫没有出声催促,有些痛苦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她只是悄然将手覆在了乔峰的手上默默地陪伴他。


    但仅是这样也足够了。


    乔峰回握住那柔夷,感受着肌肤相贴处传来的温热仿佛从中汲取到了某种力量,支撑着他能够将这一日之间发生的种种令他痛不欲生的惨案一一向身侧之人倾吐出来。


    在此期间,阿紫一直没试图挣开他的手。


    面纱上的双眸也始终注视着乔峰,安静而温和,关切而悲伤,更重要的是其中含着的鼓励,杏子林里哪怕遭受背叛都能够自流鲜血网开一面的丐帮帮主当然是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


    脆弱这个词仿佛天生与他绝缘。


    阿紫也相信什么样的苦难都无法将他击倒,他很快就会从中恢复的。但至少,至少今夜这个失去了父母与恩师的孩子是需要这份陪伴和鼓励的。


    天光已经完全大亮,今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他们昨夜入住的是这个名为许家集的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这是个人烟稠密的大镇,店里的来往客流也很多,阿朱就是在这样楼下隐隐传来的热闹嘈杂声和烟火气里醒了过来。


    她毕竟受了重伤,昨夜即便醒来也只是半梦半醒一般。


    如今经过一夜长时间的休息才算是彻底恢复了清醒,当然对于和阿紫的姐妹相认她还记得,并且态度始终都是一样的欣喜不已,一睁开眼见到阿紫她就不禁笑了起来。


    然后就是问,“你怎么换了打扮?”


    的确,不同于之前和昨晚还见到的西域女子的打扮,现在出现在阿朱面前的阿紫已经换了一身属于汉女的淡紫裙装,脸上是同色的纱巾蒙面。


    只除了头发已完完全全看不出异域风情。


    阿紫面纱上亮晶晶的眼眸看着她,俏皮地眨了眨,“昨夜可是把少林寺得罪透了,少林僧可是看见我和大哥一起了,之前那副打扮实在太显眼了,咱们现在还在少室山附近呢,低调点。”


    事实上现在去楼下大堂里就能听到有关乔峰弑父弑母弑师的传闻,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她,这些江湖人估计是从西夏人口中知道了她这位紫衣蛊女,声讨乔峰和她这位星宿派妖女勾结。


    不过这种东西就不用说来打搅阿朱了。


    说完阿紫只站起身在床前的空地上转了一圈,紫色的裙摆随着她曼妙的身姿旋转成花,从她几个轻巧不失优美的动作不难看出属于西域女子据说能歌善舞的几分真实。


    “怎么样,好看吗?”


    阿朱当然是点头,她又笑道,“不过还差一点。”


    说完她向阿紫招手,等阿紫乖乖坐定就阿朱就将手伸向了她的头发,没过多久等阿朱收回手又从怀中掏出菱花镜给阿紫看时,镜子里她原本的发髻已经成了她不会梳的汉人少女样式。


    阿朱善于易容改装,发髻梳地也很好看。


    现在就是活脱脱和阿朱看起来一样的汉人少女了,她们俩坐在一起也更像是姐妹了。阿紫从菱花镜里收回视线,看向阿朱,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阿朱醒来时已有些晚了,阿紫是早已用过了早饭的,阿朱还没什么力气下床,阿紫就下楼去给她端了上来吃,不过等她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英武的汉子。


    这人当然是乔峰,阿朱也还记得他们昨夜在少林寺的交锋。


    “乔帮主,多谢你救我一命了。”


    但对她的道谢乔峰却是摇摇头解释道,“那时我带你离开少林只是为了逼问你目的,算不上什么救不救,真正救了你的是阿紫,她为了稳住你的伤势不惜逆行经脉逼出体内的冰蚕蛊。”


    这事阿紫没和阿朱说,但乔峰是不会隐去她的功劳的。


    阿朱当然知道自己昨晚中的那一掌伤地有多重,但昨晚大夫的诊断她并不知道,只以为自己现在能稳住伤势是昨晚喝的那碗药的缘故,但没想到原来是阿紫……


    “好妹妹……”


    阿朱拉住阿紫的手握紧,眼中闪现出感动和激动的泪花。虽然说就算有没有这件事都不会对她和阿紫之间的姊妹之情造成影响,但还是无疑让阿朱感受到了很深的震动。


    要知道那时候她们可还没能相认呢,原来这就是血脉亲人之间的羁绊吗?


    大恩不言谢,更何况她们是亲姊妹,谢来谢去反而生疏,阿朱不是喜欢哭哭啼啼的性子,于是很快就露出喜悦的笑脸对阿紫真挚道,“我真幸运,能有你这个妹妹。”


    阿紫不禁露出一个微微羞涩的笑,“我也觉得自己很幸运,姊姊。”


    她们姊妹相认以来相处都是如此温情脉脉,从前便觉一见如故,如今更觉彼此间有一种谁也插不进来的心有灵犀,倒是显得屋内的另一人有些格格不入了。


    但阿紫当然没忘了乔峰的存在,她转头对他笑了笑。


    “姊姊,你先用早饭吧,关于昨晚等你吃完大哥他还有些事想要问问你。”


    昨晚乔峰和阿朱易容的‘虚清’的见面可并不友好,就像乔峰说的他是由于怀疑这种时候鬼鬼祟祟出现在少林的‘虚清’与他父母和师父的死有关才把她一起带出来。


    当然现在一来阿紫与阿朱姊妹相认,二来乔峰着实敬重那位与他齐名的南慕容,即便是看在他们的份上他也不愿相信把阿朱往坏处想,但无论如何还是要个解释的。


    阿朱自然不会不应。


    她虽然还不太清楚乔峰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是小阿紫开了口,她这个做姊姊的当然不会拒绝了,于是用完早饭后阿朱就干脆利落地将自己潜入少林的前因后果说了。


    原来一切只是个巧合罢了。


    自从在江南杏子林分别后,阿朱他们一行人听说了慕容复在少林寺的消息就北上来找他,结果到了寺门守门的清虚和尚却凶霸霸地不准女子进少林寺。


    阿朱当时和他大吵一架,过后仍觉不解气,晚上就特意易容成清虚的模样大摇大摆得进了少林,没想到就刚好撞上了同样夜闯少林寺的乔峰,这才有了误会。


    听起来确实很巧合,但按阿朱一贯胆大又机灵的性子确实是她能做到的事,只是彻底确认了她与幕后之人的乔峰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可避免因为毫无线索有些失望罢了。


    不过,阿紫却直觉还有些不对劲……


    但当她看过去时却见阿朱隐秘地对她眨了眨眼,阿紫虽不解但出于对她的信任还是默契地没有继续问下去。


    乔峰心中烦闷,更何况这里到底是她们两个女子的房间,于是他很快就退了出去,不过没像之前那样在楼下喝酒,而是回了隔壁自己房间,估计是对楼下那些江湖人人云亦云的传闻厌烦了吧。


    房间里只有她们姊妹俩后阿朱果然自在很多,虽然她们很清楚凭借乔峰深厚的内力对一墙之隔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吧,当然客栈鱼龙混杂,这也是对她们的保护。


    阿朱半坐在床上,她虽然还很虚弱但一时半会是没有睡意的,刚好她也确实还有些话想和阿紫说,不是关于她自己的伤势问题,也不是她方才话中对乔峰的隐瞒。


    而是……


    “阿紫,你身上也有那个姓是不是?”阿朱小声地对阿紫道,眼里有些纠结又有些期待,“我们……”


    阿朱还想说下去,但阿紫已经率先打断了她。


    “别说了!”


    阿紫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语有些强硬,她当然不是对阿朱有什么意见,意识这点后她很快就放缓了语气有些歉意道,“姊姊,我不想知道。”


    阿紫当然知道阿朱要说什么,是她们的姓氏,她们的父母……


    她曾经和段誉说自己只有名字没有姓氏,但这其实是假的,她确实从有记忆起就没有见过父母,无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但她确实是很清楚自己真正的姓氏的。


    只因为在她的姓氏自小就在她背上刻着。


    “段”——


    昨晚阿紫在帮昏睡中的阿朱洗漱时就在她身上看到了同样的刻字,这也是她能从那两块金锁片就那么确定她们是亲姊妹的原因。


    但从昨晚到现在,阿紫始终没提过这一点。


    阿朱本以为是因为是刻在身上的,算是隐私,所以阿紫害羞才没有说,阿朱自己是对已经没有了印象的父母怀着很深的期待的,但现在看来阿紫好像不是这样想的……


    “姊姊,我是很高兴能和你相认的。”


    阿紫微微转头不与阿朱对视,只听到她轻柔又坚决的语气。“你若是想去找他们就去吧,但不管他们当初是被逼无奈还是有意抛弃我们,我从来只当他们已经死了。”


    阿朱一时愣愣无言。


    她看出了阿紫的抵触,但还是低估了她的态度,可是即便如此阿朱又怎么舍得责怪她呢?哪怕阿朱并没详细问过阿紫这些年长大的经历,但只从这寥寥数次的相处也足以让她窥见一些了。


    她只是过的太苦了……


    阿朱曾以为自己这样卖身为奴的际遇已经算坎坷了,但好歹买下她的慕容家不仅对她从无苛待而且还精心教养,尽管其中有部分原因是为她们将来服侍公子爷……


    但无论如何,对比阿紫现下的状况,只要想想面纱下那张惨不忍睹的面孔,就知道阿朱实在比她幸运太多了,可就是这样阿朱也曾在委屈时幻想过在她身上留下段姓的父母能找到她带她回家。


    不用做什么慕容家好比副小姐的大丫鬟,哪怕是个乡野丫头也很好。


    那么阿紫年幼时经历一次又一次磨难是不是也曾这样幻想这样期待过呢?然后又一次次期望破灭惟余失望,她的容貌在被如此残忍毁去时又该有多么绝望……


    阿朱只想想就觉心口密密麻麻地刺痛。


    这还是在她还不知阿紫的脸是她自己主动毁去的情况呢,若是知道了只怕要心疼地落泪了。当然现下即便没哭,红红的眼圈看起来也差不多了。


    阿紫并不知阿朱是联想到她的遭遇感同身受般心疼,还以为是她的断然拒绝让阿朱伤心了,但她确实不想寻找所谓的父母不愿松口,因此一时也有些僵硬不地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阿紫想着要不要先开口离开房间一会儿,隔壁隐隐约约传来的谈话声打破了这份有些尴尬的沉默,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对他们来说算是恰到好处的消息。


    ''阎王敌''薛慕华神医就在附近!


    更新~


    第75章


    红颜知己26


    ‘阎王敌’薛神医突然大撒英雄帖,遍邀江湖同道。


    这位薛神医的名声实在大极了,只因“神医”两字太出名,连他本人的名字大家也都不知道了,据说他连死人都能从地府救回来,连阎王爷都对他头疼。


    因此便有了‘阎王敌这个名号。’


    江湖传言固然有夸大的地方,但他乃当世医中第一圣手这点是确凿无疑的,要知道即便是自小生长在西域的阿紫都听过他的名号,在来到中原之前她可是连北乔峰南慕容都不知的。


    “姊姊,你的伤有救了!”


    阿紫惊喜地和阿朱分享了这个消息,虽然同在一间屋子里,但阿朱并没有那般高深的内力,也没有阿紫这般超越常人的听觉,就像此时在隔壁高谈阔论的那几人也是如此。


    但阿朱在阿紫说了以后就没有任何疑虑地相信了。


    只是道,“薛神医?我上次听公冶大哥说起他的消息好像还在甘州。”


    阿紫又凝神听了一会儿,然后微笑道,“他来河南了,而且就在离这不远的聚贤庄,正到处发英雄帖说是''英豪见贴,便请驾临''。”


    “聚贤庄?”说起武林势力,阿朱可比阿紫了解地多了,“游氏双雄的聚贤庄?游骥、游驹家财豪富,交游广阔,名声倒是好听,但武功不过尔尔,算不得什么大势力。”


    其实游氏双雄还是不错的,不过对于出身南慕容的阿朱来说这般评价的确是客观了。


    “慕容家和他们都没什么交情,咱们若要请薛神医出手治病是不是也得去弄张请帖来?”阿朱天生的好奇心又让她有些纳闷道,“也不知薛神医和聚贤庄撒英雄帖是要做什么……”


    阿朱看向阿紫,坐在床边的紫衣少女微微侧着头,显然正在倾听着什么,但面纱上露出来的双眼已经一改之前露出的惊喜之色,转而被一层寒霜覆盖,并且神色越来越冷。


    阿朱觉察到异常,“怎么了?”


