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更
白日天短,夜色绵长。
将将五六点钟,天就已然黑透了。
宫人们早已点上灯笼,姜公公指挥着徒弟们切菜、洗菜,小厨房里是准备得热火朝天,不穿棉衣也不觉得冷。这可是主子出月子以来,王爷第一次留宿,夜宵可得准备好才行。
只是室内的气氛却随着如意的到来有些微妙。
“怎么了?咋咋呼呼的?”耿意欢放下纸笔,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眼眸下意识地看向她,“出什么事了?”
董嬷嬷蹙眉:“如意,别一惊一乍的。你好歹也是大宫女,怎能如此不稳重?到底出什么事了?”
如意大喘着气,眼眸中满是焦急:“格格,嬷嬷,刚刚奴婢去拿月俸时听人说福晋疼痛难忍请了府里的大夫诊治。王爷、王爷也去探望福晋了”
董嬷嬷皱了皱眉心,“那今儿,主子爷还会来吗?”
这话一出,她自己也惊了一下,随后愈发理所当然。现在她是静玉院的人,是耿格格麾下的掌事嬷嬷,静玉院好了她才能好,她自然要向着自己人才是。
耿意欢垂下眼睫:“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福晋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如意抿了抿唇,眉眼间满是郁闷:“未免也太不巧了。”
多福嘀咕了一句:“别是福晋”
“多福!”董嬷嬷呵住了她,眼神中带着警告,“不许胡言乱语。”
多福顿时住嘴,喏喏道:“下次不敢了。”
耿意欢挑眉:“没有下一次。”
“是是是。”多福吓得不轻,眼神里满是惊慌,“不敢了不敢了。”
耿意欢语气一软:“多福,并非是我严苛,咱们静玉院看似风光实则危机重重。福晋不止对咱们有恩,更是这雍王府的主母,不管何时何地,都要尊敬福晋。你若一时口不择言,被人抓住了把柄,咱们整个静玉院都要受连落。”
多福怔了一下,急忙道:“格格您放心,多福记住了,一定、一定管住自己的嘴巴,不胡言乱语。”
耿意欢点点头,语气亲和:“如意,带着多福去吃碗茶润润嗓子吧,不急着进来侍奉。”
如意:“是,格格。”
耿意欢给了她一个眼神,如意微微点头,才拉着多福往外走。
“嬷嬷,今儿王爷或许不会来了。”耿意欢表现得很平静,“我其实无所谓的,王爷的心在哪儿,人就会在哪儿。福晋是王爷的嫡妻原配,更是陪在他身边十几年,这样的情意我如何能够比得过?安守本分才是我应当做的事儿。”
董嬷嬷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我晓得您的意思,我并非是想要您去争一争,只是您总得在王爷面前露露脸,这后院里才会有您的一席之地。您有这份心,想来王爷、福晋晓得了,也会欣慰。格格这般就很好了,您的福气都在后头呢。”
耿意欢淡然一笑:“不过是做了自己的分内之事罢了。”
门外窗影俘过,雍亲王缓缓推开门,:“分内之事能做好,便已经是了不得了。”
雍亲王一袭玄衣,向来淡漠的漆黑眼珠中满是欣赏和温情,他伴随着月色踏进来,身后是苏培盛以及两个颇为眼熟的小公公,紧接着的便是一脸焦急的小多、小满。
耿意欢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满错愕,随后俯身请安:“请王爷安。”
她垂下的眼睑掩饰住眸光中的无奈,这雍亲王真是和董嬷嬷无意间透露的一样,爱听墙角。得亏她是没说什么,若是没脑子些仗着在自己院子里,胡说八道一通,估摸着这位爷就不会出现而是悄无声息离开,然后心里悄悄给你记上一笔了。
雍亲王快步来到她身侧,亲自扶她起来,他嗓音低沉:“你身子弱,莫要拘束于这些虚礼。”
耿意欢顺着他的力道缓缓起身,眼睫轻抬:“王爷,礼不可废。”
一个小小的格格恃宠生娇不行礼,是嫌命太长、日子太舒坦吧?况且,不过是微微俯身而已,一下子的事儿,何必偷这个懒呢。
雍亲王四处看了看:“弘历呢?”
耿意欢提议:“弘历刚睡下,一时半会怕是不会醒,王爷若是想他了便叫奶嬷嬷把他抱来吧。”
雍亲王摇摇头:“莫要折腾孩子了。”
随后,雍亲王握住了她的手,他眼眸沉沉:“方才董嬷嬷说,你的福气在后头,我却不这么觉得。”
“啊?”耿意欢不解,“那”
雍亲王认真道:“你的福气,就在当下。”
耿意欢:
四目相视,耿意欢只觉得有点想笑。
“咳咳,王爷您也饿了吧?”耿意欢反手握住他修长的手指,吩咐着,“小多,去小厨房催催夜宵。”
雍亲王微不可见蹙了蹙眉,他自然晓得她是在转移话题,可是他没有证据,也无力反驳,因为他确实饿了。
耿意欢回眸微微一笑,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盈盈水眸中仿佛蕴藏了星光一般,是那样美丽动人。
雍亲王眼神愈发柔和,习惯了不争的人自然说不出争的话,就如同他现在的处境,想摆脱太子党的身份却苦于没有正儿八经的理由。
耿意欢见雍亲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沉吟片刻,便主动拉着他去了餐桌旁。
行走间,耿意欢只觉得鼻息间满是清冽的味道,似是雪松又似是梅花,总归是香香的。
她不禁打量着雍亲王,内心腹诽:这大男人竟也浑身香扑扑的,跟个爱俏的姑娘似的,啧啧啧。以后可得看着点弘历这小子,可不能叫他学了去。
雍亲王甩了甩衣袍,坐在餐桌上。
看着空空如也的餐桌,他很是疑惑,什么都没有为何要拉他过来呢?
他探究地看向耿意欢,发现她也在看自己,于是挑眉问:“在想什么?”
耿意欢回过神,无辜的眼眸盯着他:“在想福晋的头风症如何了,方才、方才还听如意说福晋头风症犯了,请了府里的大夫去看。我这身子不争气,没能亲自去探望福晋,便想着问问您看看福晋情况如何。”
“原是如此。”雍亲王笑了笑,“你有心了。”
耿意欢脸色微红:“福晋待我们很是宽厚,大家心中都很是感念,如今福晋身体不适,我们自然是忧心的。”
“哪里是大家,只是你而已。”雍亲王语气淡淡,“放心吧,福晋没什么大碍,每年冬天她都要复发一回的。大夫给她扎了针,已然睡下了。”
耿意欢松了口气:“那就好。”
雍亲王眼底划过笑意:“你啊,操心倒是不少。听说今儿,李氏同你闹别扭了?”
耿意欢抿了抿唇,眼眸不自觉低垂,那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也不算吧,只是意见不合而已。”
雍亲王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这时,小多、小满捧着食盒进了屋。
雍亲王大眼一撒就晓得,今儿的宵夜全是他爱吃的,他看了看董嬷嬷,心知原因在哪儿。耿意欢能把董嬷嬷收服,还挺出乎意料的,不过也正好,他本也在想怎么说服董嬷嬷留在静玉院帮衬她,哪成想董嬷嬷自己就选择留下了。
“嬷嬷倒是用心。”雍亲王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到底是静玉院的人了。”
耿意欢篡紧了帕子:“倒不是董嬷嬷说什么了,是我自己打听的,嬷嬷只是不好拂了我的面而已。”算是替董嬷嬷开脱了一下。
董嬷嬷眼底闪过笑意,开口道:“王爷莫要打趣了,奴婢到底在前院侍奉过,若是连您的口味都不晓得那这半辈子才是白干了。”
雍亲王挑了挑眉:“你们俩倒是主仆情深。”
不待耿意欢说什么,他继续道:“用膳吧。”
折腾了一天,雍亲王也很是疲惫。宫里那点破事,他是半点不愿插手,可太子亲自吩咐了,他不做也不好看,到底是多年兄弟。
耿意欢摸了摸鼻子,看向餐桌上都四菜一汤,肉沫烧萝卜、群英荟萃、羊肉煲、红烧素丸子、酥饼、面片汤。
比起晚膳是有些寒酸的,可雍亲王倒是挺喜欢的,用得很香,连带着不太饿的她也吃了不少。
这一吃多,肚子里就胀胀的。
耿意欢垂眸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心想一会儿可得在屋里走一走消消食儿再休息。
雍亲王看了她一眼,发现耿意欢的肌肤其实很好,灯光下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娇嫩,还透着点奶白色。从前只知她腼腆害羞,竟是没发现这些,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用过膳,耿意欢提议消消食。
雍亲王没有反对。
耿意欢见他没动静,咬咬牙自顾自在屋里绕来绕去,一会儿的功夫就气喘吁吁的,似乎是累得不轻。
雍亲王心下暗暗叹气,这身子何时才能养好。
耿意欢正坐在梳妆台闭目养神,趁这个时间让如意帮她把妆给卸了个干净,这一通操作下来,她已经是昏昏欲睡了。
待一切就绪后,她瞥了眼雍亲王,发现他正捧着一本书若有所思。耿意欢才徐徐起身坐到床榻边,黑发散落一半,搭在她那雪白而柔软的脖颈上,娇弱且美丽。
她仰着头看着雍亲王,迟疑了一下,问:“王爷是睡里头还是睡外头?”
