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叶城东区
某处被杂草掩盖的下水道井盖发出阵阵轻响,有东西在井盖下方往上顶。
一只脏兮兮的手掌顶着井盖、奋力往上掀开,井盖砸在旁边地上发出‘砰’的声响。
这不算小的响动吸引了周围游荡的丧化怪物。
一双双死灰僵直的眼珠朝着这个方向‘看’来,并不断聚集。
很快,井口四周就围了十余只人形怪物。
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任何攻击行为,在井口四周游荡了几分钟,没有目标的怪物们又逐渐向四面八方散去。
也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泥垢宛如落汤鸡的纤细人影,扒着井壁上窄而细的铁梯从下水道口爬出来。
终于离开昏暗污糟的地下管道、呼吸到新鲜空气,白阮这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她一翻身仰面躺在草坪上,顶着头顶光线明亮的天空打量着自己的双手,仍有种不真实感。
谁能想到不久之前她还伤痕累累被困地下,差一点就让管道里的丧化怪物撕成了碎片。
伴随着带有电流的机械音在脑袋里响起,她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再次睁开双眼,白阮发现自己坐靠在没有污水的人工栈道墙边,昏厥前扑向她的丧化怪物、以及那只倒挂在墙壁上爬行的怪物都消失不见。
最令她感到震惊的是,除了身上脏些,她所有的伤痛也都一并消失了!
被碎玻璃几近割断的掌心恢复柔软细腻。
乌青发紫、肿成小山包的脚踝也完全消肿。
若不是她仍身处地下管道中,衣襟上还有被浸泡后只剩深粉色印记的血痕,她都怀疑自己做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
也就是那个时候,白阮发现自己的意识里多了一块发光的版面:
【‘新手保护光环’倒计时中——余2天23小时9分44秒……】
【新手保护光环:即有效时长内免疫一切攻击,且不会被‘毒菌’寄生物发现,请任务者珍惜这段宝贵、轻松的时间。】
版面是在自称系统的声音响起后出现的,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奇妙变化,应当也是它的杰作。
顾虑着管道里的变异怪物,白阮撑着墙壁站起身,四下打量。
若她猜的没错,那身后拖着细长褐尾、像壁虎似的东西,就是二次病变的物种。
结合它的特征,以及白阮自己的猜测,畸态形式应当是「鼠」。
也有可能混合了爬行类生物的畸态形式。
这片区域地下管道里的老鼠,恐怕都进入了那怪物的肚子。
没人知道在灾变城市的地底,正酝酿着一个棘手的家伙。
尽管系统很神奇,可白阮不敢全信,对怪物的忌惮让她只想尽快从地底出去。
当时她的头顶就有一个闸门似的出口,但沿着梯子爬到顶她才发现,这扇闸门推不开,试着用力撞击也纹丝不动。
闸门从外面锁住了。
白阮很快放弃,退回管道里准确另寻出路,在这途中她又遇到了一只落单的丧化怪物。
这一次她就站在那怪物的攻击范围内,可对方完全无视了她,耸动着鼻尖往管道深处游荡。
很快她就发现了新的出口——也就是她爬出来的这个地方。
眼瞧着远近的丧化怪物都对她视若无睹,白阮这才彻底相信,版面上的‘新手保护光环’是真的可以保护她、让她不被怪物发现。
“你还在吗?”白阮迟疑着问。
“在的宿主。”机械音响起:“求生系统666竭诚为您服务。”
过了两三分钟,白阮将自己所有的经历、思绪都整合好,抛出无数疑窦——
“……”
据666所说,世界是多维多层的,宇宙中孕育了智慧生命的星球数以万计;
为了维护各小世界稳定,无数任务者会带着主神空间出品的「系统」,去小世界做任务。
在这期间总会有一些任务者因种种原因叛变,想要脱离主神、留在小世界。
他们会选择世界中气运好的生物,掠夺对方的机缘运气,顶替对方将会获得的成就、身份。
他们手握系统,可以兑换各种bug一样的系统产品,对原住民形成降维打击,无往不利。
白阮运气不好,就是被一名叛变的任务者选中的倒霉鬼。
沉默片刻白阮从草地上坐起:“所以说,我从小到大这么倒霉,都是人为?”