    阿紫被这一声唤回了神,又或许是隔壁的厢房里传来的谈话声越来越让她觉得不堪入耳,实在不再听这些已经没什么用的废话。


    “没什么。”阿紫敛了敛心中的怒气,她故意对阿朱后一个问题避而不答,只像平常那样微微一笑神秘道,“聚贤庄的请帖不是什么难事,我有办法。”


    若说别的江湖势力阿紫或许除了最出名的少林丐帮的几个其余绝大部分都不认识,但这聚贤庄嘛,她还正巧在今日上午出门时认识了一个。


    看着日头还早,和阿朱说完有办法的阿紫就打算再出门一趟。


    关上房门后,她先是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左边乔峰所在的房间,然后又看向右边的房间神色一转狠狠瞪了一眼,当然只是这样可还不能让阿紫觉得解气。


    于是下楼临出门前阿紫幽亮的眼眸转了转,走向了厨房。


    如今已是四月底快要到五月了,夏日的暑气即将盖过春日的微凉,尤其是这日头高高挂起的正午时分,哪怕是再喜欢阳光的人在这种时候也会到阴凉处避上一避的。


    因此当阿紫返回上午曾到过的那条街道,一点也不意外见到被热辣的太阳晒地满脸通红的锦衣少年已经躲到了一旁的茶楼里纳凉,身边还跟着几个小厮鞍前马后地扇风倒茶。


    倒是对方见到她,立马惊吓地被茶水呛了喉咙。


    咳嗽了好几声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解释道,“……姑,姑娘,我才进来休息了一小会儿而已,才,才刚刚坐下,要不……我这就出去继续晒?”


    他满脸的心虚简直一目了然,阿紫也没兴趣去猜他话里有几分真,眼看他起身觑着她的神色犹豫着是否要遵守承诺,这样的小心思让本就心情不好的阿紫越发不禁厌烦。


    她也丝毫没掩饰这一点,看也不曾多看他一眼,无视了对方一见到她出现就满眼放光恳求的眼神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径直上了二楼的楼梯才微微侧身睨了他一眼居高临下冷漠地吩咐道,


    “跟上来,蠢货。”


    即便是被这样毫不客气地呼来喝去,那锦衣少年也丝毫未曾动怒,迎着一楼厅堂里客人们的瞩目他羞地更加臊红了脸的同时,仰头看着那楼梯上紫衣翩翩的少女秾丽妩媚又冰冷无情的眉眼却不禁越发狂热痴迷。


    毫不犹豫地听从跟了上去。


    阿紫根本没管他,说完那句跟上来就再没转头,直接往最贵的天字第一号的雅间走了进去,落座后面纱上的一双凝眸也是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的风景看去。


    直到少年小心翼翼地在她对面落座,她才吝啬地投来一个目光并开口问道,


    “你是叫游坦之是吗?聚贤庄的少爷?”


    阿紫没在茶楼待多久,甚至游坦之特意点的最贵的茶和点心才刚刚端上来她连尝都没尝一口,就半点没在乎他挽留的目光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不过等到阿紫回到客栈里时还是已经到傍晚了。


    乔峰正坐在一楼厅堂的角落里边喝酒边等着她,阿紫一眼就注意到他的高大的身影,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眸瞬间被灿烂的笑意弥漫,她一点也不见外地走过去在他对面落座。


    刚好是吃晚饭的时候了,她便让小二再上了几个菜和乔峰一起吃了起来。


    阿紫出门的时候没特意告知乔峰,当然她知道一直有注意她们动静保卫安全的他一定已经明白她出门的目的,只是大概并不清楚她具体做了什么罢了。


    因此现下乔峰没多问什么,阿紫也半点没有心虚。


    看出乔峰眉宇间几分强自压抑的沉闷神情,她像是半点没察觉原因地笑嘻嘻地双手撑着脸道,“大哥一个人喝酒是不是觉得好生无趣,小妹来陪你一起。”


    说着她小手一挥就要吩咐小二再把酒端来,“咱们还像松鹤楼那次一样,喝他个十斤二十斤,不醉不归……”


    乔峰阻止了她的动作,摇摇头,“你待会儿还得照顾阿朱姑娘,还是别喝了。”


    他心知阿紫这是想要陪伴他解闷,但他当然也要为她着想,然而阿紫却表现地并不领情,她眼中波光流转神色转喜为嗔,面纱下发出轻轻地哼声,


    “大哥明知道我不会醉,不管喝了多少照顾姊姊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我看大哥是不把阿紫当做知己才不肯和我喝酒呢。”


    乔峰听着小姑娘的嗔怪只觉像是撒娇,他虽向来不是伶牙俐齿的人,但也不至于笨嘴拙舌,然而每每与阿紫的相处却总能让他有无奈又欢喜的哑口无言。


    说不过的乔峰只得失笑应道,“你自然是,从前能与我喝酒的人有许许多多,然而说得上知己的一个也没有,而现在能陪我喝酒的只剩你一个,你不是我的知己还有谁是呢。”


    然而听到他肯定答案的阿紫却并无多少欣喜。


    乔峰从来不是会妄自菲薄的人,从杏子林到如今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虽发生在乔峰身上的变故可谓天翻地覆,他从天下第一帮派的丐帮帮主变成了一个他人口中弑父弑母弑师之人。


    但,乔峰就是乔峰。


    他往昔在武林中的偌大声名绝不仅仅只是丐帮帮主这个名头的光环赋予的,曾经的知交遍天下也是因为他这个人本身就极富令人敬服的个人魅力,乔峰之前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相信清者自清,往日里的朋友也应当相信他乔峰的人品,而非人云亦云。


    然而现在他却对这一点并不自信了……


    阿紫看出了这一点,她大概也知道这是因何而起,面纱下原本扬起的唇角不禁向下撇,但露出的眼眸仍是弯着能感染人心的一泓清澈又明媚的笑意,像是毫无所觉地继续吟吟笑道,


    “像大哥这样的好汉知己定不会少,现在没有是他们不配,但以后总会有人慧眼识英雄,不过,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小妹都是大哥第一个知己,不对,还是红颜知己呢!”


    阿紫好像总是这样,只需要几句话就能让人跟着轻飘飘快乐起来。


    乔峰将那些因他人的诋毁而生的烦闷一扫而空,他注视对面窗外夕阳营造下整个人却像春日一般灿烂的紫衣小姑娘爽朗的笑了起来,以温厚有认真的语气承诺道,


    “不需要将来,阿紫只会是我乔峰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红颜知己。”


    最终阿紫还是陪乔峰喝上了酒,不过到底没拼上个十斤二十斤,一方面是阿紫始终牵挂着伤重的阿朱,而更重要的有阿紫在乔峰又哪里还需要借酒浇愁呢。


    晚饭途中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住在阿紫右边厢房里的几个客人从今日中午喝酒喝到晚上,结果不知怎么地这会儿几个人全部开始上吐下泻,一个个哎呦呦从楼上跑下来排着队去后院的茅房,足足几个时辰动静还没停。


    个个拉地脸又白又绿,两腿发软。


    一开始他们还怀疑是有人下毒,结果请大夫来一瞧,不过是这几个人自己点的菜里有韭菜和豆腐,后来小二上酒时其中一坛不小心拿成了蜂蜜,要知道蜂蜜可比一坛子酒金贵多了。


    这几个人贪图便宜没告诉小二,结果嘛……


    谁知道蜂蜜和最寻常的韭菜还有豆腐一起吃了竟然会跑肚子呢,于是这一桩事完全是这几人咎由自取,半点怪不到店家身上,还得赔付店家那一坛子蜂蜜的银钱。


    客栈里厅堂众人无不取笑,阿紫坐在角落里看着那几人腿脚发软地灰溜溜离开也跟着像是合群似的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不过等她一转头就看到对面乔峰正笑看着她,手指轻点。


    语气似无奈又似纵容地叹道,“我就知道,你都听见了……”


    “不不不,和我没关系呢。”


    见乔峰并没有为她对付那些人的手段生气,即便被发现了,阿紫不仅不心虚反而更加理直气壮,摇头晃脑笑着的样子就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大哥你听到了,这可是他们自己嘴馋……”


    再者说了,她虽然在蜂蜜里加了点让人开胃的小东西,但从她出门到现在,若不是这几个人自己在房里骂乔峰就这样骂了一下午,就算是食物相克后果也不会这么严重。


    所以,他们啊就是咎由自取!


    用完晚饭上楼的时候,走在走廊间阿紫看了眼已经空了的右边厢房还嘟嘟囔囔道,“还好他们走了,我可不想接下来一个晚上还得听这群苍蝇在耳边嗡嗡嗡地扰人清梦……”


    乔峰眉宇间含着一缕浅笑听着,心情很不错的模样。


    他素来是个光明磊落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从不在背地里说人闲话,更不会暗箭伤人,今次听见昔日相交的友人聚在一起对他落井下石大加嘲讽,他也是想好明日离开时当面吓他们一吓。


    但没想到,阿紫却比他出手还早。


    而见她为他出气用的这些算计人的小手段,若换做往日里他定然觉得恶劣下作,然而如今竟也觉得是无伤大雅,甚至还有些顽皮地可爱……


    不过,临分开回到自己房内之前,乔峰突然转身看向阿紫,沉声问道,


    “阿紫,若我真是契丹人,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大哥?”


    其实当初杏子林一事后阿紫刚找到他时,就说过在丐帮和乔峰之间她帮亲不帮理,但或许是今日充分体会到只因身份骤变昔日的友人便能不假思索地诋毁,世情冷暖变化如此之快。


    他还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或者说他需要一个答案。


    彼时他们正站在厢房的过道之间,这过道本就并不宽阔,乔峰又生地极为高大魁梧,很占空间,因此这会儿他和阿紫间的距离离地很近,即便过道里没有烛火照明,只要阿紫微微仰头就能看清他们彼此脸上的神情。


    更何况阿紫的目力本就极好,黑夜亦能视物,她看到问出那个问题后等待回答的乔峰在黑夜的隐藏下脸上的肌肉忽而微微扭曲,咬着牙齿,方方面面的面颊两旁肌肉凸了出来。


    阿紫心中忽而生起了一阵怜惜,情不自禁伸手抚上他面颊。


    轻而坚定地道,“认,当然认。”


    乔峰感受着她柔嫩的手心温热的感觉,低头深沉的虎目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面前的她看,四目相对,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忽而一言不发地一把紧紧将她扣入怀中。


    力气大地像是要将她镶嵌进身体里。


    阿紫没有抗拒,顺从地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背,沉默而温情地回应。


    更新~


    第76章


    一生一世27


    阿紫回房时,阿朱还未曾睡下。


    她回来时就已先吩咐小二给阿朱端了晚饭,这才能放心陪乔峰在楼下喝了这么久,本以为按照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早该休息了,见此阿紫以为她是担心找薛神医看病一事。


    因此一进门就笑道,“姊姊不用担心了,明日我就送你去聚贤庄。”


    阿朱听到这个消息自是高兴的,更何况还是阿紫特地为自己费心,只是她现在犹豫着想要对阿紫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阿紫,你还记得段公子吗?”


