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个婚礼吧。”
某个一起办公的夜晚,杭敬承忽然提了这么一嘴。
此时陆敏正在为做PPT头疼,大学那会儿恨不得每页插八百个动画,狂拽酷炫,毕业后没了那种兴致,每页有一张插图已算精致。
“什么?”她扭头,“婚礼吗?”
杭敬承在翻项目策划书,“嗯。”
她想了想,好像确实应该走这么个流程,“你什么时候有空?”
杭敬承:“随您。您整天日理万机。挑个日子吧,早点办完就没心思了。”
陆敏看着他,眨眼睛,淡声说:“你讽刺我。”
她一个教师,节假日正常放,只是接管班主任手上一些活,经常‘义务劳动’,比如扫雪,比如看管早晚自习,比如处理学生的日常事务。
杭敬承扭头,视线从策划书挪开,落到她脸上,噙着笑说:“我哪敢。”
这散漫不经的语气大概等于我敢着呢。
陆敏不去看他了,伏案挪鼠标,继续编辑PPT上的内容,等下还得给学生梳理背诵大纲,“你打算怎么办?”
“简单点?请几个亲近的朋友,尽量少折腾。”
“欸?”陆敏意外。
“不行?大办也可以。”
陆敏摇头,“我不喜欢那种在好多不熟的人面前表演的场面。但是,也不是不能接受。你不用借这么场合”她顿了顿,极力措辞,“交际吗?”
杭敬承知道她的性格,跟谁交往都淡淡的,也不会主动,不喜欢热闹的场合,所以不想因为婚礼的事叫她为难,没想到她主动这么提。
“想拉拢人多的是借口,倒也不差这一个场合。但婚礼只这么一次,你想好。”他笑吟吟看着她。
陆敏立即说:“那我们简单点办吧。”
他点头。
也就是这天以后,陆敏开始有意打听婚礼有关事项。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结婚需要找酒店、化妆师、拍摄团队、晚宴现场的设计团队,还得挑戒指、婚纱和西服,每一样都得横纵对比。所以尽量能省则省,实在不行就找杭敬承来把握。
婚礼定在三月初的一个周六。
这天早上陆敏睡到自然地被弄醒。
她梦里以为地震了,又实在难受,睁开眼睛就瞧见隐匿暗处的杭敬承的喉结。
杭敬承大约也不太清醒,侧身将她箍在怀里,厚重的提花窗帘还没拉开,微风吹着光影晃动。
………………………
………………………
………………………
陆敏大脑迟滞地转动,花了半分钟,才分清梦境与现实,她抽出手拍了拍他的肩,“今天周六。婚礼。”
隔了半晌,杭敬承才睡意朦胧地回了她一个慵懒的,“嗯?”
顺便把她的手拢到怀里。
“等会儿化妆师要上门。”她艰难说。
“不是十点么。”
“现在几点了?”
杭敬承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打了个呵欠,“八点多。”
陆敏手指攥紧他的睡衣布料,“我本来,可以睡到,九点半的。”
昨晚一晚上居然都不够他折腾的。
“现在也可以睡到九点半。”他轻描淡写。
陆敏:
见她不说话,杭敬承松开手,抬过头顶,伸了个懒腰。
陆敏随之蜷起腿弯,勾起脚背。
“不睡了?”他喃喃低声问。
也没给有且没打算她回答的机会,就这么翻身覆上来。
陆敏后悔自己刚才话太多,让他这么快就清醒了。
/
化妆师出现时陆敏刚腿软着被杭敬承从浴室捞出来,他正给她吹头发,吹风机低声轰响,他的手指穿插在她飞扬的长发间。
本来应该是琴瑟和鸣的画面,然而因为陆敏脑海中刚才的画面挥之不去,心里太过羞愧,导致面部表情紧绷,让化妆师感到疑惑,视线三番两次在两口子之间游移。
怎么一个这么高兴,一个这么冷清。
施鑫拿着摄像机到现场时,看到的也是这么个画面。
他对此见怪不怪。
陆敏性子冷清,杭敬承又百无禁忌,拉得下脸,打小就有疯起来把狗气死的本事,跟他生活在一起,难免处处被压一头。
不过。
碰巧保洁阿姨过来收拾房间,施鑫只瞥了一眼露出边角的垃圾桶,迅速收回视线。
没眼看。
“我从现在就开始录了啊,咳咳,注意自己的言行。”施鑫举着非常有仪式感的老式复古DV,镜头从妆镜台前的陆敏转向坐在沙发上的杭敬承。
他是一边走一边拍的,镜子里的女人穿了件酒红色真丝长裙,杏面桃腮,出奇地适合这部被时代淘汰的非主流的机子,甚至显得惊艳,眉眼浅黛,鼻唇柔和,连眉梢和鼻尖那颗小痣都生得恰到好处。
角落里那只啃头花的鸟是什么鬼。
施鑫偏头看过去,二九也扭头看他,四目相对,它娴熟地问:“狗狗怎么叫?”
施鑫一愣。
二九:“汪汪!”
