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救了男主的女配十二
南秀失踪, 孟微勤恨不能将整座洛阳城翻过来找她。
此事连圣上都有耳闻,听说人是在丰宁府上失踪的, 还特地召她入宫讯问。丰宁公主在皇兄面前表现得格外愧疚,苦恼说:“南姑娘确实是从我府上凭空消失的,可当日宴请的女眷众多,谁知道是哪个将她掳走了?我已经任由孟微勤在公主府上挖地三尺,将院子搅得一团乱,还把大半人手都借给他寻人了。”
圣上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又忽然问:“你对孟微勤, 还没死心?”
丰宁公主瞪大了漂亮的眼睛, 辩解说:“怎么会!孟微勤眼里从来都瞧不见我,我早就放弃了这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人, 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倒是徐家的二公子徐燕元很好。”她微微笑着,露出些得意的神色来。
“回去吧。”圣上收敛了神色,显得有些冷淡, 却没再继续追问她什么。
丰宁莫名有些忐忑, 但很快又平复了心情, 心想南秀出身低贱,皇兄能过问一句已经很难得了,怕是转眼就抛在了脑后。
丰宁与圣上同父异母,原本关系不算亲厚,但圣上其余兄弟姐妹都因为各种原因亡故了, 如今只剩她这一个小妹, 所以对她多有纵容。她也正是仗着与圣上的兄妹情分, 丝毫不怕得罪了孟微勤。反正孟微勤是找不到南秀的, 更揪不住自己的把柄。
她施施然离了宫。
回到公主府,侍从前来向她禀报, 说徐燕元已经在洛阳城外候着了。
丰宁嘲讽一笑:“就让他等着吧。”
又唤来侍女,“换一身衣裳,去见见引襄。”
公主并未给徐家送去拜帖,万一徐姑娘不在家中呢?侍女只在心里想着,没敢提出疑问。
洛阳城外,一座竹楼伫立在密林深处的溪水边。
尚岐子缩着脖子坐在桌边,覆在眼前的黑布被粗鲁地一把取下,他有些畏光地眯起眼,视线清晰后才看到对面的徐燕元正在闲适地喝着茶。
窗外阴沉沉的,风雨欲来。下人合上了窗子,砂石不断敲打窗棂发出细响。
尚岐子坐得浑身都僵硬了,徐燕元才悠悠开口说:“若我将南秀抓来了,你能再养出一条续命的蛊虫么?”
“应当、应当可以吧……”尚岐子结结巴巴道。
徐燕元放下茶杯,笑着说:“你不必如此害怕,我可与那个孟微勤不同。他翻脸不认人要杀你,我却不会。”
说完他单手将桌子上的匣子打开,露出里面塞的满满当当的金锭子。
“果真能做到的话,这些就都是你的。”
尚岐子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只飞快扫了一眼后就不敢再看了,低眉顺目地说:“我只求保命。”
徐燕元正要笑他胆小,忽听到楼下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霍然站起身,顺着下人推开的门向外看去。刀刃相接的铿锵声很快向上蔓延,一群手持利刃的黑衣人如同一群暗夜中的蝙蝠涌上二楼,迅速与他的守卫缠斗在一起。
他的守卫很快都倒在了血泊里,尚岐子被眼前血腥至极的场面吓得躲进桌下瑟瑟发抖。
门扉大敞,最后一个守卫喉间涌着血仰面倒进屋内。
门边的孟微勤手中提着血淋淋的长剑,抬起狠厉的视线看向他,溅落在面上的血水缓缓滑至下颌。
被孟微勤找来了,徐燕元反而不觉得害怕了,站直身体漠然回望。
“南秀呢?”孟微勤走进来问他。
徐燕元不知道为什么消息走漏得如此快,又或许孟微勤手段通天,才能在短时间内能找到自己面前。实际上他根本连南秀的影子都还没见到!丰宁公主说很快就会将人送来,可还不等她的人出现,孟微勤就已经追来这里了。
他是为救姐姐徐引襄才把主意打在了南秀头上,孟微勤带尚岐子来洛阳,不也是存着同样的心思么?
那为什么又要半途而废呢?徐燕元觉得不甘心。
孟微勤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
巨大的愤怒瞬间冲昏了徐燕元的头脑,口不择言道:“我已经将她杀了!”
孟微勤攥住他的衣领,五指大力收紧令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第三次问道:“她人呢。”
“她已经死了,我亲手杀的。”徐燕元的脸憋成了猪肝色。他一字一顿地挑衅,又抽出腰间的匕首猛地朝孟微勤胸口奋力划去,只在他小臂上划出一道伤,但也趁机脱离了桎梏。
他倒退了两步,看着孟微勤冷然恐怖的神情,愤怒地说着:“微勤哥,我从小就将你看作我亲哥哥一般,敬佩你、喜爱你。那个南秀到底有什么好!她就该死,就该流光身体里的血——”
他未完的话戛然而止,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缓缓低头向下望,自他腹部穿出一截雪白的剑刃,已被鲜血染红,血水顺着剑锋滴落在地面。
目睹一切的尚岐子双腿打战,下襟很快就湿了一片。
徐燕元重重栽倒在地,面朝下趴在地上不动了。
属下走上前,低声询问:“不留活口吗?”
孟微勤合着眼,徐燕元狰狞的表情仿佛还在眼前,睁眼后又是一片淡漠,冷冷道:“去找丰宁。”
静山寺后院。
丰宁坐在树下的石桌边斟酒,手一倾,一杯清酒慢慢淋在树根下的土中。她又伸出穿着华美绣鞋的脚在上面踩了踩,发间的珠玉随着她的笑不停乱颤。
孟微勤就是在这个时候找来的。
他带来的人已经将静山寺团团围住,每个人从头到脚都做了伪装,完全认不出身份。孟微勤走到丰宁面前摘掉面具,丰宁才惊觉是他,本以为能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没料到一日间事情就败露了。一开始她还试图装傻,问他有没有找回南秀。
下一刻就被他扼住了脖子。
孟微勤的表情冰冷至极,丰宁公主感觉呼吸越来越艰难,终于知道害怕了,在他手上用力挣扎着说:“你敢杀我?我可是本朝公主!”
但她本就是偷偷来静山寺做坏事的,心里也发虚,怕自己死在这里无人知晓。当下赌的就是孟微勤不敢轻易杀她,不然宫里早晚会怀疑到他头上。
他却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
“上辈子,原来很多事都是你做的。”
孟微勤突然松开了手。
丰宁重重坐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脖子咳了几声后手脚并用地爬向一边。她的侍从很怕死,撞上孟微勤的视线便急急说道:“树下埋着人!”