雍亲王凑到她面前来,修长的手指为她拨弄着碎发,随后道:“不急着休息,咱们也聊聊天,说说今儿的事儿。”
“今儿的事儿?”耿意欢心中一跳,他莫不是想批评自己,一时间耿意欢也摸不清雍亲王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试探问,“不知王爷说的是哪一件?”
昏暗灯光下,耿意欢竟看不清雍亲王的脸色,自然也无法判断他是喜是恶。
雍亲王不紧不慢道:“你啊”
第27章 二更合一
月色沉沉,光影浮动。
室内的低语,外面守夜的公公只当什么也不晓得,几人欢欢喜喜吃着烤红薯。
旁的吃食,如意倒是想送些来,可被董嬷嬷制止了。苏培盛几人同她们不同,他们是要陪着王爷出入宫廷见贵人的,若是出了丑可不是小事儿。
屋里,耿意欢低垂着眼睫,脸颊绯红。
雍亲王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耿意欢飞快抬起眼睫,眸光中的错愕掩也掩不住。
“这般才真实。”雍亲王如是点评着,他轻笑一声,“你是以为我要拉偏架?”
“那倒不至于。”耿意欢口是心非,“只是觉得这点小事不值当惊动王爷。”
“这么大动静,可不是说不惊动就不惊动的。”雍亲王语气淡淡,其中的锋芒却几乎要溢出来,“你啊总是太冲动。”
耿意欢眼眸清凉,不紧不慢道:“那爷的意思是?”
“派人去探望福晋,是正事儿,没有错。”雍亲王点评着,“只是你万万不该态度这样暧昧,若是想给她们一个教训,便该态度强硬些,始终如一,而非这般意意思思就翻篇了。”
耿意欢迟疑了一下,试探道:“我只是没想到侧福晋会这样对我。”
“这样?”雍亲王挑眉,“难不成你以为她是真心同你交好?”
耿意欢睁大了眼睛,这雍亲王还真是啥话都说,半点不含糊啊,能处!
雍亲王见了,只以为她是惊住了,不禁摇摇头:“你啊,从前日子过得就糊涂。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净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绝不留情才是正道。”
他眼底的感慨叫耿意欢晓得,这话不像说给她听,反倒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耿意欢抿了抿唇:“倒也不是太糊涂,只是我从来都不爱同人打交道罢了。这头一回主动些,竟是折戟而归。”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有些郁闷。
不知何时,雍亲王揽住了她的后背,把她拥入怀中,似乎是想要安慰她。
初始耿意欢还有些抗拒,脊背都是僵的,但她心中给自己做着心理准备,只是拥抱而已又不是旁的。
耿意欢的微微抗拒,雍亲王自然是感受到了,却只以为她是害羞不好意思。
“你啊,还是太单纯,那些弯弯道道你不懂。”雍亲王轻笑一声,“还是得我来帮你,若不然你可怎么办啊。”
耿意欢:“”
咱就说,没有就没有呗,能怎么办?
“罢了,也只能我来点点你了。”雍亲王声音低沉,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她从前同你交好,一方面是为你的妙点子,另一方面也是觉察到她在后院里孤立无援,想找个帮手,却又不愿这帮手与她平起平坐。”
“原来是这样。”耿意欢语气中带了一丝失落,“是我想岔了。”
她自嘲一笑,没有再说话。
“为何不直接同她撕破脸?”雍亲王垂眸看向她皙白的面颊,眼底一片晦涩,“是在怕什么?”
耿意欢沉默了一瞬,抬起眼睫:“王爷,她是侧福晋。”我只是个格格。
“侧福晋又如何?”雍亲王冷哼一声,眸光中带上寒芒,“错了就是错了。你不怕她以后会更过分吗?”
“上下尊卑总是要遵守的。”耿意欢无奈道,“她落荒而逃也算是晓得自己不占理,公道自在人心,想来其他姐妹心中也是有数的。”
“公道自在人心”雍亲王琢磨了一下,眼眸微亮,“是这个道理。稳坐钓鱼台的人自然是能看清的,端看他想是不想。”
耿意欢有些意外,怎么感觉他似乎在说旁的,还有言外之意呢?总不能是以己度人吧?
他蓦然道:“意欢,你且放心。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总不会叫你受委屈的。眼下虽是差她一些,但日后却说不准,指不定就平起平坐了。”
耿意欢满目错愕。
雍亲王拍了拍她的后背:“歇了吧。”
耿意欢点点头,放下床帘,爬进里面躺下。心下感慨着,身边多了个人,总觉得别扭。
她忍不住翻过来覆过去的。
黑夜之中,眼睛看不清东西,听力便愈发好了。
雍亲王忍了忍,还是侧眸:“怎么了?”
耿意欢眨了眨眼睛:“身边突然多了个人,还怪不习惯的。”
雍亲王挑眉,眼底带了笑意:“你坐着月子,我也没法留宿啊。”
顿了顿,他道:“你且放心,你的体面我总会保全的。我又不是那等重/欲/之人,并不是非要才进后院的。”
耿意欢哑口无言,只得闭上眼睛希望赶紧睡着,
夜愈发深了。
雍亲王本是阖着眼睛想事情,不知何时自己怀里多了个人。
雍亲王:
事实上,耿意欢主动靠近是因为这个男人太热了,像个大火炉,人夜里会本能靠近热源,她也一样
耿意欢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雍亲王也早就离开了。
耿意欢打了个哈欠,看向身边睡得喷香时不时还打个鼻涕泡的小阿哥,不禁勾了勾唇。
早膳终于对了胃口。
浓稠的八宝粥、小咸菜、小菜、生煎、花卷、豌豆黄、柴鸡蛋。
看似简简单单,耿意欢却用得很香,这才是正常人的早饭。
那生煎做得很地道,是姜公公的徒弟做得,一口咬下去,金黄酥脆的外壳咔嚓一声,鲜嫩的汁水盈溢而出。
“真是美味。”耿意欢眯着眼睛赞叹着,“快,呈上一碟子醋。”生煎蘸醋,才是绝配。
美美用过膳后,就得喝药了。
耿意欢感慨了一句,捏着鼻子也就喝完了,苦涩的汁液顺着食管滑到胃里,她幽幽叹了口气。
药何时能停?
这个问题,孟姑姑给了她答案。
“若想调理好身体,少说得再吃个半年。”孟姑姑号了脉后,认真道,“不过得换药吃,眼下这副药药效温和,想治病的话得吃上一年半载才行。若是换了药,顶多也就三四个月就差不多了。且格格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说不得还能提早好。”
董嬷嬷一脸欣喜:“那可太好了。”
耿意欢却没有那么乐观:“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孟姑姑点点头,“许多难产后的妇人身体里多多少少会有些死气,这才会有损寿元,格格的身体似乎要好上许多。许是您的运气好,没到那一步。”
耿意欢刚松了口气,就听孟姑姑道:“只是格格喝的那些补汤得换换样了,眼下的这些虽有些作用,但不够强。奴婢给格格拟定一些汤品,一会儿送去小厨房,让他们按着这个来,保管格格的身子越来越好。”
耿意欢眼睛一亮:“那若是配上这些汤,可能早些好?”
孟姑姑迟疑了一下:“作用肯定是有的,换了方子也就一两个月的功夫,就能好个七七八八,只是想除根还是得坚持几个月。”
耿意欢松了口气,眼底泛起笑意:“那可太好了,孟姑姑你可是帮了我大忙。若是继续吃太医开的药,还不知道要再等多久呢。”
孟姑姑淡淡一笑:“其实太医们医术也很是精湛,只是术业有专攻,奴婢只是专学治小儿、妇人的病状。”
董嬷嬷:“孟妹妹别这么谦虚了,谁不晓得你可是圣手啊。”
“不过是术业有专攻,董姐姐在王府多年,可比我懂得多。”
两人推辞一番。
耿意欢摆摆手:“别争了,反正都是我静玉院的人。”
董嬷嬷、孟姑姑相视一笑。
打从改了药方,耿意欢明显感觉身体好了不少,起码脚步不再虚浮无力,能多走两步了,就是抱孩子都能多抱会儿。
每日里吃吃喝喝,再逗逗崽崽,倒也不寂寞。
她的小阿哥是一日赛一日的可爱,圆溜溜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红润润的小嘴,整个崽都是可爱的。
耿意欢亲了亲弘历的小脸蛋,只觉得像是个奶馒头一样,香香甜甜的:“我们弘历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崽崽。”
弘历好像也知道额娘在夸他,咯咯咯笑个不停,他最喜欢额娘亲亲抱抱了。
至于隔壁的钮祜禄格格,虽说离得近,可俩人也没来往过,弘昼阿哥更是一次没见过。
只是总从董嬷嬷口中提起,也是个壮实孩子。那毕竟跟弘历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兄弟,耿意欢免不了关心一下,只是私心里肯定是自己的孩子最好。
至于李侧福晋,打从那日不欢而散便再没来过,倒是弘时那孩子偷偷来过一回,就是悄咪咪站在门口忘记看,还是小多瞅见了,才把他带进来。
这孩子生得很好,脑袋上戴着个瓜皮帽,乌溜溜的大眼睛很有神,他小手篡着,奶白的小脸上充斥着紧张。
弘时阿哥睁大了眼睛望着她们,奶声奶气跟董嬷嬷、耿意欢问好:“耿额娘好,董嬷嬷好。”
“是弘时阿哥呀,你是来找耿额娘玩还是来看弟弟呀?”耿意欢声音放柔,不管李侧福晋如何,弘时终究是无辜的,她还不至于迁怒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弘时阿哥犹豫了一下,怯生生道:“是想来看看耿额娘,也、也看看弟弟。”
“就你自己吗?”耿意欢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侍从,“怎么没看见你身边侍奉的人啊?”
