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心脏
“一个魔族, 却偏偏想做圣人,就像一个吃肉的人,偏偏要顿顿吃素, 你不觉得痛苦吗?”
“与你无关。”楮墨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别墅里等他的,不是周冶、周铭山, 而是久闻大名却未曾一见的尸祖后卿。
他什么时候也对妖管局感兴趣了。
后卿分外地难打, 即使是蚀骨钉, 也能被他挡下, 像僵尸王这样的魔物,最害怕应该就是蚀骨钉这种专门对付魔物的利器,可后卿却丝毫不为所动。
两人交手的同时, 后卿还能在闲暇之余, 讲述故人的过往。
“你砍下她的化身,大夏国师的头颅,原本就式微的应龙神因此遭遇重创, 危在旦夕,你得知自己失手杀了她,痛苦万分, 天上地下寻找解救之法, 可知过去未来的白泽, 在你的威逼之下告诉了你一个办法, 以命换命,魔主这种生物,虽然罪大恶极, 命却出奇地长。”
后卿言语中透露出一丝羡慕。
“一息尚存便可永生, 你挖出自己的心脏, 作为药引给应龙服下,可惜啊,应龙神君恢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你骗至幽冥都,当时商王举行封神大典,你因此错过,而这也是天道最后一次封神,自此再无人、魔、妖族成为真神的机会。”
“不过这也没什么,将死之人封神还有什么用呢,蚀骨钉钉住命门,穿心锁穿过身体,日日夜夜受鞭挞酷刑,这就是应龙神君一生功绩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活封魔主盛琰。”
“斩杀幽,活封盛琰,为各族除去最后一个祸害,应龙神君真是功德无量啊,你如今转世为人,仍旧没有摆脱刑罚之苦,怎么样,那滋味不好受吧。”
后卿这话非常地巧,还有三天就到初一了,楮墨受刑的日子。
在来的路上,楮墨在马峰身上放了一缕魔气,能够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看到了他脑海中的回忆。
而后卿的话,将故事补充完整。
楮墨想到过这种可能,可在知道真相的一刻,仍旧有些恍惚。
那生不如死的酷刑,楮墨曾在心里发誓将害他如此的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可那个人偏偏是,应龙。
穿心锁,蚀骨钉,密不透风的阵法,将他困在无尽的黑暗之地,或许他早该想到,只有精通阵法的上古第一战神才做得到。
楮墨周身瘴气愈发浓烈,整个人陷入浓雾之中,穿心锁也仿佛被魔气侵扰,不断抖动起来,不断汹涌的魔气马上就要爆发。
“我与应龙神君的事,岂容你来置喙!”
穿心锁犹如一头猛兽,四条铁索同时攻向后卿,后卿手中的剑只挡下一条铁索,另外三条瞬间穿透后卿身体。
可他没有受伤,穿心锁穿过他的身体,仿佛打在一个幻影上。
“这是!”楮墨猛然察觉,他似乎一直在和一个虚幻的影子颤抖。
“姒周的小世界可以以假乱真,甚至骗过了我的眼睛,在我明知是虚幻的情况下,还能诱惑到我,蛊惑人心的力量真是比魔族的媚术还要强。”
姬月的话突然出现在脑海里,楮墨猛地抽回铁索,他是从什么时候进入的小世界,这个小世界的缺口又在哪儿?
后卿脚踩大地,似笑非笑看向楮墨,“你发现了,可惜,找不到出口。”
楮墨看着手中铁索,声音低沉,从错愕到平静,仅用了几秒。
“我不用找到出口,因为,我会彻底毁了这个世界!”