她短暂的一生从未坦顺过。
6岁断腿截肢、错失领养机会;
高三被迫休学,两年后想要重返考场、却被卷入车底当场暴毙……
悉知这一切的666有些心虚:“确实是这样。”
“当年想领养你的家庭其实是当地首富,这个机会被那人看上了。”
任何人听到这些话,恐怕都会怒不可遏,666做好了迎接怒火的准备。
但白阮只是紧抿着唇面色沉沉,不自觉攥紧拳心。
半晌才问:“我还能回去吗?车祸时和我一起的院长怎么样了?”
666:“那位岑院长只是被冲击力蹭倒了,只有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至于回去…恐怕不行。”666声音更小了,“我们发现小世界中出错时已经晚了,宿主的身体损耗太过、完全修补不了。”
“为了补偿宿主,才将您送到新世界。”
白阮似笑非笑,视线扫过不远处的丧化怪物:“你们管这个叫补偿?”
666竭力找补:“本来为您挑选的是一个富庶星球上的贵族,我们也没想到传送时,竟遇到了空间裂缝形成的黑洞。”
“除了本统的陪伴,另有求生礼包可以领取……”
白阮没理会它,平复许久站起身。
愤怒自不必说,乍一听到666的解释,她甚至啼笑皆非。
但她清楚这份看似是由主神的‘失误’给予的‘弥补’,自己从始至终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被动地死去,又被动地来到新世界。
尽管有些憋屈,但她也只能接受现实,并在这个世界努力活下去。
视野之中的景象依旧略显荒芜,白阮估测此地依然是白叶城三环外、偏城郊的位置。
建筑稀疏普遍也不高,绿化很不错。
或许是因末世前人口密度不高,附近病变的丧化怪物也不多。
白阮能看到十几只怪物中,有三四个穿着一致的中年男人。
深蓝色制服、衣服肩膀有一样的袖章,应当是同一个地方工作的职员。
很快她的目光锁定在距她几百米外的建筑,朝着那里走去。
没记错的话,她碰到二次病变长尾怪物时的宽阔地下池,就在那个方向。
白阮猜测那是当地某政要部门,或是和地下管道有关的公司,闸门和地下池就在那片建筑群当中。
从外面将闸门闭合,说明地上的人知晓长尾怪物的存在;
里面大概率有人。
666:“宿主不拆新手礼包吗?”
白阮:“先找个能落脚的地方,换身干净衣服。”
——
到达建筑外墙,白阮看到进门处的墙两侧贴着“白叶城水务局”,电动伸缩大门紧紧闭合。
保安室内空无一人,斑驳的玻璃上溅着干涸的血渍。
判断了下伸缩门的高度,她抓住铁门、踩着门上的铁缆,简单粗暴地翻了过去。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几只丧化怪物围过来,都被挡在伸缩门外。
白阮走进水务局的内部。
和她想的一样,此处是白叶城进行水资源管理、水利工程以及排水等的政要部门,园区内很空旷,几乎没有丧化怪物。
看到路边竖立的指引牌上写着“宿舍区”,她便动身往那个方向走。
员工宿舍并不大,一共四层,唯一的楼梯口处堆积一些桌椅家具,是防止丧化怪物沿着楼梯往上爬的阻断措施。
白阮没挪动这些家具,她知道楼里有人,且一定知道自己进来了、正在观察自己。
果不其然,一道压低的声音从偏上的楼道传来:
“楼下那个,你打哪来的?”
白阮:“大哥,我是a大的学生,和一起出来避难的同学走散了。”
说完这句话,楼上没立即回复。
白阮隐约听到多人说话的声音,应该是员工宿舍楼里的其他人正在商讨。
很快那男声又问:“你身上有伤口没?有没有被外面的丧尸咬到?”
白阮:“都没有。”
“那行吧,你自己把挡住的桌子挪开,上来的时候记得再挪回去。”
“谢谢大哥。”
上楼之后,白阮没在二楼看到人,又继续往上爬了一楼。
到了三楼的走廊上人陡然多了起来。
有开了宿舍门往外探头看的,也有从四楼出来瞧热闹的,有男有女、看着年龄都比她大一些,还有两个小孩儿。
乍一看她满身泥泞的狼狈模样,一个半开门的青年女人‘嚯’了声:
“小妹你身上真够脏的!怎么一股子下水味儿……”
她身后藏着个小女孩儿,七八岁,露出半张小脸,捏着鼻子咯咯笑:
“姐姐好臭。”
三楼尽头开着半扇的门边站着一对中年夫妻,其中的男人冷不丁开口:“你不会钻下水道了吧?”