弘时瘪了瘪嘴,哼唧了一声:“舅母来了,他们都顾着端茶倒水呢。”
耿意欢同董嬷嬷对视一眼,柔声道:“阿哥不打招呼偷偷跑出来,侧福晋找不到你可怎么办?她会担心的。”
“才不会。”弘时阿哥低头提了提凳子角,眼泪汪汪道,“额娘只在乎李家,才不在意我呢。我的、我的玉佩都被她送给表弟了,我最喜欢的玉佩,他就看了看就非要要,额娘就给了,还说我不大度。哼,他才不是我弟弟,弘历、弘昼才是我弟弟。”
耿意欢挑了挑眉,估摸着李侧福晋也是话赶话,不送也不好意思了,毕竟是她的娘家。只是这孩子哭的这么伤心,想来是真心喜欢那枚玉佩。
耿意欢蹲下身子,用干净的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安慰道:“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咱们弘时阿哥已经是哥哥了,肯定不会再掉金豆豆了,对不对?”
弘时阿哥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泪咽回去:“嗯,弘时是大孩子了,才没有哭。是、是眼泪它自己跑出来的,我把它擦干净就好了。”
耿意欢差点笑出声:“好,好。”
她细心地把弘时的小脸擦干净,问:“弘时阿哥有什么不忌口吗?”耿意欢侧眸,语气温和,“耿额娘这边有些好吃的点心,想让你尝尝,给耿额娘提提意见。”
弘时阿哥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
“好啊好啊!”弘时小手抓了抓耿意欢的衣袖,“耿额娘放心,我一定多多提建议。”
耿意欢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好!那你先去看看弟弟吧,一会儿就有好吃的了。”
弘时阿哥听话地点点头。
于是如意带着弘时阿哥去看弘历。
耿意欢摇摇头:“弘时这孩子就自己偷跑出来,也不怕他额娘担心。”
董嬷嬷蹙眉:“石榴院是该好好管管,若是阿哥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耿意欢:“多福,你去趟石榴院,说弘时阿哥在咱们院子里玩呢,让她莫要着急。”
多福道:“是,格格。”
小厨房里的点心都是现成的,每天都有,耿意欢时不时还会派人给王爷、福晋送去些,偶尔也会给宋格格送一些,算是感谢她过年时的安慰吧。
待甜点摆好,耿意欢就叫人把弘时带了来。
然后
耿意欢望着眼前哼哧哼哧吃点心时不时还要就着茶水的弘时发着呆,过了一会儿才道:“弘时,你觉得这点心怎么样啊?”
“好吃好吃!”弘时头也不抬,吃得很是开心,“都好吃!”
耿意欢托腮道:“行吧。”
这回上的点心是蛋挞、牛奶布丁、奶油泡芙、南瓜糯米饼以及甜甜的珍珠奶茶。都是弘时没吃过,但吃一次就上瘾的甜点。
弘时边吃边想:耿额娘好幸福哦,天天想吃什么吃什么,弘历弟弟也好幸福啊,好羡慕哦!
“比起上回送去的点心,你觉得哪个好吃啊?”耿意欢试探地问了一句,“就是过年前送去的那些。”
弘时手一顿,瘪了瘪嘴:“都好吃,只是那次我只吃了一两块,剩下的都让舅母带走了。”
“舅母?”耿意欢诧异,“是李家人?”
弘时阿哥点点头:“就是额娘的娘家人,我”
他迟疑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其实不喜欢他们,耿额娘别告诉别人。”
耿意欢怔了一下,旋即微微一笑:“放心吧。”
弘时阿哥年纪小,耿意欢怕他不知饥饱,就叮嘱了两句,并让小厨房准备了一食盒让他带走。
弘时阿哥犹豫了一下:“万一我回去了,舅母表弟还没走呢?”
耿意欢不禁哂笑:“他们总不至于抢你的东西。”
弘时瘪了瘪嘴,没吭声。
说话间,石榴院里的花香、荷香就来接人了。
耿意欢挑眉,还以为李侧福晋会亲自来接,没成想就派了两个侍女来。
花香、荷香二人倒是神色如常,好似石榴院同静玉院没什么嫌隙。
只是弘时阿哥似乎不大高兴,睁大了眼睛问:“额娘呢?”
花香哄道:“三阿哥,侧福晋在院子里等您呢。刚刚找不到您,侧福晋急坏了,您听话些咱们赶紧回石榴院,别让侧福晋着急了,好嘛?”
弘时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耿意欢冷眼瞧着,倒觉得李侧福晋这人挺有意思,面子竟比儿子还重要。
走时,弘时阿哥还乖乖巧巧道:“耿额娘过些日子我再来找你!”
“好!”
送走弘时,耿意欢便回屋歇息去了。
弘历现在快三个月了,睡眠时间依旧很长,一天下来几乎能睡十五六个小时,醒来后除了吃奶就是找额娘。
耿意欢有意地训练他转转小脑袋,自己撑撑胳膊,揉揉肚子做做排气操,弘历每回都很兴奋,似乎很喜欢这种互动。
董嬷嬷见了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很心疼,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被额娘折腾。不过她倒也没组织,只当是培养母子感情了
二月初一,正是给福晋请安的日子。
雍王府的规矩算不得严苛,妾室们每月只需去正院请两次安就是了,分别是初一、十五。福晋乌拉那拉氏更是少有的宽厚主母,把雍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妾室们的月俸也从未少发过,就连过年过节每人都还能收到一笔不菲的银子。
这不,耿意欢这都出生产完三个月了,再不给福晋请安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都说二月春风似剪刀,董嬷嬷怕她凉着,故而给她背着大氅、棉马甲、手炉,便是鞋子里都是厚厚的绒毛。
或许是太久没出门,走到小花园附近,耿意欢的眼睛都挪不开了。
虽是初春,可正儿八经没什么看头,就连湖里的锦鲤都藏了起来,四周一片萧条,连点绿意都没有。可于耿意欢而言,就是几个破石凳都是新奇的,可见是在屋里憋得久了,一路走走停停,叫董嬷嬷很是无奈。
到正院门口时,已经快到点了。
耿意欢眼底划过一抹复杂,总觉得进去以后,有场硬仗。
果不其然,还没等她做好心理准备,就被人叫住了。
第28章 出事
“耿姐姐在想什么?大老远就看见你站在门口犹犹豫豫,莫不是近乡情怯不敢见姐妹们了?”
耿意欢脚步一顿,顺着声音回眸望去。
只见钮祜禄格格离她大概两三米的样子,身着宝蓝色旗装,梳着简单的二把头,眉眼间的艳丽掩也掩不住,脸颊红润润的,可见气色是极好的。
“原来是钮祜禄妹妹。”
耿意欢正待俯身行礼,却见钮祜禄格格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俯身行礼。
她怔了一下,赶忙一同行礼。
握手礼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如此行礼,一般情况下都是抚鬓礼。
钮祜禄格格努力柔下嗓音:“耿姐姐,我如今才晓得咱们的处境相当,即便有个侧福晋在前头吊着,可这些事儿也不是咱们能决定的。我们不当是敌人的,前些日子我家里人来看望我后才说起这事儿,从前是我想错了,我才想晓得我们即便不交好也不当交恶才是。”
耿意欢眨了眨眼睛,随后扬起笑脸:“这是自然,我们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苦斗得跟乌鸡眼似的叫人看笑话。”
钮祜禄格格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那就好,前些日子是我不好,总说些有的没的。”
但其实两人都清楚,钮祜禄格格无非是怕她同李侧福晋结盟,联手霸占侧福晋位罢了。眼下耿意欢同李侧福晋闹掰了,自然也没有这一说了。
耿意欢摇摇头,目光落在她身后。
奶嬷嬷怀里抱着个宝蓝色的襁褓,那襁褓捂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里头孩子的模样,但依稀能听到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
钮祜禄格格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向那襁褓中的小儿,眼底满是柔情:“今儿天气好,便想着抱着弘昼出来走走,也给诸位姐妹们瞧瞧。”
耿意欢挑了挑眉,并不大相信,但嘴上却道:“原来是这样啊,我本想带弘历也出来走走,只是那孩子这两日有点咳嗽。今儿的天气是不错,只是到底是冬天,怕他再着了凉气。”
钮祜禄格格点点头,冲奶嬷嬷招了招手。
奶嬷嬷小心翼翼走上前,把那宝蓝色襁褓递给她。
钮祜禄格格接过襁褓,扒拉了一下,露出里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小阿哥:“弘昼今儿可真乖啊。”
耿意欢不禁凑了过去。
这还是耿意欢头一回见弘昼,还别说,钮祜禄格格真是挺会养孩子,这孩子几乎比弘历大上一整圈,可以说是个名副其实的白面馒头了。
弘昼阿哥白白胖胖的,眼睛也圆滚滚的,他五官虽然没有弘历那样精致,却也是个顶顶标志的孩子。
小阿哥歪着脑袋看她们,眼神清澈。
耿意欢不禁笑了笑,幼崽永远是可爱的。
小阿哥顺着声音看向她,软乎乎的眼神看得人心中一软,随后冲着耿意欢甜甜笑了:“咿呀呜哇涂涂”
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话,虽然听不懂,但这奶声奶气的音调听着就有趣儿。
耿意欢眼神愈发柔和,心底蓦然升起一股异样来,不知怎么的只觉得这个孩子同她挺有缘分。
钮祜禄格格见了,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我们钮祜禄家养孩子身体都好,我额娘生了七八个孩子个个都养住了,我们弘昼大概是继承了我的体质,打从出生起就没生过病。”
耿意欢有些惊讶:“真的吗?”