楮墨魔气攻心,双目赤红,一直以来压制的魔气似乎马上就要冲出体内。
周身魔气散向远方,魔气走向诡异,仿佛在空中画着符咒,其手腕上光亮无暇的银环突然变大退出手腕,在半空之中,结成一个巨大的圆盘,圆盘边缘上生出数不清的枝桠,盘根错节,形成一颗参天大树,其上连着日月星辰,正是上古时期的星辰图。
这是一个古老的阵法,用于容纳和观测天地变化,是楮墨将所学阵法融会贯通之后所创造。
创造的初心是辅助应龙,战场之上,有异常能量场靠近应龙时,阵法会先一步得知,战场之上,占得先机,能让应龙先一步预知他人举动,也是战场之上应龙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制胜法宝。
可惜,阵法由魔气力量加持才能发挥作用,应龙在厌烦楮墨之后,就把阵法还给了他。
魔气与阵法配合,瞬间遍布小世界各处,小世界虽能以假乱真,却有尽头,阵法先一步预知小世界的运行,就能够推算出小世界创造出的假人下一步的行动,小世界的运行很快受到影响。
四散的魔气找到小世界边缘,像是撬开河蚌一样,在河蚌被撬开的刹那,小世界开始崩塌。
而楮墨此时所站的位置正是一座真正的别墅庭院中,暴怒的楮墨身影突然消失,转瞬出现在别墅内。
别墅内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正是周铭山,也是戚藏在潘图市见到的风流男人,鳐。
鳐嘴角流出血来,被楮墨强硬地打破小世界,他也因此身受重伤。
“果然是你。”楮墨上前,铁索化作手铐,将重伤的鳐困住。
鳐用手擦去嘴角鲜血,眼中却带着戏谑。
“幻化出后卿都打不赢你,真是可惜。”
“你输了。”楮墨望着周铭山,看着这个手下败将。
“是吗?”周铭山眼皮略薄,抬眼时总带着三份薄凉,他被楮墨所擒,难逃一死,可他此时却不见悲伤,“你赢了吗?我得不到妖管局,你也不会得到。”
“阴谋暴露,你以为周冶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我不太关心他,但是很关心你。”
“哦,你是说你在仑者大厦布下的杀阵吗?”楮墨静静地望着周铭山。
周铭山猛地抬头,诧异道:“你怎么会知道?你离开仑者后才开始布局,你不可能知道。”
楮墨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还有五分钟,到凌晨三点。
“你自认引开我就万无一失了,在你眼中,战功第一的应龙神真的如此天真?你以为金蝉脱壳之计能骗得过她?你以为她会没有想到,你的目的意在仑者?鳐,你低估她了,从你将她拉入小世界起,她就怀疑你了。”
在监控室内,姬月的眼睛看着屏幕,思绪早就飞到九霄云外。
来势汹汹的周氏父子,针对仑者的恐怖事件,最后的目的只有一个,楮墨。
姬月思考着,楮墨已经卸任魔主从良了,这些人如此打压楮墨,未免欺人太甚,难道不知道,魔主盛琰是从她应龙府上出去的吗?只要不为非作歹,姬月就把楮墨当自己人,她向来护短,没人能欺负她的人。
许久不动脑子的姬月在脑海中将这件事在脑海中细细推测一番,这次的始作俑者必然在仑者内部有眼线,也就是说,对方已经得知楮墨想要通过技术部找到幕后真凶。
第一件事,是保证楮墨无法找到自己的藏身之所,第二件事则是,趁楮墨离开时偷家,齐天等人都在妖管局耗着,楮墨离开仑者,仑者大厦防守空虚,楮墨当时以财团身份进妖管局,对手如果不击垮仑者,万一妖管局又缺钱,妖管局另外几位又想拉楮墨入伙了呢?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趁你病要你命,这个时候不出手搞垮仑者,更待何时?
姬月问楮墨仑者大厦是否有阵法保护时,楮墨便读懂了她的意思。
“他们的眼睛一直盯着你呢,到时候你尽管跟出去,我留下。”姬月摸着下巴计划。
“这里太危险。”
“打住。”姬月从座椅上站起来,手指尖点着楮墨的额头,生气道,“你到底是觉得我多差劲?为什么觉得我不行?在我应龙的龙生里,就没有不行两个字。”
楮墨掌心握住姬月的手指,将她的手拉下来,耐心道,“我知道你厉害,天地册封的真神,我只是担心你。”
“我只知道你现在企图吹彩虹屁来阻止我。”姬月眼中带着几分正经道,“我之前答应你那么多次,不过是让着你罢了,别以为几句话就能动摇我。”
她将手抽出,带上了几分罕见的烦躁,“每次苏醒都没什么好事。”
楮墨眼神微暗,向姬月承诺道,“我不会为害苍生。”
“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姬月在房间内踱步,脸色严肃,应龙神的威严与沉静此时在她身上再度出现,与平时萌丧萌丧的大妖判若两人。
“你去追查凶手,放心吧,他们为了抓住你肯定布下天罗地网,仑者这边反而简单,妖管局里有什么密码?这么多大妖想要控制,我都有些好奇了。”姬月看了一眼妖管局的方向,“你不是可以推荐人吗,应龙神去做妖籍部的部长,应该可以做到吧。”
“你要进妖管局?”楮墨问道。
“进,为什么不进?如果可以,把姓周的撤下,我去当妖管局的副局长。”
“这次姓周的一定会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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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常不是姬月的对手,很快被姬月定在原地。
“仑者今天一个人都不会死,你要白跑一趟了。”
姬月手指尖弹出一簇火苗,小火苗钻进白无常体内,白无常立刻晕了过去。
他抓住小程序员的衣领,行走于地下,等再出地面,就是仑者大厦公司内部了。
小程序员卡在晕了醒,醒了晕的bug里,姬月随手将他关进了一个房间,收敛气息,上了楼。
大厦总部来了不少人,姬月到时,他们还安然无恙,姬月微微蹙眉,快速把各个角落搜查了一遍,没发现妖气也没发现阵法。
姬月直觉不妙,立刻开始布置结界,可她还是慢了一步。
砰的一声,三十六楼突然一声巨响,姬月赶去,只见四周墙体都被炸开,有人被压在废墟之下,姬月急忙挥手,压在人身上的墙体消失,她正要上前查看,却听到有人嚎了一嗓子。
“妈的,是物理攻击这帮孙子布置炸弹真他妈不讲武德!”