    阿紫看出了阿朱的欲言又止,但就连她也没想到时隔这么些天最先提起那个人的竟然会是阿朱,阿紫眉眼间惯常含着的轻快笑意霎时就消散了。


    “……我当然记得。”她低低回答道。


    她怎么会不记得呢,就算从杏子林离开后的这些天里,她已经刻意不去想那个人,极力不去打听和他有关的消息,甚至连和乔峰的谈话里都不去提起他的名字。


    可那个人本就早已被她藏进了心底。


    阿朱知道她这话是明知故问,她是亲眼见过阿紫和段誉是如何相处的,那目中所及满眼都是他的模样,阿朱自己虽没体会过这样的感情,却不代表她不懂。


    但此时得到阿紫肯定回答的阿朱却并不如何高兴,甚至看到她神情由晴转阴都觉后悔了,因为她也是亲眼看到段公子是如何对王姑娘的,可是……


    “那日你救了我们独自离开杏子林后,段公子就带着王姑娘赶回来了。知道你走了,他好着急,我们打算听说了公子的消息打算来少林,原本王姑娘是邀请了段公子一起的。”


    “但他为了找你,拒绝了。”


    阿朱本以为听到这个消息阿紫会高兴一点的,但阿紫只是眉头轻轻蹙了蹙,对此似是意外又似不意外,似欢喜又似哀怨。


    “临走前,他还千叮咛万嘱咐我们要是见到了你,一定要告诉你一声呢。”


    “他在等你。”


    似是觉得屋内有些闷了,在阿朱的话音响起时阿紫走到了窗边将窗户推开了半扇,今夜无月,但夜幕上星光璀璨,夜风夹杂着冷意微微轻拂入屋内,一旁的灯烛立刻被吹地有些摇曳。


    于是阿紫又拔下头上一根簪子拨弄那灯芯,就这样沉默不语。


    阿朱一时也不知她心底是在想些什么,是怨恨还是依然牵挂着段公子,但她试着将自己设身处地于阿紫应当是会有怨的,当然阿朱也希望是前者,因为她突然提起这件事可不是为了撮合。


    “好妹妹,你过来。”


    阿朱温柔地唤她,于是阿紫放下了簪子是顺从地走了过去在床边落坐,由着阿朱握住她的手,微微低垂的床幔构成了床上这一片私密的小空间,姊妹俩亲密无间地坐在一处。


    直到这是阿朱才说出她真正想说的话,“阿紫,你忘了他吧。”


    “段公子他是个好人,可他不是你的良人。他既然不喜欢你,一心痴情于王姑娘抛下了你,那你就干脆也舍弃了他,你这样好,日后定会有只深爱于你的人。”


    其实在段公子还没见到王姑娘之前,阿朱一直以为他对阿紫是有情的,但之后他对王姑娘的狂热痴迷就让她不确定了,其实他们与段公子分别时,出于为阿紫不平,因此在她还特意多问了他一句。


    阿朱问他为什么要这么焦急地寻找阿紫呢,他又把她当做了什么人?


    段誉当时被她这样一问是被仿若晴空霹雳击中,整个人愣在原地,神色空白,好半晌才像是反应过来回答她的话,然而让阿朱大失所望的是,他支支吾吾半天竟说他们已义结金兰,他自然是把阿紫当做妹妹。


    并且说这话时还不断看王姑娘的反应,尽管那时王姑娘满心都是公子爷的消息压根没分出一点注意在他身上。


    从那以后阿朱就打定主意定要劝阿紫离开段誉了,哪怕那时她们还未曾相认只是朋友,而现在她既然知道阿紫是她妹妹,她心疼她就更加要说了。


    阿朱的劝说可谓十分真挚,阿紫自然明白她好意,也听进去了。


    只是……


    阿紫终于抬起头看向阿朱,她眼中竟已隐约有泪光闪现,眼中神色似是不解迷茫又似无可奈何般问阿朱,“可是姊姊,爱一个人难道是看他喜不喜欢自己吗?”


    "更何况,从一开始我就明白,我既爱上他了,一颗心便从此不属于我自己了,我的喜怒哀乐从此就寄予他一身,他欢喜我也跟着欢喜,他伤心我也跟着伤心……"


    “哪里是说忘就能忘呢。”


    话音未落她眼中清泪已然终于落下,宛如颗颗晶莹的凝珠。


    其实最初见到段誉时,阿紫挺不喜欢这个小子。


    她对他可没有什么一见钟情,尽管段誉的皮囊其实很不错,但阿紫可不会以貌取人,就像她的师父丁春秋不也是看起来面如冠玉,画中神仙般的人。


    但内里谁又知他的肮脏龌龊呢。


    因此阿紫很小的时候就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而男人,先天就叫人更加厌恶了,再加上那时段誉一见到她就看直了眼,让她只觉得他和从前那些被她容貌吸引凑上来的男人没什么两样。


    貌美的女子通常有些骄傲,她们司空见惯甚至是自得男人们被自身吸引,享受他们的追捧,这没什么不对,因为那些容貌英俊或是有权有势的男人们也是如此。


    就像求偶的鸟儿也是靠着鲜艳的羽翼和筑巢的能力,这是天性。


    但阿紫没有这样的天性。


    那些男人们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只会让她心生戾气,若是有过分者敢擅自触碰她身体的她甚至会有想直接把对方眼睛挖出来的冲动。


    但这样是不对的。


    她的师父和同门都是凭借着喜怒随心所欲地杀人,但阿紫并不想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所以为了不让自己有一天真的把冲动付诸行动,一般她会故意忽视这些令人厌恶的男人们。


    就比如那时一见面就满目惊艳地盯着她看的段誉。


    但她不想搭理他,他却偏偏主动来和她搭话,态度热情积极地不得了。


    好在这小子目光清澈并没有什么恶心的淫/邪欲望,阿紫确定了这点后偶尔搭理搭理他与他说话倒也倒也不是什么实在难以忍受的事。


    但也仅仅是不那么厌恶罢了。


    她心知这少年就和从前接近她的那些男子一样看到她蒙着面纱就认为她是什么绝色美人,所以他越是对她殷勤讨好。


    阿紫就越要捉弄他。


    色迷心窍,都是他自找的,他若是看出她不想搭理他,能识趣地不凑过来自然没事,但谁让每次他都要主动来招惹她。


    这时的阿紫仅仅只是把段誉当做有趣的乐子。


    她本就擅长察言观色,更何况段誉实在单纯如白纸,什么情绪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他心里在想什么她一眼都能看透,对于阿紫这种心思深的人来说和他相处其实是件挺放松的事。


    她当然看得出他受困于鸠摩智的危险处境,也很顺利地就从随意地三言两语的试探里套出了段誉被鸠摩智抓来的来龙去脉。


    但那又如何?


    她又不是真的是他口中的什么观音菩萨派来救苦救难的天女姊姊。


    她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尽管阿紫一直都不愿承认,但从小生长在星宿派的经历确实塑造了她性格中残忍冷漠的一面,她不在别人别人落难时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大大的好人了,怎么可能雪中送炭。


    更何况,鸠摩智的武功远在她之上,她可打不过他,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为了无关紧要的旁人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还是个男人。她那么不容易才活下来,当然是她自己活着最重要。


    那时的阿紫是如此坚定自己的想法。


    直到那天晚上,段誉的那句“高处不胜寒”触动到了她。


    阿紫会喜欢待在高处其实没有什么伤春悲秋的心理,最开始只是因为害怕。星宿派可没有别的门派那样弟子们兄友弟恭的规矩,相反丁春秋定下来的规矩只有弱肉强食。


    大弟子的全力极大,可以对底下的弟子任杀任打,而做师弟师妹们的倘若不服也可以武力反抗,不拘用毒还是武功等手段,只要能赢就能取代大弟子的位置。


    别派门人或许武功到了一定程度就往往停滞不前,星宿派门人却一时一刻都不敢偷懒,永远勤练不休,做大弟子的怕被师弟师妹拉下来,底下的弟子怕自己被大弟子挑中找麻烦。


    于是人人都活的胆战心惊,时时刻刻防备着周围所有人。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即使刚进星宿派时是多么单纯天真的人,最后也会变成恶鬼。


    阿紫由于蛊女的体质注定在武功上很难有成就,而她每每动用蛊毒就要忍受身体里的蛊虫们为了重新厮杀恢复平衡的痛苦,再者说她身体里的蛊虫毒性极强,一旦用了就绝不会给人活命的余地。


    而阿紫不愿意杀人,即使是星宿派的人。


    因此她苦练轻功,让自己可以远离人群躲藏到谁也看不到的高处,她不愿意和他们待在一处,她害怕自己被人杀,即使不被杀,如她的容貌一旦落败为人所制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而她也害怕自己被逼着到了那种地步,不得不杀人。


    再后来呢,随着长大她站在高处看到的风景越来越远,有时接了任务可以出门知道的世界越来越大,阿紫也就越来越想要逃离这个令人恐惧的地方。


    那时还很稚嫩的她把希望放在了轻功上,她渴望有一天自己能像鸟儿一样长出翅膀飞出星宿派,飞出丁春秋的掌心,或许丁春秋也看出了她的心思。


    他向来喜欢打扮她,从那以后就给她身上戴上了许多金铃铛。


    无论她走到哪儿,都能听到那一串串金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可是丁春秋低估了她想要逃离她的决心,或许在她十四岁那年那么坚定地亲手毁去自己容貌后感受到了。


    那时顶着这张堪称惨烈的脸出现时,星宿派的所有人包括丁春秋都觉得她疯了。


    他们无法理解她,就像她也永远不理解他们。


    在星宿派的那些年里她总是那么格格不入,她甚至有时会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不正常的异类,很多时候她坐在高处冷眼旁观着底下的群魔乱舞,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却不知哪里是自己的归处。


    但最后,她还是飞出来了。


    其中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生死一线的危机已不必再一一回想,只要知道她的自由有多么来之不易,因此段誉那一瞬间的触动可不代表她就卸下了心防,更不代表她就会救他。


    相反段誉让阿紫有了到了被冒犯的感觉。


    因为内心里树立着厚厚的高墙警惕着一切的阿紫并不喜欢被别人窥探到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人的窥探只会让阿紫更加心生防备,以及抵触,甚至是厌恶。所以和之前的简单戏弄不同她第一次对段誉真正动了怒,她丢了一条毒蛇到他怀里。


    她刻薄地讽刺他说让他有这份温暖她的闲心不如先试试这蛇。


    早在之前捉弄段誉给他吃的东西里下一些会发痒出糗的药时阿紫就注意到了他不受影响,后来更是暗暗试探着加大用毒的量和程度过后确定了他百毒不侵的体质。


    所以这条蛇阿紫丢的很放心,反正也毒不死他。


    或许是因为感到自己内心被窥探的愤怒,阿紫好几天都不想出现在段誉面前,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把她的话照做了。


    阿紫离开了三日。


    这三天三夜里段誉就真的把那条她丢给他的毒蛇捂在怀里暖了三天三夜,即便他手上还有她看不到的身上被咬了一口又一口。


    他果然是个傻小子,她当然愣愣地想道。


    阿紫无法理解段誉这么做的想法,她见多了星宿派里鬼话连篇、阳奉阴违的人,承诺对他们来说就是最低劣的笑话,她是第一次遇到像他这样的人。


    但阿紫看着段誉那张脸上赤诚的神情和眼里明亮清澈的笑意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这样的傻小子不该就这样死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阿紫自己都惊吓到了,鸠摩智的武功有多高深可是她从西域离开的一路上亲眼目睹的,她从星宿派叛逃本就被追杀着,要是再得罪鸠摩智。


    她是脑子进水了吗?


