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集团管理部】许泽南:【谢谢你老婆帮我接送孩子。】
钱瓦尔倒是不知道早上喻乔提出来她送孩子上学是为了顺路接了小繁和泡泡一起去幼儿园。不过,这也没什么,只是帮老板接送孩子而已,何况还是顺路的同班同学,更何况,孩子们还是好朋友。
【软件开发部】钱瓦尔:【举手之劳而已,您不用客气。】
【集团管理部】许泽南:【这是我的心意。】
【软件开发部】钱瓦尔:【那就包吧。】
【集团管理部】许泽南:【行,下次你老婆跟你吵架的时候,我也可以帮你接送孩子。】
下次你老婆跟你吵架的时候。
他和喻乔之前没有吵过架,之后……应该也不会吵架。
钱瓦尔很想发个问号,并且他手一抖,就真的又发了个问号过去,但还好,他又及时撤回了。要不然,他今天给老板连发了两个问号,挑衅老板就证据确凿了。
老板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钱瓦尔琢磨消化了一下,觉得老板或许是需要他疏导一下的。
【软件开发部】钱瓦尔:【您和奚老师吵架了?】
【集团管理部】许泽南:【不是吵架。】
【集团管理部】许泽南:【这只是一场革命,一场让她意识到我的重要性的革命。】
钱瓦尔敲键盘的手顿住。
和无关紧要的男人争风吃醋,在喜欢的女人面前证明自己的重要性,这都是热恋中的男人才会据理力争的幼稚行为。
而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产生过这种幼稚的想法了,就连这样的基本冲动都没有。
原来他以为男人是过了那个年纪就会变得成熟的。
但又好像不是。
如果那个曾经让他时时刻刻都想宣示所有权的女人又回来了,那他那些披戴在身上的盔甲就会不知不觉中卸下来,露出他被时光掩藏的本真一面,醋意、霸道、情绪化和小性子……
如果这些都没有,那就是因为那个人,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钱瓦尔想起遥远之前的事情。
原来,他的生活真的已经平静了很久很久。
【软件开发部】钱瓦尔:【祝您得愿以偿。】-
但,许泽南的揭竿起义在当天下午就遭到了来自他孩子妈妈的反击。
下午三点半,距离幼儿园大班放学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了,像他惯常去接孩子的那个时间。
他原本以为奚言又拜托了钱小阳妈妈接小繁和泡泡,所以,他就久违的拥有了一下他的冥想时光。
谁知,奚言却打了电话过来了。
电话刚接通,他就听到奚言在电话那头,用命令式的口吻说:“许泽南,我今天要去学生家里家访,孩子你接吧。”
她一提她又要去家访了,许泽南就忍不住忘了自己正在揭竿起义:“你去哪里家访?远不远?我陪你去。”
最后一句,我陪你去,他用了陈述句。
然而,奚言却不领情:“只打算在我身上发泄欲望的男人,你是不是有点越界了?”
许泽南于是试图拿捏她,他拒绝她:“那我不去接孩子。”
“你凭什么不去?”他拿接孩子试图来拿捏她,奚言就不高兴了:“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吗?你当爸爸的那股新鲜劲儿难道已经过去了吗?”
许泽南起身关掉了冥想乐,面不改色地说:“我在开会,我没时间。”
“你们开会还放静心咒?”
他明明就是在冥想。
“当然。”许泽南:“心平气和的陈述问题和讨论观点,是提高会议效率的一种有效途径。”
“……”奚言:“那就只能让您的宝贝儿子和宝贝女儿在幼儿园门口眼睁睁的看着别的小朋友一个个被接回家了。”
奚言早已准备好了说辞:“也不知道,幼儿园门口有没有人偷孩子。不知道偷孩子的人是喜欢机灵可爱的小繁宝宝,还是外冷内热的泡泡?”
许泽南听不下去了:“为了证明我无关紧要,你不是找了喻乔帮忙接送孩子了吗?”
难怪他这么淡定,原来是知道内情了。
“是啊。”奚言又说:“孩子的亲生爸爸竟然比不上同班同学的妈妈。别的幼儿园小朋友放学以后,都可以回自己家,享受和自己的爸爸妈妈的幸福时光,我们家的小朋友放学以后只能跟同学回家,寄人篱下,羡慕地看着别的小朋友和他们的爸爸妈妈灯光下餐桌上的亲子时光。”
“……可以了,你别说了。”许泽南:“孩子我会去接。”
许泽南还在试图和奚言讲条件,他语速加快,一口气讲完一整句话:“但你至少得同意我安排赵秘书陪同你去家访。他就在坐在车里等你,不会干扰你。”
他说完就听到听筒里传来阵阵忙碌的声音。
奚言不知何时已经挂断了他的电话。
并且许泽南再回拨过去,她也不接了。
许泽南去接了孩子。
两个孩子看到他以后,还有些意外。
小繁:“爸爸,你怎么有时间来接我和哥哥呀。”
泡泡:“你工作忙完了吗?”
看着天真的两个孩子,许泽南抿了抿唇,将他们抱起,一边一个:“忙完了。”
周末的那两天就像个小插曲,许泽南又重新脱下职业西装,捡起来爸爸的围裙和绘本故事书。
直到,奚言下班回来了。
他把给她预留的饭菜端出来,然后脱掉围裙重新穿上他的西装,拎着打包好的厨房垃圾,面无表情地说:“我走了。”
他赌气说:“你自己吃的碗自己洗。”
自己洗就自己洗。
反正有洗碗机。
……
隔天,又是一样的经过。
早上,奚言拜托了喻乔帮忙顺带孩子去幼儿园上学,下午到放学的时候,她就会打电话给许泽南让他去接孩子。
她连理由都懒得换:“许泽南,我今天要去学生家里家访,孩子你接吧。”
许泽南面无表情地揭穿她:“你每天都要家访?”
奚言:“班上56名学生,我每天晚上家访4名学生,那也需要14天,这有什么奇怪的?”
“14天这么久?”
“是呢。”
许泽南便无话可说了。
……
不过,一个星期后,奚言就换理由了:“许泽南,我今天晚上要看晚自习,孩子你接吧。”
见她终于换了个说法,许泽南又有意见了:“小学生还要上晚自习?”
奚言:“六年级的小学生是准中学生,上晚自习有什么奇怪的。”
行。
他接。
她总不能天天家访,天天看晚自习。
……
一直到,半个月后。
这天许泽南接到奚言让他接孩子的理由是……
“许泽南。”奚言说:“我今天……就是纯粹想休息,孩子你接吧。”
许泽南难得很好说话,爽快答应:“行。”
“累了?”他又补充说:“那你回家休息吧,我照顾你。”
“你误会了,我说的休息是拥有自己的时间,我约了朋友去逛街。”
许泽南沉默了一会儿,说:“……嗯。”
奚言这会儿已经觉察他的情绪有些不对了。
她似乎也想说点儿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为期不到半个月的较量,可以说到这里就结束了,因为许泽南在这一刻做出了妥协。
他的电话没挂。
奚言也就没挂。
“自从我们重新遇见后。”他的声音又恢复初见时的凉薄,他问:“你有真正的去尝试接纳过我吗?”
“你有给过我进入你生活的机会吗?”
这和他们这段时间的对话方向完全不一样。
这期间,奚言是能感觉到两个人之间赌气和闹着玩的成分大于别的的,而且,她还认为这样的置气和拌嘴是调节枯燥乏味生活的调剂品的。
但……这一刻,奚言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好像是认真的说这些话的,他是认真的问这个问题的,他好像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随便你。”他最后说:“是我亏欠你的,我本来就不该对你抱有其他的期待。”
随后,他先挂断了电话。
校园里下午的风吹在身上,四月的风本该温暖和煦,但奚言也会觉得冷。
柳条扫干净河边最后一片落叶。
落叶颠在湖面上,什么涟漪也没能带起。
奚言握在耳边的手机听筒迟迟没有移开,她好像是忘了。太阳落了山,天气太冷了啊,手指抓握不住,手机“啪”一下,在水泥地面上摔裂。
她捡起手机,只是屏幕摔碎了。
还能用。
满是裂痕的手机屏幕上,底图是一张她和两个孩子的合照。奚言后知后觉,他们还没有拥有一张四个人的全家福-
本来是要去参加六年级组教师的一个小型团建活动,但因为她不合时宜地和许泽南开了这个玩笑以后,她也没心情去了,找了个差不多的理由就推掉了。
其实,她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许泽南。
在家里,但她不想回家,两个人之间差的那点儿水到渠成,她还没有想明白。
于是,放学以后,奚言去了酒吧。
酒吧里依旧热闹暄嚣,但……奚言看见林周总是时不时地看着新来的主唱发呆。
调酒师递给奚言一杯新品,奚言接过来问林周:“在想段韩?”
林周挑起细细的指,说:“人都走了,想没意义。”
似乎不愿意再多说这个话题,林周转移开问题:“你呢?”
酒吧里有些吵,她们需要扯着嗓子和对方说话。
林周咬了根薄荷爆珠烟含在口中,她又开始抽烟了:“和你家南南的较量怎么样了?你赢了没?”
奚言点点头:“嗯。”
“漂亮。”林周掐了燃至半截的烟,拉开一罐啤酒:“就是要这样,要把他吃得死死的。”
“但我有点难过。”奚言小声。
“你说什么?”
“我觉得难过。”奚言扯开嗓门:“我赢了我也没有感到很开心。”
正好乐队刚结束一首歌。
她的声音太大了。
周边的人都朝着她看过来。
奚言埋了埋脖子,有点难为情。
“难过什么?”林周不是很理解。
“不知道。”奚言说:“有种他又要离开的错觉,但我知道他应该不会。他只是在生气我不愿意让他参与我的生活,但我这些年不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吗?”
“你知道你们两个人之间差了什么吗?”
“不知道。”
林周指向舞池的方向,那里的男人贴着女人,
“差的就是那个。”
“跳一场舞?”奚言摆摆手:“我哪会这个?”
“你让我给你表演一段武术我可以,扭水蛇腰和男人跳贴面舞我哪会?”
“谁让你跟他跳舞了?”林周:“我说你们需要一场怦然心动的激情。”
林周说,“因为,你们都生活在太平盛世,都有很好的物质条件啊。不愁吃不愁穿,各自都能给孩子最好的物质条件和教育品质,你觉得他能给你的,你自己都有足够的条件满足自己。你的潜意识里就是这样认为的呀,认为他是孩子生活里的必需品,但却不是你生活里的必需品。也许你爱他,但你不依赖他,所以你觉得有他是锦上添花,没有他,日子也是平平淡淡地往前过着。”
就是因为日子太平淡了。林周说。
来场生活里的大爆炸吧。
把你们的生活卷得一团乱,一团糟。
舞台上的声乐更狂热了,舞池里的男男女女跳得忘我,女人撩一撩发,荷尔蒙在这一刻分泌到峰值,男人搂过她的腰,在昏暗却迷乱的灯光流转下向走廊里去。
又或者,走得更远一些。
看着这些男男女女,奚言和林周碰杯。
她痴痴笑着。
“一团乱,一团糟。”
第102章
如果知道需要为酒后讲的话负责任,如果知道酒后的玩笑话会巧合的变成真,那么,林周一定会管好自己的口不择言,不开这样的玩笑。
然而,等她后悔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生活给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毫无预兆的,措手不及的,将他们的生活搅得一团乱,一团糟-
和林周聊过一会儿,奚言的心情舒畅了很多。
她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
今天课多,白天站了一天,下午光顾着跟许泽南生气了,一晚上都没有吃饭。这会儿饿了,奚言就去林周的宿舍找东西吃。
冰箱里有隔夜的剩米饭。
不知道为什么,奚言突然想起上一次在林周这儿给许泽南炒的那盘酱油炒饭。
他那样高高在上的男人,什么样的高档食材没吃过,可吃她一份酱油炒饭,他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她想起他低头吃东西的模样,慢条斯理的,但他却又将她炒的饭全部吃完了。很奇怪的是,那晚两个人的见面并不愉快,但她却还是记住了他低头吃饭的样子。
也许,他要的也不多。
只是想要她做的一碗饭、一碗面……
忽而,奚言又想起来。
在那晚以后,她没有再给他做过饭了。
好像,重逢以来,她一直在享受着他单方面的付出和照顾,那其实,他是不是也在期望着她对他一句嘘寒问暖呢?
哪怕,一句就好。
奚言好像想明白一些道理了。
平淡的生活里面是需要激情,而潜移默化的是平淡生活里他处处植入的细心照料。爱情真正的重新开始,应该是她重新开始想要去对一个人好,就像他们第一次恋爱时那样,想毫无保留的对他好,这跟他们两个人之间有没有孩子是无关的。
奚言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她卷起袖子给自己做了份酱油炒饭,看到林周的冰箱里有无糖汽泡水,她又拉开一罐。
他们分开后,他就是用这种罐装饮料代替了他所有需要应酬的场合,这一坚持就是七年。
他是个很能坚持的人,从他们认识的时候,他就在创业,在做无人机,他坚持下来的事情有很多,也……也包括了坚持爱她。
刚喝一口汽泡水,摆在桌边的手机屏幕响了起来,碎了的手机屏幕上亮起的是奚言和两个孩子的合照,他们穿着同款的黄颜色的亲子装,笑得幸福灿烂,而来电显示的是那个并没有能够在合照上出现的孩子爸爸。
奚言就想,等他们两个人今晚和好了呀,明天得让他赔她一部新手机,毕竟是因为跟他吵架,她的手机才会掉在地上摔碎的。
如果……他很爽快赔她手机的话,那她就给他一个惊喜,她和他,他们和他们的两个孩子,去拍张全家福吧。
她想这么做了。
去穿白颜色的亲子装吧,她记得,孩子们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孩子们就穿着白颜色的羽绒服,而他却穿着板板正正的高定西装。
吊灯的光倒扣在汽泡水中,炫出斑斓的世界。
奚言望着那些明亮的彩色,像他送给她的那些钻石的光,她笑了,原来,她什么都记得啊。
奚言接通电话的时候,其实已经不生许泽南的气了。她甚至也想在他面前找个台阶下:“干嘛?”
“要催我回家吗?”
不过,许泽南好像没有听出她话里的语气已经软下来了,不是白天跟他吵架时的翻脸不认人,而是带了些撒娇耍赖的小女人情绪的。
奚言先是听到汽车摁喇叭的声音,随后才听到许泽南问她的声音:“你现在在哪儿?”
她以为他是开了车要来接她的。
那她不想跟他赌气了,她想跟他回家了。
“在酒吧。”
奚言很爽快地告诉他,她现在在酒吧。是希望他会踩着这道台阶说:“那我去接你。”
那她就会顺着他说:“行的,那你来接我。”
那么这段时间以来,两人的较量就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她已经记住了他的需求。
她会开始真正的向他伸出一只手,把她的世界向他彻底敞开。她会开始学着对他好,给他做饭,给他泡茶,她在山里待过几年,有自己的茶山,她泡茶的手艺很不错的,但他还没有享受过她这个技能和服务。
她还会调酒,她不会给他调酒,但可以给他调制无酒精的饮品。
她会愿意适当地将孩子拜托他妈妈帮忙照看,她也会开始愿意和他过二人世界。
可是——
许泽南今晚并没有再向先前那阵子一样,执着着要去接她,他只是问她:“如果不是很要紧的事情的话,你现在能立刻赶回来吗?”