齐天在此时也冲了进来,他的想法和姬月一样,以为是妖术,结果是现代科技。
齐天一阵礼貌问候,在姬月略显迷茫的眼神中,用了最短语句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就是在四处埋藏炸药,不是妖术。”
“啊。”
姬月轻声感叹,这句啊不是单纯的惊讶,表达的更很多的意思是了然,齐天立刻觉察出姬月语气中的有股成竹在胸的意思。
“应龙神君有办法?”如果姬月说有,那么齐天打算立刻五体投地行跪拜大礼。
“有。”姬月淡然回答。
齐天庆幸刚才那番话只在心里想了想没说出口。
“找到埋藏的炸药,包裹起来就行了。”姬月开口道,担心齐天听不懂,好心解释,“就是设小结界,让炸弹在结界内爆炸就行。”
“您可真是天才。”齐天目瞪口呆,结界内爆炸,要想包裹住,需要设置极强的结界,结界被炸药轰炸,布置结界的人必然受到冲击,相当于用自身力量抵御爆炸的力量,最重要的是,他猜测,这里的炸药数量绝对不会少。
“不过这种人造出来的东西还是让人来处理比较妥当。”齐天放弃姬月的主意,立刻联系可用人员,他拨通电话,对电话里某个朱姓男子进行了语言上的轰炸。
“你他妈滚哪儿去了,不立刻出现,我当你叛变,我说你是不是就是个叛徒啊,有人冒充你名义把你的员工引来,你不知道吗,有人在你眼皮子地下放了成吨的炸药,你也不知道,你到底哪儿边的,对方给你的好处能比楮墨给你的多?你良心被狗吃了?”
朱经理一边喘气,一边在电话里唯唯诺诺,他拖着肥硕的身子,当然没齐天跑得快,等齐天骂的差不多,他刚好滚到被炸的房间。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齐部长要找拆弹专家?这个时候找,也赶不过来啊,远水救不了近火,找人拆,还不如自己拆。”
“你会拆?”齐天怒气冲冲问道。
“不、不会啊,死马当活马医?”朱经理缩了缩脖子,后退一步,以防齐天突然对他拳打脚踢。
“你!”齐天伸出拳头,果然要揍人。
“安全科的人都在,我让他们立刻排查炸药的位置,很快的。”朱经理缩着脖子说道。
“等你们排查完,人都炸没了。”齐天急吼吼道。
“现在他们就报了几处,已经发我手机上了。”朱经理举起手机给齐天看。
“行了,既然已经知道炸药的位置,立刻带我去。”姬月看了一眼朱经理,总觉得这人的气息,之前见过。
有了姬月的命令,朱经理立刻带路,齐天犹豫一秒,也跟了上去,现在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齐天刚踏出房门,苏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她看了一眼“废墟”,两道细长弯眉拧在一块。
在妖管局,齐天没事就跑到苏嫣身边献殷勤,算得上寸步不离,可今晚,楮墨没在妖管局,齐天在接到一个电话后也急匆匆离开,苏嫣鬼使神差地跟了过来。
果然,是出事了。
“你怎么来了?”齐天没想到苏嫣会出现,这里可是随时可能发生爆炸,苏嫣是个柔弱的女妖,唯一的技能就是医术,她在这太危险了,必须马上离开,“你赶紧离开,回妖管局。”
齐天第一次对苏嫣说话如此严肃,以至于苏嫣诧异地望了他一眼,等反应过来之后,颇为愤怒地回怼。
“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对我说话。”苏嫣怒意横生,身后的尾巴就要冲出来,齐天一个箭步冲上来,猛地将苏嫣搂进怀里,向后退了三四米远,苏嫣的尾巴被另一条强有力的尾巴绞住。
身后的几堵墙再次坍塌,爆破力之大,墙体碎片仿佛加了速度的刀刃,冲着苏嫣而来,若没有躲开,苏嫣此刻浑身都会插满碎片。
苏嫣被齐天完好地护在怀中,齐天虎啸般的声音出现在九尾耳际。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朱经理听到声音猛地回头张望,姬月理都不理地催促。
“不用看了,吉神泰逢法力高,运气好,天上下冰雹一准落不到他身上,你赶紧带我去找炸药,一会儿来不及了。”
“齐部长是吉神?”朱经理认识齐天时间不短了,一直没看出他是个什么妖,就连刚刚,他也只觉得有一道灵光闪现,若不是姬月提醒,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脾气火爆,文明用语连天,且给自己起了个吊炸天名字的男人,会是吉神泰逢。
“是这吗?”姬月突然指向楼梯拐角处,发生了两次爆炸,她大约分析出了所谓炸药的构成,循着气息,她已经能隐约确定它们的位置。
朱经理连忙点头,姬月飞快结印,一个个蓝色火球从她手中飞出,将炸药全部包裹在内。
苏嫣从前没看出齐天的身份,即使现在,齐天露出一条虎尾,她仍旧没认出来。
“虎妖?”苏嫣诧异道。
齐天快被苏嫣的智商惊呆了,上古时期的九尾狐,看到他的本体都认不出他的身份,真是,傻得可爱。