    阿紫自己都觉得是脑子坏了,但这个荒谬的想法就是这样莫名扎根在了她脑海里。


    她想既然既然她一直不想变成和星宿派一样的人,既然她已经逃离了那个能把人变成鬼的地方,那么现在或许就是她该改变自己的时候了。


    不如,就从把杀人变成救人。


    要是她连段誉这样的傻子都见死不救岂不还是和星宿派的人一样,至于鸠摩智,她已经得罪了一方也不怕再得罪两方,虱子多了不怕痒,也或许阿紫骨子里就是有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


    总之,阿紫决定把段誉作为她改变的开始。


    做好这个决定后,阿紫再没那样戏弄过段誉,甚至连话也很少搭理他了。


    她知道段誉对她突然明显的冷淡百思不得其解,其实一个是因为要做给鸠摩智看,再有一个原因其实是……不知所措。


    是的,阿紫不知该怎么和段誉相处。


    一开始她从没真正在意他,只把他当做解闷逗趣的小玩意,甚至他还没有她独自一人时穿梭在林子里捉的毒蛇毒虫们更讨喜呢。


    但在知道他是个那样心地纯善又柔软的傻子后,阿紫不想再这样戏弄他,但也不知该如何相处了,在阿紫短暂的十几年人生里她见过形形色色的无耻之徒,人人都有八百个心眼。


    却从没见过段誉这样的傻子。


    但至此阿紫也只是因为觉得他不该死想救他一命罢了,哪怕她清清楚楚知道段誉对她的心思,却也并没有多在意。


    但她没想到,他比她想象的还要傻。


    明明终于可以有机会逃脱,不用再受制于人时时刻刻有性命之忧了,可是段誉竟然放弃了逃跑的机会选择回来找她了。


    从他狼狈地被马拖着回来,遍体鳞伤地以身挡在阿紫的面前那一刻起。


    他在她眼里闪闪发光,永不褪色。


    “姊姊……”


    客栈里的床上,阿紫依恋地伏身在阿朱的腿上,“这是第一次有人奋不顾身地奔我而来,这世上竟有人愿意为了我心甘情愿付出性命,那时候他是真的要死了……”


    阿朱不禁打断她急声道,“那只是你见的人太少了,你这样好,以后会有更多……”


    她的话也没能说完,阿紫的指尖轻柔地抵在了阿朱的唇畔,她微微笑着,眼里的笑意既坚定又哀伤,面纱下透出的清甜又沙哑的嗓音同样是如此语气。


    她说,“那又如何?”


    “或许我会遇到更多更多这样的人,但他是第一个,那么今后出现的所有人就都不是他。”


    阿紫是很清醒的人,她并不是为了情爱头脑发昏的性子,她很清楚地明白她对段誉的动心很大程度是因为他出现的时间只是太好了。


    那时的她刚刚逃出星宿派,自由自然是美好的,但达成这个多年以来努力的目标后接下来要做什么要去哪里她又不知道了,从前在星宿派时如影随形的孤独没有消失,甚至更甚。


    逃出生天又茫茫不知去路,天地之大,却没有哪一处是她的容身之处。


    阿紫的人生太苦了,她的生命里需要一点甜,而段誉就出现在她最恰到好处的时候。若是在她毁容前遇到段誉,他在她眼里只会和那些垂涎她容貌的男人没有区别。


    她绝不会吝惜一个眼神给他,更何况是了解他。


    而他若是出现在她刚毁容的那两年里,满身是刺的她无论他的态度是怜惜还是同情都只会激起她的逆反心理,对他竖起高高心墙然后迅速远离再不靠近。


    只有在那时候,她已经习惯了毁容前后人性的丑恶和世态的炎凉,又刚刚逃离星宿派处在最放松又最孤独迷茫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既脆弱又平和,最好接近。


    段誉的奋不顾身让从未被人保护过的她深深震撼为他动心的同时也点燃起了前路的光亮,她原本迷茫于自由的日子该要做什么,现在却发现与他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快乐的。


    在他出现之前她的生命黯淡无光,在他出现之后他让她有了对未来的期待和想象。


    他是她新生的开始。


    她没见过太多外面的世界,段誉也没,但他看过许多书,他和她说想去看看江南的清丽婉约,想去看看北国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想去看看大沙漠里的孤烟落日。


    阿紫也很感兴趣,于是他们约定了将来作伴同游,尽管那时他们还处在鸠摩智的看管下呢。但阿紫开始期待,期待着未来和他一起去他家里看他养的十八学士的茶花之美。


    她有时甚至想或许将来她解决了丁春秋和星宿派的麻烦后,她可以带他去她从小生长的西域看看,尽管她觉得那里日复一日的风景枯燥无味,但只要想想是和段誉一起那遍地的黄沙和贫瘠的戈壁滩好像都变得可爱了。


    阿紫明白的。


    或许那个时候出现的是别人,他像段誉一样不顾她的冷脸和戏弄对她好,像段誉一样可以为了她奋不顾身付出性命,像段誉一样即使在性命垂危时都能用乐观快活的语气向她描绘世间美好和未来的期待。


    她或许一样会对这样一个人的动心。


    可是……


    “现实是没有如果的啊,那时出现在我面前的只有他,会做那些事的只有他,所以我会在那时动心的那个赤诚又热烈的少年只会是段誉这个傻小子啊……”


    "他就是他,世间只会有一个段誉。"


    阿紫看着阿朱,通红的眼眶笑中带泪,“姊姊,你要我如何才能忘记他呢?”


    她知道阿朱是为了她好,她很庆幸这世上还能有这样一个全心为她考虑爱护她的亲姊姊,她也不愿意阿朱为她伤心,但阿朱说的问题她这样聪明的姑娘又怎么会没有考虑过呢。


    她想的次数已经多到足够让她清楚地明白一个事实。


    “我爱他。”


    “无关容貌,无关身份,无关他爱不爱我,我爱他只因为他这个人。只要他这个人没有变,他还是那个傻小子,我对他的爱也不会变,即便,即便……他心许的是别的姑娘。”


    “只要他还是他,我愿意永远都这样爱着他。”


    阿紫向来是极美的,哪怕毁了容,但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的言语举止也无不透露出绝代佳人的神采风韵。客栈的厢房里烛光原本昏暗,或许是阿紫方才用金簪挑动过。


    此时此刻她仰头看着阿朱面纱上明亮的双眸透过一层薄薄的水雾极为璀璨耀眼。


    因蕴含了少女浓烈纯然的真情,自然也最为美好动人。


    阿朱看着这样的妹妹,眼中同样的泪水涟涟,心疼地说不出话来,同样的故事她在段誉口中已经听说过一遍,但那时只从他轻快地描述里感受到与鸠摩智斗智斗勇的惊险刺激。


    而现在再从阿紫的视角看来,阿朱却感到一种宿命般的悲哀。


    仿佛阿紫命中注定要在那时遇见一个叫段誉的少年,爱上他,又眼睁睁看着他心属他人,从此一生注定受尽煎熬,苦不堪言。


    “姊姊。”


    这个因苦难的经历而被迫过早地成熟起来的少女向来表现地精通世故、八面玲珑,那双总是像狐狸一样妩媚狡黠的凝眸这时神态里却有孩童般纯然地天真询问阿朱:


    “况且真正爱一个人,难道不就应该一生一世永不再变的吗?”


    阿朱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那一瞬间过于震动而不稳定的呼吸,她爱怜地抚摸阿紫的脸颊,指腹下尚且能感受到面纱下疤痕的凹凸不平,她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长长叹息道,


    “阿紫啊阿紫,你怎么能这么傻!……”


    她话里总说段誉是个傻小子,可在阿朱看来阿紫才是那个痴情的傻姑娘啊,她怎么能,怎么能在经历了那么多坎坷那么多痛苦还能这样傻乎乎地把自己最珍贵的一颗心捧出去呢?


    灯烛终有燃尽的时候,可这一夜三个人都辗转难眠。


    更新~


    差点忘了说了,这本书写完这个世界就打算完结了哦,大纲里原本剩下的世界也不会放弃,之后会开修罗场第二部的。


    顺便推推我的预收《【综】美丽人生》,是本综韩剧日剧日漫欧美剧的综穿文,主角是美丽坏女人,高糖纯甜无虐的轻松向万人迷美苏爽文~感兴趣就到专栏点下收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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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丽的她,美丽的他,美丽的它。


    女孩子是用糖、香料和一切美好的东西做成的,是世界的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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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已安排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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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豪野犬、名侦探柯南、咒术回战、网球王子、犬夜叉、樱兰高校、黑子的篮球、弦音、富江、排球少年、家庭教师、通灵王、鬼灭之刃、夏目友人帐


    排雷:


    1、主角是非常美丽的坏女人。


    2、本质就是又美又苏又爽的piao文,不要过多考究细节。


    3、同人不可避免会有ooc,希望不会感到不适。


    第77章


    姊妹之情28


    第二日上午,客栈外就停了辆马车。


    驾车的人是个看起来细皮嫩肉的锦衣小公子,正是昨日和阿紫见面的游坦之,一直关注着门外情况的阿紫走了出去,无视游坦之一见到她就满眼渴慕的模样皱眉冷声道,


    “不是叫你早点过来吗?怎么这么慢。”


    游坦之闻言羞窘地涨红了脸,摸着后脑勺干巴巴地解释,“我,我不会……驾马车。”阿紫昨日特地要求了让他一个人驾着马车来这家客栈找她,不许他带别的仆从。


    阿紫微微垂眸扫了一眼,少年原本一看就没干过什么活甚至连重物都没怎么提过的白嫩没有茧子的手现下已经布满了一道道被缰绳摩擦出来的红色勒痕,甚至有了血泡。


    “真没用。”


    她无动于衷地冷漠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很快就出来。”


    说完她就要转身离开,显而易见只拿他当个工具,从第一次见面她就都是这样的态度,游坦之倒也习惯了,听话地在门口等着,但没想到紧接着一样东西突然朝他丢了过来。


    “可别说我欺负你。”


    游坦之手忙脚乱地接住一看,原来是瓶治外伤的药,他愣愣地抬头只看见紫衣少女依然没回头的背影,少年清秀的脸更红了,这次却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原因。


    没有等很久,游坦之美滋滋地涂好药就看到阿紫扶着意味粉衣少女从客栈里走了出来,昨日她就说了需要医治的是她的姊姊,游坦之这时倒没什么意外。


    令他意外的是随后走出来的英武大汉。


    在游坦之殷勤地正准备迎上去帮忙时,男人那张国字脸上一双炯炯虎目就审视般看了过来,目光犹如两道冷电,一股慑人的豪迈之气扑面而来,立时就叫他骇地僵硬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大哥,他是聚贤庄游骥的儿子游坦之。”


    阿紫温声对乔峰介绍道,游坦之听见她的声音才终于渐渐能够强自镇定下来,当然他也注意到了阿紫在这个男人面前格外不同的温柔态度,这让他又不禁对这个男人生出敌意。


    乔峰的态度很平常,即便他已经知道聚贤庄和薛神医大发英雄帖召集武林豪杰的目的就是为了讨伐他,聚贤庄这样的做法无疑是趁着乔峰落难踩着他的面子为自己揽名声。


    这固然让乔峰不齿,对游坦之也生不出什么好感,但还不至于迁怒他,甚至还特意向他点了点头打招呼并感谢道,“多谢游小公子帮忙了。”


    之后阿紫和阿朱进了马车后,乔峰也没跟着进去,而是和游坦之坐在了车外面,接过了这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手里的缰绳熟练地自己来赶车。


    他这纯粹是好意,但原本还为这事叫苦的游坦之这时却像被羞辱了一般。


    偏偏要他从乔峰那宽厚的大掌里抢回缰绳他也是不敢的,只能自个儿憋闷,而无论是乔峰还是马车里的阿朱阿紫两姊妹自然都不会体贴他这点少年心思。


    聚贤庄并不在镇上,游骥游驹两兄弟善于经营,在郊外买下了一大片土地,建了现在这座占地面积年颇广的气派的聚贤庄。


    马车骨碌碌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就远远看见了聚贤庄的轮廓,他们没有把马车直接往聚贤庄门口驾去,到了这里阿紫就掀开了车帘突然出声叫停。


    不止游坦之疑惑,就是乔峰也疑惑。


    但他还是先听她的勒住缰绳让马停了下来,然后游坦之就见阿紫拿出一份眼熟的、显然是他昨日送给她的请帖递给那个气势伟岸的汉子,面纱上露出来的一双凝眸写满了善解人意,温声细语地解释道,


    “大哥,我知道你想去看看。既然他们都打着你的名头了,如此诚意邀请你又怎该不去看看呢?咱们不仅要去参加,而且要堂堂正正拿着请帖从大门里走进去。”


    乔峰闻言霎时就惊住了。


    以他看来原本的计划并不是这样的,他的确对聚贤庄这所谓的英雄帖很有微词,以他素来光明正大、直来直去的性子也的确是想要这样直接干脆地找上门去亲口质问一二。


    若是阿紫没有找到请薛神医医治阿朱的门路,依然还是这样的法子逼迫薛神医医治也不是不行,但现下阿紫既然都找到了聚贤庄的少爷做中间人,那这样的想法他就暂且搁置了。


    毕竟他不能因为自己一时之气害了阿朱。


    只要乔峰愿意冷静下来思考,他其实是个和粗犷的外表截然相反的细心人,甚至他方才和游坦之打招呼时有意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就是因为他知道对方大抵是不清楚阿紫和他乔峰认识才答应的。


    但乔峰没想到,阿紫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竟然把一切都考虑地完美。


    她关心姊姊阿朱的伤,但也同样关心他这个大哥的心情,而且她竟如此了解他,这个拿着请帖光明正大地去参加讨伐他的大会的法子是如此合乔峰的心意!