他很冷静,也很镇定。
让奚言恍惚间想起泡泡高烧惊厥的那一晚,但……他又比那个时候似乎还要更沉着一些。
奚言了解他,越是紧要的关头,越是危急的时刻,他越是能保持头脑清醒,镇定和冷静。
他似乎是天生为扑火而生的男人。
而只要有他在,被他庇护在身后的人都会相信这世界没有落难的那一天,这世界终究会被他撑起来。
“是孩子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奚言心一慌,下意识地问。
“别担心,孩子们没事。”许泽南说:“他们刚刚睡下,故事绘本读完了《超级细菌王国》,物理启蒙书也读完了,明天该给他们读生物启蒙书了。汉语拼音今晚写完了整体认读音节,100以内的加减法他们也都会了。”
汽车的喇叭声不见了。
但奚言听到他的秘书小声询问他:“老板,您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他回答他秘书话的时候,捂着手机听筒,他似乎不想让她听到他的回答。
但奚言还是隐隐约约地听见,他好像说。
“再等等,我想再见她一面。”
奚言问他:“你要出发去哪?”
“临时出趟国。”他说。
他说得轻飘飘的,就像儿子那晚高烧的时候,他轻飘飘的说出,我带儿子去趟医院,你在酒店照顾我们的女儿。
“等我回来。”
“我会给你打电话。”
但奚言没注意到的是,他这次没有说,等我回来。
他也没有说,我会给你打电话。
“现在吗?”
奚言看了眼时间,也就顺便拎起自己的外套。
而她新炒的那盆酱油炒饭搁在餐桌前,冒着刚出锅的热气,无糖汽泡水在玻璃杯“呲呲”冒气,汽泡挂在玻璃壁上,一颗一颗越来越少。
许泽南的声音还在听筒那头:“喝酒了吗?”
“喝了一点点。”
“嗯,那要叫代驾,不要自己开车。”
“我知道。”
奚言替林周关好门,代驾发动车子的时候,她坐在后排座椅上,问:“为什么这么突然出国?”
她遇事容易慌乱,越是慌乱越容易出事儿。所以,许泽南只是说:“今年还没有出国视察过工作。”
“那你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
不等许泽南回答。
奚言想起她怀孕以后去找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了,她的心一下子像跌入了冰窖:“许泽南,你是又打算躲到国外去了吗?”
“因为我这段时间,我跟你闹脾气,你就心灰意冷了吗?你真的连这点儿考验都经受不住吗?何况,我这也不能算是考验吧?我只是,我只是……”
她只是也需要静下来想明白,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到底要从哪里重新开始。
奚言一急,反应迟钝了,平时的能说会道也不见了,想说的话,也最终没能说出来。
“乱想什么呢。”许泽南说:“我哪儿都不会躲。”
他这会儿真的很想见她一面,这样他就可以再揉一揉她的脑袋,她的发质很软,和他脑袋上的黑色短茬手感完全不同。
她说他发质太硬了,一摸就知道他性格不好,不像她,头发又细又软,一摸就知道性格很好。可是,两个人吵架生气,她什么时候主动向他低过头呢?哪一次不是他低三下四地去哄她了?所以,到底是谁性格好,谁性格不好,谁一遇事就炸毛,情绪容易失控了?
算了,是他心甘情愿当舔狗的。
他爱的,从始至终,不就是这样的她吗?
“奚言。”许泽南发现这一刻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好像最紧要的还是先向她低头,别继续让她生气了。“我想明白了,这段时间是我太心急了,我们不是还有很多年吗?我等得起,等多久我都等得起,等我这趟回来,我不会再逼你做出任何决定。”
她支起的这个台阶,他还是顺着踩了。
那么,奚言也就顺着他的话,说:“我做的也不对,你想陪我去家访也是因为担心我。我不应该总把你拒绝在我的生活之外……”
奚言话没说完,她又听见他秘书催促的声音:“老板,再等下去,我们快要赶不上航班了。”
他们于是被迫停下了相互低头。
“你还有多久到家?”许泽南问。
酒吧离奚言家不算近,代驾师傅开的不算慢,但毕竟是夜间行车,安全为先,奚言约摸估了下时间:“半个小时。”
“这半个小时里面,孩子们睡着了会突然醒来吗?”许泽南:“他们可以自己待着吗?”
“不会。”奚言说:“可以。”
“行。”许泽南交待奚言,说:“言言,我出国的这段时间,两个孩子的接送,我妈和家里的司机都可以帮忙。赵秘书你比较熟,他也是我很信任的人,有事情你直接安排他去做。”
奚言恍惚间觉得他交代得太多了。
但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只是出趟国而已。
只是出趟国而已。
“哦,好。”
“那我就先走了。”
“我手机摔坏了。”
“送一个新的给你。”
“是赔一个新的给我。”
“好。”
奚言坐在后排座椅上,看着这城市夜晚的灯火,一排排高立的路灯向后倒退,她听见他的秘书为他拉开车门的声音,听见他拉过安全带的声音,又听见车门被关上,车子发动的声音。
奚言忍不住问:“许泽南,你不是说想见我一面的吗?”
许泽南低笑了一声:“你都听见了?”
“嗯。”
“来不及见了。”他的声音里好像也有些遗憾。
窗外突然有雨点“噼噼啪啪”砸下来,砸在车窗玻璃上,行车速度快,雨刮器刷过挡风玻璃,奚言突然问出口:“你真的会很快回来的,是不是?”
许泽南没回答。
他沉默了一会儿,哑声喊她:“言言。”
“嗯。”
雨势渐大了,模糊了视线。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的春雨来了。
奚言听见风雨中夹杂着他清冷的声音:
“我爱你和我们的孩子。”
第103章
奚言回到家以后,客厅里留着盏夜灯,光线温和并不刺眼,刚好可以照亮她的视线。
奚言习惯性地走进孩子们的房间,孩子们已经早早地进入了睡梦中,呼吸清浅均匀。这是身体健康的最直接的表现了,他的确把孩子们照顾得很好。
小繁的床边柜上摆放着她今晚的儿童简笔画作品,作品名称为“我的爸爸”。
简笔画的特征就是简单而辨识度高。
小繁画的爸爸身子长,头发短,短茬用了黑色笔加粗,一看就能认出来是许泽南。
仿佛是为了特意摆在她面前让她看的,其它的绘本、幼小衔接的作业本都摆放整齐了,唯独这张纸摊铺在儿童升降书桌桌面上。
人物画像下方还有小繁写得并不算规整的一行字。
【我的爸爸全宇宙第一帅】
这一看也知道是谁指使女儿写的了。
奚言甚至都能想象到他没个正形,没皮没脸的要求小繁写下这行歪歪扭扭的夸奖他的话的模样。
也只有他们的女儿会答应他这种无理的要求,他们的儿子才不会理会他这种要求。
奚言忍不住弯了弯唇,又翻开他教孩子们的幼小衔接习题册,习题册也是纸面整洁,做的漂漂亮亮。
泡泡的睡姿跟他差不多,平躺着睡着,手臂垫在脑后,连睡着的模样都是酷酷的。
奚言从孩子们的房间里退出去,摸进厨房,她下意识地打开蒸箱,蒸箱里像平常一样,摆着他为她预留的饭菜。
尽管他们今晚吵架了,可他也没有不给她留饭菜。
就像过去的这半个月以来,她没有一次回家以后摸到的是冷锅冷碗,这样说起来,他可比她大度得多。
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她也要尽可能多的陪他们一起吃晚餐。
奚言吃完晚饭,回卧室,卧室的床边柜上仍摆着保温杯,保温杯里泡着的,无需猜想,也知道是润喉茶。
这好像是一种习惯了。
奚言喝完他泡的润喉茶,拿了睡衣去卫生间洗澡,却发现……却发现他的睡衣和浴巾整齐的码在干衣区。
这就说明,他本来是要洗澡的。
这说明,他今晚没打算回去睡,他是打算睡在她这里的。
这也说明,他本不是有计划的出国视察工作,而是临时决定的出国。有多临时,会临时到他在准备洗澡前给她打了个电话,人就走了?
奚言意识到事情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简单,她给许泽南打电话,但已经转入语音留言信箱了。
他现在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吧?
想到他说的,有事情可以找他的秘书。
于是,奚言又给赵觉打电话。
赵觉接通电话后,不等奚言开口,便直接说:“奚老师,对不起,我不能答应老板留下来替您照顾好您和他的两个孩子了。”
到底也是直来直去惯了的年轻秘书,不太能沉得住气,卖不了关子,也不懂遮遮掩掩。他有自己思想和主观能动性,并不受他老板支配的:“我觉得比起你们,老板此时此刻更需要我。所以奚老师,请您原谅我,我必须要赶到老板身边去了。”
那种事情不简单的预感就更强烈了,奚言发现他们这种直来直去惯了的男人是很好沟通的,奚言直接问:“赵秘书,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赵秘书顿了顿,说:“这个我不能告诉您。”
“你知道许泽南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我不知道就只能靠猜测,那你这不是让我更担心吗?”奚言的声音弱下去:“赵秘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行不行?你让我多多少少有个心理准备。”
赵觉陷入了迟疑之中。
但很快,他就妥协了,他告诉了奚言,他所知道的消息。赵觉说,两个小时前,斯里兰卡工厂发生了恐怖袭击事件,他们绑架了当地工厂的负责人,并要求与老板进行当面谈判。
“是我想象的那种恐怖袭击吗?”
“是。”
“为什么会发生恐怖袭击?”
“这我也不知道。”
赵觉说,老板没具体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他预计是与当地工厂的负责人的私人恩怨有关系,引发的恐怖分子头目的极端事件。
赵觉说,本来他以为老板是要他陪着一起去斯里兰卡的,但是,在临上飞机前,老板又没同意他跟着去了,而是要求他留在国内,照顾奚老师和两个孩子。
“但我知道,没有我,甚至是没有老板,奚老师您也能照顾好您的两个孩子,老板……老板他其实只是不想让我涉险罢了。”
“老板不想让我涉险,但我也不想让他只身涉险。这种时候我不站在他身边陪他出生入死,等他回来,我还有什么脸面在他身边伺候着。”
“职场上有句玩笑话,叫,老板给我多少钱,我就干多少活,那我老板给的可太多了,那都够买我几条命的钱了。”赵觉轻松道:“我先还上一条。”
听了赵觉的话以后,奚言立刻做了决定:“那我拜托他母亲帮忙照看一下孩子,我收拾了东西和你一起去。”
赵觉却拒绝:“奚老师,我是不会带您一起去的。”
“为什么?”
“老板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会责任和使命,他的社会责任是用实际行动捍卫每一个一线职工的生命安全,而您的社会责任则是教书育人。”赵觉坚定地说:“所以,您还是早点休息吧,今夜下雨,但天总会亮,明天早上太阳会照常升起,您正常去给学生上早自习。我会照顾好老板,就像他照顾您和孩子那样。”
我会照顾好老板,就像他照顾您和孩子那样。
窗外的雨砸在窗户玻璃上,一声声砸进奚言的耳膜里,轰隆隆的,如平地一声雷。
她靠在浴缸上,久久不能回神-
奚言不知道这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身侧的位置是空荡荡的。
窗外的雨声很大,狂风胡乱地拍打着窗户。
她一个侧身,手臂抱了一场空。
那十四天里没有感受到的他没睡在身旁的那种孤独感在今晚加剧,不安感愈演愈烈。她刷了一夜的国际新闻,有关于斯里兰卡的每一个字眼,她都仔细认真地看了。就连斯里兰卡红茶和中国红茶有什么区别,这样的标题她也没有放过,点进去仔细阅读,就像是在读一张报纸,在报纸的广告缝里找线索一样,恨不得拿块放大镜。
可最终却是什么消息也没有能够找到。
……
因为失眠整夜没有睡觉,奚言早早的起床做早餐。
她早起了,洗漱完之后,刚好听到煮粥锅“滴滴滴”预约启动的声音。
奚言这才发现,他昨晚走得那样匆忙,竟还记得给他们预约了煮粥。正如泡泡说的那样,如果他晚上走的话,会提前给他们预约好早饭,防止她睡过了时间。
奚言有些走神,有敲门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她下意识的去开门,看到是许泽南妈妈的时候,奚言还有些愣,她还以为……还以为是……
“还以为是南南吧?”孟琳说:“他国外的工厂发生了点事儿,他要赶过去处理一下。”
奚言发现,他们母子两个人都是极其淡定的。明明是恐怖袭击那样的事情,这两个人都能说得轻飘飘的。
见奚言愣着,孟琳笑问:“我可以进来吗?”
奚言这才反应过来,给她让了路:“不好意思,孟许外婆,我失礼了。”
“别再叫我孟许外婆了,我也不只是孟许的外婆,不是吗?”孟琳拎了菜来,看见奚言浅浅一层眼袋,也猜到奚言已经知道了,她关切地问:“言言,你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奚言发觉孟琳对她的称呼变了,不再是奚老师了,她喊了她的小名。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呢?大概,就是少了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奚言在这一刻突然醒悟了,她在和重逢之后的许泽南相处时,也有这种感觉,他好像对待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时多了些小心翼翼,好像怕一不小心就又将她丢了那般。
原来他的两个人的爱情里少了激情的原因,不是生活太平淡了,而是他太过于小心翼翼了,这种小心翼翼造成了他们在爱情里的不平等,正如他自嘲时用的那个字,舔狗。
“我睡不太着。”奚言恍惚地问:“他到那边给您打过电话了吗?”
孟琳在厨房里忙碌,奚言想打下手,却被她拒绝了。她摇头,说:“他在国外的话,我们是不联系的。”
奚言有些意外:“不联系吗?”
“他不想让我担心,我也不想让他担心,联系多了,挂念就多。挂念多了,徒增烦恼,对他在外面处理事情也没什么好处,干脆就不联系了。”
菜刀在案板上发出“剁剁剁”的声音,孟琳想了想,又说:“他落地以后,没联系言言你吗?”
这正是奚言担心的地方。
奚言摇了摇头:“没有,他也没有联系我。”
孟琳切菜的手一顿,菜刀在他食指指腹上划拉一下,鲜血呲呲流出来,孟琳趁奚言没注意,刀和手一块儿在水流下冲洗。
她淡定的说:“别乱想,如今是太平盛世,他能有什么事?”