孟微勤的神情霎时一变,顾不上寻找工具,直接疾行至树下跪地徒手挖起土来。这边的泥土潮湿且色深,与周围对比格外鲜明。
属下连忙喊人一起帮忙,另有两人跑去找可以挖土的东西。
孟微勤的手指很快磨出了血丝,但他就像是不知道疼一样,板着脸不间断地挖着。直到一个格外巨大的红木箱子映入眼帘,他手上的动作一滞,肝胆欲碎,喉头瞬间泛起一股腥甜。
“将箱子抬出来。”他声音沙哑地催促。
将手扶在箱身上时寒意渐渐爬满他的全身,脑海中空荡荡的,耳边也嗡嗡作响。
但等打开箱子,箱中人却是表情痛苦几近昏迷的徐引襄。
她才被埋进土里不久,又是置身巨箱中,所以性命无忧。此时终于能吸入新鲜空气,闭目大张着嘴剧烈喘息着。
孟微勤手上发软,赤红着双眼看向丰宁,问:“南秀呢?”
丰宁白着脸嘴硬道:“我就是讨厌徐引襄而已……这里也只有她。”
锋利的剑架在脖子上,侍从哪里还敢装哑巴,畏惧道:“南姑娘、被公主扔给了其他几人……怕是、怕是凶多吉少了。”
丰宁战栗地看向孟微勤,哆嗦着嘴唇依然在狡辩:“简直胡言乱语!我与南秀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
有喜鹊停在树上,振翅的声音惊得她上半身一耸,盯着孟微勤染血的双手,又看向他的脸,颤声威胁道:“你若对我动手,你们整个孟家必然也大祸临头,到时候你的祖母、母亲,都要为我陪葬!”
孟微勤的属下从怀中掏出的一个瓷瓶,得主子沉默示意后快步走到丰宁的面前,叫来两人将她死死按住,然后捏住她的脸,面无表情地把瓷瓶中的液体尽数倒进了她嘴里。
徐引襄死里逃生,已经清醒了不少,无力地依靠箱子看着孟微勤,脸上惊喜和畏惧交错,吃力地关切道:“你杀了公主,不怕害了孟家吗?”
孟微勤却没有理会她,转过身大步向外走。
他的属下将丰宁公主的侍从拖拽起来,看到失魂落魄的徐引襄,想起徐燕元已然惨死,她这个亲姐姐还不知道,心中难免唏嘘,落后一步向她解释:“徐姑娘不必害怕,公主只是会忘记今日发生的一切。”
不过也不是单纯的遗忘,这药灌下了肚起初只是让人偶尔显得呆滞一些,看起来还是健康正常的,此后一日比一日严重,最后一觉不醒。
自己差点就死在了丰宁的手上,徐引襄再善良也做不到同情她,只是担心孟微勤和孟家而已,被他忽视后心里苦涩至极,久久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收回目光看到丰宁那张美艳的脸,虽然她服药后表情明显变得恍惚,仍有些后怕,瞥开眼不再看她。
一场倾盆大雨落下。
徐引襄坐进马车里,虚弱地静倚着车壁听外面的落雨声,等雨势小一些马车才上了山道。她很想尽快回到父母和弟弟身边,知道他们现在一定十分担心自己的安危。
她不敢寻仇,隐隐又觉得孟微勤是不会轻易放过丰宁公主的,自己需要操心的只有如何同父母弟弟交代今日的事。
……
马车重重颠簸了一下。
西平隔着车帘向车内的主子告罪,又忍不住抱怨这条路实在太难走了。他不懂老爷子一把年纪为什么非要住在这么高这么险峻的山上,难不成真把自己当成隐世的老神仙了?
南姑娘病重昏睡,西平跟随主子一起带她上山,来找主子的外祖父为她治病。不过他一边挥着马鞭,一边怄气想着:主子的母亲当年为了所谓的真爱执意嫁进黎家,却只能委屈做妾,最终郁郁而终,老爷子好面子早就不肯认女儿和外孙了。这次他们艰难上山,怕还是要吃闭门羹。
反正之前几次拜访,主子带过来的礼老爷子照单全收,人却一直不肯露面。主子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每一回来都要在外面站上好几个时辰,偏偏老爷子心硬如铁,从不开门。
也就是主子不愿和长辈计较,不然以西平的暴脾气早就拎起东西走人了。
路越来越陡峭,但已经能远远望见姜老爷子建在山峰顶上的院子了。
车内。
南秀似乎有要醒来的意思,但皱着眉最终还是没能睁开眼睛,又像再度陷入了噩梦中,神情很不安稳,手也在试图隔空抓握着什么。
黎玹默念一句“得罪了”,然后隔衣握住她手腕,同时轻声说道:“别怕。”她果然被有效地安抚了,呓语两声,渐渐平静下来。
沁凉的肌肤隔着单薄的衣料紧贴着他掌心,细得仿佛能轻易折断的手腕严丝合缝地被他扣住。
见她睡得安稳了,他轻轻松开手。
救下南秀后本该立刻送她回到孟家,但她强撑着精神请他带自己离开,也没说送她去哪儿就陷入了昏迷。
或许是看她太可怜了吧。黎玹想。
若不是因为这场意外,再过不久她就要嫁给孟微勤了,现在的情况倒像是他把孟家的人偷走了。他还从没做过这种事。
西平又小心谨慎地赶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吁”一声勒住缰绳。
再往上的山路就要凭双腿走上去了。
西平扛着行囊,手里还要提着老爷子上回指名要的两坛子酒。黎玹将南秀背在背上,顺着长长的石阶向峰顶走。
姜老爷子大名姜道云,年轻时候云游四海,有妙手回春的本事。自从女儿跟着他看不上的男人跑了,就常年隐居在长君山不肯离开半步。人越老越固执,黎玹的母亲至死都没能再见老父亲一面,遗愿就是儿子黎玹可以为祖父养老送终,替她尽了未能完成的孝道。
如果不是带着孱弱的南秀,黎玹还是会像往常叩三次院门,无人理会便在院外沉默地站上大半日,再留下东西离开。
这一回他背着南秀,没人理会就一直叩门。铜环反复撞在门板上,吵得姜道云披上外衣出来大骂,声音中气十足,还脱下鞋直接往院墙外扔,结果正好掉在西平头上。
西平痛呼一声。
“外祖父。”黎玹隔门道,“让玹儿进去吧。”
姜道云嘴角抽搐了一下。外孙脾气很像他,固执得要死,虽然一次次上山,但站在门外什么话都不说,自然也从不叫他外祖父。
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他鼻子里哼出一声,硬邦邦地问:“带酒了吗?”
西平兴奋大喊:“带了带了!”
姜道云有了开门的理由,沉着脸下了门闩,开门瞪向黎玹。
看他背上居然背了个纤瘦的姑娘,颇感意外,想明白后又冷冷一笑:“怪不得!”
说着便要关门。
黎玹直接一脚踏入门内,被厚重的木板门狠狠夹了一下腿也面不改色,看向姜道云道:“还请外祖父救她一命。”
“不救!”姜道云气得翻了个白眼,抬着胳膊把他往外推搡。
西平撂下怀里的东西,黎玹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适时地让开空档,任西平弓着腰猛冲过去将姜道云拦腰抱住,硬生生将他顶上肩膀,扛着他进了院子里。
第57章 救了男主的女配十三
姜道云没想到一向看起来寡言少语的外孙竟然像变成了一个泼皮无赖一般。他被西平放下后气得不轻, 恼火道:“她与我无亲无故,凭什么救她?”