她看了看一直冲她笑的小阿哥,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了,flag可不敢立啊。
“自然是真的。”钮祜禄格格信心满满,“我打小身子就好。弘昼这孩子随了我,看看这胳膊这小腿,蹬得多有力气。孩子啊还是胖点好。”
耿意欢敷衍一笑:“是这个理儿。外头冷,咱们还是进屋说吧,别冻着孩子了。”
钮祜禄格格连忙把襁褓捂严实,同她进屋。
两人刚刚卡着点,算不得早也不算晚,里头早已坐满了人。
耿意欢一脸淡定落座,她也想明白了,除了福晋算是顶头上司,其余的都是同事平起平坐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她从前想的躺平咸鱼有些不合时宜了,和气生财是没错,但前提是碰见的都是好人才行。不卑不亢,落落大方,该发火时就发火叫别人晓得自己也是有脾气的才是正理,既不让人小觑慢怠又不叫人心生距离。
许是钮祜禄格格今儿带了孩子来,一来众人的目光便被那宝蓝色的襁褓吸引住了。
雍王府的孩子可谓是少之又少,难得见到弘昼出来,人人都想沾沾喜气。
若能生个一儿半女的,下半生就有依靠了,且孩子的月俸在额娘这儿,日子也能松快些。
钮祜禄格格也不小气,只要态度好想抱的就让抱,她还会在一旁指挥着怎么抱孩子孩子才舒服。
得亏是弘昼胆子大也机灵,眼珠子左瞅瞅右看看的,一点不怕生,谁抱都无所谓,适应能力挺强。
李侧福晋面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容,只是她似乎有意回避耿意欢,似乎很怕同她对视。倒是她后头那眼生的侍女不大安分,频频往她这瞅。
耿意欢蹙眉,低声问董嬷嬷:“李侧福晋身后那侍女你有印象吗?”
董嬷嬷摇摇头:“从未见过。不过老奴听说过年时李家送来两个□□好的侍女,似乎是准备献给王爷的。”
“哦?”耿意欢有些错愕,她瞥了眼李侧福晋,这人在后院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这么天真,相信一个随时爬床的人的话。
一旁的武格格抱过弘昼后,就来到了耿意欢身侧:“耿妹妹怎么没带攻弘历来啊?”
她的下颌线非常清晰,眉眼间的清冷仿若天上的仙子一般,打从上回见过弘历、弘昼,武格格心里就一直痒痒的,翻来覆去也想养个孩子。但谁会傻乎乎把自己的孩子给别人养呢?她也想生养个孩子。
民间常有沾喜气一说,耿意欢同钮祜禄格格几乎是前后脚怀的孕,武格格也分辨不出谁更有福气,或是谁沾了谁的福气,就干脆都沾一下。
“昨儿弘历有些咳嗽,我怕着了凉气,再加上出门时弘历睡得真香,怕弄醒他,便没有带他出来。”耿意欢歉意一笑,“下回若是得巧,必定带孩子来。”
武格格一脸遗憾:“那好吧。”
她的目光再次被弘昼吸引,这孩子生得是真可爱,从脸颊到身子都圆滚滚的好似三头身一样,可爱极了,大家伙见了都稀罕得不行。
就连李侧福晋都摘下了指甲,神色温柔地抱了抱:“这孩子小腿真有力。”
钮祜禄格格抿着嘴笑了笑:“可不是。”
“侧福晋莫不是想再给弘时阿哥添个弟弟?”宋格格笑呵呵道,“那可得快些了,侧福晋年纪也不小了。”
李侧福晋:“”
她刚刚才扬起的笑容瞬间消失。
这是个没脑子的,不和她一般见识。
宋格格笑呵呵道:“怎么了?还害羞啦?这府里谁不想给王爷添个一儿半女啊。只是像李姐姐这样有儿有女的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李侧福晋抿了抿唇,压根不接话。
倒是她身后的茉香笑吟吟接了一句:“宋格格说的是,我们侧福晋自然是有福气的。儿女双全的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李侧福晋蹙眉:“茉香!”
茉香这才住嘴。
耿意欢:“”
真就是莫名其妙被cue。
她立刻瞪眼过去:“茉香,你这是在说谁呢?”
茉香好似吓了一跳,赶忙跪下:“耿格格误会了,奴婢并无他意。”
耿意欢却不吭声,自顾自端起茶盏喝起茶水。
李侧福晋犹豫了一会儿,正想说话,就见福晋从里屋走了出来。
“请福晋安。”
“请福晋安。”
众人微微俯身,手抚了抚鬓角,异口同声道。
福晋面色红润,应当是这些天恢复地不错,她坐稳身子后便挥了挥手:“妹妹们不必多礼。”
众人道:“谢福晋。”
那茉香倒也是个机灵的,趁着这机会就爬了起来,飞快走到李侧福晋身后低眉顺眼的,生怕谁再注意到了她。
耿意欢抿了抿唇,淡淡瞥了眼李侧福晋,心中很是不满。
都说见面三分情,不管平日里走不走动,同在雍王府为妾,总是有几分情面的。只是这李侧福晋未免也太过分,自己还没说什么,她倒是带着那侍女招摇过市了。
现在耿意欢很确定,怂恿李侧福晋的就是那茉香,她倒要看看李侧福晋还能做出多没脑子的事儿。
当着众人的面,耿意欢没有继续说什么,但她打定主意要去雍亲王那说上一说,毕竟谁也不是泥捏的。
福晋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宝蓝色的襁褓上,她眼神温和:“今儿天冷,怎么把弘昼带来了?”
“妾是想着弘昼也这么大了,想带着他给您请个安。今儿天也好,一会儿啊妾还想带着弘昼出去走走。”钮祜禄格格语气俏皮,“这孩子日日呆在屋里,想必也想出去走走。”
莫名成了对照组的耿意欢:无语,大写的无语。
她内心腹诽:三个月的孩子能懂什么?还不是你想拔尖。这后院女人的话真是不能信,门口还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进了屋就开始拉踩了。真是有够塑料!
福晋笑了笑:“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孩子还小,不急于这一时。”
说着,她起身来到钮祜禄格格身边,摸了摸襁褓,才松了口气。
福晋看向钮祜禄格格:“孩子小,还是多在屋里待着稳妥些。”
钮祜禄格格点点头:“谢福晋关心,弘昼身子好应当没什么事儿。”
“若是有事儿了就晚了。”福晋是过来人,语重心长道,“虽是开春了,但这倒春寒可比冬天还冷呢,你还是得多注意些。”
钮祜禄格格心下不以为意,面上还是一副受教:“是,福晋,妾晓得的。您要不要抱一抱弘昼,这孩子不认生,乖巧的很。”
福晋有些意动。
钮祜禄格格继续劝说着。
福晋没抵挡住诱惑,还是抱起了肉嘟嘟的弘昼,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天真可爱的,光看着他就仿佛忘记了一切担忧。
她摸了摸孩子稚嫩的小脸,语气愈发柔和:“真乖!”
说罢,福晋抬起眼睫看向耿意欢:“耿妹妹,你可是见过弘昼了?”