孟琳抽了张厨房纸巾包着手指蜷在手心里,她把切碎的蔬菜叶片搅拌进滚烫冒泡的粥里,说:“他不是英雄,但他身上有他的责任和义务,他要为他的每一个员工负责,无论国籍或种族。你和孩子是他的软肋,自然也是他的勇气,是他能活着回来的力量。”
“放心吧。”孟琳关了燃气灶的火:“只是和恐怖分子谈判而已,他也不是从前只生活在太平盛世里。”
“我和他爸爸,我们都只是普通工人,没给他筑过一砖一瓦,他如今能拥有的这一切,都是靠他自己。”-
孟琳盛了粥摆到餐桌上。
小繁和泡泡起床洗漱后,看到她,意外又惊喜。
小繁双臂一撑:“奶奶,抱抱。”
孟琳便笑着把小繁抱起来。
抱完小繁,孟琳又弯下腰,问泡泡:“泡泡想要奶奶抱抱吗?”
小男孩,总是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的。
泡泡脑袋一点:“嗯。”
抱完两个孩子。
四个人坐在餐桌上吃早餐。
小繁问:“奶奶,今天怎么是你来送我们上学呀?爸爸呢?”
孟琳看了奚言一眼,说:“爸爸出国了呀。”
听到“出国”这两个字,两个孩子明显愣了一下,奚言是知道孩子们愣住的原因的,她于是补充道:“爸爸有跨国公司,所以,爸爸出国是去视察工作。”
小繁这才开心地喝起粥来:“原来是这样呀。”
“那爸爸出国去几天呀?”
奚言也不知道许泽南去几天。
“爸爸忙完那边的事情就会尽快回来的。”
“他会给我们打电话吗?”
会吗?
奚言也不知道。
但她想,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会的。
他一定会的。
“爸爸方便的时候,就会给我们打电话。”
孟琳的厨艺比许泽南好太多,小繁低头喝了口滑蛋牛肉粥,竖起大拇指,夸奖道:“奶奶,你煮的粥真香呀。”
“虽然,奶奶你煮的粥比爸爸还有外婆煮的更香更好喝,但是小繁在爸爸面前,还是会说爸爸煮的粥更好喝,小繁在外婆面前,也还是会说外婆煮的粥更好喝。”
“不然,小繁下次就要饿肚子了呀。”
“为什么呀?”
“因为外婆说。”小繁板起脸学外婆的口吻:“嫌不好吃就别吃。”
第104章
吃完早餐,孟琳收拾碗筷,奚言先下楼去学校。
幼儿园上学的时间要晚一些,孟琳收拾完碗筷,才送两个孩子去上幼儿园-
晚上,也是孟琳接了孩子回来做晚餐。
奚言特意早点下班回来帮忙,孟琳让她早点去书房备课,早点备完课,晚上能早点休息。
昨晚就没有休息好,今晚一定要把昨晚的觉补回来,她说,女人不能总熬夜。
孟琳比许泽南更胜任厨房和家务。
照顾孩子也比孩子爸爸更细致。
只是——
尽管日子才往前过了一日,但奚言真的很想他。
奚言还是没能接到许泽南的任何来电。
她和孟琳不同,她无法忍受,他出国后一句平安不报,她忍不住给他打电话,可总是在留言信箱中。
她给他留言。
【许泽南,你还好吗?】
【记得要给我报平安。】
【我在等。】
奚言又给赵觉打电话。
可是,赵觉从上飞机后也再未开过机。
正如赵觉说的那样,太阳明天会照常升起,黑夜总会过去,明天还有明天的工作要做,她的社会责任是教书育人。
奚言打起精神,继续坐在书桌前备课。
孟琳敲门进来,往她书桌上摆了个保温杯和一个玻璃杯,保温杯里是润喉茶,玻璃杯里面是热牛奶。
“还是没有电话来吗?”孟琳问。
奚言摇了摇头。
“润喉茶和牛奶都要喝。”孟琳情绪不显,说:“那我就不打扰言言你工作了。”
奚言叫住她:“您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会不会累?要不要我让我爸妈回来帮忙?”
“不累。”孟琳说:“我挺享受这种生活的。”
孟琳说,以前她也是这么照顾许泽南和许年的,洗衣做饭,生活的重心全是围着家庭在转。
她双手搭在奚言的椅背上,故作轻松的笑笑:“当然,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会更享受一些。”
心里的那种不安加剧,奚言知道孟琳是在宽她的心,她回过头看她一眼,两人相视笑笑。
一个是儿子,一个是爱人。
此时此刻,这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人能比她们更理解彼此的感受了。
孟琳拍拍奚言的肩,离开书房,奚言重新转过脑袋继续备课,却被电脑下方的一个弹窗惊出了一身冷汗。
该来的总会来。
先于她收到许泽南报平安的消息之前,她先在主流媒体上,看到了这样冷冰冰的报道。
【斯里兰卡发生恐怖袭击事件,已致多人死亡】
按照真正的事发时间,这其实应该是昨天晚上的新闻了,奚言点进去这条新闻消息,果然看到了时间标记是昨晚。
在这个大的新闻标题之下,还有一些相对应的配套新闻标题。
【遭受武装分子蓄意袭击,某跨国集团董事长已秘密抵达斯里兰卡】
【斯里兰卡当地警方已介入,仍有部分人质被困】
……
奚言一一点进去这些新闻内容,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研读,但看完以后,她发觉除了心思更沉更重以外,对她没有任何其他的帮助。
她宽慰自己,或许他没出现在新闻上就是好事情。
又是一夜辗转难眠。
……
这几天,相关的新闻报道不太多,断断续续的。
白天奚言正常上课,下班以后也不能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情绪的异样,忍得还是挺辛苦的。
她胃口不太好,孟琳变着法子给她烹饪特色的菜,像哄小孩子一样,从颜色搭配到摆盘都花尽了心思。
不忍心让孟琳的心思白费,奚言会勉强吃一些下肚,有时候她在想,她其实不是心理承受能力很强的那类人,和他那样的完全不是一类,生活在太平盛世下,平平淡淡的生活,家庭和孩子,日子和烟火,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而如今,这样的平平淡淡因为孩子爸爸身陷险境,她的幸福感已摇摇欲坠。
她大概能想起来,这与她和他当年分手时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当时分手的时候,她以为他只是出国留学深造,他踩在太平盛世,醉心于他的研究和学术,他那样有能力的人,他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所以,她从未为他感到过担心。
她从来没有意识到,他在离开她以后,也选择过这样的几年颠沛的生活,她一直以为,他那样的人,是该在繁花锦簇的世界里一直好好活着的。
那她希望,他们的女儿能够像他一样。
在繁花锦簇的世界里好好活着。
所以她才给女儿取名叫小繁的。
……
这天,奚言临睡之前,收到一条跨境短信。
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平安】
忍在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失了控,心头压着的大石落地了,眼泪也随之流出来,落在了地上。
他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为了让孟琳也能踏实的睡上一晚,奚言平复了心情之后,给孟琳发了条微信,告诉她这件事情。
孟琳的别墅离这儿远,她这几天住在楼上,奚言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原来,许泽南在刚知道奚言住这儿的时候,就让他的秘书打听买下了楼上的房产。
但他一直都没告诉她,大概也是脸皮厚的想蹭她的床睡。
奚言想,有钱挺好的,有钱想在哪里买房子,就在哪里买房子。
她实现了和父母一起住,哥哥住在楼下,爱人住在楼上这样理想的距离。如果……如果,她的爱人不用背负那些社会责任就好了,她愿意让他蹭一辈子的床睡。
孟琳收到她的微信,回复她,没事就好。
他没事就好。
奚言还想跟许泽南再说几句话,她回复那条跨境短信:【你怎么样了?处境难不难?】
但许泽南没再回复。
想到他如今的处境不能够及时回复,只要他能收到她的消息,回不回复不重要,奚言又发了一条。
算是她对他的嘱托。
【你要平安回来。】
【我会等。】
她收起手机,难得睡了个安稳觉。说是安稳,和她以前的睡眠质量肯定不能比,睡一会儿就突然醒来,继续睡又继续醒。但,确实在这样的背景下,能拥有这样的睡眠质量,已经是很难得了。
令奚言意外的是,她以为不会有回复的那条短信,三个小时前,还有一条回复。
【嗯。】
陷于险境和危难之中的人,他的承诺无疑是给险境之外在等他回来的人,注了一针强效的镇定剂。
因为有了他的承诺,奚言的日子渐渐开始恢复正常。
她继续上课,继续和孩子的奶奶一起照顾孩子,她父母打了视频来看孩子,她给他们也是一样的说辞,她说孩子爸爸出国视察工作了。
母亲于是悄悄问她,她和孩子爸爸两个人的感情如何了,奚言回答说,如果他想跟她结婚的话,她不会拒绝的。
母亲于是心里有了数,奚言发现母亲不知何时已经和许泽南的母亲加上了微信,在某一回她们视频的时候,奚言意外听见,她们已经聊起来什么时候正式见面吃个饭了。
奚言听了脸红,私聊母亲。
【我跟您说的心里话,您怎么还给我泄密了。】
【您怎么还上赶着,许泽南会觉得我不值钱的。】
【结婚这种事情肯定要他主动的。】
母亲回复。
【你想太多。】
【我们只是老姐妹觉得投缘,想一起吃饭而已。】
奚言忙关了手机。
手机还没换,碎了屏的手机屏幕手感不太好,有些割手。
坏掉的手机用了快半个月了,他也该快回来了吧?-
周五下午,六年级六班,上完最后一节课。
下课铃声响起,奚言刚好在黑板上写完最后的板书。她拍拍手上的粉笔屑:“好了,同学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周末愉快。”
“同学们再见。”
“老师再见。”
奚言走到教室里的水池边冲洗手指,打算洗干净粉笔的笔灰再下班。
手一不小心被水龙头上的金属凹凸处划了一下,她从小娇生惯养的日子过惯了,皮肤嫩得很,这一划就划了道口子,鲜血汩汩而流了。
她不是怕疼,她只是被眼前这一幕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她也不是迷信,但这样的生活背景下,她需要一些精神信念来支撑她日子是向好的,而流血无疑是不太好的兆头。
果不其然,奚言甚至没等手上的粉笔屑被冲掉,两步重新走回讲台上,低头看自己已经静了音的手机。
她的手撑在讲台边沿上,手指尖往下滴着水。
也流着血。
血与水混着往下滴。
感觉不到疼痛。
因为心里的痛才是真痛。
碎裂难修的手机屏幕上,背景图片仍是她和两个孩子的合照,而悬浮在背景图片上方的文字,是各大主流媒体,都在推送的这样的新闻消息。
【跨国集团遭袭,多次发生连续爆炸】
【跨国公司惨遭恐怖袭击,死亡人数升至31人】
【斯里兰卡恐怖袭击,令跨国企业胆颤心惊!】
【恐怖袭击,跨国企业的噩梦!】
……
【科技巨擘赴约恐怖分子后失联】
【某知名跨国集团创始人、董事长至今下落不明】
某知名跨国集团创始人、董事长至今下落不明。
奚言是在读到这一则新闻标题时,控制不了情绪,眼泪像雨水一样,又大又急地砸下来的。
滚烫的眼泪砸在裂痕的手机屏幕上,奚言撑住讲台的手臂失去了力气,她慢慢地蹲了下来。
因为是周五,教室里的学生走掉了大半。
只剩下少部分同学还在教室里,值日或者等结伴的同学、等来接的家长,氛围轻松自在。
奚言听不见学生们的嘻笑声。
她的耳朵、眼睛、鼻子、咽喉全部被堵住了。
只剩下那一句。
某知名跨国集团创始人、董事长至今下落不明。
第105章
一声不重不轻的男声在教室里面响起。
有些霸道,又有些野蛮。
“都他妈给我闭嘴。”
瘦瘦高高的胡张艺将自己身上穿着的校服脱下来,兜头朝着奚言脑袋罩下去,替她挡住她的难堪和失态。
他挡在她身前,朝着教室里剩余的同学吼一声:“识相的,都给我赶紧滚出去。”
教室里一下子鸦雀无声了。
静悄悄的。
有值日的同学小声抱怨了一下:“可我地还没扫完呢。”
胡张艺一个冷眼,咬着牙道:“老子替你扫。”
那小同学便调帚一扔,书包肩带一提往外跑远了。
“奚老师,她……”
又有同学斗胆问一句。
“别问,你帮不了。”胡张艺捡起调帚,说:“出去以后管好你们的嘴。谁乱说,我撕烂谁的嘴。”
教室里的人,一下子作鸟兽状,全部散空了。
胡张艺将前后门全关上,随便从哪位女同学的桌肚子里拎了包纸巾摆在奚言面前,声音低下来了很多:“奚老师,你哭吧,人都被我赶走了。”
奚言听见了这句话,她开始失声痛哭。
有时,她也懊恼,为什么她明明这个年纪了,可还是承受不了悲恸,为什么她不能像他一样隐忍坚强?
她想起,他曾经说过,你这样的人共情能力强,能理解别人的苦痛,也会让别人共情到你的苦痛,哭,没有什么不好,哭出来了,情绪发泄出来了,你就不会觉得那么痛苦了。
……
奚言在那边发泄情绪。
胡张艺束手无策,这要是他妹妹,他早就丢了她自己走了。可偏偏她不是,她是唯一一个觉得他还有救,唯一一个相信他能考进年级前两百名的老师。
胡张艺心烦意乱地拎起把苕帚在教室后排瞎扫,他哪里有耐心扫地?但想想,他如果不扫,下周一班里的卫生可能会挨批,他又有了几分耐心。
胡张艺扫完地,走到讲台上擦黑板。
擦完黑板,又湿了块毛巾擦讲台桌。
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奚老师的手机,她手机屏幕亮了起来,胡张艺眼睛一扫就扫到了那些新闻推送。
胡张艺用自己偷偷带进教室的二手手机搜索了一下,详细的新闻报道。
没有指明道姓,但最年轻的**富豪榜上排名靠前的亚洲企业家、科技新贵这样的字眼已经很有指代性了。
胡张艺掀开罩在她脑袋上被她哭湿掉的校服外套,说:“这上面只是说,你朋友只是下落不明。”
“不是朋友。”奚言哭掉一些情绪,此刻也顾不上宽慰她的只是一个12岁的孩子,她抽噎着道:“他是我孩子的爸爸。”
胡张艺嗤笑了一声:“你孩子的爸爸如果不回来了,你等我成年,我给你的孩子当后爸还不行吗?我从小就有带孩子的经验啊。”
奚言不吭声了,有些被无语住。
“你是担心我像饿我弟那样饿着他们?”胡张艺明显没有哄比自己大一轮半女人的经验:“我答应你,我不会的,我肯定好饭好菜的伺候着他们。”
奚言抿唇,擤了下鼻子:“我的两个孩子就比你小五岁,你觉得二十岁的男生给十五岁的男生当后爸,合适吗?”
胡张艺摸了摸鼻梁:“……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不都是为了安慰奚老师你吗?”
奚言的情绪哭过去一阵,她还能分出些心思来教育胡张艺:“男孩子不要总是随口说说,说话要算话。”
胡张艺给她从饮水机倒了杯水,折回来问她:“那你孩子的爸爸,那个企业家,他说话算话了吗?”