此话一出,楼里的人都安静下来。
白阮看不懂情况似的面露讶然:“是呀,我和从学校里逃出来的同伴开车到这附近,车子没油了,又碰到一群怪物就被冲散了,危机之下我只能钻进下水道井口躲避。”
“还好我运气不错,出来的地方没有怪物,又离这里比较近。”
尽头屋子里的女人忽然尖声说道:“她从下水道里出来的,不能住进宿舍楼!”
白阮茫然,瑟缩道:“我、我怎么了吗?”
最先在楼里和她交流、也是同意她上楼的是个中年男人,穿着棉绒夹克,上下打量她一番问道:
“你在下水道里没碰到丧尸?”
白阮瞪圆眼眸,惊声问道:“下水道里还有丧尸?!”
“天呐……我岂不是差点就被吃了。”
男人恨恨盯着她,阴阳怪气:“她说身上没伤,你们就信她?万一她已经被丧尸咬了只是在撒谎呢?!”
他身边的妻子也沉着脸:“我也不同意她住进来,这是水务局的内部宿舍,一个外来人凭什么住?”
眼瞧着那眼鼻俊俏的年轻姑娘怯生生,眼泪珠子都要掉了,看不过去的青年女人揽着闺女帮着说话:
“别没事找事了,真要被丧尸咬过她早就变异了!现在外面都是丧尸,不让人家住你要人家去死吗?”
“这局里的宿舍大半都是空着的,属于国家财产,你凭啥说了算?前两天政府还发了信息,要城市各处的幸存者们互帮互助,灾难面前能拉一把就伸出援手。”
“……”
“行了!”
眼瞧着楼里要乱起来,夹克男低呵一声:“把外头的丧尸引来,你们就乐意了?”
他看了眼白阮:“你就在三四层找间空宿舍住着吧,宿舍里水电都有,应该也有以前的员工留在屋里的衣服。”
“洗完澡找孙姐检查一下身体,确保身上没被丧尸咬过,你也别怪我们疑神疑鬼,外头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你是看到的,被咬上一口,整栋宿舍楼里的人都得遭殃!”
白阮连连点头:“我明白的,能让我借住就很感激了!”
帮她说话的青年女人扬了扬手:“小妹找我,我姓孙。”
“好,一会儿麻烦孙姐了。”
夹克男又说:“你住进来,有些事情得提前和你说清楚。”
“我们这些人就是普通的水务局职员、职员家属,谁也没想到世界会变成这鬼样子,现在吃饭成了楼里的大问题,大家都自顾不暇,也没人有能力管你的饭。”
“每天早上,楼里的青壮年会外出一次,在附近搜寻物资,你要是愿意可以跟着一起出去。”
“楼里不允许大声喧哗,在外面更不行,一旦碰见过多的怪物我们也只能管自己逃命,帮不了你太多,生死自负。”
白阮一一点头,她反而很欣赏这种看似冷漠的‘条例’。
把所有注意事项都说清楚,对谁都方便。
她能看出这个夹克男在宿舍楼的幸存者中颇有威信,他盖棺定论让自己住后,就算三楼那对中年夫妻再怎么不满,也没再明面上跳脚了。
不过这楼里的幸存者们,肉眼可见地存在间隙。
一听到她是从下水道里出来的,所有人都变了脸,显然是知道地下有东西。
人群散开后,白阮在三楼找了一间空宿舍、并领了钥匙。
水务局的员工宿舍福利不错,一室一厅,厨卫齐全。
屋里的电灯、空调全都可以正常打开,这一点让白阮十分欣喜,深感自己来对了地方。
她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把自己仔仔细细搓了好几遍,确认每一根头发丝里的泥水都洗干净了、身上再没一丁点下水道味儿,才心满意足从浴室里出来。
“太爽了,这才是活着啊!”白阮感慨。
她在卫生间柜子里找到了吹风机,把洗干净的贴身小衣吹干、穿好,之后也没矫情,在卧室衣橱里找了几件屋主人洗干净、留在这里的衣服裤子。
穿整齐后她又拿起一旁洗干净外皮的两板巧克力——这是她逃命过程中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物资。
在商业楼搜刮得鼓鼓囊囊的包裹太重了,她下入地下管道后没多久就扔掉,只留了一些好存放、轻巧不拖累她逃命的糖果巧克力。
从屋子离开,白阮走去敲响了孙姐的门。
彼时已经下午三点多。
门从里面打开,孙姐一看清外头站着的年轻女孩儿,眼睛一亮不自觉笑了:
“哎哟,洗干净了果真是个大美女!”