“见过了。”耿意欢没想到福晋会突然跟她说话,还懵了一下,才继续道,“弘昼很是招人喜欢,光远远看着就知道是个好养活的孩子,可见钮祜禄妹妹没少费心。”
福晋很是赞同:“钮祜禄妹妹可是辛苦了。”
钮祜禄格格腼腆一笑。
福晋话锋一转,提议道:“耿妹妹,你也来抱一抱这孩子吧。说来他和弘历还是一天生得,多有缘分啊。你和钮祜禄妹妹住的又近,可是得多联络才是。”
耿意欢看了眼钮祜禄格格,才含笑道:“福晋说的是。”
她犹豫了一下,才过去接过弘昼。
软乎乎的身子,像是棉花糖一样。
这孩子一见她,便冲着她咯咯笑,小脑袋还蹭了蹭的她的衣裳,可是把耿意欢稀罕坏了。
福晋笑了笑:“这孩子倒是挺喜欢耿妹妹。”
耿意欢道:“或许是我同钮祜禄妹妹一样,身上有奶味儿吧。”
她只略略抱了一会儿便把孩子还给钮祜禄格格了,到底是别人的孩子,还是少沾手为好。
大家伙聊了两句,便散场了。
回到静玉院后,耿意欢搂着自家崽睡了一会儿,才用膳。
刚醒来就听小多说,李侧福晋亲自派人去了正院,说是弘时阿哥想阿玛了,许是雍亲王就发话晚上会去石榴院。
耿意欢听说后,沉默了一晌,才叹了口气。她还在这想告状呢,人家那边就把雍亲王拽过去了。
得,今儿是告不成状了。
董嬷嬷阴沉着脸:“格格,李侧福晋今儿挑衅您的事儿就交给老奴吧。总得叫王爷晓得您的委屈。往日里还真是看错李侧福晋了,真以为是个好的,哪成想竟是纵容下人对您口出恶语。”
随后,她匆匆忙忙就出去了一趟。
耿意欢心中松了口气,这样也好,总得叫雍亲王晓得才是
当天夜里,听雨轩就出事儿了。
府里的大夫全去了。
耿意欢也是醒来后才晓得这件事,打听了打听才晓得,原来是弘昼阿哥夜里发热,奶娘们喂奶时感觉不对劲,摸了摸才发现是烧了起来。
耿意欢一听说,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看弘历。
小家伙咬着小手睡得喷香,鼻涕泡都出来了。
耿意欢还好奇了一下,抬手摸了一下,砰的一下就溅她一手。
耿意欢:
咱就是说,就手贱了一下而已。
耿意欢火急火燎去洗手,胰子搓了好几遍,心里才觉得好点,应该就不脏了吧?
不行,不能想。
越想越难受,怎么就手贱了这一下呢!
耿意欢别别扭扭半举了半天手,才想起来弘昼的事儿,不禁想起白天钮祜禄格格立下的flag。
耿意欢摇摇头,低声喃语:“果然不作死就不会死。”
“格格说什么?”董嬷嬷没听清楚,便又问了一句。
耿意欢摇摇头,又问了一句:“现下弘昼阿哥如何了?”这么小的孩子发起烧来可不是小事,中药见效又慢,可别耽误了孩子。
如意回道:“格格放心,五阿哥没什么大碍,只是婴孩身子弱,大夫不敢开药,只得加大剂量让奶嬷嬷喝下喂给小阿哥。现下奶嬷嬷给他喂了药奶又发了发汗,只是不知热症下去了没有。”
“也不知听雨轩的奶嬷嬷是怎么做事的,竟是夜里才发现。”董嬷嬷皱眉,“一会儿我可得敲打敲打安氏、刘氏,莫要觉得格格待人宽厚就偷懒。”
耿意欢点点头:“她们还算勤勉,应当不会。不过提醒一下也好,只当是防患于未然了。”弘历还小,可禁不起任何疏忽大意。她也冒不起这个险。
交代过后,耿意欢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准备去看望一下弘昼,不管是为了情分还是面子。
阴沉沉的,似乎随时会下雨。饶是如此,后院里的人几乎都去了,就连雍亲王也守在听雨轩。
每每有人问起,钮祜禄格格眼底都要浮出泪意来。
李侧福晋身边的茉香梳着妇人发饰,低声道:“这天儿这么冷,怎么就带了阿哥出去呢?”
钮祜禄格格的脸颊刷的一下就白了,眼底一片乌青,嘴里喃喃自语像是魔怔了一般:“都是我不好,我只是想带孩子出去走走,哪成想就让他着了凉。”她年纪也不大,碰到这事儿心中是惶惶不安,生怕孩子有个什么。
上首的雍亲王铁青着脸,似乎很是不悦:“够了,你这当额娘的就不能上点心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被他数落的钮祜禄格格满心委屈,打从弘昼发热起她就没睡,一直守在阿哥身边。
李侧福晋、宋格格几人吓了一跳,她们可是都抱孩子了,但谁都不敢吭声,谁都晓得孩子是雍亲王的逆鳞,谁也不敢慢怠了府里的孩子,偏听雨轩这就出了这事儿。
守夜的奶嬷嬷因为玩忽职守被雍亲王杖责,并退回内务府。
那奶嬷嬷其实也冤枉,因为前半夜弘昼阿哥是跟着钮祜禄格格睡得,后半夜阿哥哭闹,钮祜禄格格以为他要吃奶才送去了奶嬷嬷处,哪成想孩子是身体不舒服才哭闹的。可钮祜禄格格太害怕了,根本不敢吭声。
奶嬷嬷一听这责罚,赶忙道自己冤枉,才并把事情重新说了一通。
这下雍亲王可恼了,钮祜禄格格直接被罚俸一年,并罚抄佛经百遍,甚至亲口说钮祜禄格格什么时候佛经抄完什么时候才能出听雨轩。言外之意,众人听得一清二楚,那就是禁足了。
这事儿一出,那奶嬷嬷也留不住了,雍亲王赏了几十两银子就把被她谴出府了。
奶嬷嬷一听赶忙给钮祜禄格格磕头道歉,也算是全了这一番主仆情意。
只是钮祜禄格格算是遭了雍亲王的厌弃。
耿意欢看了眼憔悴的钮祜禄格格,走上前安慰了几句,钮祜禄格格呜呜咽咽地抱着她的胳膊哭了好一阵。
好在弘昼这孩子底子好,烧很快就退了,还睡得喷香。
雍亲王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看孩子才出府办事儿去。
安慰过后,耿意欢也回了静玉院。
一番洗漱消毒后,才敢去看弘历。
“弘历还咳嗽吗?”耿意欢有些担忧,“若是再咳嗽了,就让孟姑姑给开点药吧。”
刘嬷嬷道:“回格格话,咱们阿哥已经不咳嗽了。昨儿估摸着就是着了点凉气,才咳了两声。”
耿意欢这才放心。
不过她还是准备亲眼看一看。
耿意欢戳弄了弘历半天,可算是把孩子弄醒了。
弘历阿哥瘪了瘪嘴,水汪汪的眼眸中悬着眼泪,要落不落的,小胖手捂着眼睛,嘴里呜呜呜个不停。
一旁的董嬷嬷心疼坏了:“格格,就让阿哥睡吧。”
“他这么哭着怎么睡啊!”耿意欢有些无奈,随后把孩子抱进怀里哄,又是唱歌又是起身晃一晃,费了老半天劲儿才算是哄住了这个小奶娃。
耿意欢在确定他确实不咳嗽以后,才算是放下心来。
这孩子睡意重,一会儿的功夫眼睛就开始打架了,这不眼皮子已经睁不开了。
这回再有鼻涕泡,耿意欢也不会傻乎乎就这么戳了,太脏了!
这天夜里,雍亲王再次造访。
耿意欢照旧给他置办了一桌子夜宵。
只是雍亲王兴致不大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耿意欢只以为是因为弘昼的事儿,便安慰道:“王爷,五阿哥吉人自有天相,热症已经消退了,只要好好养几天就没事了。”
雍亲王扫了她一眼,眸光划过幽光,他叹了口气:“如此最好。”
耿意欢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只得沉默地陪着他吃宵夜。
这些天下来,她也习惯了雍亲王。
这人有洁癖,还有些莫名的坚持,但他待自己待弘历都很好。只当是屋里多个人呗,也没什么大不了。
直到夜里,耿意欢刚有了睡意,就被雍亲王一句话给吓醒了。
第29章 阿哥归属
夜半时分,耿意欢却整个人一激灵。
“什么?”
雍亲王抿了抿唇,重复了一遍:“你想养弘昼吗?”
耿意欢毫不犹豫:“不想!一个弘历就够我头疼了,两个我是搞不定的。”若是弘昼养在她这,钮祜禄格格不得恨死她。
但她想错了,雍亲王可不是这个意思,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雍亲王摇摇头,道:“意欢,早些年皇阿玛的子嗣鲜少有养成的,还是后来换子而养后才慢慢养住的。说来也是有意思,早些年人人都说皇阿玛膝下子嗣少,可我的却要比皇阿玛还要少些。弘辉、弘昐、弘昀包括几个格格都没能养住。我思来想去,只觉得换子而养也是个法子,意欢,你怎么想?”
耿意欢怔了一下,几乎一瞬间怒火就涌上了心头,但她还是努力压住。因为这里不是现代,是清朝,她身侧的这个男人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亲王,想让一个不听话的妾室消失简直易如反掌。
雍亲王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不悦:“我只是同你商量商量。实在是钮祜禄氏太不靠谱,好好的孩子,硬生生让她折腾病了。”
“自己的孩子尚且如此,那别人的孩子呢?”耿意欢反问,“王爷是为了弘昼,半点不顾及弘历了嘛?弘历不是您的孩子吗?”