    乔峰接过那请帖,胸中在此时涌现出许多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让他想要在此时放声大笑,还想要紧紧抱住他面前这个极为可心的机灵的小阿紫。


    但他最后只是深深看了阿紫一眼,沉声道,“我去了。”


    阿紫也认真地看着他,眉眼弯弯笑道,“大哥,等我去找你。”这话的意思显然是她不会和阿朱一起留在聚贤庄,而是依然会在之后陪他一起面对整个武林的狂风暴雨。


    于是最终乔峰还是不禁笑了笑。


    然后下了马车转身毫不犹豫地大步往聚贤庄的大门走去,阿紫注视着他的背影感觉他不是要去赴一场专门针对他的鸿门宴,而是要去打一场胜仗般的豪情万丈。


    游坦之听了他们的对话只觉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他依然没猜出那个男人的身份但直觉般感到有些不安,不禁嗫喏着问道,


    "姑娘,你的朋友是哪位英雄啊,他也是想要去英雄会上讨伐乔峰吗?"


    阿紫终于转头,目光里仍然残留着笑意,但已经一点不复先前与乔峰说话时的温情,反而充满了讥诮的冷意,从她那神秘的、令游坦之魂牵梦萦的面纱下说出的话也刻薄地刺耳。


    “哪位英雄?我大哥的名字就是这天底下唯一的英雄,难道聚贤庄里那些狗熊也是能配和我大哥相提并论的吗?事到如今不妨告诉你,我大哥就是你们聚贤庄要讨伐的乔峰。”


    不得不说阿紫先前对游坦之的态度还是收敛了,现下她的气势随着她的话语和眼神简直就像一根根锋利的针一般毫不留情地扎向了他,骇地游坦之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好几步。


    但阿紫却不容他退缩,她是个缜密的性子,现下这样的场面自然是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的,当即就上前一把掐住了游坦之的脖子。


    他虽然是个男人,但因为好逸恶劳的性子从小偷懒不爱练功,力气还没阿紫大,轻易就被阿紫给制住了,然后不等他再挣扎他的嘴巴被她掐住下颌强制打了开来。


    然后一个什么东西被丢进了他嘴里。


    直到这时阿紫才松开了手,她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因为腿软跪倒在地的游坦之,好整以暇地轻轻笑着开口介绍,嗓音还是那样清甜脆耳如一口咬开的莲子。


    “你既然知道我大哥是乔峰,那应该能猜到我就是你们传闻中和他勾结在一起的星宿派妖女,也是西域小有名气的紫衣蛊女,给你吃的就是传闻里的蛊虫呢。”


    “咱们还是像原先那样说好的,你带我姊姊请薛慕华给她治病。”薛慕华就是请帖上写了的薛神医的名字,而昨日她就已经叫游坦之晚上回去描述下阿朱的伤势问问薛慕华能不能治。


    能的话今日就驾马车过来接他们。果不其然薛神医名不虚传,而且不管是因为他自身医者仁心还是和聚贤庄的交情,他都不会拒绝为游坦之医治一个朋友。


    当然能这样顺利是最好,再不行阿朱搬出慕容家的名头也不是不行,然而现如今一旦阿朱和乔峰这个弑亲的契丹贼还有她这个星宿派妖女扯上关系,前两者可能就都没什么用处了。


    阿紫必须为阿朱做个保险的手段,所以昨天下午她特意去找材料做了点小玩意。


    “我给这蛊取了个名字叫守秘蛊。顾名思义只要你不说出我姊姊和我们的关系,只当她是你自己想要薛慕华医治的,这蛊自然不会发作,而你要是敢把我们这个秘密……”


    阿紫轻飘飘道,“穿肠烂肚,生疮流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微微俯身凑近了看他,眼底满是恶意地诡艳一笑,这一刻她再符合传闻中的妖女不过。


    “别想着让薛慕华给你治好,他在医术上的确是当世冠绝,但我才是蛊毒的行家。所以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做个保守秘密的好孩子,这蛊毒不会对你有任何害处的,好吗?”


    游坦之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神情恍惚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可这又并不止是因为惊吓……


    在这样强烈的气势下,阿紫那秾丽明艳的眉眼仿佛越发显现出一种咄咄逼人的美,让游坦之一边惧怕的同时又本能地呼吸急促炽热,身体兴奋地颤抖,内心的渴求不仅不减反而越发旺盛。


    他看着阿紫的眼神就像是渴望主人爱抚的狗一样。


    阿紫发现了他的身体变化,并不意外但很是嫌恶地立刻直起身远离了他,又拿出张手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方才掐游坦之的那只手,看也不愿意看他一眼,不耐烦地冷睨他,


    “既然默认了还不赶紧起来赶车!蠢货!”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半点都不担心游坦之会不会跟上来,她知道他一定会的,不仅是因为他胆小懦弱生怕她喂给他的蛊毒,还因为……他就喜欢女人这样的叱骂呼喝。


    越是冷漠甚至残忍地对待他,他就越像追着肉骨头跑的狗。


    就和阿紫曾经遇见过的有些人一样,昨日他在街上见到她用路边的杨柳条鞭打骚扰她的地痞流氓后就眼巴巴地追上来,被她同样教训了一顿不仅不退缩反而黏的更紧。


    当时她就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本性了。


    因为不能惹麻烦,为了甩开他也是为了让他吃苦头,她就说让他在太阳底下晒一整天,她就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事后她其实转头就把他忘了,根本不想和他再扯上丁点关系。


    不打算履行承诺,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守承诺。虽然后来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有用处返回去后发现他确实没完成承诺就是了……


    马车又重新驾驶起来,这次却是稍微转了个弯,往聚贤庄后门的方向去,到了那里后阿紫扶着虚弱的阿朱下来,最后又警告了游坦之一遍就打算往前厅去见独自一人面对千夫所指的乔峰。


    “阿紫……”


    但这时阿朱叫住了她,在阿紫询问般看过来时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油布包裹的物件递给她,“这就是我受伤那天晚上在那个地方拿的,你收好,或许能用上。”


    顾忌着游坦之在一旁,她说的含糊,但阿紫肯定听懂了。


    这是那天晚上阿朱在少林窃取的东西,也是她那日被阿紫发现的她隐瞒乔峰的秘密,这本秘籍她原本是打算送给公子,但比起公子,自然是妹妹更重要了。


    况且阿紫或许比公子更需要……


    从那天晚上听说阿紫逆行经脉取出蛊虫她就开始想了,她原本以为阿紫这个蛊女的名号是说她擅长制作蛊毒,但没想到竟是养在她的身体里的,那该多痛啊。


    阿朱想,这什么蛊女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之后她有几次想要询问清楚,阿紫都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避而不谈,阿朱就明白她不想说了,况且这种事阿紫肯定比她更清楚利弊,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帮到她。


    想来想去,只能拿她身上那本最珍贵的秘籍给阿紫了。


    只希望能对她有用……


    阿紫显然也清楚传承千年的少林秘籍有多珍贵,她震惊地看着阿朱,却发现阿朱眼神温柔和鼓励地看着她微微一笑,“快拿着,然后去见他吧。”


    或许是旁观者清的缘故,有些阿紫还没发现的事情,阿朱却已经察觉了,比起段誉,她倒宁愿看到阿紫跟着乔帮主,尽管他现在处境危险,但她相信她会保护好她的。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阿紫愿意跟着他。


    阿朱也发现了,她比之前跟在段公子身边见到的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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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美丽的她,美丽的他,美丽的它。


    *【蓝色生死恋】


    “芯爱……”


    “我年少时的怦然心动,生命中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只要看她一眼,万般柔情便涌上心头。”


    ——尹俊熙《禁忌之恋》


    *【文豪野犬】


    “最喜欢治君了。”


    “我不喜欢松子哦,因为松子是大骗子。”


    他是操心师,看透人心,操控人心,松子流于表面的爱意欺骗不了他,可他还是爱上了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太宰治《胆小鬼的爱意》


    *【名侦探柯南】


    ——她像罂/粟/花,那么罪恶那么美丽。


    ——生长在罪恶里开出的花怎么会是纯白?只会诱使路过的人为她着迷为她沉沦,堕落到最深的地狱。


    ——宫野明美《三个男人的修罗场》


    *【犯罪心理】


    “我依然是你的可/卡/因吗?”


    “……always.”


    fMRI扫描图显示处于热恋中人们大脑边缘系统中与奖赏系统相关联区域高度活跃,与大脑对可/卡/因的反应相似。


    ——斯潘塞·瑞德《天才的浪漫爱情》


    综韩剧日剧日漫欧美剧,超简单的美苏向爽文,高糖纯甜无虐的万人迷苏爽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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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剧]:


    来自星星的你、孤独又灿烂的神、蓝色生死恋、继承者们、我爱张宝利、请回答1988、搞笑一家人,黑暗荣耀。


    [日剧]:


    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嫌疑人X的献身、白夜行、东京贵族女子、神探伽利略、


    [欧美剧]:


    阿甘正传、泰坦尼克号、不一样的天空、猫鼠游戏、超凡蜘蛛侠、亢奋、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教父、海上钢琴师、阿黛尔雨果的故事、浴血hei帮、魔戒、X战警、魅影奇侠、洛丽塔、蝙蝠侠、犯罪心理、


    [日漫]:


    文豪野犬、名侦探柯南、咒术回战、网球王子、犬夜叉、樱兰高校、黑子的篮球、弦音、富江、排球少年、家庭教师、通灵王、鬼灭之刃、夏目友人帐


    排雷:


    1、主角是非常美丽的“好”女人。


    2、本质就是又美又苏又爽的恋爱文,不要过多考究细节。


    3、同人不可避免会有ooc,希望不会感到不适。


    文案记于2023.06.15。


    第78章


    撞破丑闻29


    阿紫赶到前厅的时间正正好。


    只因那时乔峰那时正好和在座的许多讨伐他的旧友喝完了断交酒,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阿紫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日竟也会成为那个竭尽全力阻止争斗的人。


    但她确实那么做了。


    有赖于前厅里较为封闭的空间,再加上密集的人群,悲酥清风的效果一如既往的好,即使曾被这玩意暗算过的丐帮来人有所防备,但一时之间还是有大半的人突然而然就软倒了下去。


    就这样阿紫带走了即将陷入围攻中的乔峰。


    等游坦之从后院追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他们一黑一紫运起轻功潇洒远去的身影,而前厅里那些以往在他看来是如此尊敬的‘英雄豪杰’们狼狈地躺了一地,嘴里咒骂着‘乔峰果然是契丹狗,和那西域妖女早已狼狈为奸……’


    “你为什么要拦我?”