但说的也只是气话而已。看南秀病恹恹的样子, 但凡医者总会动些恻隐之心,姜道云也不例外。而且人都已经踏进院子里来了,僵持片刻后他还是允许黎玹将南秀带进了屋内,放在榻上。
慢吞吞上前摸南秀的脉搏,他皱眉说:“死不了。就是实在虚弱了一些,要靠长时间的昏睡来养精神。”
黎玹道:“我信您。”
姜道云哼了一声:“无需恭维我。”
南秀沉睡的面容十分平静,黎玹的视线一触即离, 见外祖父开始准备熬药施针, 站起身帮忙。
姜道云斜他一眼,又看着他白皙的手, 阴阳怪气道:“你是高门大户养大的娇少爷,可不敢让你这样的人搭手做这些粗事。”
黎玹对外祖父的阴阳全盘接纳,继续沉默地做着杂事。
他不顶嘴, 姜道云也骂不出更多的话了, 只脸色仍不好看, 但也开始下达短促命令指挥他做事。
西平想让主子在旁边歇着,这些琐事由他来做就好,黎玹却朝他摇摇头。
等药熬好,黎玹扶起南秀喂她喝,好在她隐约有意识可以缓慢吞咽, 但也折腾了许久才喝尽。姜道云旁观着他亲力亲为, 动作小心谨慎, 更确信外孙对这个小姑娘别有心思。
姜道云年纪大了, 漫长的施针过程结束后精神不济,直起身疲倦道:“接下来就守着她吧, 最迟明晚就会醒来了。不过醒了也能说就完全好了,还要看看情况。”西平自告奋勇想替主子守着,结果被姜道云嫌碍事赶出了门。
第二日未到午时,姜道云的房门被叩响,一开门便看到黎玹顶着一双熬红的眼睛站在门口。
“她醒了,外祖父随我去看看吧。”黎玹说。
看他表情,姜道云就知道南秀身上还是出了点问题。不过倒也不算在意料之外,南秀此前喝过太多乱七八糟的药,体内还有余毒未清,过长的昏睡时间到底对心智也有损害,这都需要细致耐心地调养。
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只用一天工夫就还黎玹一个活蹦乱跳的南秀?
果然,人确实是醒了,可醒后的南秀却显得懵懵懂懂的。
她坐在床上不说话,起初神情满是疑惑好奇,看到屋子里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三个,又多了些警惕。
姜道云看她睡足一觉脸色都变好了,不慌不忙地对黎玹说:“你也别急,又不是一辈子这样了,短则三五日,长则几月半年,早晚会恢复的。”他对自己的医术极有信心,黎玹也没有急迫地质问外祖父什么,始终留意着南秀此时的表现。
南秀脑子里像是塞着一团雾气,谁都不认得。她在这间屋子里看了一大圈,眼里始终透着好奇,最后视线还是落回了黎玹身上,格外认真地盯着他看。
她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黎玹,他长得又好看,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黎玹被她紧盯着,竟难得在与人对视时率先移开视线,但很快又重新看向她,尝试着询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南秀不答话,呆坐一会儿,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黎玹先是疑惑,听到她肚子里传来细微的叫声,才了然。
原来是饿了。
西平从震惊中回过神道:“那、那我这就去做饭!”
吃饭时南秀倒会观察其他人是怎么吃的,一开始拿筷子的姿势还有些别扭,越来越熟练,应当是找回了一些肢体记忆。不过吃完后,她将手朝黎玹一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表示要擦手。
黎玹犹豫后还是叫西平去打了一盆水,浸湿帕子轻握着她的指尖亲自给她擦净了。南秀对这个第一眼见到的人充满了信赖,他任劳任怨地给自己擦了手,也就更加觉得他好。
而被她这样依赖的黎玹仍有些不自在,生疏地照顾着她。原本还试图保持一定的距离,只是现如今的南秀像孩子一样,他渐渐也自暴自弃了。
一开始肌肤接触时身体会不自觉地僵硬,逐渐也放松了下来。
因为姜道云这里没有女子衣物,也缺少一个能照顾南秀的侍女,黎玹和西平住了一夜后第二日清早下了山。他们走的时候南秀还在睡着,待到醒后,她在整座院子里绕了一圈又一圈也没能找到黎玹,于是自顾自坐在院子里等他。
姜道云知道她脑子还不清醒,和她说话被忽视后也不与她计较,看她恨不得将院门盯出个窟窿来的架势甚至觉得很有趣,调侃了一句:“你这丫头成门神了。”
大半日过去,她还坐在石凳上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苦等着。他无奈地劝她先回屋子里休息,劝说无果,又喊她在院子里一起收拾药材。
还以为她依然会装作没听到,没想到她对药材却很有兴趣,听话地走过来坐在了他对面。
其实姜道云没指望她真能帮上什么忙,可也没想到她只会添乱,又不忍呵斥这个傻乎乎的丫头,还要护着药材不被她糟蹋了,没一会儿就被她闹得满头汗,开始后悔自己多余好心。
好不容易盼到黎玹回来了,姜道云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受够了一般朝他大吐苦水:“她什么都不认得,又对什么都好奇,我的药材被她搞得一团糟!你快快将她领走吧!”
黎玹一出现,南秀就变成了他的小尾巴,全然听不懂姜道云的指责,只顾走到黎玹旁边扯住他的衣袖。
他走一步,她就跟一步。
黎玹不由得轻笑,衣袖也任她拽着,对外祖父说:“她现在情况特殊,请外祖父海涵。”
姜道云摆手让他们快走,别在这里碍自己的眼。
西平也从刚开始的不习惯,一日间就已经变成了见怪不怪。此刻的南姑娘对主子的依赖就像是雏鸟离不得照顾,他到现在都还没得到南姑娘一个正眼呢,南姑娘的眼睛里就只能看得见主子一人。
黎玹看向南秀,她也正看着他。
他说不清自己心头的滋味,总归不仅仅是怜她此刻懵懂无知。这一次下山除了衣裳发带,他还给她买了些点心,一路上揣在怀中不止一次设想她收到这些东西会不会开心。
临时买来的侍女年纪不大,手脚倒是很麻利,经黎玹应允后先带南秀进屋换了身新衣裳,又拢起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为她绾了个简单的发髻。
侍女不算多么聪明,但也会察言观色,虽然看出南秀心智上不似常人,也只是装作哑巴一样一门心思做着分内的事。上山时爬石阶的路程不短,她又紧张,现在腿和手臂一起轻轻颤抖着,但挽发的手又快又灵活。
南秀忽然回头看她。
突然的动作吓得她手一顿,小声说:“是不是弄疼您了?”