“算的。”
“那他出国之前答应你了,他会回来吗?”
“答应了。”
“那你在哭什么?”
奚言的情绪止住。
是了,这都是新闻,林周说新闻都是博人眼球的。
他既然答应了她,会回来,他就一定会回来。
她该相信他的。
她不该自乱阵脚的。
……
奚言情绪发泄过一阵,回家时,能尽量平静。
孟琳还是平常一般的慈态,她做了一桌饭菜,奚言吃得有些心不在焉,但也还是有强迫自己下肚。
不管如何,她总不能让一个老人家去独自承受将来有可能要面对的一切。
她想,她也要像他一样,撑起自己的双臂,顶住这快要塌下来的天。
她给那个跨境号码又发过去一条短信。
【你答应我你会回来的。】
【我会等的。】
晚饭后,林周来了。
林周一来就恨不得要扇自己。
“对不起,言言,是我乌鸦嘴。我不该酒后说那种糊涂话的。”
奚言摇摇头:“他答应我他会回来的。”
两个人听到门外有玻璃杯掉在地上的声音。
奚言忙开门跑出去,是孟琳打翻了本来要给她们送进来的牛奶和水果。
孟琳听到了她们的谈话,问:“新闻已经有报道了吗?南南,他怎么样了?”
奚言别的不说,只坚持道:“他答应了我他会回来的。”
孟琳点点头,有些失神。
这就要拿了苕帚去扫地上的碎玻璃片。
奚言说:“我来吧。”
林周说:“你们都去休息,我来。”
……
因为担心奚言,林周今晚没走。
她照顾孟琳住下,奚言没同意孟琳一个人去楼上住,就让她睡在她们隔壁的房间。
奚言给两个孩子去读故事绘本。
天没塌,她不想打断两个孩子的生活节奏。
小繁常说,母女同心呀,妈妈。
小繁也常说,父女同心呀,爸爸。
像是有了什么感应一般,小繁临睡前问奚言:“妈妈,爸爸究竟去哪里了呀?”
奚言闭了下眼,尽量轻松:“出国视察工作呀。”
“那为什么爸爸出国视察这么多天了,都没有给我和哥哥打电话呢?”
奚言鼻子一酸,强撑着说:“因为,爸爸是英雄,而英雄在视察工作的时候,都是在秘密执行任务的,是不可以和外界联系的。”
“会有危险吗?”
奚言翻书的动作一顿:“会有一些危险。”
“妈妈,你就和小繁说实话吧。”小繁双眼一红,豆大的泪珠扑簌簌而下:“爸爸,他是不是去世了?”
“别说胡话。”奚言拿出手机,打开短信给女儿看:“宝宝看,爸爸不是回复妈妈消息了吗?”
“可是,爸爸后来一直没有再回复妈妈了。”
奚言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这一晚,奚言没让女儿一个人睡-
第二天早上。
奚言很早起床。
一起床就看见孟琳起得比她还要早。
“您不用这么劳累。”奚言说:“今天周末,我可以多做一些。”
孟琳笑得有些苍白:“我想照顾好你们,总不能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我把你和孩子们照顾得瘦了,他要心疼的。”
奚言垂了垂眼,也没再说什么。
孟琳指着坐在墙角的泡泡说:“泡泡一早就蹲在那里弄他的无人机了,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肯说。”
“没事,我去吧。”
奚言走过去,和儿子一起坐在墙角。
她温声,问:“泡泡是想爸爸了吗?”
泡泡摆弄无人机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点了下脑袋。
“我做了一个梦。”泡泡说。
“是什么梦?”
泡泡却不肯再多说了。
他摁着手里的无人机手柄,无人机升升降降,灵活地躲避开障碍物,提速减速,在室内也能玩出室外的宽阔。奚言不知道,原来泡泡玩无人机已经能玩得这么好了。他没有需要他的秘书教泡泡无人机,他自己教了。
都说孩子们什么也不懂。
其实,孩子们什么都懂。
谎言骗不了孩子。
童话也骗不了孩子。
另外一边,可能是孟琳有些走神了,小姑娘的花式编发本就有些复杂,她不小心弄疼了小繁。
小繁鼻子一酸,就红着眼睛,发了脾气:“小繁想要爸爸帮我梳辫子。”
“不想要奶奶给我梳辫子。”
就连林周都忍不住背过身去,用手背抵住鼻子-
白天。
严昫来过一次。
严昫带了孟许来,孟许陪弟弟妹妹玩。
严昫单独和奚言说话,他交给奚言一部新款手机,说这是那天晚上许泽南交待他办的事情。
许泽南说,如果他能回来,一切就当作什么事儿也没有,如果他不能,那这是她唯一开口问他要过的东西,他不能带着遗憾。
奚言推远了:“他是觉得我买不起一部手机吗?”
“他的遗憾多着了,他还没跟我结婚,他还没有跟孩子拍过全家福,我们都没过过二人世界,他凭什么觉得自己的遗憾只是欠我一部手机?”
但奚言还是收下了那部手机。
因为严昫说,事发那天,许年也在斯里兰卡。
她和许泽南一样失联了。
他说:“她去买宝石。因为我说,我想要一条蓝宝石镶嵌的领带做生日礼物。她说我发骚,但她还是去了。你知道,斯里兰卡的蓝宝石透明度高,她有一双艺术家的巧手,能将所有昂贵的珍宝最大化的发挥效用。”
奚言懵了。
她不知道,许泽南的母亲也不知道,她的两个孩子都在这次恐怖袭击事件中,失去了联系。
严昫走后,蒋澄也来过一次。
蒋澄倒还是那样嘻嘻哈哈,没心没肺。
“死不了。”蒋澄不屑地说:“你们以为,他的脑子是我们这种浆糊脑袋吗?”
他和林周科普说:“你以为他只是做点这种普通的民用无人机,哄哄小朋友和发烧友们么?他可比你们想象中的牛逼多了,他曾经研究过军用无人机的,不过,那是国际上的严格保密项目,他不会告诉你们的。”
“他命大的很。”蒋澄又说:“我们去非洲做过志愿者,非洲那些国家,哪个不比斯里兰卡危险,他不是活得好好的?”
第106章
不得不说,蒋澄这一席话,倒是像及时雨一样,让奚言心里面踏实,也好受了一些。
是曾经和他出生入死过的人,是曾经在他危难时刻,陪在他身边的人,这样的人说的话,远比别人,比那些媒体报道有更高的信度。
这,叫信念-
学校校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她和许泽南的关系,主动要放她一段时间的假,奚言想想毕业班的孩子,想想他说的话,她的社会责任是教书育人。
她于是摇了摇头。
课照常上。
上学期带过的三年级的学生们,不知道从哪里也听到了什么风声,大概是副班主任姜幼秀老师上课时说漏了嘴,也有可能是徐寅飞老师的心意,又有可能是小胖子严孟许令人意想不到的号召力。
总之,天真烂漫的孩子们围到她的办公室外面,侧着脑袋在办公室门口,喊她:“报告。”
“奚老师,我们可以进来吗?”
她遇到很好的老师和很好的学生,明明是午休的时间,办公室里的老师却都找借口离开了办公室,给她和曾经的学生们腾开一整个办公室的空间。
孩子们陆续往她面前摆了绿植、贺卡还有各种各样自己做的手工制作,现在的孩子都不缺钱,手伸一伸,父母就会给,但他们还是记住了她曾经对他们的教诲。
【超过五块钱的商品,老师一概不会收的。】
【心意最重要了。】
九来、十来岁的孩子,用他们的方式在陪她聊天。
他们问她,是六年级的哥哥姐姐们听话,还是他们更听话?奚老师是更喜欢六年级的哥哥姐姐们,还是更喜欢他们?
还有人问:“你们班上最调皮的人,比我调皮吗?”
奚言真的感觉到自己要被治愈到。
如果,她不要一个人独处的话。
可是,她只要一个人单独的待在一个空间里,她就会又忍不住地想起他。
说起来可笑,也是她有恃无恐了,先前她躲避的、逃避的和许泽南的两个人的单独相处,如今在两人不能相处时,竟成了她最奢望的事。
那些极少的、极短的,只属于两个人的时光里头,都是伴随着汗水和体力的,她不能也不敢去想,因为她一想,心脏的位置就会特别的痛。
……
六年级的孩子其实比三年级的小朋友更要懂事一些。
原本她的课堂上,气氛相对会活跃一些。
她是那种喜欢展开讲一讲的人,所以每节课会给同学们留大约十分钟的时间来提问,她会根据问题相关度来挑着回答。
当然,也会有一些无厘头搞笑的问题被抛出来,但最近,连跟她开玩笑的声音都不存在了。
奚言一低头,就能看到小霸主胡张艺袖子捋上肩,光膀子一撑,眼神横过来横过去。
胡张艺认真上课了,连带着班里的其他几个小霸王同学上课都不敢胡闹了。
有和奚言关系好的女学生私底下告诉奚言,胡张艺说:“这段时间,谁给老子惹事儿,老子抡谁。”
女同学说:“胡张艺就是个校霸,可是,他的男友力真的好让人有安全感。”
奚言想到一个好玩的事儿:“擒贼还是要先擒王。”
但在看到手机屏幕上还是没有任何他的回信时,她又收起了笑容,因为她又想起了他。
任何一点儿时间的罅隙里,没有人来分解她的时间里,她就会想起他。原来潜移默化的植入早已深到骨髓里,爱过一次的人,爱上第二次,会连着第一次的爱,爱会加倍。
这几天,他的秘书们也陆陆续续来过。
除了赵秘书。
因为,赵秘书和他一样,出国即失联,杳无音信。
他的秘书们忠心耿耿,留下给她名片,说:“太太,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吩咐就好。”
“公司的事情您不用担心,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动僭越的心思。”
“我们所有人都在等老板回来,对我们来说,他或许又是去哪儿休假了呢。一个制度和流程完善的集团化公司,老板休段时间的假又能怎么样呢?”
奚言也不知道,他原来啊,这般人心所向。
这般会笼络人心。
钱瓦尔说,这叫领导者人格魅力。
钱瓦尔和喻乔也来过,可能是怕她触景生情吧,他们是分开来的。
毕竟,当时他们去迳州的那短暂的度假,竟成了她觉得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了。
喻乔问奚言,要不要帮她接送孩子。
奚言摇摇头,说,不用了,日子照常着过就好。
“我和孩子,我们会等他回来的。”
奚言这般坚定。
奚言开始习惯性的每天晚上临睡之前,都会给许泽南留言。
【我会等。】
【我在等。】
【会一直等。】
哥哥奚时礼接了父母从老家赶回来了,家里面一下子人多热闹了起来。可那个人不在,奚言有时候还是会猛然发觉自己失魂落魄了。
孟琳说,既然她父母都过来了,她就先回别墅了。奚言知道,孟琳本也是个柔弱的女性,也许是经历过丈夫的辞世,也许是她对儿子的二次离开奚言怀了愧疚的心思,又也许她有着更多一些的生活阅历,她一直都在强打着精神照顾奚言,照顾两个孩子。
但她毕竟不知道,她的一双儿女都在这次事故中失去了联系。
所以,奚言没同意。
奚母和她挺聊得来的,奚言想,大抵母亲是能稍稍转移一下孟琳的注意力的。她深深明白,现在这样的时刻,注意力能被转移一点儿是一点儿。
奚言说,一起住吧-
许泽南没回过短信了。
奚言想,大抵是她的短信编辑得太干巴巴了,让他没有一定要回来的坚定。
她于是不再给他发什么,我在等。
她开始编辑一些有内容的信息发给他。
【许泽南,你回来的话,你就跟我求婚,好不好呀?只要你跟我求婚,我肯定不会拒绝你。】
……
【许泽南,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但是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不矜持呀?我最近有点想结婚了,想给泡泡和小繁找个爸爸,想找个男人照顾我。】
……
【许泽南,你要是再不回来的话,那我就随便找个人把自己嫁啦。我有钱,你知道的,我养几个男人是能养得起的,就是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对你的孩子好。】
【许泽南,你的律师来找过我了,你的个人财产真的惊到我了,你真的要把这些都转赠给我吗?你一点儿都不介意我会拿这些钱来养男人吗?】
……
【那……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去准备嫁人啦。】
奚言是在发出的这条短信收到回音的。
彼时,她已经发出去不知道多少条石沉大海的消息了,她根本没指望这条短信能收到回音。
但……
就是在她收了手机准备去睡觉的时候,毫无预兆地收到了回信,依旧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等我】
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有这两个字,等多久,她都会等。
六个月?或者又一个六年?又或者六十年?
她都能等。
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活着。
但奚言并没有回复真实的卑微。
而是说——
【我可以等你,但不会等很久。】
【你回来晚了,或许我就嫁人啦。】-
奚言P了两张全家福照片。
她正把十九岁的许泽南的照片里比现在要稚嫩许多的头像剪辑下来P到她和孩子的那张全家福照片上。
小繁在一旁围观,说:“妈妈,你这张照片看起来有点不一般。”
“哪里不一般?”
“你不觉得你这是在老牛吃嫩草吗?爸爸那么年轻,那么帅气,还有点可爱。”小繁:“但是妈妈你看起来就有点……嗯……成熟。”
成熟?
奚言动动鼠标,把十九岁的自己也剪辑了下来:“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元气美少女。”
林周看看她P后的成品图,道:“但你不觉得你们两个十九岁的学生,就有两个这么大的孩子,挺令人匪夷所思的吗?”
奚言只好又恢复原图。
她又忍不住抱怨:“不P了,不P了,连个像样的合照都没有。”
“有。”泡泡突然开口,说:“我有。”
奚言看到了在迳州古镇时泡泡给他们两个人拍的合照,也想起来,那个跟拍摄影师给他们拍了很多照片。
也许,也许,是该有四个人的合照的。
但那些照片都在许泽南那儿。
“有。”泡泡又说:“我知道电脑密码。”
书房里有他两台电脑,奚言问:“在哪一台电脑里面?”
泡泡说:“反正密码都一样。”
“是多少?”
“19930601。”
奚言的手顿住,林周有些惊讶:“这不是……你的生日吗?”-
五月中旬。
下了一场雨。
五月就该下雨。
因为他总跟下雨天有着特殊的关系。
他在雨天里来,在雨天里走。
也因为雨天留下来。
奚言在教室里面上语文课。
今天学的课文是《十六年前的回忆》。
奚言站在讲台上:“……通过描述父亲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又望了望我们”,写出了父亲内心深处对家人的不舍……”注1
讲完这里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
她发现有同学频频向窗外投过去视线,她也忍不住偏头看向窗外,同时她听到胡张艺的声音在教室里面响起。
“老师,窗外有个男的盯着你看很久了。”
“他是想来听你的语文课吗?”