虽然她很努力地压住自己的火气,可言语间还是忍不住透露了几分。
雍亲王沉默了半晌,继续说道:“意欢,我非是不疼爱弘历,两个孩子在我心里是一样的。只是”
他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迟疑了好久才道:“你别急着拒绝,好好考虑几天再说。弘昼你也见过,乖乖巧巧、白白胖胖的,是个好养活的孩子。”
耿意欢抿了抿唇,挣扎着坐起身来,乌黑的长发披在雪白的寝衣上,身姿窈窕。
雍亲王却愣是在这微弱的月光下,看出那么点不情愿和倔强。他只得跟着起身,修长的手掌从她纤细的腰间穿过去,半抱住她。
耿意欢后背整个僵住,她一把拉开雍亲王的手。
雍亲王只当是她不高兴了,便凑上前低语:“这事儿我想了许久,我晓得你心底疼爱弘历,可我想弘昼若是来了,你也会好好待他的。”
“我若是不会呢?”耿意欢回眸,目光灼灼,“王爷高看我了。”
雍亲王哂笑:“也就你能直白的说出口。你啊,总是嘴硬心软,这样可不好。”
他挪了挪身子,硬是抱住了耿意欢。
耿意欢撇了撇嘴,没拒绝什么,只当是个人肉椅子了,放心往他身上躺。
相处了这么久,雍亲王在她眼里也不算什么陌生人了,好歹是孩子他爹,只当是个替她养孩子的冤种工具人了。
“好了。”雍亲王捏了捏她的手,“你这性子还有的改。从前是太过温驯,如今却又太过倔强。就像今儿这事儿,就算你不想答应,也该拐弯抹角拒绝而非明打明的说,太不给人面子,也容易招人记恨。”
耿意欢脑袋往后挪了挪,半撩开眼眸仰视雍亲王,语气轻柔:“那王爷现在是记恨我了?”
“自然不会。”雍亲王轻笑一声,凑了上去。
昏暗的月光下,竟是氤氲着点点暧昧。
耿意欢眨了眨眼睛:“那就好。”
她有些不自在地想挣脱雍亲王的怀抱,却被他捉住手,嗓音颇有磁性:“这就想溜?”
耿意欢下意识地看向他的眼睛,只见他眸底一片晦涩,似是染上了点点情意。
一时间,耿意欢的脸颊腾的一下染上了绯色,支支吾吾道:“爷、爷你干嘛。”
雍亲王眼底划过笑意:“我能干什么!”
耿意欢下意识抵了抵他的胸膛:“别闹了。”
可雍亲王哪里是轻易放弃的人,俯身就噙住了她的樱唇,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
耿意欢睁大了眼睛,有些抗拒却又不是那么抗拒。不得不承认,雍亲王是很有个人魅力的,耿意欢对他也是有好感的,但仅限于一个好的上司,男女关系上还是让她心有芥蒂,并不想发展那么多。
雍亲王大概是个情场老手,很会挑动人,也很会取悦人。他像是蛰伏在暗处的猛虎,一个不注意便扑了过来,就这样一步一步的。
等耿意欢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
“别闹了!”耿意欢抓着他的手,声音不自觉变得有些软糯,“我、我身子还没好呢。”
雍亲王伏在她身上,声音有些喘:“我晓得的。”
只是他最后还是不老实了一下子,轻轻捏了那么一下,害得耿意欢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子。
雍亲王这番操作,绕是耿意欢也不禁脸红心跳,她也是谈过男朋友的,只是大家都很单纯,仅限于拉拉小手,偶尔亲吻都会觉得挺过分了。
雍亲王
耿意欢闭上眼,扭过身去,心中思绪万千。若是雍亲王执意要换子而养该怎么办?
钮祜禄格格会怎么想?她会答应吗?
万一弘历见不到额娘不适应怎么办?不行,不能换!怎么才能让雍亲王打消这个想法呢?
耿意欢不自觉侧过身去,两人背对背了许久。
耿意欢几乎要睡着了,却又被雍亲王捞了过去,两人相拥而眠,
自那日开始,耿意欢是提心吊胆。
但雍亲王却又没有再提起,每每来静玉院,却也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这件事情好似就这样过去了,可耿意欢深知这事儿还没有过去。
第二日醒来,床榻上便只剩下她自己。
她才想起来,又忘记跟雍亲王告状了。
虽说董嬷嬷已然提了这事儿,但耿意欢还是想再说说这事儿,总不能让自己白受委屈吧。
不过若要让她再见雍亲王,她又会觉得有些尴尬,昨儿夜里两人虽说没做什么,但到底这心里怪怪的。
本以为雍亲王政务繁忙,估摸着又得几日不来,哪成想当天夜里,雍亲王又来了。
还带着许许多多有趣的小玩意儿,有陶瓷也有首饰,还有些舶来品。当然,更多的却是书籍。
因为耿意欢爱看话本爱看书,雍亲王投其所好便也收集了一些送来,其中难免穿插一些国外的书籍。
这时耿意欢才发现,原来清朝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也没有那么的落后,起码雍亲王这些皇子阿哥幼时竟也学过天文数理,甚至还会些简单的英语。
两人一同看书、读书,倒也算得上意趣相投。
耿意欢一看见他,就忍不住有些脸红心跳,可又怕被看出来,便垂下眼睑不去看雍亲王。
雍亲王看着挺严肃挺稳重,却也不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正人君子”,他故意逗弄耿意欢:“怎么不敢看我?”
耿意欢瞥了他一眼,不肯承认:“哪有,这不是看了嘛?”
雍亲王笑而不语,漆黑的眼眸中划过一丝
用过夜宵,他挥退众人来到耿意欢身边。
耿意欢想挪挪身子,他却不肯。
雍亲王一步一步靠近她,甚至在她的错愕和惊呼中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耿意欢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句话: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耿意欢:救命,这都是什么鬼,她怎么会想到这个?她被自己窘到了。
“害羞什么?”雍亲王调笑一声,“你我又不是没做过那档子事儿,不过亲一下而已。你放心,我总会顾及你的身子的,不会如何的。”
耿意欢恼羞成怒地推了推他:“别说了。”
雍亲王挑眉,眸色愈发幽深,揽着她的腰肢上了榻:“好,不说了。我又不是那等精/虫/上/脑的人,总不能时时刻刻都想着那档子事儿吧?”
这回他倒是真老实了。
耿意欢躺在被子里,正准备睡觉,他却问了一句:“最近有没有好好喝药?孟姑姑怎么说?可有说什么时候身子才能好全,咳咳才能同房。”
耿意欢:“”
大哥,刚保证完你就问这个,是否目的太过明确?
耿意欢冷哼一声,并不搭理他,扭过身准备睡觉,偏那人不老实硬是凑上来,非要抱着她睡。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自此开始,雍亲王隔三差五就要留宿,时不时下午还要指挥指挥她写字作画。甚至点了名,要耿意欢学着其他妻妾给他送些汤汤水水,最好多送点点心。
耿意欢嘴脸一抽:“您不是不爱吃甜的嘛!”
“我是不爱吃甜的,但是你的心意我总不能辜负。”雍亲王义正辞严,“你的面子,我总要顾及到。”
耿意欢:“”
谢谢,有被感动到。
耿意欢挑了个机会说了茉香的事儿,直言不讳让雍亲王给他做主。
雍亲王沉吟片刻,道:“这事儿啊,你放心,她出不了头。”
耿意欢放下心来:“我可不想再多个这样的姐妹。”
雍亲王笑了笑:“你倒是爱吃醋。”
耿意欢:“???”
这是吃醋的事儿吗?
日子一天天过去,耿意欢也没功夫问雍亲王这事儿,左右自己说到位了。
也就是最近,耿意欢跟雍亲王的感情飞速发展,来带着弘历也成了雍亲王得眼的儿子。
有时候耿意欢会想,雍亲王怎么就突然对她这么好就呢?莫不是因为她换了性子,叫他觉得新奇,再加上一直让他吃不着才会一直惦记着。
耿意欢也终于明白了一句话,当一个男人喜欢你的时候,爱屋及乌,连带着你的孩子都会喜欢。那运用到古代,这个男人最喜欢哪个妻妾,那么哪个妻妾的孩子就会成为他最喜欢的孩子。
从李侧福晋、钮祜禄格格身上,她则是懂得了另一个道理,孩子真的是一个润滑剂,哪怕父母偶尔会有偏心,可自己的孩子哪有不喜欢的道理?便是为了孩子的体面,雍亲王也得去石榴院、听雨轩坐坐去。
同耿意欢担心的截然相反,雍王府一众莺莺燕燕对于他频频留宿静玉院的事儿反而是很欣慰,左右大家都晓得耿意欢的身子是侍不了寝的。
那么王爷去能是为了什么呢?自然是为了给耿意欢撑面子,同时也是为了警告李侧福晋,不允许她再慢怠耿意欢。大家伙早就自己脑补完了,甚至觉得这样也好,左右没便宜了其他人。
很快就又到了请安的日子。
耿意欢照例早早去了正院。
出了钮祜禄格格那件事后,也没人敢问起孩子的事儿了。
耿意欢瞥了眼钮祜禄格格,肉眼可见地消瘦了,她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为没人敢搭理她,生怕被提起旧账。
那日弘昼的生病,还真不是那么简单。
耿意欢收回目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掩饰住心中的苦涩。
钮祜禄格格啊,差一点咱俩孩子就互换了!她这边感慨着,另一边就开始打嘴仗了。
耿意欢毫不意外,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嘛,不过还好没有波及到她身上。
“又是一年选秀啊。”武格格感慨了一句,“不知今年,咱们王府会不会来新妹妹。”
“新妹妹?”宋格格撇撇嘴,看向李侧福晋身后的茉香,意有所指道,“有人早就迫不及待,给咱找了个新妹妹呢。你不会不知道吧?”