南秀却把旁边的凳子扯过来,拍拍说:“你也坐。”
侍女舒了一口气,露出腼腆的笑来:“没事的,很快就能挽好了。”
两人在屋子里只呆了小半个时辰。隔着打开的窗子,南秀听到黎玹喊她吃点心,马上开心地起身出了门,坐去石桌边。点心还是温热的,她小心翼翼地捏在手上尝过一口后,眼睛慢慢睁大了,心情都写在了脸上。
黎玹也忍不住跟着露出笑意来。
南秀发现他在笑,以为他也想吃,大方地把咬过的点心送到他嘴边。
西平知道主子爱洁,肯定不会吃别人咬过一口的东西,连忙阻拦说:“公子不喜甜——”
黎玹却神情自然地将糕点接了过来,然后在她的注视下咬了一口。糕点甜腻,他仍然不喜欢,但还是一口一口吃完了。
他觉得不该和她计较。如果拒绝,她说不定要红眼睛了。
西平先是讶异地睁大了眼,又闭了嘴,觉得自己真是多事。
由于峰顶无聊,几日后姜道云建议黎玹将南秀带下山,让她多接触些烟火气,见不同的人和不同的事,对她的恢复也能有些好处,所以黎玹思忖过后特地挑了个暖和的天气带她下山去玩。
因为南秀对于山下这件事还无多少实感,所以起初并不觉得兴奋,真的置身于热闹的街上之后才明显多了很多笑容。
沿街摊上叫卖的物件,凡是她多看两眼的,黎玹都买了下来。
擦肩而过的小娘子没有戴帷帽,南秀几次回头看她如云的鬓发,又摸摸自己发顶,脸上浮现出几分羡慕来。黎玹发现后沉思着四处望,见沿街卖衣裳的铺子里是一位女掌柜,便拉着南秀的袖口进了铺内。
女掌柜从未见过这么俊俏的男子,又看他身侧还站着位娇美的小姑娘,只觉得是一对金童玉女,十分热情地迎上前。
黎玹有礼地问:“可否劳烦掌柜为她梳发?嗯……”他一时不知如何形容,停顿后补充说,“高一些,精巧一些。”
女掌柜先是一怔,而后笑着应下了,拉南秀坐下巧手为她绾了一个繁复好看的发髻,又捧来铜镜给她仔细欣赏。
隔着镜面,黎玹与南秀盈满喜悦的视线相撞,袖子手指一蜷,心跳更快了一些。
不断得到满足的南秀体会到了山下的好,等他们逛到很晚了,黎玹再去拉南秀,她却不肯走了。最后给她买了一匣子兽皮制作的人形皮影,哄着劝着才使她重新坐回马车上。
她坐在马车里怀中紧紧抱着皮影匣子,还在透过车窗向外张望。
黎玹觉得好笑,问:“舍不得走了?”
南秀用力点头。
他承诺说:“改日咱们再下山来。”
“明日。”南秀声音清甜,转头看他,“好么?”
黎玹惊住了,心底一喜,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说的头一句话。
他当然点头应了。
结果第二日忽然下起了大雨,下山不便。
看着被暴雨砸得东倒西歪的枝杈,西平真怕南姑娘任性起来吵着闹着非要下山。但她只是心情不好地闷在被子里,饭也不吃了,一直在摆弄那一匣子皮影。
西平想了很多办法哄她开心,都收效甚微。
黎玹在廊下站了许久,雨势渐渐小了,天也黑了。昏黄的光晕投在窗子上,他微微侧身,听到侍女低声劝南秀睡觉,南秀却不应声,思索后去外祖父屋子里讨要了一面小炕屏。
又拉上西平,借用为南秀买的皮影给她演了一出影戏。
全程一直是西平在说,一会儿粗声扮演着牛郎,一会儿掐着声音扮演着织女和王母,他知道以主子的性情讲不出这些描述男女纠缠的民间故事来,只能靠自己努力。可他武艺超群,却没读过太多书,更不大会讲故事,好好一出牛郎织女讲得七零八落。
黎玹本来只是沉默地配合他,忽然在这时接了话,温凉的声音穿过屏风,语气也没什么起伏,好在是给了牛郎织女一个圆满的结局。
南秀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听得仔细。
故事讲完了,黎玹静默良久。
这些日子他几乎习惯了南秀的依赖,西平也不敢问他们何时回洛阳去。直到昨夜他的手下传信入山中,说圣上急召他回洛阳。原本只能再陪她一日了,没想到又遇上下大雨,导致无法下山完成对她的承诺。
西平还自作聪明地给黎玹出主意,说不如他们先偷偷离开,反正总会再回来的,害怕直说了会引得南姑娘哭闹,不肯放他走。黎玹失笑,南秀虽然没有痊愈,却从没有蛮不讲理过。
黎玹从小屏风后起身。
西平对侍女招招手,两人先行退出了房门。
南秀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眼睛里蒙着水光,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到床边两步远的地方才停下来。方才的故事听得意犹未尽,追问他:“明日还有故事听么?”
黎玹说:“我要暂时离开几日。”
南秀眼神天真,虽不舍,还是道:“那我等你回来。”
黎玹心底轻轻一陷。
第58章 救了男主的女配(完)
孟菱看到孟思还站在母亲院子里, 路过的下人都不敢管他。
他才七岁,初来乍到也不敢在府里乱跑, 一直埋着小脑袋揪衣裳。孟菱动了恻隐之心,叹叹气,走上前牵着他进了屋。
屋内,孟夫人倚靠着榻上的软枕在发呆,见女儿进来了,掩饰着双眼的红肿,将脸转向另一侧。
孟菱把小孟思轻轻推到母亲身前, 说:“人既然都领进来了, 您何必把气撒在小孩子身上?”
孟夫人看了孟思一眼,眼泪差点没能忍住:“他把这孩子抱来, 想养在我膝下。”
孟菱心里浮起酸涩。
哥哥身体每况愈下,却一直不肯服药。如今孟家无后,他不娶妻, 反而从旁支领了一个孩子回来, 取名孟思, 难怪母亲要难过多想。
孟夫人声音带了哽咽,听得孟思手足无措,拘谨地缩着肩膀。见此,孟夫人抬手想在他发上摸一摸,安抚这个年幼的孩子, 最后还是没能落下来, 摆摆手, 闭眼道:“找个院子将他安置下来吧。”
孟夫人接纳了孟思的事很快传进了孟微勤院中。孟微勤挥退了报信的人, 闷闷咳了两声。院子里阳光明媚,他却觉得冷, 披衣坐在桌边漠然地继续看书。
半日时光又转瞬即逝。对于家主选定的孟思,孟府上下言辞谨慎,不敢胡乱议论。
“家主!找到人了!”
下人边喊边跑进门来,喜悦地看着孟微勤,气喘吁吁道:“有南姑娘的消息了!”
闻言孟微勤的表情瞬间变化,直起肩背,灼热的视线定在下人身上,恍惚问:“当真?”
“确信无疑!”