    和游坦之想的不一样的是,乔峰离开时并没有那么情愿,只是当时的情况即便他留下来也没法再痛快地打起来了,这才不得不和阿紫一起离开。


    但当两人在离开聚贤庄一段远距离停下来后,乔峰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怒意质问道。这怒意并非全然是冲着阿紫去的,更多是因为之前在聚贤庄里被那些反目成仇的昔日好友激起的一腔多日来压抑在心底的蒙受诸多冤屈的郁愤。


    “因为我不想大哥后悔。”


    阿紫也很清楚,因此她没有被吓到,而是更加放柔了声音如此轻轻回答道,“尽管离开星宿派后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做个好人,但我知道其实大多数人的性命我并不会在乎,可大哥是和我不一样的人,你是个真正的英雄好汉。”


    “刚才你只是一时激愤,可在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我不那么做不是大哥你死在他们手上,就是他们的性命结果在你的手上,虽然大哥说和他们喝了断交酒,”


    阿紫顿了一下,仰头看着乔峰的眼神充满了仿佛能将他看透的理解和极为动人的怜惜,“但我知道以大哥这么重情重义的性子,你一定会为此后悔甚至痛苦的。”


    乔峰原本因酒意和激愤发热的头脑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低头看着阿紫上前将她抱在了怀里,高大魁梧的身躯一瞬间好像突然非常疲惫地松懈下来压低,他倚靠般伏在了她的肩上。


    良久他喟然长叹一声,“好阿紫,幸好有你。”


    尽管这段时间以来乔峰在武林中的名声几乎已经尽毁,但他自己知道他并没做过那等弑父弑母弑师的奸恶之事,所谓清者自清,等他查出这一切究竟是谁在幕后害他自然真相大白。


    可是,倘若他今日真在聚贤庄大开杀戒,他就真的无法回头了。


    阿紫从他怀里退出来,微笑看着他,“大哥想明白就好,那接下来大哥想做什么?”


    乔峰抬目望向了关外的方向,两腮的肉这一瞬间有些轻微绷紧,他转头看向阿紫握起了她的手虎目里是不自知地希冀的神情,“我要去关外查清我的身世,阿紫你还要陪我去吗?”


    他情知自己当下的境况实在不宜再喝阿紫一起拖累她,这个身世凄苦的小姑娘本就已经得罪了西域是星宿派,如今逃到中原又要因为他得罪中原武林的门派。


    如此岂不是连累地她也和他一样再无容身之处?


    可是,可是从杏子林之后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就一直陪伴着他,陪他喝酒解闷,跟他说笑话儿逗趣,全心全意地牵挂他安危,为了他恶作剧解气,陪着他不惧生死地犯险……


    这样贴心,这样可人的小阿紫,叫他怎么能狠心放她离开呢?


    有时乔峰想就这样查不出真相其实也无所谓,天地之大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也无所谓,往后只要阿紫能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他们找个偏僻的地方隐居,就他们两个人,过一辈子……


    可是他不能这么自私,“阿紫,若是你想去找二弟……”


    乔峰还是打算把利弊都一一和阿紫说清楚,但还没说完看出他想说什么的阿紫就率先很干脆地笑着点了点头。


    “好啊,我陪大哥一起,我还没见过关外的风景呢。”


    有谁能在他这样铁汉柔情的目光下忍心拒绝呢,更何况阿紫本就没打算拒绝,而得到她肯定回答的乔峰愣了愣也立刻开怀笑了起来。


    两人当即就不耽误时间往镇上去,打算在那儿买好马匹和干粮就赶往关外,只是在路上时阿紫情不自禁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脸。


    就在刚才大哥看着她,她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慌意乱,直到现在隔着买面纱她还能触碰到脸上有些灼热的温度,她不是真正懵懂的小姑娘,但那怎么可能呢……


    而各怀心事的两人也没始终没有注意到,在暗处的确有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往西北关外去的一路上是极快活的。


    阿紫逃出来时身上本就带了很多银钱,再加上她身上的那些一串串金铃铛和宝石首饰,她是并不缺钱的。


    不过无需她典当首饰,一路上有时乔峰会到官府的府库里盗银,然后他们每到一处客栈就点上各种鸡鸭鱼肉,好酒好菜。


    有时兴致一起,阿紫便陪他来个千杯不醉。


    只是到了雁门关后,情况便急转直下了,没想到那据说刻了乔峰生父临终绝笔的石壁上的字已提前被人凿去了。


    而后来他们又转道去问当年据说参与了此事的丐帮徐长老、谭公谭婆和赵钱孙、铁面单家、天台山的智光大师。


    这些人竟都一一赶在他们去找的前后死了。


    不过好在在雁门关遇见的契丹人胸口的狼头图腾让乔峰确认了自己契丹人的身份,而智光大师临死前也把石壁上的拓文交给了乔峰。


    还告知了他真正的身世和姓名。


    原来他不叫乔峰,他是萧峰,他的亲生父亲萧远山曾是辽国的总教头,一生致力于宋辽和平,最终却死于宋人之手。


    尽管智光大师声称那时有个妄人在带头大哥面前挑拨,谎称当年有契丹人为了夺取少林寺的经书秘籍入中原。


    带头大哥这才会聚集武林好汉前去埋伏,这些年来他也始终被愧疚折磨,但智光大师却宁愿服毒自尽也始终不肯说出带头大哥名字。


    如此,乔峰和阿紫只能去找最后一个可能知情的马夫人了。


    丐帮的总舵是在河南洛阳,作为前任丐帮副帮主的马大元家就住在离洛阳不远的信阳乡下,徐长老的家则是在同样不远的卫辉。


    如今,他们再从天台山往信阳去算是再重走一遍了。


    在知道了自己真正身世后乔峰,不,已经是萧峰了,他非但没有放下执念反而越发执着地想要知道带头大哥的名字为父母报仇。


    只是没想到这次去找马夫人竟会撞见一桩丑事。


    当藏在檐角偷听到丈夫死后本该独身孀居在家的马夫人竟在私会情人时,萧峰和阿紫听着里面的动静不由面面相觑,尴尬又窘迫。


    更新~我要加快节奏收尾了~


    第79章


    分道扬镳30


    谁也想不到事情的发展竟会变得如此离奇。


    那日在杏子林里见马夫人冷若冰霜地要为夫讨个公道,俨然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没想到丈夫尸骨未寒就开始私会情人。


    若只是如此那也只是说明她私德有亏,顶多就是她情人的身份实在令人有些震惊了,竟是大理段氏的镇南王段正淳!


    也就是……段誉的父亲。


    阿紫是知道段誉的出身的,因此当听到段正淳的名字后面纱上的凝眸一下就瞪圆了。


    然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马夫人和段正淳原本还浓情蜜意地你侬我侬,突然段正淳就被放倒了,紧接着妩媚多情的马夫人变成了要把情郎身上的肉一口口生生咬下来的蛇蝎美人。


    到此为止还只是他们两的爱恨纠葛,然而没曾想段正淳在话中竟引出了马大元竟是被马夫人所害的秘闻,更惊人的是紧接着熟稔地进入马夫人室内的丐帮执法长老白世镜!


    之后三人的谈话里终于把一切真相大白了。


    原来马大元既不是被慕容复的斗转星移所害,更不是武林中如今传的沸沸扬扬的萧峰所害,害了他的正是枕边人马夫人和他的好兄弟白世镜这一对奸夫淫妇!


    而杏子林的一切也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对萧峰的栽赃和诬陷,包括被请来做力证萧峰是契丹胡人的徐长老也是他们的同谋!


    好在这天晚上因为听闻了萧峰出现在信阳的消息,丐帮出于担心他会对马夫人灭口因此特意聚拢人手赶来保护,然后就被萧峰点了穴定在屋檐下一起见证了真相。


    在萧峰解开穴道后,他们自然是清理门户。


    彼时萧峰和阿紫仍然藏身在附近,他们前后将丐帮那么些人都一一电商穴又解开,却全然没被人察觉到踪迹,因此也将马夫人和白世镜交代的前因后果都一一听了个清楚。


    然而丐帮情知冤枉了萧峰为了丐帮的声誉却要将真相隐瞒,阿紫对此毫不意外这些人的嘴脸,然而萧峰原本因得知了真相消了不少的怨气又回了胸中。


    再后来,他们在马夫人意图逃跑时将她掳走,倒不是出于她的诬陷想要泄愤杀之后快,而是如今看过那封密信的马夫人如今已经是最后一个知道带头大哥身份的人。


    第二日天光大亮。


    丐帮的人在附近找不到马夫人以为她逃出去了,因此都已离开此地,而休息了一晚的萧峰和阿紫这时候才把被点了穴藏在草垛里的马夫人带出来审问。


    然而马夫人却极难缠,不仅不肯说出信上的署名,甚至对萧峰破口大骂,言辞极尽恶毒粗鄙,肮脏龌龊,连自幼与群丐厮混的萧峰和生长在恶人窝里的阿紫听了都匪夷所思。


    马夫人却一副痛快极了的模样。


    原来她竟将自己如今所遭遇的一切都怪罪到了萧峰的身上,而原因只是在两年前的洛阳城的百花会上所有人都为她的美貌神魂颠倒,萧峰却对她视而不见。


    仅仅因为这样一个理由,马夫人便深恨萧峰到不惜以身色诱数人,甚至谋杀亲夫设下这样一场惊人的阴谋只为让他身败名裂,失去一切。


    萧峰闻听此言既觉荒谬又觉无奈,叹了口气道,“我从小就不爱和女人玩,年长后一心在丐帮更没功夫看女人了,又不是单单只不看你一人。”


    他这话却引来康敏的冷笑,她陡然将目光射向正站在门口望风的阿紫厉声质问,“那她呢?!你萧峰口口声声不近女色为什么将这小贱人带在身边数月?!”


    “江湖上早就传遍了,这是星宿派的小妖女,你萧峰不是自诩顶天立地,满口侠义的大英雄吗?为什么偏偏愿意和这样的小妖女狼狈为……”


    她的话没能说完,就被萧峰一巴掌打在脸上打断了。


    “你骂我也就罢了,阿紫与你从无交集总算并未有得罪之处,何不嘴上积德?”


    康敏被打偏了头,然而等她抬头看见萧峰下意识看向那正斜倚靠在门边没有回头的紫衣少女似乎全然没有察觉的纤丽背影时深沉虎目后,却是神色一僵变得难看起来。


    “你竟真的喜欢她?你竟真的对她动了情?!”


    即便是之前被丐帮众人撞破自己的阴谋,又被萧峰掳来逼问,康敏的情绪都没有如此刻波动地那般激烈,她近乎是神色疯狂般面目狰狞,“你怎么能喜欢她?!她难道还能比我更美吗?整日里戴着面纱不肯露脸的丑八怪……”


    康敏并不知阿紫真容如何,这不过是她的诋毁,但不曾想倒恰好说中了真相,萧峰原本因被骤然揭露心事而神情不自然的脸上闻言立时不悦地拧紧了眉峰。


    但没等他开口,阿紫终于走了过来。


    她以往总是崇拜地注视着他的目光此时似乎有些刻意地丝毫不曾从他身上掠过,而是格外专注地看着康敏,面纱上的双眸里是森冷的寒意,以及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恼。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再敢浑说一句我就让你体会一番万蛊噬心的折磨”


    哪怕现在阿紫已下定决心再不杀人,但作为曾经名震西域的紫衣蛊女,当阿紫摆出这样一副杀意凛然的模样看起来也绝不虚张声势,康敏眼里本能闪过一丝惧色,但很快涌上的是极度的不甘和嫉妒。


    “凭什么?凭什么是你这丑八怪!你这小贱人……”


    她嘴里没干没净地像之前咒骂萧峰一样咒骂阿紫,阿紫倒不在意,但她也绝不想这女人如此嚣张,当下就也一个耳光扇到了康敏另一边脸上,这下她两边脸上的掌印都对称了。


    或许是破罐子破摔,康敏不惧反笑,用得意的语气哈哈大笑道,“你嫉妒我?你嫉妒我是不是?你一定是嫉妒我长的美是吗?有本事把你那遮羞布摘下来啊?”