他咬了咬牙,一把抱起苏嫣,去了其他楼层,本层姬月一定去处理了,现在他必须抓紧时间,和姬月合力拦下这些炸药,不然这个大楼真要被炸塌了。
“放我下来,我去其他楼层。”苏嫣挣扎地去推齐天,由于是公主抱,她只能去推齐天的胸口,可齐天的肌肉不知道怎么长得,又厚又硬,就跟去推一堵墙一样,纹丝不动。
齐天丝毫没在意苏嫣的挣扎,他发现双手抱着苏嫣不方便手势结印,转手将苏嫣扛在肩膀上,一只手抱住她的双腿,另一只手飞速打出小结界。
苏嫣平生第一次被人脑袋朝下被人扛着,几乎要气出血来。
“流氓,放我下来!”苏嫣双腿用力,踢向齐天,却被一把按住,齐天一只手直接打在她的屁股上。
“我是挺流氓的,不过我还想在你面前装装绅士,宝贝,乖乖地,我还不想这么快就让你知道我有多流氓。”说完,还吹了一段口哨。
姬月动作很快,常常几个小结界同时形成散出去,可齐天带着苏嫣也没落后多少,吉神天生运气好,单论威力,姬月的结界强,但齐天有神格加持,从他泰逢的名字中就看得出来,是逢凶化吉的好神格,每次都能好巧不巧地将即将爆炸的炸药拦下。
可就算两人的速度再快,也抵不过仑者大厦实在太大,虽然齐天几次险险拦下,可时间实在不多了。
姬月突然盘坐在地,手指结印,她此次的结印极为复杂,接连换了七八个才结成。
一排排纸偶犹如士兵从天而降,细看这些士兵的容貌,都是上古时期颇具威名,如今已经身死的大妖,其中甚至有朱雀、麒麟。
“去!”
姬月一声厉呵,纸偶前往大厦的各个角落,每个纸偶的实力都与他们生前相差不大。
若擅长傀儡术的大鹏鸟金摇在场,一定高呼一声祖师爷,他所用的术法名曰傀儡术,而姬月用的却叫大傀儡术,能将死去的人短暂地复活,唯己所用。
上古神兽现世,镇压在大厦各个角落,即使有爆炸,也被神兽当即化解,大厦内爆炸声不断,比新年放鞭炮还要热闹。
大傀儡术果然行之有效,可姬月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她现在的能力顶多能召唤处两三个上古神兽,现在一下召唤出三四十个,她的身体已经透支,而且这劈里啪啦地响了十分钟了,竟然还没结束。
姬月嘴角渗出血来,再坚持下去,不死也得沉睡了,她愤恨地想,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应龙神君,因为使用大傀儡术身竭而死,这个死法,真是不如被天劫劈死有尊严。
就在姬月无力垂下双手之际,一股力道突然拖住她的双手,一阵夹杂着血腥味,又无比强大的气息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一双手抵在她后背上,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后背传来,姬月恢复了丝力气,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那股力道将她架空,直接控制起了傀儡。
嫁接傀儡术,魔主盛琰的独门秘籍。
姬月已经脱力到无法思考,直到仑者大厦重新归于平静,召唤的傀儡消失,那股力道从她身体褪去,失去意识之前,姬月脑海里出现两个字,楮墨。
姬月最近大概是流年不利,出风头总是出的不尽兴,最后不是晕倒就是力竭,搞得别人还以为她是一只柔弱的龙。
? 42、决绝
等她醒了之后, 在她身边守着的是体贴但一肚子抱怨要发的苏嫣。
“你怎么回事?明知自己神力大减,还使用大傀儡术,是嫌命不够长吗?就算你曾经有无数功德加身, 也承受不住你这样作死。”苏嫣坐在床边,眼睛里都冒出火来了。
姬月盯着苏嫣的黑眼圈,忍不住道, “美人就是美人, 即使是黑眼圈都比其他人多了几分韵味。”
苏嫣一掌拍在姬月的肚子上, “少花言巧语了, 你这套不管用了。”
“哎,这年头说真话都不行。”姬月挣扎地起身,她用手揉了揉脖子, 语气还有些疲惫, “现在怎么样了?”
苏嫣心疼她,赶紧拿了个靠枕放在她身后。
“有人受伤,已经送去医院了, 没有死亡,可是白无常来索命,说生死簿上, 今天至少五十条人命, 白无常怀疑楮墨等人将死人复活, 篡改阳寿, 已经被齐天打回了地府,现在恐怕还在追查这件事。”
“这就奇怪了。”姬月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这次的事, 原本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既然能救下他们, 他们的名字就不该出现在生死薄上,我昨晚在这待着,也没发现仑者大厦有死气。”
姬月的手指敲着床榻,“可阎罗王的生死薄也不会出错,这几十人如果注定要死,不在仑者,就会在别的地方。”
“楮墨大约也是这样想的,原本要去妖管局,后来又说去了地府。”
姬月猛地坐直,“什么?!”