他急切地扶着桌角站起,欲再问,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下一刻猛地咳出一口血来,随即眼前一黑重重栽倒。
孟微勤重病缠身又拒绝喝药,能撑到今日才昏倒全凭他过去有一副强健的体魄支撑着,如今被喜讯冲击后乍一卸力,病情汹涌,一连昏迷了两整日。
等他从噩梦中惊醒后,人都还未完全清醒,立刻撑起身,扬声喊那日带来南秀消息的人进房中问话。待问清南秀此时所在的地点,顾不上下人叠声劝阻,执意要亲自去寻她。
下人跪了一地,孟微勤视若无睹地穿好靴。
“这回总该肯喝药了吧?”直到听到母亲的声音他才抬起头。
孟夫人走到床边坐下,又命人端来药碗送到他嘴边,红着眼睛劝说:“你就要以这幅样子去见她吗?再吓到她。”
孟微勤沉默片刻,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道:“让母亲忧心了。儿子不孝。”
孟夫人知道他急不可耐,也不多费口舌拦他,满眼担忧地 同他商量道:“带上大夫同行,好么?”
孟微勤默默应下,一个时辰后便带人启程,又为求迅速一路骑马,随行的大夫被颠得都快散了架子,还要劝他定时喝药。
好在有了希望,他不再抗拒治病。
……
天朗气清。
南秀听到院门口的马鸣声,眼一亮,跑过去开门。
姜道云也以为是黎玹回来了,谁知院门一开,为首的竟是一个样貌陌生的高壮男人。
失而复得令孟微勤格外小心翼翼,他呼吸放轻,凝视着面庞红润、笑容还未来得及收的南秀。
“你是谁?”南秀好奇地问他。
孟微勤心重重一跳,眼底的神色有了变化。
这一群人看得出是连日赶路风尘仆仆,姜道云总觉得他们来者不善,上前拉了南秀一把让她躲在自己身后,欲抢先关门,门外的人却拦下了他的动作,将厚实的木板门牢牢抵住。
姜道云带着南秀后退两步,黑着脸问:“你们来此处有何事?”
“得罪了。”孟微勤方才还温和的表情陡然变得冷漠,懒得回应,身后其余人上前将姜道云制住。
见南秀脸上满是畏惧慌乱,孟微勤心中难受,缓和了神色说:“秀秀,我是你夫君,随我回家吧。”她会变成如今的样子都是因为他,眼见她痴痴傻傻更令他如万箭穿心。
“别信他!”姜道云大喝一声。
南秀是个傻子,任何一人想要带她走,她怕是都不懂如何挣扎反抗。
孟微勤的视线落在姜道云身上,从上到下审视一番,“为什么南秀会在此处?”
姜道云不答话,而他也并不是非问不可,命大夫先为南秀号脉。大夫号过脉后惊讶地说她如今身体大好,至于心智问题也不敢断言,或许这辈子都会是个傻子。但这话他也不敢明着说出来触孟微勤的霉头。
其实孟微勤并不在意,哪怕南秀此生都如此,也是孟家唯一的主母,他唯一的妻子。
院子里药香弥漫,到处都是晾晒的药材,他环视后再次看向姜道云,心中已有数,问:“是医者?”
姜道云须发全白,精神矍铄,确实像个隐世圣手。看来南秀身体能调养成现在的状态,皆是因为有他,孟微勤略一思索后道:“一起带走。”
姜道云却笑笑:“我发过誓,这辈子绝不活着离开此山,你倒不如先杀了我。”
孟微勤默然半晌:“老先生救了我妻子一命,我自当报恩,怎会杀您?既然您不愿走,继续留在此处便是了。今日叨扰了。”
姜道云唾了他一口,骂他假惺惺。
孟微勤不以为意。他用披风紧裹住南秀,把她抱在怀里,转身迈出院门沿着长长的石阶一路往山下走。为了能让她舒服一些,又在山下买了马车。
从头到尾她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再和他讲过话,一直是木呆呆的,只知道睡觉和出神。
回程路上马车一路疾驰,难免颠簸。昏昏欲睡的南秀几度被吵醒,皱起眉小声说:“让马车慢些好么?”
她终于肯与自己说话,孟微勤受宠若惊,立即让车夫放慢前行的速度。
南秀又沉沉睡了片刻,睁眼时撞上他沉沉的视线,迟钝许久后呢喃说:“我梦到我爹了……好想去看他。”
她这话说得突兀。
孟微勤收紧手臂,南秀在他的注视下始终回望着,眼睛透亮天真,全无杂色。
他抬手轻柔地抚了下她的额发,命车夫改道屺州。
一路上她照旧乖乖的,不时透过窗看沿路的风景,孟微勤抱着她,她也不挣扎。有时候在途中停驻,下车歇脚,她也静静挨着他坐,远眺天际缓慢下沉的落日。
长时间的舟车劳顿令孟微勤身体愈来愈差,他睡着的时间很短,更多的时候都勉强保持清醒陪伴在南秀身边。
终于到了屺州,所有随从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上山前南秀却说了一句:“我讨厌那么多人跟着。”
孟微勤就真的没让随行的人一同上山。
他一言不发地带着南秀找到了南父的墓。南父墓前杂草丛生,南秀跪在地面一点一点拔去杂草,他搭手时与她手背相触,又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
从正午到日落,南秀在原地默默守了很久。山风吹过她单薄的身体,孟微勤喉间干涩,说:“我们走吧?”
南秀没有应声。
孟微勤指尖颤抖,停了片刻后再次说:“秀秀,我们回家吧。”语气几乎是卑微的。
南秀转身看他。
迎上她的视线,孟微勤露出苦笑。自她提出改道时,他便一直在自欺欺人。
此刻她手上正握着一把短匕,他看到了,反而慢慢上前两步,最后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停下,说:“这一刀是我欠你的。”
南秀攥着匕首的手在颤抖,这是黎玹留给她防身用的,两人都不曾想到会这么快用上。她哽咽说:“你为我父女带来祸事,我不知此事,随你回了洛阳。”
“而你心知肚明,又怎么好意思要我嫁你?”
“又怎么敢再来找我?”