白阮腼腆笑笑,“孙姐好,我叫白阮。”
“名字也好听,快进来吧。”
进门时白阮的余光瞥到三楼的尽头,脚步一顿。
她看到那对叫嚷着不让她住进来的中年夫妻的门开了一小半,一双神经质的眼睛藏在门后,盯着这边。
不动声色蹙了下眉,白阮笑盈盈进了孙姐的屋子,冲屋里的小姑娘打招呼:
“小妹妹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很害羞,跑到孙姐身后偷看她。
孙姐说:“这臭丫头见到生人胆子比老鼠还小,我都喊她小名,叫汤圆儿。”
“来吧,我要例行检查了。”
据666说,由于传入新世界时出了意外,不仅白阮被吸入了这个末世世界,连它也迷失在空间裂缝中迟迟无法出来。
若不是白阮有生命危险被它感知到,它估计还要几天才能从空间裂缝中离开。
因此白阮在地下道受的伤,也算是它‘工作失误’,它用自己的能量治愈了所有伤痕。
现在白阮身上连个疤都找不到,更别提伤口。
孙姐检查完后感慨:“白阮妹子,你这皮肤也太好了,滑溜溜的。”
白阮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道:“孙姐,我能和您商量点事吗?”
孙姐:“你说。”
“是这样的,我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能用这个和您换点可以饱腹的米面吗?”白阮拿出两板巧克力:“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大家都难。”
饿肚子的时候,比起吃这些糖果人还是更愿意吃饭。
虽然前者热量高,但饱腹感却是只有粮食才能给予的满足。
孙姐看看她,又瞧瞧一旁直勾勾瞧着巧克力的闺女,说道:
“行,我也不占你便宜,一板巧克力就成。给你下碗面条行不?”
白阮点头:“有吃的就行!”
很快孙姐就下好了面,一大碗份量十足,里头还放了几根青菜。
这边小女孩汤圆儿已经高高兴兴吃起了巧克力。
白阮一边吃一边和孙姐闲聊:“a大啊,校园里面也乱得不行,学生太多了变异的丧尸也多。”
“我们这些往外头逃的人也就是抱团取暖,大家都不是本市人,是来白叶城上学的,出了事担心家里父母,也不知道自己能躲哪儿去……”
她神色黯淡:“也不知道那些走散的同学室友情况如何。”
当然,这些话都是编的。
孙姐唏嘘道:“你们这些在外头上学的年轻人也不容易,我这几天就在想,幸亏丧尸爆发的时候,我闺女已经被接到身边了,不然我也得崩溃!”
“这老天爷,怎么末日说来就来了呢……”
白阮好奇问道:“我刚听孙姐你说,你们接到了政府的信息?”
孙姐叹了口气:“上一条信息已经是前天收到的了,网络是灾情爆发的第二天晚上,就连不上了。”
“信息是政府部门统一发出,开始还安慰大家只是传染病,让没感染的人在家等通知、别出门;
后来就是一些稳定人心的话,说军队会清理城市中病变的人。”
“然后呢?”白阮好奇。
“然后就是前天,估摸着是灾情实在稳不住了,又发消息说准备在城里建灾情庇护中心。”孙姐眉头紧皱:“我们收到消息时很高兴,可随后手机信号也断了,信息接收不到,连去哪里找庇护所都不知道。”
“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快就信号断联,这才乱了几天,总不可能基站和光纤都被毁了?”