奚言脑袋一偏,就看到——
看到她的爱人撑着把黑色的大伞站在老榕树下,树枝上的雨水顺着伞骨流下来,比雨水本身还要密集。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没系领带,领口处两颗扣子没扣,露出好看精致的锁骨。窄腰宽肩,身材利落高挑,却……却要比平时瘦削一些。
奚言脸上的笑容开始放大。
她未收回视线,只和窗户外面站着的她的爱人在对视。
她的爱人没有听到她说话的声音,但她的爱人有着很好的唇语分辨能力。他因此听见,她在说,“嗯,是的,我先生,他来听我的语文课。”
作者有话说:
注1:来源百度
第107章
胡张艺的坐镇第一次没了效用。
教室里面响起自发的,却整齐而热烈的声音:“奚老师,我们自愿下课拖延五分钟。”
奚言没拒绝同学们的好意。
因为,她此刻,迫不及待地想要奔进大雨里。
奔向她的爱人-
许泽南站在雨里。
他静静地看着这一个多月以来朝思暮想的人儿向他奔跑过来,她穿着双英伦风的皮鞋,雨水在她的鞋底磕出盛开的水花,她像十九岁时那样奔跑,一样炽诚,一样热烈。
跑到他面前时,她白色的鞋面上沾满了污点儿。
他知道,他这一趟鬼门关险险走一遭,也算没白挨枪子儿。
他爱了十二年的女人。
她终于敞开心扉开始像从前一样爱他了,她因为他,开始喜形于色,爱意怎么也藏不住了。
许泽南单手臂撑开,结结实实的迎来她的熊抱。
她太激动了,重重的一抱,撞到他的伤口处,他忍住伤口的疼,只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稍稍皱了一下眉头。
“他们只了给我五分钟。”
怀里的人娇切切的伸出五根手指。
许泽南就吻了她那只手的手背。
落在她腰上的手移开,同步移动的是黑色大伞阻隔开的视线方向,他两指抬高她的下巴,驼下肩背又吻住了她的唇。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解释。
把五分钟里的四分钟用来了接吻。
用接吻来说明一切,来解释一切。
他的这个吻,吻得不急不慢,深远绵长。
不是那种带了□□的接吻又急又烈,而是那种很轻很珍重的那种吻,他像是要把那种差一点儿就再也见不到她的那种遗憾和后怕,用这种方式一点儿一点儿诉说给她听,无声的,深沉的,任谁也不能理解的。
但,她怎么能不理解呢?
她踮起脚迎合的时候,就已经摒弃了一切大众视角里可能会出现的伦理道德和三观,这是在哪里啊,在学校,但,她想这么做。她想为他的爱人不顾一切世俗、道德和传统一次,轰轰烈烈的,什么也不管不顾。
因为,此时此刻,没有什么能比她爱的人能够活着回来,没有什么能比她的爱人平安地站在她面前更重要了,也没有什么能比她向她平安归来的爱人表达爱意更重要的了,世俗和传统不会懂,死而后生的欣喜若狂。
怀里的人儿亲他亲完了,得了便宜还把脏水往他身上泼:“我跟你说,你这样不好,学生们都在看呢。”
许泽南抖一下伞柄,黑色伞布上积攒的水珠就扑簌簌的落下来,砸在脚边沆洼积水的水塘里。
他低笑着说:“我把你藏好了的,他们看不见的。”
奚言这才发现伞大的好处,就是几乎将她完完全全的遮住了,她全身无一处潮湿的痕迹,而他的半边肩膀上早已被雨水淋个湿透。
亲也亲了。
奚言把伞推过去半边,口是心非的故意问:“你怎么来了?”
他就笑:“我来找找,谁想当我孩子的后爹。”
“那你也不能到学校里来找。”奚言移开视线,搅着手指:“都还是孩子呢。”
“那就来宣示一下我的主权。”
五分钟到了。
许泽南让她回去上课了。
“那你呢?”
他说,他在这里看一会儿她上课,他的记忆里是缺少这一部分的。
奚言斟酌着邀请:“那…你要不要进来听我上课?”
“求之不得。”
“那你坐最后一排,不要打扰其他同学就可以了。”
“好。”-
奚言先走回教室。
许泽南收了伞,又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
奚言一进教室,一道显然是内定过的声音就迫不及待的响了起来,居然是语文课代表呢。
“奚老师,你们刚才在伞下面是在做什么呀?”
跟刚才出去时截然不同,奚言摆起老师架子来:“没什么,和老朋友久别重逢叙叙旧罢了。”
“叙旧,你们挡着我们看干嘛呀?”又一道男声:“鲁班的老婆发明伞,就是给你们挡我们用的吗?”
“不是啊。”奚言绷不住了:“挡雨用的呀。”
“而这雨呀,刚好从你们方向下过来嘛。”
但,在看到男人也慢着步子从后门走了进来以后,教室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师生同时板起了脸,装模作样了起来。
奚言咳咳两声继续上课。
学生们咳咳咳咳四声继续听课。
许泽南在教室的最后面一排找了个空座位坐下。旁边座位上的男生紧接着递过来软面笔记本和签字笔。
许泽南以为那男生是让他做笔记,谁知,那男生开口就说:“大佬,给我签个名呗。”
“……”许泽南因此撩起眼皮,多看了他两眼。
许泽南收回视线,接了过来他递来的纸笔,但却迟迟没动笔签名。
奚言在讲台上认真上课。
她是个有毕业班丰富教学经验的班主任了,她上过很多节有教育局领导来听的公开课,不至于因为讲台下多了一个人,就会变得顾此失彼手忙脚乱。
许泽南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听得也很认真。
他是个有丰富经验的听众,他听过的汇报几万场,却没有哪一场能像现在一样,让他感觉到内心的归宁。
比任何一场冥想来得更有效的是,他来听他孩子妈妈的语文课了。
……
下课铃声打完,距离这堂课还有五分钟的节奏。
许泽南开始思考如何在刚才那位男同学递给他的笔记本上留言。
奚言上完最后五分钟的课了,喊他走。
他刚好收笔。
奚老师和她的先生走出门外。
胡张艺看着她先生给他的赠语和签名。
【多写笔记,少看老师。】
大佬的字迹遒劲有力,一看就有强者风采。但他没有署名,但在这张纸的下方画了一个LOGO,是则安无人机的LOGO。
胡张艺一把合上笔记本,挡住投过来视线试图想要偷瞄的人。但他又忍不住留下神秘的一句,吊足了其他同学的胃口。
“大佬挺有意思的。”
他追出教室,看着他二人共撑一把伞的背影,奚老师的身体完全被大伞藏住,而大佬左肩失了半边。
他的手臂搭在旁边男同学的肩上,抬抬下巴:“看,这不就是标准版的,霸总和他的小娇妻。”-
离开教室以后,奚言连书本都没有来得及送回办公室,就拉着许泽南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奚老师,你慢点走。”许泽南伤口还没愈合好,不太经得起这种速度,他懒沓着步子,道:“就算我已经是鬼了,这点儿光也不是见不得。”
奚言这才慢下来一点。
板正正的教训他:“touch wood.touch wood.”
她把本来想留到车里跟他说的话,在路上边走边说:“你怎么过来的?”
许泽南说:“赵秘书送我来的。”
“那赵秘书怎么样了?”
“赵秘书值得更高的薪水。”
“你姐姐怎么样了?”
能够重新回到这片故土,能够重新和相爱的人这样对话,到此刻还让许泽南感觉到有些不真实。
他就这样和奚言一问一答:“艺术家也不能轻易牺牲生命,她得为这世界上多创作几个艺术瑰宝。”
“你们都没事就好,你妈妈担心得不行。”
“你不担心?”
奚言抿着笑意看他一眼,收回视线低头去摁车门时却又轻松避开他的视线:“我……我当然也是担心的。”
等许泽南坐进车里,她锁好车门,说:“你有没有受伤?”
说没受伤,却又失联这么久,不太现实。
许泽南没办法编出这样的故事来,他轻描淡写了一下:“一点皮外伤,没伤到要害。”
“那我检查一下。”
许泽南往副驾驶室座位上一靠,还在同她打马虎眼:“我在这儿脱光了给你看吗?”
“你就不能说点正经的。”
“我挺正经的。”许泽南找到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偏过脑袋看她一眼,笑道:“人民教师要在学校停车场,这样圣洁高雅的地方,以检查身体为名,要求我脱光了衣服吗?”
行。
算他狠-
奚言二话不说,发动车子,二十分钟过去以后,她把车子停在一个荒芜人烟的地方。
有水有草就是没有人。
“好了,这里没人,你脱吧。”奚言松开安全带,侧身道:“脱给我看看。”
“我说孩子妈妈,我们能不能把车先开回家?开回家以后再慢慢看?”
他怎么这么啰嗦了?
奚言有点不耐了,甩过去一个眼神。许泽南想,能拖延一分钟是一分钟。他抬抬下巴:“那去后面看?”
后面空间更大?
可以。
她没意见。
本来车窗玻璃就是防窥的,奚言又贴心地升起了挡板:“好了,现在我保证没有人能看到了。”
“嗯。”
奚言掸掸手:“那你脱吧。”
许泽南刚做一个解扣子的动作,又停下来:“你是不是想检查我的八块腹肌还在不在?”
“不是。”奚言否认。
许泽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多少会有点儿缩水的。”
“不是想看那个。”
“不想看那个,那我们就不看。”
诶??
还没奚言反应过来。
许泽南就手臂一揽,奚言又一次被他带到怀里了,而他的吻再一次铺天盖地袭卷而来。
“让我先亲会儿。”他说。
“你不是刚……刚刚才亲过?”
“我们有四十多天没见,刚刚才四分钟,你觉得能够?四分钟是能够打发我?还是能够打发你?”
他这一次的吻可比刚才在学校里的伞下面的力道重多了,是带了四十多天未见的深重□□的。直到抵碰到他的特长之后,奚言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掉狼圈里了。
“许泽南,你该不会是想在这里?”
那人想都没想,就说:“想是想,但没有打算那样做。”
“为什么?”
“对你而言,太草率了。”许泽南认真地看着她,语调缓平:“而你值得我每一次都认真对待。”
第108章
两个人在不被任何人打搅的地方亲吻了许久,许泽南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提议道:“一起去接孩子?”
“还赶得上吗?”
许泽南抬了手腕给她看:“可以赶上。”
奚言发现,他换了块之前没见过的智能手表。
圆盘的-
依旧是冗长的路,堵塞住的交通,奚言把车停在老地方,和许泽南步行着往星星幼儿园门口去。
奚言主动挽住了许泽南的手臂。
许泽南的唇弯了一下,反扣住了她的手指。
幼儿园门口已经排起了接孩子放学的长队。
两个人刚排到队伍的最后端,就异口同声地说:“没带家校卡。”
二人相视而笑:“又要打电话麻烦陈老师把孩子们送出来了。”
“是。”
一会儿,陈老师把两个孩子送出来了。两个孩子在看到爸爸妈妈同时意味深长的笑容时,明显惊呆了。
小繁拽拽泡泡的小衬衫下摆,不太确定的问:“那是?”
泡泡笑起来:“诈尸了呗。”
两个孩子低头接耳了一会儿,像是有预谋的在商量些什么,他们商量好了,手牵着手走到爸爸妈妈面前。
泡泡面无表情地看着许泽南,不动声色地问:“你就是我们那已经过世的爸爸?”
许泽南有点懵。
奚言也有点懵。
孩子是打击太大,失忆了吗?
小繁也侧过身看向他,用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她看向许泽南的那种眼神,多多少少掺杂着一些同情。
紧接着,小繁低头翻了翻口袋,往他手里塞了颗糖,许泽南垂眸一看,和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如出一辙,仍然是块草莓味的硬糖,白色糖纸。
小繁纠正泡泡道:“哥哥,你快清醒一点吧。人死不能复生,这个叔叔他就是……”
她不往下说了。
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杏仁般的眼睛里水汪汪的,她松开泡泡的手,两条手臂一抬力就抱住了许泽南的腿,她笑得比路边最后一季花期的梨花还要纯白:“我们的爸爸呀。”
“我们的爸爸,他活得好着呐。”
四十多天不见。
孩子们像是又长大了许多。
没有男人会拒绝女儿的索抱,尽管他现在是被主治医生谌曳(shen ye,都是第四声)警告过的不可以过于用力,但这种嘱托早在他见到自己两个孩子的那一刻被忘诸脑后了。
许泽南就这么一顺手,同时把泡泡和小繁都抱了起来,单手臂一边一个:“两个小淘气,开始捉弄爸爸妈妈了,是不是?”
小繁咯咯咯的笑。
泡泡也抿着嘴笑。
雨停了,风轻轻摇曳,送来初夏将至未至的清爽。
明亮的天空,驾起五彩斑斓的色彩。
“看,是彩虹。”小繁指着天空一隅,道。
泡泡仰头:“哇,光的色散现象。”
“是爸爸回来了。”小繁笑得灿烂:“雨过天晴。”
一会儿,许泽南抱着两个孩子往停车场的方向走,走得有些吃力。预计他如今的体力可能不能支持他做这样的事儿,他把两个孩子放到地面上。可就在这时,奚言看到了他白衬衫上有血迹正在晕染开。
奚言的笑容僵了住:“许泽南,你为什么会流血?”
听到妈妈的话,小繁紧着递过去目光,这一看,小姑娘的眼泪就紧随着掉下来。她抽噎着:“爸爸,你流血了,你一定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爸爸,都怪小繁要你抱。你不抱小繁的话,就不会流血了。”
泡泡也眉心拧紧,一言不发。
因为惹了孩子内疚,许泽南自己心里也很自责。他想把两个孩子重新抱起来哄一哄,但奚言不同意他抱。
两个孩子也连连往后退。
他只好无奈的解释:“是爸爸好久没见到泡泡和小繁了,爸爸太想你们了,所以没忍住才抱了泡泡和小繁。但爸爸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所以不是小繁,也不是泡泡的错,是爸爸忍不住的。”
两个孩子的表情仍然不是很轻松,奚言也皱起秀气的鼻尖:“有照顾你的随行医生吗?”
“有。”许泽南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回家就好。”
所幸,幼儿园离家不远。
奚言用了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回家。
他的主治医生谌曳谌医生已经在等着了。
经过谌曳的检查,是因为伤口撕裂才导致的出血。因为他身体刚恢复一些,他就长途奔波飞了七个多小时,回来后又没休息,直接去了学校,第一时间赶到奚言那儿还不够,两个人又一起去接了孩子,他……他还自以为是的抱孩子,还一抱就是两个。
这不要命吗?
谌曳帮许泽南换药重新包扎,他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又一点儿不客气地说:“如果你说的回国休养是这样休养,那么,我可能还是会强行带你跟我离开。”
许泽南压着声音提醒道:“我老婆孩子在呢,你说话委婉一点。”
奚言本来杵在一旁看着,看着看着眼眶就湿了。听到他和他的主治医生说什么老婆孩子,她的眼睛就更湿了。谁是他老婆了?