苏嫣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激动什么?他去地府一趟,或许是白无常弄错了。”
姬月从床上跳下来,苏嫣立刻将她拦下。
“你不能乱跑,我警告你,你再在作死边缘反复横跳,我就跟你绝交。”
“不能让他去地府。”姬月说着就要推开苏嫣。
“为什么?去地府又不会怎么样,你好好待着吧,仑者是他的事,让他去处理。”
姬月想要解释,又解释不清楚,苏嫣的脑子一向不好用,不适合处理太复杂的事情,她不禁有些心急。
“你不理解。”姬月道。
苏嫣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语气也恶劣起来,“是,我是不理解,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恋爱脑,你有什么事情主动告诉过我吗?有和我商量过吗?”
姬月没想到苏嫣会大发雷霆,语气立刻软了下来,“没有,我没这样想过,只是这件事。”
姬月没说完,九尾却突然打断她。
“应龙。”
苏嫣的语气中夹杂着委屈,以姬月和她千年的交情,立刻察觉其中有异。
姬月不禁严肃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我见到了,启。”
“什么?他不是死了吗?”姬月怀疑自己的听错了,当年是她亲手杀了这个畜生,这个卑鄙无耻的男人,为了活命接近苏嫣,后又蛊惑苏嫣砍下其中一尾为自己续命,最后始乱终弃。
说来,这个人也算是出身巫术之国,无启国,每一百二十年之后都能死而复生,但他估计是坏事做得太多,遭受天谴,身体腐烂而无法彻底死去,也无法复生。
他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九尾狐有九命,一尾代表一命,之后便借机接近苏嫣,当年的九尾狐少女怀春,心思单纯,为心爱之人,即使断掉九尾也再所不惜。
她和启独居海外孤岛,断掉了和应龙、饕餮的联系,极度方便了启的洗脑,当苏嫣正为自己的爱情感动之时,启却已经在外面勾三搭四,什么水泽妖,山林仙女,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九尾捉奸在床,愤怒至极,她与启交手,可惜本身就实力不济,再加上刚失去一尾,根本就不是启的对手。
启这个时候可不会杀苏嫣,他要把她囚禁起来,每一百二十年割掉她一条尾巴来续命。
苏嫣被锁在山洞,三十年颗粒未进,经受折磨,形同枯槁,启时不时带着新欢来刺激她,九尾狐确实貌美,以至于启虽然想利用她,但还想和她保持恋人的关系,他希望她能像其他女人一样听话。
“滚。”苏嫣愤怒道。
启一把掐住她的下巴,阴狠道,“别不识好歹,你要是聪明点,我还能让你过的好些。”
苏嫣以原型趴在地上,如果她有力气,一定要给这个男人一爪子。
“你会遭报应的,我以九尾灵狐之族的名义起誓,咒诅你永远无法彻底死去,无法复生。”
启愤恨地将苏嫣仍在地上,搂着他的新欢离开。
启离开不久,一只灰头土脸的鸟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大仙,大仙。”鸟长着一只翅膀,正是应龙府上的比翼鸟。
“蛮蛮,蛮蛮!回去通知应龙,来救我。”苏嫣急忙嘱咐道,“一定要小心,别被人发现。”
蛮蛮颤巍巍地连连点头,“大仙您坚持住,我这就回府上请应龙神君。”
不多日,应龙龙身飞来,她直接用龙爪将启撕成了几瓣,丢在孤岛上,带着重伤的苏嫣离开这个伤心地。
“应该是我当日的誓言起效,他没办法彻底死去。”苏嫣坐在沙发上,她一直想将那段记忆删除,可为什么,要让她这次遇到这个人。
“死不了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你在哪儿见到他,他现在又在哪儿?”姬月问道。
要是放在以前,苏嫣早就情绪崩溃了,如今她真是长进不少,在见到那个男人后,不动声色,假装失忆地走了过去,也是那时,她特别想去找齐天,才有了看到齐天离开妖管局一幕。
苏嫣与姬月对视,正色道,“他改名换姓,名叫周冶,正是现在妖管局的副局长。”
“好啊,妖管局被这样的人把持,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我这就把他抓来。”
姬月现在就要行动,苏嫣却坐着没动,说道。
“你这会儿未必打得过他,更何况在妖管局里,你说几百下属是听你的还是听他的?”
姬月愤恨地跺脚,“他这样的人怎么当上副局长的?妖管局都是这样的人?一群垃圾。”
姬月话音没落,妖管局的一个“垃圾”就推门进来了。
“应龙神君恢复的不错啊,隔着老远就听到您中气十足的呵斥声。”齐天叼着根烟,身上还有地府未散去的鬼气,“妖管局谁惹到您了,我帮您揍一顿出出气。”
齐天回来了,楮墨必然也回来了,姬月心往下沉了沉,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启的事情更严重还是楮墨的事情更严重。
“楮墨呢?”姬月眉头微皱,向门外看了一眼。
“在妖管局呢,您这么关心他,要让楮局知道了,还不得高兴地奖励我们每人几百万,哎,不过昨晚帮了他的大忙,怎么着都得奖励我吧。”
齐天像往常一样贫嘴,姬月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却什么也没看到。
齐天把烟从嘴里抽出来,他和楮墨去了趟地府,进了阎罗殿,十殿阎王看到楮墨跟见到鬼似的,也不知道到底谁是阎王。
生死薄上,仑者五十六名员工死期还真是凌晨三点,十殿阎王试探着让楮墨把魂魄交出来,却见楮墨用判官笔将几十人的名字都勾了去。
十殿阎王差点气得当场昏厥,白无常更是愤恨不已。
“你肆意更改生死簿,不怕遭报应吗?”