    她像是极力想要证明什么,用她一无所有的贫瘠人生里最为得意也是拥有唯一资本的美貌一如往常般去赢取她想要得到的一切,去证明她不是输家。


    并且,就像她说的一样,她的确有着惊人的美貌,哪怕是经历了这般变故头上还狼狈地残留着草垛里的稻草,脸上微微红肿的掌印看起来仍有一种凌虐般的美。


    然而出乎康敏意料的是她既没有等到阿紫摘下面纱也没有等到她恼羞成怒,她对上那个神秘的异域少女面纱上精致瑰丽的眉眼在她黑曜石般流光通透的凝眸里甚至没看到任何嫌恶,反而有一丝怜悯。


    她就这样看着康敏,平静地道:“你真可怜,你真不幸。”


    阿紫的话说的意味不明,她也没有长篇大论解释一番的意思,说完她就转身朝门外走去,“大哥,你来审她吧,这里有些闷,我出去透透气。


    萧峰自然没有意见地应下,反倒是康敏在阿紫的话说完后就陷入久久的失语,见她要离开又突然仿佛癫狂般挣扎着朝着她又哭又笑地大喊大叫,


    “为什么说我可怜?为什么要说我不幸?我天生这样的绝世美貌明明是老天爷给我的幸运!你这丑八怪又懂什么?你凭什么可怜我?!凭什么?!……”


    阿紫没有理会她,径直走了出去。


    目前康敏已经是最后一个知道带头大哥名字的人了。


    萧峰没有杀之前参与雁门关一事的那些人,自然也并不打算杀她,哪怕如今江湖上都传闻那些人是他所害,哪怕康敏是背后陷害他的罪魁祸首,萧峰就算对她下手不会有任何心软之处。


    但她如今既已落到这步田地,萧峰只需审问完后再把她扔回丐帮处置便是,又何必脏了他自己的手。


    然而意外出现了。


    面对萧峰的审问康敏表现地极为难缠,她本就极为痛恨萧峰,执念于要将他从云端打落谷底,从此不仅没法在中原立足,连性命都难保,然而没想到即使是到了这种田地,这个男人身边竟还能找到一个心爱的女人陪伴。


    因此康敏越发不想叫他在这最后一件遗憾上圆满。


    萧峰打她以性命威胁她,她虽然惧怕便胡说一气,段正淳、丐帮的其他几位长老,只要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她就都说上一遍,显而易见是无法从她嘴里得到实话了。


    萧峰气得夺门而出,留下康敏一个人在屋子里。


    也就是在他离开后不久,屋内的康敏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等萧峰急忙冲进来的时候就见之前还嚣张跋扈极了的女人已经瞪着一双美丽的眼睛死的无声无息了。


    “大哥。”


    这时候阿紫对面的窗边翻进了屋子里来,面纱上的黛眉紧锁,“那人穿着黑衣,戴着黑巾,我没看到他的脸,只是……”


    她犹豫地看了一眼萧峰,看着他虎目里不自觉地急切,知道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还是说了下去,“我觉得他的眼睛好像你,背影和你也极为相似。”


    “什么?!”


    闻言萧峰果然也极为震惊,可脑海里突然回想起那天晚上和师父玄苦大师见面时他有些奇怪的神情和话语又恍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像我,难道是有人故意易容成我栽赃陷害……”


    由于亲眼见过阿朱精妙的易容术,他下意识就想到了这方面,包括阿紫自己也是如此。


    原来早在从少林时他们就隐约怀疑那幕后的凶手一直跟在他们身边,所以才能总是恰到好处地赶在他们之前一步杀人灭口,虽然临时发现是马夫人主导的阴谋。


    但以她的武功,哪怕是她身边能认识的人,也绝没有能力能杀死玄苦大师这样的宗师,因此他们猜测除了马夫人,应该还有一个幕后之人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然后在其中浑水摸鱼。


    若马夫人和那个人是一伙,她必然知道什么,若不是,那个人定也会像对其他人那般杀人灭口,因此为了抓住这个人,萧峰和阿紫便将马夫人当做了这个诱饵。


    甚至担心被人监听,这一切他们都从未用言语沟通过,全凭彼此间的默契。


    萧峰早已料到那人的武功定不在他之下,因此虽然不甘于没能将那人抓到但也不算出乎意料,但没想到作为后手的阿紫却带来了这样一个惊人的消息。


    这个消息解开了一些疑惑,但同时又带来了更大的谜团。


    不过不管怎么说,起码终于能够确定,他们的猜测不是捕风捉影,确实有这样一个人一直在幕后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只是知道又能如何呢,最后一个知道带头大哥名字的人已经死了,而现在唯一的线索只有易容,但这江湖上会这门技艺的虽然不多,但也不能算少,而往往会易容的人也最善于隐藏身份。


    如此几乎等同于大海捞针般,希望渺茫了。


    夜已深,弦月高挂。


    因为信阳最近丐帮之人太多,在把康敏埋了之后萧峰和阿紫索性就在她家里住了下来,阿紫不会做饭,不过在附近买几只鸡在火上烤还是很熟练的。


    萧峰也动手做了两只叫花鸡,再把从厨房里拿的牛肉干煮熟了切片,又从地窖里找到了好几坛子估计是马大元从前囤的酒,这下便有酒有肉算得上是丰盛地一顿了。


    但今晚萧峰和阿紫两个人却都格外沉默,一点没有前段时间的热闹。


    到最后两个人都不再吃菜,只是默默地一碗又一碗地喝着酒,不会醉和真正千杯不醉的人这样喝下去的后果就是不管喝再多都还神思清明,满腹心事半点没有消减。


    萧峰从对幕后之人身份的思索里回过神,就注意到阿紫反常的沉默,但也不能说现在才发觉,事实上应该是今日和康敏在一起时阿紫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劲了。


    “康敏今日的话可是让你觉得困扰了,我……”


    静默的房间里,一灯如豆,萧峰的声音让阿紫立刻回过了神,然后没等他再说下去就有些慌忙地打断道,“没有没有,我,我只是……”


    她有些难以启齿,但为了不再让萧峰继续那个让她心慌意乱的话题,她最终还是低低道,“大哥,我今日……只是在那位马夫人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


    萧峰一愣,“怎么会?你和她没有半分相像之处。”


    其实要他来说,康敏与阿紫可以说是云泥之别,她们的出身境况并没有谁比谁更优渥,甚至要说起来康敏还有父母抚养照料,阿紫却是深陷在星宿派那样的魔窟。


    然而最后康敏却是成了心狠手辣,淫荡不堪的蛇蝎女人,阿紫心中却始终存着一丝善念,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气概,况且……她还是那样一个痴情的女子。


    那天晚上在许家集的客栈里阿紫对二弟那样真挚又热烈地告白,他听到了,一生一世,多么美好的愿景,可是此时萧峰一想起心口便泛起比那时更加密密麻麻的钝痛。


    “不。”


    阿紫摇摇头,她并不知萧峰联想了这许多,只是有些苦涩地开口道,“大哥,你不知道,其实我同她是很像的,我很小的时候就成为蛊女了,也记不清自己在那之前的样貌了。”


    “但大哥你应该能发现即便我没有毁容,和姊姊也并不相像。”


    的确,阿朱是鹅蛋脸,相貌纯美灵气,即便满脸的精灵顽皮也透着江南女子的清丽,但阿紫不同,她浑身上下都有种妖异的诡魅之感,若她愿意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便可蛊惑人心。


    “所以,我大概就是因为蛊才得了那稀世美貌。”


    这样的话若换做别人来说难免有自卖自夸的嫌疑,尤其是现在阿紫已经摘下了面纱顶着那一脸可怖的瘢痕,但即便如此只看她一双狭长眼尾浸染着酒晕醉红,盈盈浅笑便勾魂摄魄的妩媚桃花眼就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把人丢到各种剧毒的蛇虫鼠蚁的窝里,活下去,这就是养蛊的方法。那时候的日子真的很苦,暗无天日,我怕地不得了,却不敢哭,在那样的地方哪怕是装也要装出厉害的模样。”


    “但如果我愿意,是可以过得更好的。我知道那些男人们想要的是什么,只要我愿意这世上没有人能拒绝我,只要我愿意……可是我不愿意。”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是好是坏,从小到大没人教我,可是每每看到那些男人见我时眼里的垂涎只觉反胃,我便想他们必定是都盼着我自轻自贱,盼着我水性杨花。”


    “那我偏不能如他们的意,只要是他们喜欢的那就一定不是好的!”


    就算是说起这些过去的苦难,阿紫的态度始终还是很平静的,没有什么自怨自艾,甚至这时候还露出个有些狡黠神气的笑,让人看了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又是敬佩。


    “可是啊……”


    阿紫一手支着脸,眼底流露出些微惆怅,另一只手拇指和食指比比划划地掐出一条很小的缝,“我也是差点,真的就那么一点点可能就不是今天大哥你见到的阿紫了。”


    在极度黑暗的环境里,善恶真的只是一念之间。


    阿紫也会忍不住想如果马夫人没有那样惹人觊觎的美貌,没有遇到段正淳被他辜负激起恶的一面,今日的她会不会也只是个江湖里常见的精明强干、有些爱慕虚荣小毛病的普通女人呢。


    美貌啊,之于女子,好像既是幸运又是不幸。


    “但你确实选对了。”


    萧峰放下了酒碗,神情郑重地看着阿紫,虎目里是独属于对她一人的怜惜和爱意说道,“所以我终究见到了我面前这个世上最好最美的小阿紫,而以后她一定会一直这样好这样美。”


    他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对阿紫道,“我萧峰今日愿对这天地神明,日月星辰立誓,只要我萧峰活着一日,便以性命相护阿紫一日,绝不让任何人伤她一分一毫。”


    “若有违此誓便叫我天诛地灭,人神共戮。”


    此时萧峰背对着漆黑夜空里高挂地一轮弦月的高大宽厚的身影和他落地有声的一字一句都给了阿紫极大的震撼和感动,而这样的时刻她一生一共只有两次。


    一次是段誉,一次是现在。


    回忆起过去阿紫没哭,可现在她眼前却突然就被一片水雾模糊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如断了线般无法抑制地从她眸里掉落,她想笑又想哭,


    “大哥,你胡说什么啊,这样的誓怎么好乱说的……”


    她想叫萧峰把誓言撤回,只因她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绝不是那种空口说大话言而无信的人,他并不会轻易发誓保证什么,而只要他说了便是真的付出性命他也一定会做到。


    可这样沉重的誓言她又怎么担得了?她怎么有资格呢……


    萧峰走到了阿紫面前,半蹲下来,他身材本就高大,这样也才将将和坐着的阿紫平视,他就着这样微微仰视的姿势伸出粗粝厚重的大手抚向阿紫凹凸不平的脸,温柔地抹去她的眼泪。


    他温厚而认真地看着阿紫道,“不,我不是随便说的,我是发自真心想要保护你一生一世。阿紫,其实这一路我已经想了许久,我不想再找下去了。”


    “这个江湖已经因为我搅的天翻地覆,再接着找下去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在中原已经没了容身之处,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到塞外去,看看我父母的家乡。”


    “咱们隐居在草原上放马放羊一辈子,再不管任何江湖事,就我们两个。”


    阿紫边听他说着下意识在脸侧的大手上依恋地蹭了蹭,其实追查线索这几个月来不说萧峰觉得累了,阿紫也觉得累了,身体上的奔波劳累还是其次,沉甸甸压在心头的是日复一日深沉的忧虑。


    就像萧峰说的,他们已经把这个中原武林得罪透了,虽然那些人并不是他们杀的,但在别人眼里这些血债却的确是算在他们头上的,再继续按着那一点微末的线索只能一个个找会易容的人。


    然后估计又是一个个人赶在他们之前被灭口,又栽赃给他们,到时候幕后之人没找到,中原武林也终究会忍无可忍对他们群起而攻之。


    阿紫天不怕地不怕,她努力活着但其实也不怕死,她知道萧峰也是不怕的,但她不想要他落入那样绝望的境地,报仇固然重要,阿紫却更想要他能好好活着。


    萧峰描绘地隐居生活她也并不是不心动……


    即便她不是懵懂无知的人,知道那句“一辈子”“就我们两个”代表了什么涵义,她依然无法自欺欺人地说自己无动于衷。


    可就在阿紫忍不住开口答应时,脑海里又浮现出另一张少年赤诚的笑脸,好像在拷问着她,内心的负疚感和煎熬于是使她最后说出的话就变了一番模样,“不,大哥,我不能和你一起。”


    她扭头看向另一侧,知道自己不能再和他待在一起了,“我该离开了。”


    萧峰放在她脸侧的手掌僵了一瞬,然后缓缓放了下来,他并没有被拒绝地恼羞成怒,甚至没有太多黯然,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只是仍然想把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尽力争取一番。


    但不管结果如何,他对她的心意都不会改变,就像她曾哭着问阿朱说的那样,难道爱一个人是要看对方爱不爱自己吗?