武格格瞥了眼茉香,冷漠扭头:“什么新妹妹不妹妹的,没名没分的乡野丫头罢了。”
宋格格难得赞同她:“这话倒没毛病。”
茉香篡紧了帕子,脸色很难看。
李侧福晋垂下眼睫,掩住心中的苦涩。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很不好受,推人上王爷床的滋味也不好受,她自己也分不清是为了什么难受了。她的本意是像娘和大嫂说的那样固宠,同时也希望多个人能帮衬着弘时。从前府里的阿哥都是她生得,所以她从未担心过什么,眼下却多了两个从其他人肚子里出来的阿哥,她难免担心雍亲王会像当今圣上一样宠爱幼子,这才有了这么一出。可惜,失败了。
李侧福晋阖上眼睛,说不后悔是假的,此刻她才发现自己从前稳坐钓鱼台的法子才是最正确的,眼下这些反而叫爷厌烦,她也渐渐丢了爷的心。所以这一阵子的鬼迷心窍,是为了什么?娘和大嫂推出这茉香,真的是为她好吗?李侧福晋头一次怀疑起来。
偏偏宋格格、武格格还在那喋喋不休,茉香几乎要爆发了,偏她又不敢,只得委屈地看向李侧福晋,指望李侧福晋帮她出头。
奈何李侧福晋已经想明白了,压根不想搭理她了,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茉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指甲几乎要把手心挖出个洞来,她垂下眼睑,眼底划过一丝恨意。
耿意欢对她们的嘀嘀咕咕没什么兴趣,便是福晋也不管束什么了,任由宋格格、武格格给茉香使脸色,想必也是对李侧福晋贸然从府外带人回来不满吧。
她自顾自吃着茶点,只当是看戏一般,瞅着大家伙。还别说,真挺下饭,这一盘子点心都让她一人吃完了,就是那茶水也喝的七七八八了。
好在正院的侍女都很有眼色,直到补上,耿意欢松了口气,四处瞅了瞅要么就在那看戏要么就在那落井下石,剩下的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倒没人关注她。
耿意欢走时脚底都带风。
可是
“正院送来的?”
耿意欢瞅了瞅这一匣子点心,一脸错愕地看着董嬷嬷。
董嬷嬷点头:“对,说是福晋瞧着您挺喜欢这些点心,便着人送了些来。”
顿了顿,董嬷嬷试探问:“您不会是在正院吃得太香了,福晋才会送来这么多吧。”
耿意欢抚额:“”
丢人,太丢人了。
当然,面对董嬷嬷的质疑,她当然是不会承认的。
可董嬷嬷也不傻啊,光看她不吃午膳就去书房看书也能看出一二来。
耿意欢在纸上拉了一个表格,认认真真把库存的东西誊了上去,为了方便记录,她干脆就使用了阿拉伯数字。
就算是雍亲王瞧见了也不会奇怪,毕竟这阿拉伯数字还是他“教”给自己的。
通过雍亲王的“赞助”,耿意欢终于能写好字了,当然不是指毛笔字而是钢笔,这也是雍亲王送给她的稀奇玩意儿之一。
自从有了钢笔,耿意欢觉得自己能挺胸抬头做人了,终于能写出一手好字了。
就连雍亲王见了,都连连夸赞:“看来是难产害得你丢了昔日的手劲儿,这换了好把控些的钢笔,你也就能够写好了。”
刚列好单子,就听人说石榴院的李侧福晋派人来了,说是想求见耿意欢。
耿意欢头也不抬,随口道:“我就不必见了,董嬷嬷你且去看看,李侧福晋到底有何贵干。若是想吃点心,叫姜公公做就是了。”
两人虽是在雍亲王那过了明路的不睦,可到底人家是侧福晋,膝下还有个弘时,这点小要求耿意欢还真不好拒绝。
待董嬷嬷回禀时,她还挺惊讶,这李侧福晋托人给她道歉,并附赠了一些珍玩珠宝,并邀请她去石榴院坐坐,这是变天了?
耿意欢一脸惊奇:“难不成还真想明白了?”
董嬷嬷问:“李侧福晋这应当就是想同您低头了,您看?”
“不去。”耿意欢毫不犹豫道,“道歉我接受,但去石榴院做客就不必了,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也不指望同她做什么姐妹了。嬷嬷看着说吧。”
经过这些天的后院“毒打”,耿意欢彻底明白了自己当初是有多天真。
她已经不指望交什么姐妹朋友了,只盼着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千万别蹦出来一个没脑子的。
董嬷嬷叹了口气,并没有试图劝说耿意欢,而是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了。
耿意欢微微一笑,心下很是满意。
弄完这些,弘历也醒了。
奶嬷嬷熟稔地抱起小阿哥来寻耿意欢。
耿意欢望着咯咯直笑的小阿哥,点了点他的小鼻子:“你啊,差点就见不到额娘了。”
“咿呀?”小阿哥不满地张开嘴巴,想要咬耿意欢的手,可他实在高估自己了,不止没咬住,反而被额娘捏住了嘴巴。
耿意欢故意使劲亲了亲小阿哥奶呼呼的小脸,啵啵两声,又弹了弹他肉嘟嘟的小脸。
啧,手感真好。
小阿哥愣住了,小手捂了捂脸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嗷嗷叫。
耿意欢手忙脚乱哄他:“乖乖,额娘错了,不哭不哭哈。”
现在就是后悔,干嘛手贱那一下呢?
小阿哥弘历用力挥舞着小手,用实力告诉他额娘,招惹了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这个崽可了不得,学会了假哭,光打雷不下雨。可耿意欢也没法子,总不能看着孩子把嗓子嗷嗷哑吧?
好在奶嬷嬷是个老手,算是弹压住了弘历,终于给孩子哄住了。
用得是啥法子呢?自然是干饭大法。
耿意欢头一回对于自己儿子是合格干饭崽感到庆幸,她是真受不住了。离开的时候,她额头都冒起了冷汗,真就是头一回晓得孩子这么难带。
晚上雍亲王来时,耿意欢抱怨似的提起这事儿。
雍亲王不信,于是他们俩一块去了弘历屋里头,再次感受了一把光打雷不下雨,俩人兴高采烈去,灰头土脸回来。
真就是耳朵都快被震聋了。
“弘历这嗓门挺高。”雍亲王很是无奈,瞥了眼耿意欢,“也不知是随了谁?”
耿意欢也不是吃素的:“那就不晓得了。”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噗嗤一声都笑了。
只是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原来是隔壁钮祜禄格格亲自来了静玉院,一脸不耐烦。
雍亲王同耿意欢一块出去后,钮祜禄格格愣了一下,才支支吾吾说是弘历哭声太大,弘昼听到后也跟着大哭起来,嗓子都哑了,她这才想来同耿意欢说道说道这事儿。
耿意欢只得一脸歉意,给钮祜禄格格道了歉,钮祜禄格格这才离开。
一旁的雍亲王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尴尬。
打从这天起,俩人都不敢招惹弘历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宫里选秀如火如荼。
雍亲王招见旗下年羹尧后,想了许久,还是进了宫。
第30章 试探
乾清宫内。
雍亲王俯身行万福礼:“胤禛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爷放下手中的奏折:“老四啊,你可是稀客。今儿怎么想着来请安了?”
雍亲王语塞了一下,垂着脑袋道:“是儿臣的错,当是常常给皇阿玛请安才是。”儿子在老子面前,总是不自觉低下头来。
康熙爷轻笑一声:“你啊,这么大人了还是嘴笨,连为自己辩解都不会。若是老八在这,死的也能让他说成活的。”
雍亲王沉默了一下,他也闹不清皇阿玛是什么意思,只得干巴巴道:“儿臣确实没有八弟能说会道。”
康熙爷挑眉:“他是聪明过了头,这样可不好。”
雍亲王蓦然抬眸。
“行了,不说这些了。”康熙爷皱了皱眉心,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才算是压下心底的火气,“你们哥几个能干的是太能干,不能干的是太不能干。”
这话雍亲王不好接,只得道:“初春之际,天气变化多端,时冷时热。皇阿玛多注意身体。”
“嗯。”康熙爷微微颔首,对于儿子的关心很是受用,他眼底氤氲促狭,“还有别的事儿吗?”