“哼哼,最近一段时间别再用力过度了。”谌曳才无视许泽南他一个病患的提醒,给他包扎完,公事公办道:“你还是要注意休息。”
“嗯。”
“那种事情也绝对不行。”谌曳想了想,大概是代入了一下小别胜新婚的甜蜜,又改口道:“如果实在是忍不住,那就采取一些省力的体位吧。”
奚言:“……???”
什么省力的体位啊?干嘛还要刻意在她面前交代这个?他们不能私底下交代一下吗?真是让人心疼又窘迫的。
“……”许泽南:“谌曳,你真的需要修一修《语言的艺术》这门课。”
谌曳勾起唇,奚言怎么都觉得他邪魅过了头。
谌曳处理好许泽南的伤口,就先退出了许泽南的房间,这个时候,房间里就只有许泽南和奚言两个人了。
见奚言两只眼睛红红的,她皮肤白,哭过的眼睛红得就很明显,许泽南拍了拍床边,声音温吞:“过来。”
奚言乖乖走过来,在他床边坐下。
“刚刚医生说的话,都听到了?”许泽南问。
奚言点头,脸颊瞬间就红透了。
她忽略掉那些不客气的警告,以及那些奇奇怪怪的叮嘱,只说:“他让你要多休息。”
“嗯。”许泽南则是重新把她揽到怀里,他护着她一块儿躺下去:“那我们就谨遵医嘱。”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暧昧极了。
到底是谨遵医嘱的那一句啊??
不是体位那一句吧?
像是故意在等她在脑中胡思乱想,许泽南顿了顿,才说:“休息吧。”
谨遵医嘱休息吧。
奚言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配合着陪他躺了下来:“……好。”
两个人躺下来以后,许泽南先闭上了眼睛。
奚言睡不着,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闭上眼睛后的睡颜,纤细的手指沿着他的五官轮廓,细细描摹着。
知道许泽南没睡着,奚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了:“是枪伤吗?”
许泽南不愿她担心,便宽她心道:“医生就是会把问题放大,别往心里去。”
“许泽南,我问你是枪伤吗?”
见她要生气,许泽南也没办法再避重就轻。
被关了灯的房子里,寂静无声的房子里,奚言听到他“嗯”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的遭遇:“是枪伤,两颗子弹擦过心脏,我差点死了。”
过了好一会儿,许泽南都没有听到奚言的回应。
她没有炸毛,但她也没有说话。
许泽南反应过来以后,抬了手去摸她的脸,果然,摸到一手无声无息的水渍。
若是没有摸到这一手水痕,倒是要真的以为她此刻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用掌心和指腹给她抹眼泪:“哭什么?”
“我哭是因为,没在那样的时候守在你身边。”
“谁说没守着了?”许泽南摸出另一部手机给她看:“你不是通过这种方式唤起了我的求生意识么?”
“哪种方式?”
奚言一抬眼,看到了她给许泽南发的那些短信。
可恶的是,许泽南这个人,他还要念给她听:“你说,我再不回来,你要去嫁人了。”
好社死。
“我也挺社死的。”许泽南说:“我在抢救,我的秘书在抢救室里面给我读我孩子妈妈要去改嫁的短信,还有我孩子妈妈说,要拿我的钱去养别的男人。”
“什么改嫁?”奚言否认:“我又没有和你结婚。”
许泽南圈住奚言的腰,他偏过脑袋看着她:“不是让我回来就跟你求婚的吗?”
奚言故意哼哼说:“我骗骗你的,才不作数的。”
“为人师表,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他话音未落,奚言就感觉到自己的尾指被他握住,他往她的尾指上套入个戒指,然后奚言听到他说:“先排个队,占个位。”
“求婚这样的事情是要认真对待的大事情,等我身体好些了,再跟你讨个结果。”
奚言喜欢他把和她的每一件事情都看待得很重要的这种感觉,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你值得每一次都认真对待】。
她口是心非地逗他:“那你还没通过考察期呢。”
“没通过就没通过。”许泽南再一次把她圈住带着躺下来,他耍赖起来:“没通过考察期也不影响我求婚。”
“我求我的,你来决定结果就好。”
虽是如此,奚言还是拉过他的手臂在他手心里画了“心形”的形状,她贴着他耳边说:“南南。”
“我宣布,你通过了我的三个月试用考察期。”-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小繁告诉一桌子的大人说,幼儿园里组织各班小朋友举行“跳蚤市场”活动。小朋友需要为此次“跳蚤市场”活动准备一些闲置物品,比如,小朋友玩腻了的闲置玩具、看腻了的闲置绘本……总之,是一些他们不再需要的物品。
奚言和许泽南也看到了陈老师在班级微信群里面发的相关消息,和小繁的转述是一致的,
于是,晚饭后,奚父奚母收拾碗筷,奚言、许泽南和两个孩子就一同去儿童房间里准备好了明天要带去学校的他们不再需要的闲置个人物品。
准备好之后,奚言暂时将这些闲置物品先放在了茶几上。
陪完两个孩子,给他们讲完今日份故事绘本和生物学知识,等他们入睡之后,许泽南坐着和奚父奚母聊了会儿天,然后他才起身告辞,这就要回楼上了。
奚言说,她去送送他。
奚母反问她,笑说,“南南他这大病初愈的,言言你不留下来照顾他吗?那他这夜里要是饿了渴了,谁给他端个茶递个水呢?”
奚言说:“我要照顾泡泡和小繁呢。”
“孩子们不哭不闹的,半夜找过你几次?”奚母打趣她道:“你以前去外地学习进修,不都是我和你爸爸照顾的吗?”
奚言心领神会的抿起唇,她没再说什么,就光顾着只是笑。
奚言今晚在楼上住户家里留宿了。
但……并没有发生什么样体位比较省力这样让人纠结的事情。正如许泽南说的那样,她值得他的每一次认真对待,所以,像他现在这样的状况,他根本不会对她要求些什么。他不会愿意让她有不太完美的体验,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面-
隔日,奚言早早的起床,早早的吃过饭,又早早的去上班了,她没注意到,她放在茶几上为两个孩子准备好的带到学校去参加“跳蚤市场”活动的闲置物品都不见了。
第109章
小繁起床后,给许泽南打电话,问他:“爸爸,你给小繁梳辫子算是过度运动吗?你的伤口会因此再裂开吗?”
许泽南宠溺地笑道:“当然不会了。”
“那你能来一下吗?”小繁在电话里说:“小繁想要爸爸帮我梳辫子。”-
许泽南洗漱完毕后下楼来给小繁梳头发,顺便过来送两个孩子上学。
虽然他现在理应听医疗多休息,但有些事情一旦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到了固定的那个时间点不去做,反而有些不习惯。
就比如说,送孩子上学。
许泽南给小繁搭配了身经典款条纹连衣裙,又梳了简单的山羊角辫子,小萝莉因此看起来又奶萌又乖甜。
有好久没给小繁梳过头发了,手还未生。
许泽南对自己的作品还算是满意。
许泽南低头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一回头,他就发现每次他给小繁梳头发都躲得远远的,会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面的泡泡,此时此刻就站在他们身后,他认真地看着他的作品,用审视托尼老师的目光审视他。
蠢蠢欲动的眼神,他似乎也是想给他一个机会。
趁着这手上那股热乎劲儿还没过去,善于捕捉到细微心态变化的许泽南第N次不死心地问:“儿子,试试?”
泡泡心中警铃大作,但他还是面无表情的在许泽南面前坐下来了。
“就一次。”泡泡妥协说:“我就只答应你这一次。”
许泽南很意外。
他没想到过儿子会这么配合。
但……大抵是他死而复生后,儿子爱他的一种表现方式吧?许泽南表示领会到了。
送上门的脑袋,哪有拒绝梳的道理?
“行。”许泽南竖起瘦长直白的食指,允诺他:“就这一次。”
许泽南在泡泡脑袋顶上拨拨动动,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才在他后脑勺上扎了个冲天辫小揪揪。许泽南想了想,又抓起小繁的粉色发卡,夹在泡泡扎了小揪揪的皮筋上。
可爱。
就是可爱。
许泽南越看越满意,他对着镜子里的泡泡说:“欣赏一下你爸爸的作品,儿子。”
泡泡自我欣赏的同时,许泽南也拍了张照片发给奚言,奚言这会儿可能刚下早自习,她很快回复了他。
xy:【酷盖。大拇指.jpg】
xy:【你怎么做到的?】
xy:【儿子好偏心,为什么我给他扎辫子,他就不愿意?但是你还可以给他绑蝴蝶发卡?】
许泽南笑了笑,着手回复奚言,手里还握着木梳。
许泽南:【儿子无脑支持爸爸开拓第二事业,天经地义。】
xy:【白眼.jpg那他怎么不无脑支持你开始第二春?】
许泽南:【我们儿子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xy:【撇嘴.jpg嫌弃.jpg】
许泽南:【中午一起吃饭?】
xy:【去哪里吃?】
许泽南:【春桃餐厅?】
xy:【你身体受得了吗?你的医生不是说,你要多休息的吗?】
许泽南:【休息也得吃饭。】
xy:【那你不要来得太早,卡着点儿来就行。】
许泽南:【行。】
等许泽南结束了和奚言的微信聊天之后,他收起手机,脑袋一抬,就发现泡泡已经自己摘掉了他小揪揪上的粉色发卡了。
“就这样吧。”他酷酷地说:“你不要在我头上添加太多你的想法。”
儿子面无表情的模样还挺有小霸总的范儿的。
后继有人了,许泽南想。
“可以。”
霸总爽快地答应了小霸总。
为了能配得上酷盖的发型,许泽南特意给儿子换了身潮装,连小繁都赞不绝口地夸道:“今天哥哥就是全幼儿园最酷的盖。”
不过。
等到许泽南准备送两个孩子去幼儿园的时候,他们发现个问题——
昨天晚上,他们一起准备好打算带到幼儿园参加“跳蚤二手交易市场”活动的个人闲置物品不翼而飞了。
小繁猫着腰围着茶几转着圈圈找,边找边道:“妈妈明明就是放在这里的呀?怎么会不见了呢?”
找东西不是许泽南擅长的事情。
除非是奚言指定好的地点,否则他真不能保证他能找到。为了不浪费时间,许泽南只好又打电话给奚言,说明了情况。
彼时奚言从办公室往教室的方向走,她听到许泽南问她给两个孩子准备的闲置物品哪里去了,回答他说:“就在茶几上啊,我放在那里了。”
奚言有些好笑:“昨晚,不是你和我一起放的吗?”
许泽南说,是,是他们一起放的,但是他找不到。
“不会呀。”奚言想了想,想到一种可能性,问:“那我妈呢?她有没有看见?”
“蒋老师和你爸出去晨练了。”
“那你打个电话问问他们有没有看见?”奚言看了眼时间,说:“我现在要去上课了。”
一会儿,许泽南打完电话后,他忍不住又给奚言发微信。许泽南:【被蒋老师当成垃圾给扔了。】
奚言没立刻回消息。
许泽南想,她大概是在上课了。
孩子妈妈现在是靠不住了,只能靠自己了。
许泽南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收起手机,和两个孩子商量:“不如,让我们重新找找看,我们还有没有闲置物品?”
两个孩子难得异口同声,意见统一。
“没有了。”
“我们没有闲置物品了。”
“小繁的闲置物品昨天晚上就全部都整理出来了。”小繁补充说:“剩下的都是不闲置的物品。”
两个孩子都是那种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很宝贝的性格,昨天晚上在一轮准备闲置物品时就已经不太顺利了。今天早上这第二轮准备闲置物品更是从一开始就遇到了阻力。
小繁把主意打到泡泡身上:“哥哥,你闲置的物品多不多?你能不能准备两份闲置物品?”
泡泡又把主意打到许泽南身上:“爸爸,你的闲置物品是不是还没有处理过?”
许泽南捏了捏眉心:“爸爸是断舍离。”
“什么是断舍离?”
许泽南解释:“所谓断舍离,就是及时处理掉多余的杂物,追求极简主义生活。”
两个孩子:“哇哦,听起来就好酷。”
小繁想了想,又说:“那不如我们再帮助爸爸你进行一次断舍离吧。”
在两个孩子古灵精怪的想法和的帮助下,许泽南又被迫无奈的清出一些“多余”的物品,以便提供给孩子去幼儿园参加他们的“跳蚤二手交易市场”。
并且——
在这个断舍离的过程中,小繁拉开了许泽南书房的抽屉,她发现了一个彩宝裸石盒。透明的玻璃盒面保护着净度很高的宝石,颜色也都很稀有,一看就很珍贵。
小繁很快问他这些是什么宝石。
许泽南就告诉女儿,这是他在斯里兰卡买的宝石,鸽血红宝石、星光蓝宝石、帕拉伊巴碧玺、钴蓝尖晶等等……,是他买来准备送给奚言的。
“这么多宝石全要送给妈妈吗?”小繁眨下眼睛问:“那爸爸你从斯里兰卡给小繁和哥哥带回来了什么礼物呢?”
这个问题把许泽南给问住了。
因为当时情况危急,在那种随时可能会丧命的时候,他就只记得要给奚言准备礼物了。
眼看着女儿就要流露出失望的眼神,许泽南忙挠了下眼皮,表态:“也……也不全是吧。”
许泽南想到个折中妥协的办法:“小繁可以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宝石。”
不但要在妈妈和女儿之间一碗水端平,还要在儿子和女儿之间一碗水端平。许泽南又道:“儿子你要是喜欢的话,也可以挑一个。”
最后,小繁挑了玫鸽血红的红宝石。
泡泡没挑,他说,女生才喜欢珠宝,所以,给妈妈和妹妹就好。
好不容易解决完孩子们“跳蚤市场”交易的闲置物品来源,又好不容易解决完厚此薄彼的亲情危机。
把孩子们送到幼儿园去了以后,许泽南开车去了公司,他也不是那种能一个人在家里躺着休息的人,好在公司里他的办公室里有休息室,感觉到累了的时候,他随时都可以在休息室休息。
许泽南处理完手边一些累积的工作,才收到了奚言姗姗来迟的微信回信。
xy:【??】
xy:【我妈她把我们昨晚整理的闲置物品当成垃圾扔了吗?】
xy:【那怎么办?要不要我跟陈老师说一声?我现在回家再整理出来一些闲置物品送孩子们送过去?】
许泽南:【你下课了?】
xy:【嗯,连上了两节语文课。】
许泽南:【累不累?】
xy:【有点儿。】
许泽南:【你不用回家整理了,我已经重新给孩子们准备过一份了。】
xy:【棒棒哒。大拇指.jpg】
xy:【但是,他们是怎么愿意配合你交出他们使用频率并不高的闲置物品的?】
许泽南:【他们怎么不愿意配合?他们交出的都是我的物品。微笑.jpg】
xy:【你的什么物品?】
许泽南:【合金模型。】
xy:【南南受委屈了。抱抱.jpg】
中午,许泽南和奚言在春桃餐厅一起吃午饭,许泽南说起具体他损失的模型型号,奚言一边吃饭,一边忍不住幸灾乐祸。
但,令许泽南意外的是——
奚言拎给他一个纸袋。
“是什么?”许泽南问。
奚言摊手示意他打开看。
许泽南打开一看,纸袋里是合金乐高拼图飞机套装中的其中两款。
许泽南意外地看向奚言,奚言抿着笑意,说:“我上午去商场买的。”
这个飞机套装系列一共有九款模型,她表示她只从店里拎了两款出来,其它的都委托店员给寄回家里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奚言盛了碗松茸鸽子蛋炖鸡汤递给许泽南,说:“我会给你买。”
许泽南的胸腔里传来清浅的笑声-
下午,许泽南去接两个孩子放学。
小繁手里拎着个小型号的透明的塑料盒子,盒子里面有大概七八只绿色的虫子和几片绿色的蔬菜叶子。
“这是?”