她声音渐大,抬起刀尖用力抵在他胸口处,他却手按着她手腕,将刀尖压得更深。离她越来越近,终于能抱住她,他忍着痛楚低声说:“三十五日前,应是我们的婚期。”
南秀表情冷漠。
她在昏迷前,脑子里已经多许多奇怪的记忆,浑浑噩噩睡了一觉,这些零碎记忆像是被线串起来的珠子,清晰的像一个话本,又在她脑袋里重新演绎了一遍。
原来她应当是有一个“前世”的。
前世父亲上山采药带回来一个浑身湿淋淋的重伤的男人,正是孟微勤。孟微勤同样化名孟徐留在她家里养伤,她也同样喜欢上了他。
只是前世的她对孟微勤更多了一些占有欲,希望他能永远留在屺州,娶她为妻。可惜孟微勤对她不假辞色,还向她坦白自己已有心上人,然而她犹不死心,磨着父亲帮忙撮合。父亲不赞同,苦口婆心劝了她许多回。
后来她又以绝食相迫,父亲才无奈地去问了孟微勤的想法。孟微勤照旧拒绝了,承诺以重金相酬来偿还他欠下的恩情。父亲老实本分,做这种挟恩图报的事只觉得脸热,回来后严厉训斥了她一番,让她尽快死了这份心。但还没等孟微勤离去,就有一伙人杀上门来烧屋夺命。
父亲惨死,孟微勤不得不带她回到洛阳,路上愧疚地告诉她这伙人是为他而来,因此连累了她们父女。
到了洛阳之后她知道了徐引襄的存在,嫉妒令她做下无数错事,惹得孟微勤更加厌烦她。丰宁公主也为她出谋划,替她撑腰,让她更加有底气处处为难徐引襄。每一次孟微勤气极时,她就会搬出父亲来令他愧疚。
好像在她的脑子里只有爱孟微勤一件事。
与“前世”不同的是,今生她与父亲在一同采药时救下了孟微勤,孟微勤也从没有说过那伙贼人是冲着他来的。她若是知道他间接害得父亲惨死,又怎会和他一起去孟家生活?
“对不起。”孟微勤胸口剧痛,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抬起指尖想触碰她侧脸,可见她眉眼间满是厌恶,又迟迟落不下手。
“对不起。”他又喃喃说了一遍。
他的身体太重,南秀后退一步,任他摔倒在地上。
远处天幕只剩血红色的晚霞。她垂下染血的手坐在草地上,等着孟微勤的那群随从察觉到异样上山来。
她很累,只想陪父亲多待一会儿。
没过多久便听到纷乱的脚步声靠近,但她也依然合着眼,倚靠着父亲冰冷的墓碑纹丝不动。
而看到这一幕的黎玹心脏紧缩,几乎踉跄着跑到近处,伸手去摸她苍白的脸。
他因为临行前南秀的一句等他回来,日夜兼程赶回洛阳,待事了后又匆忙折返。迟钝如西平都察觉到了主子的急切,以及主子对南姑娘的情意。
没想到她却被人掳走了。得知消息后的黎玹头一回体会到了气血攻心的滋味,率人紧追不舍搜寻一路。现在他将南秀抱在怀里,感受到她还有心跳和呼吸,手克制不住轻轻地抖。
南秀闻到了令自己信任依赖的气息,眼皮沉重,下一刻便陷入深深的昏迷中。
……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昏睡中被吓醒。
孟夫人顶着一双流着血泪的眼睛出现在她梦里,哭着问她孟微勤在哪里,而她侧过身,惨死的孟微勤暴露在孟夫人面前。
不停摇晃的马车车厢中,黎玹隔衣虚虚抱着她,整夜都没敢合眼的他在她惊醒后轻抚她的后背,低念:“不要怕——”
听到熟悉的声音,南秀忽然用力反抱住他,流泪道:“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黎玹这才惊觉,南秀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南秀还在喃喃继续说着:“我梦到了孟夫人。她照顾了我很久,把我当作亲手女儿一样……但我杀了她的儿子。”
她急需倾诉,将与孟微勤的往事一五一十地和黎玹说了,却讲得颠三倒四,身体和嗓音都在不断颤抖着。黎玹知道她恨孟微勤,但又太过善良,真的以为自己亲手杀了人之后心中负担很重。
他用袖子轻擦她额角的汗,低声问:“你后悔杀他么?”
南秀沉默很久,哑声说:“我不后悔。”但眼睛却空洞洞的。
黎玹道:“他没死。”
南秀身体变得僵硬,呆呆望向他。
他接着说:“重伤逃回洛阳去了。”
感受到南秀的身体忽然放松,黎玹知道自己没有赌错。南秀那一刀并没有刺进孟微勤的要害,她也狠不下心补刀。孟微勤现如今的身体千疮百孔,早已经苟延残喘了,往后仔细养着,也不过是多活几年。
不过孟微勤不是逃回洛阳了,而是仍在黎玹手中扣押着。丰宁公主因他而死,黎玹握有他的把柄,随时可以禀明圣上。
车厢中静默下来,只剩车轮厚重的吱呀声传入车内。笼罩在南秀心头的不适和自厌渐渐散去,平复了心情后,面对黎玹,她微露窘态。
前些天脑子不清楚,但她还记得发生过什,因此当下看到黎玹,立刻尴尬起来,手足无措地扯了扯衣袖。
黎玹心思几转,两人间就这么一直沉默着。良久,他打破沉默对南秀说:“过年时在街上遇见你,总觉得你看起来有些异样,所以命人查了一些关于你事,希望你不会介意。”
南秀想,自己只是帮过他一回,而他已经帮了自己许多回了。现在还救了她的命,这份恩情实在无以为报。
他又说:“丰宁公主手上的人命不止一条,我因替圣上留心着,在她身边安插了人,因此救下了你。”
听他一点点耐心地解释自己不知道的那些事,气氛恢复如常,她也不再像刚刚那么尴尬了。
黎玹说完后垂眼,发现她手上有一道细细的伤口,而她察觉到他的视线,将手往身后藏了藏。
“我看看。”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拉她手腕,凑近时又反应过来自己逾矩了,立马停住,慢慢蜷起手指,收回了手。
南秀道:“只是不小心被草叶划伤了,一点儿也不疼。”
但黎玹还是向车外的西平要来了随身携带的伤药。
南秀小声道谢。
黎玹说:“之前在山上……”
“之前的事……”南秀攥着药瓶,犹豫着要不要假装自己把在山上发生的事全忘了。
“你不会想说,在山上发生的一切你都不记得了吧?”黎玹仿佛洞悉了她的心思,浅笑望着她。
想到那段时间的亲昵,南秀心跳得越来越快。
“太闷了。”她转移话题道。
车外适时传来一声惊雷,巨大的雷声自天际滚过。西平急急甩鞭,想趁着这场大雨之前找到可以落脚避雨的地方。
“雨前的确很闷。”黎玹含笑调侃后,却又正色说,“总会雨过天晴的。”
他语气认真,眼神也坚定。
南秀眼睫湿润,缓慢地点点头。
第59章 救了男主的女配(番外)
长街上人声鼎沸, 孟微勤静静站在桥头的柳树下。
枝头有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叫,来往的车马行人不断路过他身旁, 但无一人朝树下投来视线。他遥遥望见一辆马车稳稳停在街边的一间铺子门前,死寂苍白的容貌才在顷刻间有了两分变化。
身穿粉色纱衣的南秀自车上下来,面庞莹润,眉眼在太阳光下明艳至极,身旁跟着侍女,身后又有侍卫随行保护着。
孟微勤算了算时间。黎玹与圣上密谈后,圣上下旨将他派往此地为官, 已经两年有余了。
他朝南秀的方向走了过去。
南秀似有所感地转过头, 视线自他身上扫过时他却匆忙避开了,下一刻又觉得好笑。
现在谁又能看到他呢?他已经成了孤魂野鬼, 自南秀来后,他也被束在此地游荡,但却甘之如饴。
这是他死后的第二年, 也同样是他在屺州长街游荡的第二年。
不知是黎玹好心, 还是圣上念及他有功, 丰宁公主身死一事到底成了悬案,没有连累孟府上下。但他回洛阳后沉疴难解,又意志消沉,于次年在祖母、母亲及妹妹的恸哭声中死去了。
或许哭声中也有年幼的孟思吧,那个他亲自带回家中, 交由母亲抚养的孩子。
他为孩子取名“思”, 确实是因为在思念着南秀。
后来得以找到南秀, 又与她相伴几日, 现在想来,那些时日更像是他偷来的。若非南家父女救他, 他早就应当死在屺州,这样仔细算起来,他偷来的又何止三五天?所以如今长留此处,只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不过他虽然身在屺州,再想靠近南秀却不能了,只能留在这条长街上等她偶尔出现,此刻忍不住慢慢靠近铺子,但依然不得不相隔很远的距离,听着里面传出的对话声。
女掌柜热络地问她:“娘子是要成婚了吧?”