“不怕。”楮墨将判官笔还给判官,转身离开。
两人正要离开地府,楮墨却让他在外等着,他得回去一趟。
“干嘛,要把自己的名划了?”齐天站在奈何桥上,回头问道。
“嗯,把你的一块划了。”
“好啊,快点的,还得去抓周冶那孙子呢。”
齐天的快点楮墨显然没听进去,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才出来,外加,脸色不太好。
“哎?”
楮墨直接从齐天身边走过,一路沉默。
说完了楮墨,齐天自然地将注意力转到苏嫣身上,苏嫣和平时有些不一样,虽然平时也冷淡,可现在却是,悲伤?
妖管局内,周冶已经被拿下。
金摇带着分局的人都来了,执行部的人也全部上了,金摇和柳相一左一右扣着周冶。
“无启国。”楮墨站在周冶面前,突然用手抓住他的脸,猛地撕下来,在这张人皮后,是一个腐烂到骨肉不分的丑陋面孔。
“周副局长,你与周铭山联手,企图杀害无辜之人的性命,整个仑者大厦的员工,上百条性命,若不是应龙神君全力施救,他们都得去见阎王了,还有无数被你用幻术所害的无辜之人,你身上这千余条性命,打算怎么偿还?”
“你自己公司出事,凭什么栽赃给我?楮墨,你有什么证据?”周冶血肉模糊的手被困在椅子上,他的面目溃烂到无法从中分辨他的表情,只是从气急败坏的语气中,能感受到他此刻最后的挣扎。
“周铭山说,你是幕后主使,是你仑者大厦布置炸药,他设下小世界害人,也是受你指示,人证物证具在。”楮墨轻声道,“我还以为你能痛快点,怎么说也是当上副局长的人,做事还是这么不入流吗?”
“楮墨!”周冶在一众妖族中,出身不高,法力不强,却靠着各种诡计混上管理层,正因为自身能力不足,周冶一直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运筹多年,他本以为他能在妖管局只手遮天,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楮墨,抢了他不少地盘不说,还想将他踢出局。
周冶活了这么久,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只要有一丁点的利用价值,周冶都能把对方榨得丝毫不剩。
鳐是他看中的一枚好用的棋子,一个能为了自身修为不惜拿全族性命来换的妖,太适合被他拿来利用了,所以他收了他做义子,他们两人联手,拿下妖管局如同探囊取物,可竟然功败垂成!
“你杀不死我。”周冶烂掉的眼珠盯着楮墨,他突然大笑起来,“我是不死的,谁也不能杀我!”
“活着更好,柳相,上刑。”
楮墨退后一步,柳相拿着刑具走上前。
“我早就想用了。”柳相手中拿着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盒子,一条吐着芯子的,婴儿手指粗细的火红色小蛇钻了出来,这小蛇钻进人身体里,能让人品尝到什么是蚀骨之痛,执行部名义上不能动用私刑,柳相此刻简直跃跃欲试。
齐天曾不小心被小蛇咬过一口,他这样的粗糙汉子,当即痛地跌倒在地。
齐天懒得听刑讯逼供,这一局,楮墨肯定是赢了,他直接溜出来,去仑者大厦找苏嫣。
齐天唯一一点细腻的心思全用苏嫣身上了,他看了一眼苏嫣,没有开口询问,而是看向姬月。
“苏嫣怎么了?”
姬月现在心里同时想着好几件事,齐天的声音猝不及防出现在耳畔,她不自觉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想启那个人渣。”姬月说完才意识到,齐天根本没发出声音,在用心音询问,而她也跟着用了心音回答。
“启?谁?”齐天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这人是他的情敌吧,绝对是情敌,“什么人?前男友?”
“一个渣渣罢了。”姬月眼珠转了转,姬月一边用心音,一边用面部表情表达,“说来,你还认识呢,就是你们的周副局长,一个不要脸,欺骗人感情,还砍下苏嫣一条狐尾的渣男。”
“艹!”齐天顿时火冒三丈,抬脚走了出去。
苏嫣没看到齐天和姬月用面部表情交流的经过,以为齐天有事要先走。
“楮墨回来了,我去看看,你在这休息一会儿。”姬月对苏嫣说道。
姬月猜齐天那个暴脾气一定去揍人了,她也得跟上才行。
她尾随齐天,顺利到达妖管局审讯室,打开审讯室的门,认识的人都在,包括楮墨。
姬月的目光和楮墨相撞的瞬间,有一种两人远隔多年,再次对视的感觉。
姬月觉得,楮墨肯定是知道了。
“醒了?怎么不好好休息,跑这来了。”楮墨踱步走过来,手自然地放在姬月肩膀上,神色如常。
姬月望着楮墨的眼睛,他知道了。
“老东西,我一定要杀了你!”齐天随手抄起一根铁棍,朝周冶挥去,齐天这一棒用了全力,痛的周冶发出一阵惨叫。
姬月却将他的惨叫隔绝在外。
姬月望着楮墨的眼睛,肯定道,“你看到了。”自己的尸骨。
楮墨看到了,该不会又要入魔吧,昨天晚上还说的好好的,要做一个好人。
楮墨垂下眼眸,拉着姬月走了出去。
姬月被带到楮墨的办公室,姬月看到楮墨在门上加了禁锢咒语。
果然是要黑化了,之前楮墨就疯狂想要把她囚禁起来,现在又开始了。
姬月忍不住后退,“你、你要干什么?”