小眼睛仿佛很瞧不上他的哑巴行为,扭过头梳羽毛去了。
“我”施鑫瞠目结舌。
“它叫二九,有点皮。”陆敏好心地解释。
施鑫嗯嗯啊啊应着,用手背蹭了蹭鼻尖,去拍杭敬承。
镜头随着他的脚步晃动,光影边缘产生色变,DV机常见的毛病。
杭敬承出现在画面里,先是一半侧影,他换了身灰色西装,梳了背头,从额骨到眼窝和鼻梁,轮廓分明,下颌线紧绷着,坐在沙发上,手里在数什么东西,整个人有种临阵以待的郑重感。
施鑫靠近了,发现他在分拣一堆照片。
“这什么?”
杭敬承头也没抬,“餐巾纸。”
“什么玩意?”施鑫拿开DV,凑近了去看,被杭敬承推开,他将手里的相片并起,单手握着往沙发扶手上一磕,并齐,抬眼,“这机子哪来的?”
“跟张暮借的,哦不,他说送我了。”施鑫自如地运镜,“我跟你说,有了这个,我就是小王家卫,你就是小金城武。”
杭敬承懒得掀眼皮看他,“您王家卫去吧,别扯我一块碰瓷。”
化妆穿衣服,打扮妥当,就该出门拍照了。
陆敏觉得一整套婚车太高调,也没必要,所以杭敬承只联系了秦典,后者屁颠屁颠开来了自己老爹最贵的那辆迈巴赫齐柏林。
施鑫今天穿了件蓝色豹纹毛衣搭皮衣,相比之下,秦典西装革履,打了小领结,很正经,但他斜身靠车门上拗造型,一见人就并指点额头,扬出去,操着一口生硬的粤语,“恭嘿恭嘿,逮楼,嫂叽(恭喜恭喜,大哥,嫂子)。”
“哎,还有只鹦鹉嘿。”
施鑫看了眼躲在陆敏手心的二九,清了清嗓子,“咳咳,狗狗怎么叫。”
秦典殷勤地给陆敏开车门,二九跟着学,“狗狗怎么叫狗狗怎么叫。”
秦典:“汪汪!”
二九:“Goodboy!”
秦典:?
这车能坐四个人,杭敬承和陆敏坐后排,施鑫在前排摄影,秦典开车。
“二九。”车里其他人在聊天,秦典对二九耿耿于怀,握着方向盘,在内视镜里找它的身影。
没鸟搭理他。
他提高音量,“二九?”
“叫哥哥。”二九如是说道,停顿片刻,继续说:“叫哥哥,哥哥,叫哥哥。”
杭敬承和施鑫乐不可支。
“卧槽。”秦典汗颜,“杭敬承这是你教的吧。”
杭敬承笑意冷淡下来,“叫哥。”
“承哥这就是你教的!”
陆敏试图跟二九交流,“二九唱个歌吧。”
二九窝在她手心,敷衍道:“小雨↓淅沥沥~”
“只会这一句啊?”秦典找回点面子。
余光注意到施鑫腿上放了个袋子,问他是什么。
施鑫表情怪异地往后排看了一眼,缓缓说:“你哥哥的零食和午饭、晚饭。”
秦典:
“十三斤你给我下去!”
这酒店离办婚礼的公园只有二十分钟车程,最后几分钟,二九歇够了,开启话痨模式:
“小美女,亲一个。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怕你冷,帮你捂一捂。白菜豆腐煲,你要出门吗?公司有点事。看什么电影。敏敏。啊?杭敬承!”
中途有那么一两句让陆敏想起一些场面,忿忿扭头看杭敬承。后者垂下眼睛睨她,笑得没心没肺。
下车时,秦典绕到后排接陆敏。
“这小祖宗不累吗?”他被吵得脑壳疼。
“典子,典子,典子——”二九亲热地叫着。
秦典狐疑,正好陆敏下车不方便,他伸手尝试接二九。
二九乖乖地爬进他掌心。
“AUV。”小东西羽毛蓬松酥软,秦典忍不住惊呼,他决定原谅它刚才的不成熟。
陆敏下车,理了理裙子,看向二九,忽觉它抖屁股的动作不对劲,心下一沉,“小心——”
幸亏她眼疾手快,这一滩草绿混着白色的不明液体落到地上。
“不好意思。”陆敏道歉,“它直肠子。”
秦典心有余悸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嫂子,它。”
毕竟家长在这里,他不好说什么,把话咽回去。
可他怀疑这只鸟是故意想拉他手里。
二九躲在陆敏手里:“略略略。”
秦典脸色发绿,扬了扬刚才从施鑫手里抢来的袋子,“等着吧,小爷今天帮你节食。”
二九晃脑袋。
进了公园,先去拍摄。
张暮和另一位摄影师已经等着了,陆敏远不认识那位,无意中听到名字,觉得耳熟,才意识到可能有来头,应该也是电影圈子里的人。
前半段新郎新娘要分开拍个人照,陆敏跟张暮熟,所以由他跟着。
“转过去些,低头,嗯,这样。”张暮举着摄影机,挥了挥手掌。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拍着拍着,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陆敏站在雕塑前摆造型,听这话,一愣,旋即唇角勾起浅淡的微笑,“谢谢。”
后面杭敬承也过来拍双人照。
在场的只有秦典闲着,二九到了他手里,他这次不敢将它屁股一起握紧掌心,二九则极力讨好这位放粮官,脑袋蹭他手掌,“秦典,秦典秦典,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秦典抱臂,别过脸。
谁理它谁是狗。
杭敬承和陆敏拍kiss照。
二九盯了一会儿,忽然也羞答答噘嘴,“Mua!”
秦典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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