“我们只能猜测,城区内的灾情非常严重。”
白阮若有所思,又问了一些别的信息,最后才状似八卦地问道:
“对了孙姐,里头住的那对大哥大姐为什么不愿意让外人住进来啊?”
她小声嘟囔:“我好像没惹到他们吧。”
孙姐欲言又止,还是告诉了她:“我私下和你讲,以后你碰见他们躲远点。”
“我们这是水务局,有一个部门就是‘给排水’部门,管理城市内部水资源供给和污水排放,在咱们脚底下就有一个地下管道检测站点,平时有部门的工程师、技术工下到底下检查。”
“住里面的那对夫妻年纪蛮大了,儿子是‘给排水’部门的副部长,学历高、才三十二岁就是高级工程师,够有出息了吧?也就是这样,他才能从中操作,弄了一间员工宿舍给他爸妈住。”
看孙姐的表情,白阮大概能猜到这对靠着儿子关系住进员工宿舍的中年夫妻,干了挺多麻烦事。
“别的事不说,就说灾情爆发的时候,我们单位不住宿的同事都走光了,还好是局里留的人不多,没闹出大乱子!”
孙姐回忆着,对那晚的惨剧仍心中胆寒。
“当时太乱了,好几个同事和亲属变成了丧尸、发疯似得咬别人,宿舍里的男职员们好不容易把那些丧尸引到后门外面,那对夫妻忽然嚷嚷着问他们儿子在哪里。”
根据孙姐的讲述,开始时大家以为,那位工程师是变异人群中的一员,已经被关在后门外头了。
可他的父母坚持说绝不可能,他们没在丧尸里见到自己的儿子。
同事们这才去了‘给排水’部门、拿了当天的工作表。
这一看才发现,今天正值他们部门排查地下管道疏通和排水量的日子。
那天下午,这位工程师就和三名部门职员下到了地下工作间,至今都没有上来!
众人匆匆忙忙跑到闸门口,正欲打开,却听到里头回荡着阵阵嘶吼声,显然是底下有员工变成了丧尸!
他们打开闸门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只满脸满身是血的狰狞丧尸、冲着他们吼叫,以及满地的残肢碎肉。
所有人都认为,其他职员已经遇害,只有那位工程师的父母——也就是三楼尽头那户夫妻坚决认为儿子没死,只是逃走了,还在地下管道里。
孙姐:“后面过了两天,宿舍里的人去工作大楼搜刮物资时,经过闸门区,听到里面有响动。”
“有东西在砸门!”
“当时队伍里那夫妻俩也在,兴奋得不行,非要把闸门打开,说里面是他们儿子在求救,可想想也不可能啊。”孙姐无奈说道:
“我们同事还喊了好几遍那位工程师的名字,没有人答复不说,里头还传出丧尸的嘶吼声,以及更大的撞击声。”
“这太恐怖了,那只丧尸还会攀爬梯子!!
我们所有人一致认为,坚决不能打开闸门,就因为这件事,让那对夫妻彻底恨上我们了。”
孙姐压低声音说:“我怀疑他俩精神出问题了,昨天鬼鬼祟祟地盯着汤圆儿看,那个眼神把我吓一跳!”
“今天一听你也是从下水道里出来的,就把怨气迁怒到你身上。”
“说来也得亏你有福气,没碰到下水管道里的怪物。”
白阮这才了然,自己是被卷入了水务局内部的决策。
她心想自己哪是没碰到,是被前后夹击、差点交代在那里。
那只会爬梯子、会拍打闸门的怪物,应该就是拖着尾巴形同壁虎的那只。
现在回想,那怪物的身上的确紧绷着深蓝色的工作装,就是水务局的职员。
不过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实话实说。
当时她身上的污水和气味太过明显,隐瞒真相只会更引起别人的怀疑。
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眼神,白阮也觉得那对夫妻不太正常。
但她更隐约觉得,他们会酿出什么祸端来。
把面条连汤水吃得干干净净,白阮肚皮已经撑圆了,她自己把碗筷洗干净并再三道谢。
离开时孙姐询问道:“白阮妹子,你明天要和他们出去吗?”