南秀面上飞起红霞,应了声是。
可以生活在故乡,南秀很知足,也很感谢黎玹。黎玹选择在屺州为官,其中缘由她并非不知。
父亲的心愿就是开一间医铺,如今医铺生意红火,她也要嫁给他了。
挑选好布料,侍女付了钱,南秀转身走出铺子。
踏上马车前,她又转头向着方才看了一眼的地方望去,依然没什么特别之处。
而隔着虚空,孟微勤正与她相望。
第60章 假千金女配1
梁应舒穿着昂贵精致的粉色套装, 脚踩恨天高,娇娇娆娆地走到桌边, 刚一坐下就对着南秀兴师问罪:“怎么没见你发朋友圈啊?”
南秀很喜欢在朋友圈炫富。前天她姑姑花了两千万给她在游艇上办了一场生日宴,还请来了几个当红明星,却在她的朋友圈里了无痕迹,这可不像她平日的作风。
梁应舒昨天精挑细选出一张合照,耗时耗力把自己P得又白又美,完全不输旁边那个以美貌著称的女明星,发在社交平台上还不过瘾, 又发给了南秀, 求着她再发一遍。
“发出去让人嘲笑我么?”南秀扯扯嘴角。
“怎么啦?”梁应舒吓了一跳,一脸关切地看向她, 这才发现她今天居然没有化妆。平常恨不得精致到每一根发丝,此时却素面朝天,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
“你居然还不知道。”南秀喃喃念叨着, 扫了一眼自己手机上不断闪动的微信消息提示, 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人, 都来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给她发“抱抱”表情包。
有人长篇大论说世事无常,让她一定要看开点。
“到底怎么了?”梁应舒前天玩了通宵,昨天一直在家里补眠,九点多接到南秀的电话又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确实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爸妈找到了他们的亲生女儿。”南秀双臂交叠搭在桌上, 脸上一片漠然, “今天一早接回家的, 然后我就跑出来了。”
这消息着实惊到了梁应舒, 她愣住半天,回过神后拿起手机看了眼今天的日期, 傻傻说:“也不是愚人节啊,你开什么玩笑呢,还是写剧本呢?”
南秀没有说话。
梁应舒盯了她许久,才确信她说的是真的,眉毛都快皱成一团,小声问:“所以,你爸妈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南秀沉默下来。梁应舒甚至以为她要哭了,顿时坐立难安,不知道怎么劝她才好,试探道:“你是领养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今年都二十三了,之前二十几年他们是干什么吃的,难道是不小心把亲生女儿弄丢了?”梁应舒胡乱猜测着。
南秀打断她的脑补,说:“是抱错了。我的亲生父母,一个月之前因车祸重伤,送到医院之后抢救无效去世了。我爸妈——”
她说到这儿停了下来,深深呼吸后又继续说:“一直陪着亲生女儿处理好了那边的后事,然后才和我坦白的。”
这实在太令人震惊了。梁应舒消化了半天,不解道:“那当时怎么没和你说?”
即便没有和亲生父母相处过,那也毕竟是带南秀来到这个世界的两个人。
“他们说是为我好。”南秀苦涩地笑起来,“我前天还在给自己庆祝生日。”
“一个月前我在做什么——”她双眼放空回忆了一下,呢喃着说,“出国玩儿了一圈。”
临行前还和爸妈要了一笔钱。不知道他们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把钱给她的。
“这也不怪你,你又不知道。”梁应舒满眼心疼,伸手去摸她搁在桌上的手臂。
她的手臂摸着冰凉凉的。梁应舒更心疼了。
南秀却迅速整理好了情绪,一副不太在乎的样子淡淡说:“他们早上还怕我想不开,劝了我很久,说只当我是多了个姐姐。”
“按理说,我是占了别人的人生,也没什么资格抱怨。”她拿着小匙搅弄着杯子里的咖啡,早上没吃饭,现在忽然饿了。
“先去吃饭吧。”南秀道。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餐厅。坐下后梁应舒一直在仔细观察着南秀的神情,发现从她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异样了。她一向没心没肺,梁应舒也不知道在此刻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勉强笑着安慰她:“就算南家不认你这个女儿了,你还有婆家撑腰,照样是豪门阔太,可以挥金如土。”
南家远远比不上陈家,毕竟陈家有个陈书则,他还是南秀的老公。
两人难得有一回是全程沉默着吃完了饭。
梁应舒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转移南秀的注意力,灵机一动举起手机说:“给你看看我新交的男朋友。”
她打开相册后把手机递到南秀面前,将里面最新的照片一张张翻过去。前面的几张还算克制,只是头挨着头在自拍,后面的已经有些露骨了。
南秀推开她的手机,语气没什么起伏地低声调侃:“你又和高中生搅在一起。”
这已经是梁应舒本月换的第三个小男友了,其中没有超过二十岁的。
梁应舒嫌弃道:“谁像你和一个老男人绑死了。”
陈书则比南秀大四岁,梁应舒总说她嫁了一个老男人。
梁应舒偏爱姐弟恋,陈书则不仅年纪比南秀大了几岁,性格还格外冷漠严肃,因此她一直觉得两人并不般配。
从餐厅出来以后,梁应舒问南秀是不是要回南家,得知周六是陈家例行聚餐的日子,于是开车把她送到了陈家的别墅。
南秀下车后朝好友挥手道别。
梁应舒摇下车窗,仍然不放心她,小心翼翼地问:“真的还好吧?”
南秀点点头,淡笑着说:“回去的时候开慢点。”
梁应舒想再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陈家众人肯定也已经听说这件事了,南秀进门后会面临怎样的局面还未可知。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看着好友的车离去,南秀才转过身。
她进入别墅时大表姐罗文敏正坐在沙发上陪陈母看电视。罗文敏听到声音后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提高嗓音说:“这个剧不好看,小姨你看过《爱在离别时》吗?”