这老四啊,刚说他不会迂回婉转这就开始迂回婉转了,只是这法子未免太过生硬。
“这”雍亲王迟疑了一下,“皇阿玛,最近也开始选秀了,儿臣是想着、想着嗯府里只有一位侧福晋,其实也该再册立一位侧福晋了。”
“哦?”康熙爷垂眸轻轻吹了吹茶叶,轻描淡写道,“是想求一位侧福晋?那你可有物色好的人选。”
物色二字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暗藏玄机,其中的意味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个关头觊觎秀女可不是小事儿。
雍亲王缓缓摇头:“并非如此,儿臣是想为府中两位格格为儿臣诞育子嗣不易,尤其是耿格格生育了龙凤胎,虽说小格格没能保住,但到底是生育有功,故而儿臣想为耿格格请封侧福晋。”
早前雍亲王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那时孩子还小,眼下却得赶紧请封了,毕竟选秀已经开始了,他也是听额娘说皇阿玛有意为他指侧福晋才慌慌张张进了宫。
康熙爷有些惊讶,淡淡一笑:“本以为你是来求年氏的,没成想是为了府里格格请封。”
雍亲王乃镶白旗旗主,年家兄弟都是可造之材,年大人也算是简在帝心,他们投奔旗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若是发生在早些年,没什么大问题,但若是发生在现在
雍亲王心尖微颤,朝服下的手掌不自觉篡了起来,年家兄弟昨儿才皇阿玛这是在试探他,他只得尴尬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阿玛,年家确实有心,只是耿氏到底侍奉我多年,不管是对福晋还是对儿臣都是尽心尽力,多年来未曾同谁红过脸。再加上弘历这孩子也机灵,便是为了孩子,儿臣也想为她请封。”
三言两语,雍亲王不准痕迹把这事儿变成年家有心,不管怎么说这事儿总要有个答案。
“求皇阿玛成全!”雍亲王撩开袍子,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儿臣绝无纳年氏之心。”
康熙爷挑眉,他心知自己这儿子或许没有那么喜欢耿氏,但也不一定对年家的投诚没心思,只是综合考虑才选上了耿氏。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胤禛倒是挺识趣。
康熙爷淡淡道:“年氏倒也不错,配给你做侧福晋也使得。”
雍亲王脊背僵直,明明才春日,后背的冷汗却已然浸透了寝衣。
此刻他也顾不得康熙爷是什么意思了,只道:“年氏一族为皇阿玛、为朝廷做了不少实事,配皇子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儿臣已然三十好几,同这年轻貌美的格格不大相配了。且府中的耿氏、钮祜禄氏都是皇阿玛所赐,多年来安分守己,又诞育了子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康熙爷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
“啪嗒啪嗒”
雍亲王的心也随之颤动。
“容朕想想,你先跪安吧。”康熙爷低沉着声音,“安心做你的差事,莫要做闲事了。”
雍亲王蓦然抬眸:“皇阿玛”
“春耕秋收自有人去做,还用不着你这个亲王去做。”
雍亲王愣了一下,心中一片激荡:“是,皇阿玛。”
待出了乾清宫,一阵春风拂过,雍亲王心底仿佛有什么在萌发。
坐上马车后,雍亲王才松了口气,这一步终于走对了
阳春三月,静玉院内。
耿意欢正戳逗着胖嘟嘟的小崽崽。
天暖和了,弘历也五个多月了,早就不用襁褓了。
地暖自然也停了,大家伙都得穿厚实些了。
耿意欢也不好再天天呆在屋里,该请安请安,不过有弘历这个崽在,她就有理由待在屋里了。
这不,耿意欢特意开了库房,找出许多柔软的料子,晒得热烘烘以后才叫奶嬷嬷几人照着她画的模子做了不少小衣服。
老派、新派的都有。
这可是费了耿意欢不少心血,首先就是用钢笔勾勒衣服的大概形状,然后就是根据弘历的尺寸修改修改。
这还是前世同好友学的,得亏是多学了点东西,素描虽是不大精通,但Q版小人她是学到精髓了。
这不,正好用到。
于是乎,奶嬷嬷就会期期艾艾拿着图纸问东问西,也不怪人家,实在是耿意欢画得太抽象了。
耿意欢有些无奈,只得比照着素描的法子,不甚熟练地描描画画。
这回奶嬷嬷终于能看懂了,于是弘历多了许多新衣服。
小婴儿的服饰还真没什么人在意,一方面是小,另一方面是这年头还真没有很类似的,便是有心人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为了保护弘历的安全,耿意欢派人叫工匠做了婴儿车,上面挂着小老虎、铃铛等物吸引孩子的注意力,她还特地叫人在上面做了个小收纳,方便把铃铛这种时刻叮叮当当的玩意收起来。
毕竟孩子也是要休息的,婴儿期多睡觉有助于大脑发育也有助于孩子身体的发育,耿意欢可不想因为这么个小东西打扰了孩子。
其实清朝也是有婴儿车的,只是这年头的婴儿车太固定,她要的这个是带小滑轮以及滑盖镂空罩衣的,天暖和了以后可以再罩上一层纱来防蚊,车子下有个能放东西的地方,例如孩子的小衣服、尿布什么的。
眼下天气刚刚好,可以带孩子出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闻闻花香见见青草。
总得来说车子里可比怀里安全多了,人抱着容易出事故,婴儿车安全些,前提是人能稳住车子,耿意欢规定必须得两个奶嬷嬷一块陪着才能出去,俩人眼睛不能离开车子。
车子做好后,耿意欢一遍遍叫他们打磨,终于弄出来一款让耿意欢暂时挑不出错的婴儿车。
她很大方,赏了几人银钱后,又叫他们再做出一个给了隔壁的弘昼。
人情也好,旁的也罢,反正钮祜禄格格是挺领情的,连连道谢。
耿意欢也想出了挣钱的新法子,娘家给她带来的嫁妆里有两个铺子,一个是点心铺子,一个是布料铺子。
现在点心铺子自从上架了她研发的新糕点后,可谓是在京城一扫而光,许多王府、国公府都纷纷来购买糕点,生意火爆极了。
唯有这布料铺子只能勉强开出伙计们的工资来,刚开始耿意欢怀疑是有人作怪,后来派董嬷嬷去看了一趟后才发现真就是带不动。
进不到好的货源,也没有稳定的顾客,能保住不亏就不错了。
耿意欢当机立断,和那些个工匠说好,给了一笔买断钱,只能供货给自家铺子,毕竟创意是她提的。
今儿才装修好,赶忙就叫人把做好的婴儿车、风铃和一些小玩具放铺子里售卖,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买。
耿意欢长长吐了口气,且不管那么多了,先顾着眼下吧。
给弘历换上换上柔软保暖的衣服后,他稀奇了好多天,就这还天天咬衣服、拽衣服,好似是觉得自己的身子被禁锢了,眼巴巴还挺委屈的。
耿意欢点了点他的鼻尖:“你还委屈啊。”
“嘤”弘历以为额娘在训他,便瘪了瘪嘴,水汪汪地眼里盈出泪意,委委屈屈看着耿意欢,一副倔强的模样,“呜呀”
耿意欢娇嗔道:“还不让额娘说了。”
弘历拱着小手,嘴巴像是要吊油瓶了。
“小人精,听不懂人话还在这瞎揣测。”耿意欢声音放柔。
弘历果然表情和缓了些。
耿意欢挑眉,好似发现了新大陆。
她故意用柔和的语气说:“看来弘历的小屁股要挨揍了打成四瓣开花吧。好不好?”
弘历咯咯咯笑了起来,乌溜溜的眼眸里满是笑意:“咿呀”
耿意欢噗嗤一笑,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腿、小胳膊:“哎呀,我的傻儿子啊,没点文化真是不行。居然听不懂人话,只能听懂语气,啧啧啧。你看你胖乎的,感觉都要比弘昼还胖乎了。”
弘历听不懂,弘历不明白,但弘历会甜笑。
弘历咿咿呀呀挥舞着白嫩的小手,小脸好似憋红了一样,也不知在用什么力。
耿意欢暗道不好,赶紧往后撤了两步。
她满心怀疑这臭小子要放毒了,没想到翻身了?
耿意欢满眼错愕,一眨不眨地盯着,甚至挥退了其他宫人,就想把这一幕拍下来。咳咳,没有相机拍是拍不下来了,但是用眼睛记住再画下来还是可以的。
几乎是一瞬间,耿意欢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有趣的想法,用Q版画记录下弘历的成长。
耿意欢是越想越兴奋,恨不得一眨不眨地盯着弘历,弘历颤颤巍巍翻了一半,小手被围栏挡住了,怪不舒服的。
弘历嘴上“啊啊”,小手拍打着围栏,似乎在责怪围栏不识时务,挡他弘历崽崽的路。
“啪/啪/啪”连着三下,弘历的小胖手狠狠打向围栏,小手都打红啦,它还没动静。
顿时娃委屈了,嗷呜一声,大滴大滴地泪珠子从白嫩的脸颊往下落,像是珠串子一样,弘历嗷呜了两声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翻回去了。
这一番操作,可把耿意欢看愣了,就是董嬷嬷几人也是一怔。
耿意欢睁大了眼睛,她崽好聪明也好霸道啊!得好好培养,给他全画下来,制成册子,等他长大了当成黑历史一家人边读边看。
刚准备去安抚,就瞧见雍亲王大步流星走进来了,他面带喜色:“意欢,有件事情要给你说。你猜猜看是什么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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