白阮点头:“要的。”
孙姐打量着她白皙、纤细的身材,以及那张一看就没吃过苦头过分单纯的脸蛋,欲言又止。
她到底没说什么,只道:“你要注意安全啊,有什么事就往人后躲。”
“好,我记住啦。”白阮笑着说:“对了,我还想问问孙姐有没有地图,可以借我看看吗?”
“我手机早就丢路上了,现在真是两眼一抹黑,时间日期都不清楚。”
孙姐说:“有的,正好我手机里有之前缓存的地图,但是只有本省的细节地图,我拿给你看。”
说着她滑开屏幕,找出地图递给白阮。
放大看了两眼周边细节,白阮笑容一顿,抬头看向孙姐:
“咱们附近还有动物园?”
“有啊,白叶国家级森林动物园,国内有名的野生动物保护区。”孙姐指了下水务局北方:“就离咱们三四公里。”
“为了建这个动物园,前几年白叶城边郊的发展重心都在绿化上了。”
白阮:“……谢谢孙姐,我把大概的地图锚点抄录一下,待会儿就把手机送回来。”
“没事你拿着看。”
孙姐感慨说道:“说到动物园,前两天我们部门员工出去的时候,说是在后门附近遇见了一只又小、尾巴又长,金黄色的猴子,一看就是国家保护动物。现在外头都是丧尸,恐怕园区里也没饲养员了,不知道这些动物又该怎么办……”
白阮离开后,孙姐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她知道白阮不可能在宿舍楼、乃至整个水务局里找到吃的,因为这片地方他们这些原住民已经搜刮了两三遍,所有积存的米面食物都被大家瓜分了。
白阮不出去找吃的,只能在楼里饿死。
家里后厨还有一袋米,四捆面条,冰箱里有一些肉和蔬菜,节省点吃让她们娘俩多活十天半个月完全没问题。
要是灾变之前,她肯定这接济年轻小姑娘。
可现在……
看看吮着手指上巧克力浆液的女儿,孙姐狠了狠心,把门关紧了。
*
回到自己的屋子,白阮脸上甜甜的、堪称单纯的笑容迅速平复,陷入沉思。
目睹一切的666小声嘟囔:“宿主,你为什么见人就笑、装傻白甜啊?”
它看着都觉得有点累。
白阮浅淡勾唇,笑不及眼底:“你试过在不正规的孤儿院中生存么?所有的物资、小到文具玩具甚至一件旧衣服,都得靠抢。”
“那是孩子的丛林,所有人都为了领养名额打破头,其中残疾的孩子更处于食物链底端。”
“而院长和院里的阿姨们,自然凌驾在这条‘食物链’的顶端,只有足够乖巧听话的孩子才惹人喜爱,不是吗?”
“被大人喜欢才能吃饱饭、穿暖衣,不被院里的其他孩子欺负。”
666沉默了。
这一刻它才猛地意识到,一个‘意外’对于主神空间的它们来说,只是一次工作失误;
可对亲身经历一切的白阮来说,是漫长而痛苦的人生。
“况且被当成傻白甜也没什么不好的。”
白阮耸耸肩,全然不在乎。
“一个笑容是免费的,却能减弱表面的攻击性,让你迅速融入群体、获得他人的好感、攻略你的目标…别人觉得你很无害,就会轻视你,看低你……”
而敌人的轻视,恰恰是白阮无往不利的杀器。
“只要能笑到最后,过程又何必计较那么多。”
“行了,聊点别的。”
白阮反复放大、观察着地图上的动物园图标,叹气道:“刚找到不错的地方,就得走了。”
“为什么?”666问。
白阮:“你不觉得‘国家森林动物园’、‘一级绿化城市’这两个词叠一起,有些耳熟吗?”
白阮清楚记得小说原剧情中,有一个倒霉城市。
末世前该城绿化优美,拥有人造林和人造湿地。
直到第二次大规模灾变爆发、动植物也开始被毒菌寄生并发生畸态融合,该市的危险程度狂飙;
大量从动物园中出逃的高危野生动物发生畸态病变,威胁性更甚。
末世前期城内幸存人口便锐减半数。
到了后期直接被寄生物灭城。
白阮这才想起,那座只存在于背景、被男主以及各路势力忌惮的城市,正是男主最开始逃出的地方——
也就是她目前所处的白叶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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