陈母招呼南秀坐到自己身边来。
她对电视剧的要求没那么高,一般调台时遇见播什么就看什么,随口应和外甥女:“你喜欢哪一个咱们就看哪一个。”
罗文敏故作夸张地说:“这是个很老的电视剧了,女主原本是富家千金,结果出生的时候被坏人掉包了,女二号反倒从穷人家的女儿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家的女儿。没想到电视里讲的事居然也能发生在现实生活中。”
南秀懒得理她,坐在沙发另一端摆弄手机。
陈母皱起眉用力拍了外甥女一下,勉强笑着打圆场:“讲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别看这个了,我不喜欢。”
南秀在陈母心目中是个孝顺体贴的好孩子,只有一点她始终迈不过去心里那道坎——南秀原本是小儿子的女朋友,都快谈婚论嫁了,结果最后却嫁给了大儿子。
而且还是小儿子车祸苏醒后在国外疗养的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
大儿子是什么品性她再了解不过,绝不会故意抢弟弟的女友,所以一开始她对南秀这个儿媳充满了抵触。
这事在富人圈子里也议论了许久,传到耳朵里的几种说辞就没有好听的。
但结婚后这一年多南秀经常过来陪她,倒也不会什么甜言蜜语,也从不恭维她,远不及外甥女罗文敏会说哄人的话,但就是乖乖巧巧的惹人疼爱,甚至比保姆还眼尖,察觉到她身体上的不适立刻带她去了医院。本来从年轻时起她就是极软和的性子,几乎没有和人红过脸,与南秀相处的时间长了,心里的不满也逐渐消散了。
不过现在南家又出了这档子事,不知道还要被议论多久。陈母默默叹气。
吃饭时罗文敏还在喋喋不休,又数落起南秀喜欢乱花钱的恶习。她自诩上流人士,对南秀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一向嗤之以鼻,讽刺道:“只有那些假名媛才爱炫富,庸俗。”
“大表姐,我刚才就忍不住想说了。”南秀接话道,“你今天这身搭配好土。”
“南!秀!”
罗文敏在一家时尚杂志社供职,今年刚爬上主编的位置,对自己每日穿着打扮最为重视。南秀这句话比直接说她丑还让她生气,声音瞬间变得尖利刺耳:“你懂什么时尚?”
南秀眨眨眼,语气诚恳:“我不懂。但你真的穿得像只火鸡。”
罗文敏重重撂下筷子,指着她道:“你——”
陈母无奈地看着两人拌嘴。若是南秀落了下风她肯定是会为南秀说两句话的,因为文敏今天做得确实不对,说的话也太过分了。不过两人经常吵架,每一次都是以文敏气急败坏告终,南秀私下里也和她提过,让她不必插手,只管看热闹就好。
这时透过落地窗,陈母看到有一辆车缓慢开进了院中,待看清是谁的车后,讶异又欣喜道:“书则回来了!”
南秀微微扬眉。
罗文敏也立刻收了声。她不敢得罪表弟陈书则,他冷漠少言,最不爱听这些吵闹,尤其是当众和他妻子吵架,倒像在打他的脸。
罗文敏一直坚持这样理解。她并不认为陈书则的不悦是由于在乎南秀这个人,只是夫妻一体,不得不在人前维护妻子的面子罢了。
在陈书则踏入别墅的那一刻,罗文敏还在恨恨地想着:这两人早晚离婚!毕竟当初南秀是用不入流的手段爬上了他的床,抛弃了因车祸重伤的男友,这个男友还是他从小疼爱的亲弟弟,谁会喜欢这种恶毒又有心机的女人?
现在南秀甚至连勉强能和他门当户对的家世都没了,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假千金!
陈书则个子很高,身形瘦长,合身笔挺的西装衬得整个人格外挺拔,只沉默站着就足够有气势了。
陈母惊讶地问他:“你不是在国外出差吗?”
陈书则的视线先落在稍远几步的南秀身上,又看向母亲,说:“那边的工作结束了。”
经过长途飞行,他依旧连头发丝都不显凌乱,西装从上到下也一丝不苟。而司机正站在他侧后方,戴着白手套提着他的行李箱。
南秀之前在心底吐槽过他龟毛、喜欢耍酷,但不得不说这样确实显得很帅。
“吃过饭了么?”陈母等不及儿子回答便示意保姆再去做几道菜。
陈书则却没有准备久留,对母亲说:“我是来接南秀回家的,今天还有些事要处理,明天再来家里陪您吃饭。”
听了他的话陈母也没有生气抱怨,立刻笑着说:“那就明天再过来。你们夫妻俩也快一个月没见过了吧?”
她拉住南秀的手臂,轻轻把人往儿子身边推。
南秀顺势走到了陈书则面前。
“回家吧。”他垂眸看着她说。
南秀默默点头。
她还不清楚他是否已经知道了南家发生的事,如果还不知道的话,自己又该怎么和他讲。
罗文敏见陈书则面对南秀时神情温和,竟一句质问的话都没有,以为他是刚从国外回来还没有收到消息,急忙上前一步试图喊住他:“南家的事——”
陈母用力掐了一下她后腰上的软肉,暗示她闭嘴。
陈书则和南秀也根本没有因为她这一声叫喊停下,若无其事地一同走出了别墅大门。
司机开了另外一辆车回家。这一辆车上只有他们两人,南秀坐上副驾驶后一直偏着头往窗外看,始终在发呆。
直到陈书则在半路停了车,她才忽然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他。
“怎么停在这儿了?”她奇怪地问。
陈书则没有看她,平静道:“如果难受的话可以哭一场。”
“?”南秀满头问号,再开口时语气抵触,“我又不是疯子,干嘛在这里发疯。”
“哭出来或许会好受一些,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
南秀嘲讽道:“你改行做心理医生了么?”
陈书则不太会安慰人,他眼神沉静地望着南秀,看得她慢慢收敛起脸上的怒色,攥紧手包,闷声说:“……我讨厌你。”
她迅速偏头,一滴眼泪直直砸在手背上。
强忍了一整天,却在傍晚自以为完全将情绪消化掉的时候哭出来了。
陈书则没再说话。
眼泪越流越汹涌。发泄过后,南秀抽出两张纸巾毫不顾忌形象地用力擤着鼻涕。
她喜欢炫富,想让身边人觉得她是被父母溺爱着的,而不是从小在空荡荡别墅里长大的小可怜,永远只有沉默寡言的保姆和司机陪着她。
没想到现在连这份血缘关系都是假的。亲生父母去世的时候她还无知无觉地在外挥霍,养父母将真正的女儿领回家中,大度地表示旧怨一笔勾销,还会对她视如己出。
妈妈拉起她的手,指着夏暖说:“你以后可以叫她姐姐。”
而夏暖像看小偷一样地看着她。
那一刻南秀的脑袋里忽然凭空多出来一段记忆。原来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世界一直在按照一本书中的剧情发展着,故事的女主是夏暖,而她只是一个抢夺了女主富贵人生的恶毒女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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