楮墨向她走来,姬月继续后退,碰到了办公桌,楮墨此时的眼神不太对劲,姬月既有对曾经伤害过对方的心虚,也有对于楮墨力量的恐惧。
楮墨突然上前一步,双手落在办公桌上,撑在姬月身体两侧,将姬月完全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
他看着姬月的脸,这张脸他觊觎许久,即使知道姬月曾经杀死过自己,但他还是恨不起来,可是。
“应龙神君。”楮墨压抑着痛苦的情绪,“即使我罪该万死,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尸身压在幽冥都,日夜受鞭挞酷刑,即使转世投胎,仍要受到铁索穿身的酷刑。
姬月转过头,不去看楮墨的眼睛。
楮墨低下头,看着姬月的侧脸,声音低沉压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我可以永不杀生,可以像你一样,以拯救苍生为己任,为众生赴死,你告诉我,我还要做什么?”
“你、你只要不随意杀人就行,倒不用为救人牺牲自己。”姬月确实做过几次慷慨赴死的事,但那是她的选择,她不要求其他人像她一样。
众生皆苦,自渡太难,如果可以,她愿意帮众生减少些苦难。
应龙神君四个字于她而言,既是辉煌,也是枷锁,其实,会很累,她并不希望楮墨也变成这样。
“真的这么简单?”楮墨的目光落在姬月洁白的脖颈处,他一字一顿地问,“我做到了,什么时候应龙神君能解开我身上的枷锁?”
“什么?”姬月转过头,发现楮墨的瞳孔异常黑暗,仿佛无底洞,她有充分理由怀疑,楮墨马上就要魔化,姬月紧张地汗都下来了。
“你先冷静点,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可你要控制住啊,你忘了上次入魔了吗?会变得谁都不认识,钩蛇好不容易修炼出的内丹也被你打碎了,以至于它至今无法化形,也没了智慧。”
楮墨不为所动,如墨的眼睛望着姬月。
姬月艰难地扯着嘴角,心脏猛地收紧,她不想提起当年的事情,可她希望这个时候楮墨还能听得进去,他还能阻止楮墨魔化。
“当年你突然失去控制,只知道杀戮,从商都城一路杀到应龙府,府上众妖上前阻止,都被你杀了,我当时神力大减,你冲到应龙府主殿,钩蛇挡在我面前,被你活取内丹,我与你交手不过三招,也落了下风,无奈之下,躲去幽冥都,也就是如今的地府深处,众神得知你血洗应龙府,又猜测你会去幽冥都找我,所以在幽冥都设下陷阱。”
姬月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原来从来不曾忘过。
她突然握住楮墨的手,面色是少有的凝重,“当年你杀戮太重,我必须要困住你,我知道若当时不把你困在幽冥都,将来便再无可能,楮墨,你可以恨我,也可以杀了我,但是能不能不要入魔,你一旦入魔,你还是你吗?”
“我当时要杀你?”楮墨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在他的概念里,就算姬月真要杀他,他也会站在原地,等姬月来杀,他怎么可能会,杀应龙?
“我怎么会想杀你?我又是因为什么入魔?”楮墨原本只是想求姬月撤去他身上的穿心锁和蚀骨钉,却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事。
“据说是因为,你以为我死了,所以入魔。”姬月顿了顿,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告诉楮墨比较好,他自己也好有防备。
“其实在这之前,你也曾经入魔,但是没有完全丧失理智,第一次是因为蛮蛮告诉你我被雷劈死了,其实我只是隐入无间之地,第二次则是在夏都城,你砍了国师的脑袋,以为杀了我,其实我没那么容易死。”
姬月艰难地扯起嘴角笑笑,“我一直觉得在你心里,我是特别的,即使入魔,也不会伤害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第二次入魔后,第一个想杀的人会是我。”
姬月是个挺自恋的神明,自恋到不将任何危机放在眼里,自恋到只凭轻易能让入魔的人清醒过来。
如果这些话,不是出自姬月之口,楮墨一定认为对方在骗自己,姬月在他心里的分量,别人不知道,他却十分清楚,那是占据了他整个心脏的人,他就算豁出性命,也不会让姬月受到一点伤害。
楮墨猛地将姬月抱在怀里,力气之大,勒得姬月都疼。
“我入魔后会这样?我不能伤你。”如果铁索能阻止他入魔,那么楮墨可以永远带着,只要,别伤害姬月。
姬月害怕楮墨知道的事情,楮墨都知道了,她现在反而轻松起来,忍不住像哄孩子一样,轻拍楮墨的后背。
“你不会再入魔了,没事了。”
楮墨仿佛害怕失去姬月一样,一直牢牢地抱着,当一个姿势持续了二十分钟,姬月也忍受不住了,只能开口打破此时带着伤感又小心翼翼的氛围。
“你抓住周冶了?他都交代了吗?”