    萧峰仍然是那样温厚的语气缓缓问她,“你要去找他了吗?”


    阿紫低下头,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更新~下一章拉时间线~


    第80章


    久别重逢31


    那天晚上萧峰问阿紫是否要去寻找段誉时,她没有否认,只是第二日天不亮就默默离开了信阳那座院子。


    即便她知道与她一墙之隔的人和她一样一夜未睡,对她离开时的动静一清二楚,只要她回头就能看到身后一直注视着她的男人。


    但阿紫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她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从来不得上天厚爱拥有的东西少的可怜的她也不是什么贪心的人,明白不能既要又要的道理。


    她的心太小了,已经住进去了一个人,怎么可以再让第二个人挤进去呢,她知道她该离开了,当断则断对谁都好。


    可是……为何心会如此痛呢。


    阿紫骑在马上,垂着头失魂落魄地将手按在左胸口上,面纱上露出的一双凝眸眼圈微红,里面盛满了迷茫和脆弱。


    她没有手执缰绳,就这样由着马漫无目的地走着。


    因为她也不知道之后该去哪儿。


    阿紫其实没打算去找段誉,和萧峰在一起欢欣畅饮的时候没考虑,和他一起东奔西波去寻找线索的时候也没考虑。


    她当然还是爱着那个少年的,可他未必想着她,因此与其她去到他身边看着他日日心心念念着那位王姑娘,他不好受,她更是备受煎熬。


    倒不如远着点,省得自讨苦吃。


    但有时候未来的发展就是如此不可预测,和萧峰分别不久的阿紫就遇上了从前的老熟人,星宿派的前同门们。


    事实上早在之前阿紫就察觉到过他们出现的动静了,只是她和萧峰在一起的时候因为丐帮的搜查本就是隐藏身份,加上她有刻意避开他们,因此才一直没遇上。


    而现下她一个人上路没心思注意太多,这便狭路相逢了。


    “大师姐,真是好久不见了~”


    出现在阿紫面前的是个身材高瘦的年轻人,面目颇为英俊,只是脸色青中泛黄,看似温柔地眉眼间暗含着狠辣无情。


    阿紫被他拦住去路,丝毫不慌,同样笑吟吟道,“怎么?摘星子你在我走后还没成为新的大师兄吗?”


    她眉眼弯弯,面纱下的樱唇轻启,吐露出的笑语却是冰冷毫不留情,“那未免也太废物了。”


    摘星子已经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了,年长阿紫许多的他原本好不容易才压下其他人成为他们这一辈的大师兄。


    但当年却输给了阿紫的蛊毒被她拉了下来,以致于现在要对着这样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喊大师姐。


    这一直以来都是他心中深恨的耻辱。


    阿紫故意戳他伤口的话让摘星子额角青筋不由跳了跳,但他深知面前这个看似稚嫩的小姑娘到底有多狡猾。


    绝对不能被她挑动地心绪不稳,一定要用出十二分的冷静和谨慎才能对付她那全身上下几乎无孔不入的蛊毒。


    “大师姐这就是在说笑了。”


    摘星子硬挤出一个微笑,“自从你离开,师父他老人家可是日夜思念你,只要你一天不回去,谁敢取而代之呢。”


    这话说的阿紫倒是像什么被宠坏了所以离家出走的小姑娘,但实际的情况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失去她或许确实让丁春秋心疼不已,但这绝对不是因为什么狗屁地宠爱,若是在阿紫毁容前或许还有几分吧。


    但自从两年前她用尽手段把一张绝世姿容毁地面目全非,以致于连丁春秋的医术都治不好之后。


    她在他眼里的价值就仅仅只是一个储藏宝物的容器了,现在要她回去也仅仅只是舍不得她身体里养着的宝物。


    从小到大耗费无数天材地宝,稀有的毒物奇珍,才养出来的一个蛊女,丁春秋怎么可能做对他没有好处的事。


    而不必想也知道,现下丁春秋是要求把她活捉回去,但等之后取出了她身体里他要的宝物后,别说继续当大师姐了,连命都保不住了。


    “大师姐的一身功夫我不敢轻看,这不,师父就让我们几个师兄弟们一起来请师姐回去了。”


    摘星子话音刚落,陆陆续续有人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尽管阿紫早已察觉,她一眼扫过去。


    摩云子,追风子,出尘子,天狼子……不过才离开半年多的时间从前的熟人里已经有一部分被新人替换掉了。


    个个目光紧盯着她,如临大敌。


    但事实上阿紫现下看似闲适的表象下也并不轻松,若换作从前能力压他们所有人成为大师姐的她自然不会惧。


    但现在不想再开杀戒的话,就很有些压力了。


    星宿派的门人都擅长毒,恰巧作为蛊女的阿紫最不怕的就是毒,因此要对付她,摘星子们只能靠内力和武功。


    但这方面阿紫虽然不敌,可她修炼到能和段誉、萧峰一较高下的轻功让她在躲避上也无人能及。


    因此最后不知缠斗了多久,但终究还是叫阿紫在不动用体内蛊毒的情况下负了一些伤把星宿派的人都甩脱了。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去一趟大理了。


    而此时的阿紫也万万没想到,这一趟去会给她带来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以此为节点彻底改变她的命运。


    一年多后,大理境内。


    一行骑着马的人正穿行在林间的道路上,为首的是个雪白俊秀的少年公子,可是眉宇间的神情却带着愁意。


    “唉……”


    段誉又不知不觉叹息了一声,这已经是他这一路上,或者说从两年前被带回家来之后不知叹的多少次了。


    “也不知道阿紫现在如何了。”


    两年前在杏子林里遇上西夏一品堂埋伏,他下意识带着王语嫣逃走后,很快又因为担心阿紫赶了回去,


    但那时阿紫已经离开了。


    事后段誉与王语嫣他们分别,去寻找阿紫却无果,又因为刚好遇上大理段氏来找他的人,怕家中父母担心便先归家了。


    这两年里他也出来过一次,江湖上却已经没了阿紫的消息,想到追杀阿紫的星宿派,段誉不由得担心不已。


    一旁护卫着他的朱丹臣、褚万里、傅思归和古笃诚四人对视了一眼,最终心更细的朱丹臣开口劝导道,


    “公子,既然阿紫姑娘是从星宿派叛逃出来的,若是星宿派真捉住她了定会昭告江湖以显示门派威风,震慑一番。”


    “如今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了。”


    段誉听着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可要他真的放心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完全放心下来的,于是过了不久叹息起来。


    嘴里念念着阿紫如何如何……


    “咚”


    突然头顶上掉下来什么东西正巧要砸在段誉头上,不过习武之人眼明手快,自然能赶在这之前察觉然后接住。


    朱丹臣四人听见风声以为是暗器,本还有些警惕,等看到段誉手上拿着的松果后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是哪儿来的顽皮的松鼠吧……”


    大理境内的山林多,头顶上参天大树的重重绿影几乎遮天蔽日,也少不了栖息在其中的各种小动物们。


    然而险些被砸的段誉转头看了看没见到附近有松鼠出没的影子后,低头看了看手里捏着的松果却突然抬头大喊道,


    “阿紫!阿紫!是你吗?是你在附近吗……”


    广阔的林间回荡着少年清朗又有些迫切地声音,但除此之外什么动静也没,朱丹臣四人左右看看也什么都没发现。


    但段誉经常做些出人意表的痴事,四人便以为他是过度思念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阿紫姑娘,以致于有些魔怔了。


    事实上段誉都觉得或许是自己魔怔了。


    他当然也没察觉到什么不一样的动静,只是……只是或许是那一瞬间内心突如其来的感觉令他想到了两年前。


    也是在大理境内这样繁茂的山林里,神出鬼没的阿紫在附近找了什么吃的后总是这样突然扔给他。


    段誉便有了阿紫或许就在附近,这枚松果就是她扔给他的感觉,而他是这样想的便也丝毫不顾旁人眼光地立刻就这样大喊着去求证了。


    但如今没有回应,或许真是他想错了吧……


    比起猜错的丢脸,段誉倒是失望更多一点,整个人比起之前的忧心忡忡更加垂头丧气了。


    只是临到驾马离开前,他到底还是有些犹疑,于是不甘心地又再向四周喊了一遍,


    “阿紫!如果你在的话就出来见见我好吗?你轻功太好躲起来我就找不见你,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想你!”


    声音回荡开来,还是一片寂静没有回应,朱丹臣四人也见怪不怪地由他做这傻事,但总不可能一直在这等着。


    劝了几声终究还是打算扬鞭离开,但就在这时又一枚松果冲段誉砸了下来,他立刻接住原本忧愁的脸上立刻布满了惊喜的光彩。


    仰头四处环绕,“阿紫!是你对不对!你就在这里!好阿紫!快出来见见我吧!我好想好想你!”


    “你这傻子,原来也会想我吗?”


    这一次终于不再是没有回应了,少女清柔润泽如珠玉落盘的嗓音笑吟吟地在头顶突然响起。


    段誉第一时间往传来的地方望过去,其他人也是如此,就见头顶上浓密的树影绿意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纤丽的紫影。


    紫衣紫裙,面覆同色的轻纱,额间是一颗如海洋般璀璨洋溢的蓝宝石,手腕脚腕衣裙上一串串金铃无声地摇晃。


    少女从头纱下微微抬起浓密的眼睫,露出一双比极品黑曜石还要透亮的凝眸,映着额间蓝宝石仿佛流动着粼粼波光。


    此时正含着若有若无地笑意,似喜似嗔,狭长上挑的眼尾红晕仿佛春日桃花,纵使非刻意也天然一段妖异魅惑。


    这是一个好比山鬼精怪般邪气的女子。


    但同时她身上那种野性难驯,又像怒放的荆棘之花般肆无忌惮地绽放得淋漓尽致的美,又是那么地摄魂夺魄。


    没见过阿紫的其余人一时不免都为之心神俱摄,便是两年未见她的段誉也不由恍了恍神。


    两年了,阿紫已经从那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原本清甜的嗓音变地更好听了,人也更美了……


    只是……思及阿紫面纱下的真容,段誉立刻从那恍神中清醒了过来,不过他心中的喜悦依然半分没减。


    他亮晶晶的眼瞳仰头看着树上高高坐着的阿紫,就像他们初见时那样,洋溢着一脸热情赤诚的笑容,


    “阿紫阿紫!你是特意来大理找我的吗?”


    显然他很期待她能给个肯定的答案,但恶劣的阿紫哪里肯让他如愿,她眉尾微微挑起似笑非笑地道,


    “那可不是,只是路过碰巧罢了。”


    “你既然丢下我走了,我又何必厚着脸皮去找你,只怕到了镇南王府门前都要被人赶出去呢。”


    段誉一直为两年前分开时的事而愧疚呢,眼下听她主动提起既觉心虚脸红又不由自主地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阿紫这人不爱与人多纠缠,若是她真的就此厌了他反而只会懒得在意,如今会提起就说明她还在生气,生气就证明她还在乎他。


    段誉也情知自己那时只带着王姑娘逃跑,丢下阿紫的行为实在过分,又无从辩解,便从马上下来站在树下并不解释什么只诚恳地与她道歉。


    “阿紫,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好,我是个大混蛋,是个大傻瓜,你打我骂我都好,只是千万别不理我……”


    说着说着,少年的眼圈都渐渐红了,眼看都要掉眼泪了,阿紫终究还是心软了,她从树上一跃而下,轻飘飘落在段誉面前先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明明是你欺负了我,却弄得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要说怨怪,两年过去早就不怨了,至于剩下的那点气在看到少年愧疚地要掉眼泪的模样也烟消云散了。


    更何况,他也没做错什么,他只是在她和王姑娘之间抛弃她选择了后者罢了,如果她要为此而怨恨他的话……


    那大哥是不是也应该恨她呢。


    更新~


    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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