许泽南问。
小繁一见到许泽南就开心地告诉他:“爸爸,你的闲置物品真受幼儿园小朋友的欢迎呀,我把他们全部都售卖出去了。”
“小繁真是棒啊。”许泽南深吸了一口气,不死心的问:“全部都售卖出去了?一个都没有给爸爸剩下来?”
“陈老师说,把闲置的物品以二手商品的价格销售给其他小朋友,这是物尽其用。”小繁重复道:“所以,小繁很卖力的吆喝,经过小繁的不懈努力,小繁把爸爸的闲置物品全部都卖出去了呀。”
她摇摇手指,自豪的说:“一个都没有剩下来呢。”
许泽南吐出口气。
没有就没有吧。
孩子开心最重要了。
“那这些蚂蚱呢?”许泽南顺着她的话,问:“是小繁用卖爸爸的闲置物品赚来的钱买回来的商品吗?”
“不是不是。”小繁扬扬手里的塑料盒子,向爸爸介绍:“爸爸,你的那么多闲置物品都是二手的了,二手的闲置物品是卖不上什么好价格的,我才卖了十元钱。”
十元钱……
行吧。
孩子的开心最重要了。
不等许泽南发表意见,小繁又说:“十元钱怎么可能买到蚂蚱呢?蚂蚱在小繁心里可是最值钱的东西,是无价之宝呀,爸爸。”
小繁理所当然地说:“所以,小繁当然是要用无价之宝和一一等价交换她的蚂蚱呀。”
最值钱的东西。
无价之宝。
蚂蚱。
许泽南内心闪过一丝不太好的念头。他试着问:“你该不会是……”
不等许泽南话说完,小繁就兴奋地揭示了谜底。
“你猜对了,爸爸。小繁就是用你给小繁从斯里兰卡买回来的鸽血红宝石和小朋友换来的呀。”
鸽血红宝石倒也算不上无价之宝。
只不过,获得这玫鸽血红宝石时,他遇到了点儿生命危险。
作者有话说:
小羊康复得不太好,明晚休息一晚。
下一章周六白天发。
————
第110章
虽然是有点儿可惜,但也不至于责备孩子。
许泽南没再说什么,他揉了揉小繁的脑袋,就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回家去了。
无价之宝蚂蚱换回来以后,和之前的蚂蚁工坊和西瓜虫工坊摆放在一起。
在小繁的不断熏陶下,许泽南和泡泡两个人现在对这些昆虫已经免疫了。
三个人还能凑在一起讨论这七八只蚂蚱,哪只战斗力最强。
……
奚言回来得挺早的。
奚母已经做好饭了。
一家人难得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饭桌上,奚母主动说起自己把两个孩子的闲置物品当成垃圾丢掉的事情,她向他们赔不是:“年纪大了,容易记不住事儿。”
奚父安慰她不要自责:“没事儿,不就是玩腻了的玩具吗?我们赔给孩子们新的还不行吗?”
许泽南眨下眼,说,没关系,他的闲置物品挺多的。奚言揶揄看他一眼,用只有两个人才懂的眼神,仿佛在说,也不知道中午郁闷他那些合金模型的人是谁。
许泽南抿了抿嘴,低头吃饭,不再言语。
泡泡站起来,用勺子挖了颗鸽子蛋盖在许泽南碗里面的白米饭上。
许泽南心中一暖,低着头正准备吃那颗鸽子蛋。
泡泡不动声色地凑到他面前,不咸不淡地喊他:“爸爸。”
“嗯?”
晶莹透亮的山泉水鸽子蛋咬一口,蛋黄澄明,蛋白清澈透光,许泽南停止动作,看向泡泡。泡泡面无表情却又轻声细语地往他心上戳了一刀:“你看你刚才吃的这个鸽子蛋,它像不像你被妹妹二手卖掉的那颗宝石?”
许泽南:“……”
奚言坐在许泽南旁边吃饭,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便问他们父子俩,什么宝石?
父子两个人都唇线一抿直,封紧了口风。
嘁。
父子两个人还有秘密了呢。
谁要稀罕听了?
奚言嫌弃的看他二人一眼,也不搭理他们了。她又笑着打趣她妈妈,说,那是因为蒋老师太勤快了啊。
小繁也宽慰外婆:“没事的呀,外婆。虽然你弄丢了我们的闲置物品,但问题已经解决了呀。”
“小繁今天收获颇丰。”她跑儿童房里把她今天的战利品拎到餐桌上,开心的向她展示:“外婆,快看,小繁今天收获了什么?
奚母:“……几只蚂蚱?”
“这可不是普通的蚂蚱。”小繁小胸脯一挺:“这可是得到我和哥哥和爸爸一致认同的绿将军呀。”
“战斗将军。”
“是大自然的馈赠。”
她又从口袋里掏出有零有整,一共十块钱。
“这些钱,是小繁卖爸爸的闲置物品赚来的,小繁可会勤俭节约,可会精打细算过日子啦。”
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人间烟火里,这顿晚饭吃得甚是有趣,甚是其乐融融。
这就是她理想中,家应该有的模样,应该有的氛围吧?奚言这般想-
晚饭后。
奚言和许泽南两个人一起陪孩子们写了会儿幼升小衔接的作业,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一起陪孩子写作业。奚言教拼音,许泽南教理工科的数学、生物和物理启蒙。奚言恍惚意识到,以后这样的生活就应该是常态化了。
而认真教孩子功课的他,也算是人间理想型。
偌大的书房里,长方形的双人书桌。
背对着的就是儿童升降书桌。
他们的书房里可以容下一家人同时在里面办公和学习,而身后三面环墙的,全是满当当的书籍。
所谓书香门第,该是有这些藏书份量的。
小繁和泡泡写完数学就写汉语拼音,两个孩子一边写,口中念念有词:“小''u''小''u''有礼貌,见到''j q x ''要摘帽。”
奚言抬眼:“你教的?”
许泽南笑笑:“嗯。专业吗?”
奚言竖起拇指,给他点了个赞。
“很专业。”
辅导孩子作业的中途,许泽南出去外面接了个电话。
泡泡趁小繁没注意的时候,握着铅笔的手朝奚言招了招,奚言就凑近了。然后,她看到儿子神神秘秘的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凭借手心的接触手感,奚言能感觉出来,好像是一块宝石裸石,她低头一看,还真是。
无烧鸽血红。
“给你。”泡泡轻声说。
正当奚言准备问问泡泡,这块红宝石是哪里来的时候,泡泡先对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奚言便没急着问。
等到把两个孩子哄睡着了,许泽南回了楼上。
走之前,他贴着奚言的耳边,低声说:“我等你。”
“你讨厌。”奚言说。
奚言洗漱完,故意磨磨蹭蹭不上楼。
直到,她手机里收到他发过来的催促短信。
许泽南:【好没?】
xy:【没呢。】
许泽南:【在做什么?】
xy:【在洗澡。】
许泽南:【你洗了两个小时了。】
xy:【我洗澡本来就很慢的,不然洗不干净的。】
许泽南:【洗那么干净做什么?】
许泽南:【打算献身啊?】
神经病。
奚言这才脸一红,放下手机揣兜里,上楼去了-
许泽南没开灯,只留了盏照明夜灯,屋子里一片昏暗。奚言沿着昏暗,一路走进许泽南的卧室。
就看到他手撑着床沿,身体往后微仰,姿势撩人得打紧。
干嘛?
他要献身啊?
奚言走过去。
甫一站到他面前,就被他长臂一揽,带到了怀里。没有任何言语表达的,而取代言语的是他的行为,以及空气中不断发酵和传递的暧昧。
因为惯性作用,奚言跌坐在许泽南的腿上。
但顾及他的伤口,奚言也没敢把全部的重量压在他腿上,只是虚虚地坐着,姿势悬了空,有些不舒服。
她才不肯放过他,问:“今天吃饭的时候,你跟儿子背着我在说什么悄悄话?”
父子两个人想背着她有小秘密?
休想。
奈何不了儿子,她还能奈何不了男人吗?
他不老实交代,那她就拒绝他的亲热。
许泽南把毛茸茸的脑袋凑到奚言颈窝里,可以闻到她水果清甜的沐浴液香味。
他递给她一个长方形的宝石裸石盒。
十二颗不同颜色的宝石在昏黄的灯光中散着淡淡的光芒,正中间那颗绒布上却缺少了一颗。
“送给我的?”奚言皱皱眉:“但怎么少了一颗?”
她平时是没有强迫症的,但……这个时候,她必须是有强迫症的。谁动了她的宝石,她都不会开心的。
许泽南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奚言讲了一遍,并承诺,会再补给她一颗成色好的鸽血红。
“是鸽血红吗?”
奚言想了想,就忍不住笑起来。她摊开掌心,手里刚刚好握着颗无烧鸽血红:“你看,这像不像被你女儿卖二手卖掉的那颗鸽血红?”
许泽南也低低笑出了声。
“哪儿来的?”
“我们儿子送给我的。”
两个人一揣摩,就猜到了前因后果。
应该是小繁用她的那颗鸽血红换了一盒虫子,泡泡紧跟着她身后,又用钱把那颗鸽血红买了回来。
奚言查了下支付宝账单,在下午两点钟的时候,还真有一笔一百十元的支出。
奚言把那颗鸽血红放进裸石宝石盒,忍不住笑了:“你说,我们儿子怎么这么可爱呢?”
“傻儿子。”许泽南笑说:“还会偷偷准备惊喜了。”
奚言想了想,又说:“但……你女儿要是知道,她等价七只蚂蚱的无价之宝红宝石,她哥哥只花了一百十元就又把它买了回来,她会怎么想?”
“所以,儿子才偷偷给你,还让你不要声张。”许泽南:“儿子比我们更懂他妹妹。”
“嗯。孩子们真可爱。”
“是我们的宝贝。”
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
感觉到颈窝处落下一片濡湿,奚言轻轻拍了拍许泽南的后脑勺:“怎么了?”
他仍贴着她的颈窝处,哑声道:“想你了。”
这人也太迟钝了吧?
他昨天就回来了,怎么隔了一天,才说想她了?
不知道为什么,奚言脑袋里面突然冒出来他的主治医生的话:“采取一些比较省力的体位。”
奚言想到什么,就脱口而出地问了:“什么是省力的体位?”
许泽南埋她颈窝里低笑一声,牙齿磨砥着那处的软肉:“还真是来献身的?”
唉。
奚言恨不得咬舌自尽。
她怎么没有三思而后言呢?
好像她多迫不及待似的,而人家坐怀不乱呢。
许泽南松开她一些距离,双手向后撑在床沿上,他笑说,省力的体位只是相对而言,他省力,她就不能省力了。
哦。
那他直接说,女上位,不就行了吗?
虽然说,他们没试过这个,但应该出于人类的本能,也不难吧?
奚言没再开口说话。
趁着这慌乱的月色,她换了个姿势,跪坐在他两膝之间,她主动攀上他的肩,吻上他的唇,细软的发丝堆在他的脖颈儿处,痒痒的,却又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她的热情。
但许泽南确实不愿意让她伺候他太久,他翻身上来,重新掌握了绝对力量。
“不是说,我在上面吗?”
“不用。”许泽南:“我慢点儿。”
慢点儿的后果就是,他花了比之前更多的时间。
奚言被折腾得更久更累-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江城悄悄入了夏。
人们脱去长袖衬衫换上了短袖T恤,爱美的姑娘们穿上了漂亮的裙子。
奚言也是如此。
许泽南的身体好了许多,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
他又开始了他的健身计划。因为,某天,奚言摸着他的腹肌,说:“许泽南,你的腹肌真的缩水了,你该不会以后就没有腹肌了吧?”
“怎么可能?”
他会努力的。
六月一日,儿童节,是个周末。
天阴,穿短袖和连衣裙,太阳不至于晒人。
许泽南提议带孩子们去郊区,他始终记得,还欠孩子们一场操控无人机航拍的体验。
但他现在还去不了远方,可能要等孩子们放了暑假,他的身体也再康复一段时间,就又可以和三两个家庭约着一起去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去远行,去亲子游了,那样,无人机航拍出来的才足够浪漫。
他们在郊区支了顶宽敞的帐篷。
天幕拉得很长,天幕下,摆着野餐的桌子和休息的躺椅。
奚言靠在躺椅上,吹着郊区舒适柔软的风。
他弯着腰,在教两个孩子操控无人机。
小繁对无人机并没有多少兴趣,但……孩子爸爸告诉孩子说,或许,无人机到过的地方,能拍到她从未见过的昆虫?
小繁就开心地凑了过去。
“有大蜘蛛吗?”
“有,有比孩子还大的蜘蛛。”
“爸爸,这也太不现实了,哪里有这么大的蜘蛛?你要是再不切实际的话,我就没法儿听你讲话了。”
“那有比小繁脸大的蜘蛛。”
“噫。”泡泡插一句:“比脸还要大的蜘蛛?”
“真可怕。”
奚言好笑地看着他们父子父女,孩子们可真好哄。
奚言也对无人机机器本身没多大兴趣,她只是喜欢看着他们玩得开心快乐的模样而已。
“哇。”
“哇哦。”
“酷。”
不远处,他们三人戴着VR眼镜,两个孩子时不时的发出这样的感慨和赞叹声。奚言好奇心一驱使,就忍不住也加入了他们,她在VR眼镜中看到了江城郊区的风景美如画卷,景色尽收眼底。
是震撼人心的。
原来啊,他的事业,不只有枯燥乏味。
他的事业也可以是件很浪漫的事情。
在孩子们专注的时候,奚言摘下VR眼镜,热风鼓噪,白裙翩跹,她踮起脚在许泽南的耳后亲吻了一下。
她轻声细语:“告诉你一个秘密。”
许泽南愣了一下,耳根迅速染红:“什么?”
“我爱你呀。”
许泽南便也在凑过去,贴着她后颈的软肉,声音低沉而好听:“谁不是?”
奚言弯了眉眼,许泽南又凑过去说:“还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是什么?”
冰凉沁人的钻石项链绕到脖颈间,克拉钻石比之前他佩戴在她脖子上的那颗钻石更大,两条项链的链子长度不相同,层次叠加得分明。
“生日快乐,宝贝。”
怎么还连宝贝二字都用上了呢?
“还以为你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
奚言弯唇,打趣他:“你到底是买了多少条项链手链的?”
“很多。”他说,他之前就告诉过她了,他会经常给她送的:“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唯独孩子们,没听见他们二人的这些悄悄话-
傍晚,收了工。
他们在外面的西餐厅吃了饭,带了孩子的烛光晚餐,其实也不赖。
玫瑰鲜花蛋糕,冰封玫瑰红酒,和孩子们喝的鲜榨果汁。乌拉圭牛舌,地中海时蔬烤鱼,惠灵顿牛排……将西餐厅的浪漫和法式氛围相结合融合,如果不是许泽南他说,他有事情要回公司一趟的话,这夜晚就更美妙了。
外面夜幕已经垂下来了。
奚言有点儿异样的情绪产生,但也没明着说出来。
“现在回公司吗?”
“嗯。”许泽南抱了抱她,安抚她说:“耐心的等我一会儿就好。”
那他都这么说了,奚言也没再多说什么。
希望他信守承诺,能一会儿就回吧。
“那我先带孩子们回家。”
“回家做什么?”
“不……回家吗?”
“城市广场上今晚有表演。”许泽南笑道:“你带孩子们去那儿等我。我真的只要一会儿,就回来。”
“行。”奚言也不想因为这一会儿的功夫扫了彼此的兴致,她答应他:“那你早去早回。”
“嗯,我会的。”
奚言到城市广场的时候,很意外,她看到了喻乔带着钱小阳也出现在了城市广场上,她心里头那点儿异样的情绪就彻底不见了。
因为,成年人的节日和生日,最怕的其实是孤单,最怕的,其实是爱人缺席了他们本应该出席的陪伴。现在,有人和她说说话了,孤单便也不存在了,而许泽南其实也承诺了,他只要一会儿便会回来。
三个孩子互相打过招呼后,奚言问喻乔:“小阳爸爸呢?”
喻乔笑着说:“他在帮忙呢。”
“帮什么忙?”
“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
原来是全世界都知道,就她不知道的专属惊喜。
别人家的浪漫,可不能功亏一篑毁在她手里。喻乔便也向奚言卖了个关子:“那你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等一会儿。
怎么他们都让她等一会儿?
一会儿后,奚言陆续看见了好多熟悉的人,也都是她和许泽南身边的人,先是他的长腿秘书们,然后是钱小阳的爸爸钱瓦尔,奚言的同事们,校长、主任、关系不算很好的孙雨冰老师,关系不算坏的姜幼秀老师,徐寅飞老师,甚至……甚至还有这学期刚刚才成为同事的六年级六班的其他任课老师。
胡张艺同学不知道哪里得来的风声,号召着年级里他的跟班们一块儿来了,当然也有班里的同学。
他们齐声说:“奚老师,我们来陪你过生日啦。”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又是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
胡张艺敲了敲眼皮,又敲了敲耳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想知道的自然都会知道。”
他给奚言送礼物,奚言摇头。
“知道我的原则吗?”
“知道。三年级不收五块钱以上的礼物。”胡张艺穿件白色背心,吊儿郎当的:“六年级涨个价总可以吧?十五块钱的含羞草,收下吧?”
“我养不活的。”
“听三年级的小学鸡说过了。”胡张艺:“放心,我会定期去给你浇水。”
他突然收起吊儿郎当的笑,认真而又严肃起来:“在我小学毕业以前,我会照顾好你的每一盆植物。”
……
后来,奚言又看见了林周。
林周是个对节日没太大兴致的人。所以,她的出现是最令奚言惊讶的:“周周,怎么你也来了?”
林周抓抓耳朵,说:“就……随便来看看吧。”
“我一个人在酒吧,不是也挺孤单的吗?来城市广场感受一下人类的热闹。”
“那你怎么没约我?”
“你不是有男人了么?”林周手臂搭她肩膀上,嘻皮笑脸的:“而且,今天是你生日,我怎么能跟一个大病初愈的男人争夺抢你呢?”
“你还记得是我生日?”奚言故作埋怨看她一眼,摊开手:“那我的生日礼物呢?”
林周便嘻皮笑脸的递上个牛皮纸袋:“准备了,在这儿呢。你快打开看看。”
见林周这么极力建议她打开,奚言忍不住好奇起来:“是什么?”
话毕,她也就拆开了。
是一把玉嵌宝石柄铜叶鞘匕首,做工很精致,深得颜控的喜欢。奚言一把搂住林周的脖子:“谢谢周周,我很喜欢。”
林周打趣:“我现在可不敢跟你腻歪,万一刺激得你男人伤口再裂开了。”
“他已经康复了。”奚言娇着反驳:“不会再裂开了。”
“试过了?”
“嗯。”奚言不害不臊:“没比以前差。”
“唷唷唷。”
闺蜜之间令人面红耳赤的私密话题刚背着孩子们聊开,泡泡便扯一扯奚言的手臂,打断了她们。
他激动不已:“妈妈,快看,天空。”
“是无人机表演。”
奚言便顺着儿子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直到视线缓缓抬高,她仰头看向天空。
成百上千架无人机从地平面上缓缓升起,像注了氢气却在不同时间点放飞的彩色氢气球,它们受阻力影响,缓缓升向天空。
红色、蓝色、绿色、黄色……无人机的灯光像许泽南送给她的那些颗不同颜色、不同净度的宝石,发出令人激动不已的光芒,也像是一颗颗璀璨坠落的漫天繁星。
不,不是坠落。
是浪漫升起。
直到——
这些早已设置了特定程序,又有专业人员在操控着的列阵布队的无人机,它们整整齐齐地出现在城市广场的正上方,出现在整个江城的城市中心。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奚言发现,人群往后退了,将广场最中央的位置留给了她和两个孩子。
大型无人机表演秀便算是正式拉开了震撼的序幕。
身后,广场上响起人们热烈的欢呼声。
一场大型的无人机表演秀,费时费力费钱。
所以,并不常见。
因此,才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驻足观看表演的人。
奚言听到耳朵边鼓起噪热的晚风,她听见有人大声问:“这是多少架无人机啊?”
她听见有人大声回答:“这里有一千架无人机配合着无人机灯光秀表演,采用了全息影像技术和3D环绕立体技术。”
耳边响起浪漫的背景音乐,熟悉的歌曲,是段韩离开酒吧签了唱片公司以后发行的第一首小众单曲。
热度还没火起来,但段韩的嗓音独特,一入耳便清晰深刻,奚言相信,他迟早是会火得精致的。
“是谁啊?这么大手笔?”
“听说是则安的创始人。”
听说,是则安的创始人。
是他吗?他选择在她生日这天,给她准备了这场浪漫的无人机表演秀吗?
把广场的中心位置腾出来给她站着的。
也只能是他了。
奚言开始四处寻找他的身影。
“别找爸爸了,妈妈。”泡泡知晓内情,他指着一个方向告诉奚言:“他是这场无人机表演秀的总指挥。”
泡泡酷酷道:“为许你一场盛大的星空浪漫,他正在为你指挥着这场盛大的无人机表演秀。”
“爸爸亲自指挥吗?”
泡泡仰头看着天空:“是的。”
奚言看到了儿子眼中的坚定和信仰。
他和他一样,热爱宇宙和星空。
受到儿子的感染,奚言也仰着脑袋。
天幕上开始呈现他指挥的画面和字幕。
黑色的纯天然画布上,首先出现的是奚言十九岁的模样。
炸开的字幕是。
【十九岁的时候,我向你表白了。】
第二幅无人机排列表演的电子画面是恋人相拥,十指交握,紧紧相扣。
【你答应了我,我们相爱了。】
第三幅是揉乱的毛线团,和两个人背对着的身影。
【我欠缺对你的陪伴,你开始对我失望。】
第四幅是一个偌大的行李箱。
【你离开了我,我们分手了。】
第五幅画面是一个组合画面。
一架飞机,飞机的一端写着漂泊。
另一端,画着奶瓶和纸尿裤。
【你内心深处的孤独,无人知晓。】
【而我亦是身处飘零。】
第六幅画,是酒吧的吧台。
她坐在吧台前喝酒。
【我不敢相信,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
奚言看到这幅画面的时候,有些意外。
她以为在则安无人机门店的那次,是两个人重逢的最早时间,没想到,比那次之前还要更早一些,两个人的真正重逢是在酒吧开业的那天。
……
……
第七幅画卷。
第八幅画卷。
第九幅、第十幅……
每一幅每一幅画卷串联起来,就是他在缓缓道来,缓缓诉说他们的故事。
【你说你没有在等我。】
【但你也没有把自己等成别人的。】
……
第十五幅画面,是一个生日蛋糕。
【奚言。】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和我们的孩子,儿童节快乐。】
第十六幅画面,是一家四口。
【我爱你。】
【我爱你和我们的孩子。】
第十七幅画面,是流星划破长空,一颗颗坠落。
【我向流星许愿,万千星辰,请你别做清苦的宇航员。】
第十八幅画面,也就是最后一帧,是一枚钻戒。
【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我摘不到风月,也留不住昼夜,但可以为清苦的宇航员,紧紧握住星辰满目。】
画面定格在这一瞬。
【奚言,嫁给我。】
“哇,爸爸好浪漫呀。”
小繁鼓着掌跳起来,将奚言沉甸甸思绪拉回。
奚言才发觉自己早已潸然泪下,她是个向往浪漫和爱意的女人,而谁曾妄下定论说,工科男不懂浪漫?
工科男人的浪漫,是玫瑰蛋糕和玫瑰冰封红酒。
是向全世界宣布的直球式浪漫,是手捧着他的浩瀚宇宙和云梦星辰。
“哇哦。”
除了哇哦,泡泡已经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了。
“科技感炸裂了。”
“爸爸真是帅爆了。”
但这不仅仅是科技的力量,不仅仅是震撼人心的视觉盛宴,还是他迟到了八年的爱意表白。
“奚言。”
许泽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在了奚言的面前。
他穿着黑色的纯手工定制西装,洁白的白色衬衫。
他结束了他那令人震撼,久久不能平复心情的无人机表演秀。
一架架无人机像流星划过,坠于平静的湖面,砸出跳动的水花,直到湖面上又一排灯光秀开始,黑夜如昼。
许泽南手捧着深色暗红的玫瑰花束,交于她的手里。
他缓缓单膝跪地,单手拨开玫瑰花色的丝绒方盒,不出意外的,一玫定制惹眼的钻戒映入眼帘,映着月色的清辉,光芒而耀眼。
他认真地询问她。
“奚言,嫁给我,好吗?”
“嫁给我,跟我结婚,我不可能只想做两个孩子的爸爸。”
“我过去不算称职,但我仍妄想着做你的先生。”
时间也许在这一刻是静止住的。
但很快,身边的人,亲朋好友,陌路的参与者,他们反应过来,这是一场浪漫的求婚仪式后,他们开始用他们的方式助力。
“答应他。”
“答应他。”
“嫁给他。”
“嫁给他。”
他们不约而同的说着相同的话。
没有人经过彩排和演练,但他们此时此刻都会做一个祝福者。
把她和许泽南,把她和孩子们,把他们包围起来的,首先是他们的亲朋好友。
地面上原本是黑的,奚言并不知晓,她脚踩着的这一块区域是围着电子灯光的,更不知,何时有人用大捧大束的玫瑰花将她包围住。
奚言只知道,逐渐模糊的视野里,她看到许泽南还举着那枚钻戒,而他的母亲,他的姐姐姐夫外甥一家,他的至亲们,在这一刻,未有一人缺席。
他们见证着,也许能算作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奚言还看到,她的父母,她的哥哥,她的闺密,除了年迈的爷爷奶奶无法适应长途劳顿外,她的至亲们,也未有一人缺席。
他们被他邀请来了,见证这一刻。
其实他事先并未和她商量过,他冒着也有可能会被她拒绝的风险,尽管这风险很小,但并不是没有。他承受住了众目睽睽之下,他有可能会遇见的不理想的结局,他将自己困入了死局里。
“许泽南。”奚言小声喊他。
许泽南食指摆嘴边,示意她不急着回答。
他仍在告白:“我以为,我们没有见证者,所以,我自作主张邀请了你的父母、朋友和同事,请他们为我做个见证。我并不心虚,过去、现在和将来,我爱,且只爱你一人。”
“嫁给我,好吗?”
“好是好。”奚言鼓起腮,她好似有了点儿什么困扰:“但我有一点儿不满意。”
“你说,我改。”
奚言伸了手过去:“那你先起来,别一直跪着了。”
他毕竟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公众人物。
奚言不愿意他在别人眼里,有任何一点儿卑微的嫌疑,她自然不愿意他跪得久了。
钻戒缓缓落入手指,许泽南这才算作是松了口气。他确实是拿不太准她的心意的。但……他想在她生日这天,告诉全世界,他喜欢她。
他这么想着,他就这么做了。
没太考虑结果的。
终于得到了允诺,许泽南起身抱着奚言揽进怀里。
“太太。”他这样轻声喊他:“我的太太。”
“在呢。”奚言爽快应他一声。
“太太。”许泽南又喊她一声:“以后,我有哪里做得不好的,你告诉我,我会改。但,你别再放弃我了。”
“好。”
身后是掌声和欢呼声。
但他们好像通通都听不见了。
天挺热的,何况他还穿了西装。
奚言偎在许泽南耳边,小声道:“可是,现在,全江城的人都知道我们是未婚生子了。”
许泽南低笑着:“那我跟你认个错。”
“你哪里有认错的样子了?请你端正一下,你认错的态度。”
月亮船升起来了。
高高的挂在天边。
新的一波无人机表演秀又开始了。
奚言没想到,他还准备了第二轮。
许泽南说,求婚成功才会有第二轮。
算作是庆祝和恭贺。
天空、江面。
炸开震撼、恢宏和磅礴的灯光表演秀。
他们在旁若无人的深情拥吻。
泡泡伸手遮住了妹妹的眼睛:“爸爸妈妈在做亲密的事情,妹妹不要看。”
“那哥哥为什么看?”
“我也会闭上眼睛。”
“那爸爸和妈妈,他们现在,就是哥哥曾经说过的水到渠成了吗?”
“是的。”泡泡闭着眼睛说:“水到渠成,他们才会结婚。”
作者有话说:
正文就写到这里吧,感觉是应该停在这里的。
文案上最后那一段内容会在番外里写,这本写得挺久的,没有断更过,高烧那几天在写,情绪不稳定的那段时间也在写,完结后大概会出一趟远门,因为最近情绪更不稳定了,感谢姐妹们这段时间我们相遇和陪伴^o^
有点纠结下本开哪个,想了想,决定还是交给天意,如果徐助理的预收能攒到1k收藏的话,那就开徐助理叭。
差点忘了,祝姐妹们新年快乐,来年事事顺心(^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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