说着,姬月试着推开楮墨,但楮墨非常不配合,换了个姿势,继续抱着。
“他交不交代都得死,你想做副局长吗?周冶死了,空出位置正好给你。”
“其实不太喜欢,当神君当久了,不想当官,我现在更想当个会享受的草包。”
“那就不当,正好我有钱,保证你什么都享受得到。”楮墨用手指卷起姬月的一缕头发,深情道,“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好不好,我带你吃喝玩乐,把之前的日子补回来。”
姬月早就知道,楮墨是个恋爱脑,但是没想到他这么没事业心,以前的他还知道搞个魔主当当,或者参与一下天下九州易鼎的大事,现在危机就在眼前,他怎么只想到吃喝玩乐呢。
果然恋脑脑害人不浅啊。
姬月咳嗽一声,教训道,“你理解错了,是我吃喝玩乐,你去做牛做马。”
? 43、恢复记忆
“昨天还说妖管局有古怪要彻查, 你怎么转眼就忘了,我不进妖管局,你可在呢, 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这帮人可比上古时期的大妖难对付多了,你当日当上魔主, 是一路打上去的, 现在你要是想控制妖管局, 除了斗智还得斗勇。”
“多谢神君提醒, 我知道了。”楮墨忍不住与姬月耳鬓厮磨,他声音低沉,带着蛊惑, “我是不是很乖?”
楮墨用一米九的身高冲姬月撒娇, 姬月直觉没什么好事。
“还、还行?”
楮墨亲了一下姬月的耳朵,“既然我这么乖,姬月永远别离开我行吗?我什么都听你的。”
姬月肯定, 这话她听过不止一次。
“行,只要你别那么激动,一听我死了, 就魔化。”
“我真的害怕你会离开。”楮墨回忆了一下, 自己做过的对不起姬月的事, 一一询问起来, “你化成国师,我却伤了你,真是该死, 你现在还生气吗?”
“你杀的是一个傀儡, 夏桀荒淫无度, 在位时,各国已经不来朝贺,王室内政不修,外患不断,气数将近,可妺喜有九尾灵狐血统,跪到应龙府前,我总不能扫了九尾狐的面子,所以捏了一个替身傀儡,无论是你杀了国师,还是推翻夏朝,这两件事,我都没有生气。”说到这,姬月忍不住教训一下楮墨。
“想你也是一世英名,怎么当时不想想,我若是化成了国师,怎么可能站在那,乖乖让你砍,知道我能活这么久的原因吗?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当时我就是国师,肯定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怎么可能让你来杀?”
楮墨忍不住轻笑起来,不是他不想,而是应龙神君神性太强,她既不想辜负妺喜,又不能阻止大厦将倾,当年夏朝建立,应龙神功不可没,夏朝经历十七任君王,应龙神始终享受夏朝香火供奉,化成国师,受他一剑的事不是做不出来。
只是自己魔化丧失神智的事,需要万分注意,楮墨有些庆幸,幸好当时姬月困住了自己,如果他真的杀了她,那对楮墨来说,无异于将他碎尸万段。
审讯室内,齐天当真把周冶碎成了几万段,其他人都被他赶出去了,这里只有他和周冶。
“你敢欺骗苏嫣,还砍下她的尾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她断尾换你一条狗命?带着女人去她面前耀虎扬威,你他妈也算是个男人?狗东西,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欺负苏嫣的下场!”
地面上全是周冶被活刮下来的碎肉,齐天手里拿着一把斧子,像是剁排骨一样,将周冶的身体剁碎。
周冶这具身体不死不活,每一刀的痛苦他都不能躲过,齐天整整折磨了他一天一夜,直到房门被人撬开,长着一张小白脸的饕餮走了进来。
饕餮嫌弃地舔了舔嘴角,一堆烂肉。
“行吧,你剁得可真够碎的。”饕餮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扫向地面,“这个东西,我还以为早死了,活了这么多年,真是便宜他了,今天就进我的肚子里吧。”
周冶最终进了可吞噬万物的饕餮肚子里,周铭山,即鳐,死于楮墨的穿心锁下,因此几日厚的股东大会进行地异常顺利。
新任部长人选最终由媛可担任,虽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媛可是谁,但这一局楮墨赢了,不管他推荐的是谁,都会成为妖籍部部长,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充分的理由。
妖管局内部需要整治,媛可来妖管局时间短,背景简单,身世清白,她父母及祖上十八代都没出过妖,无违法犯罪前科,关系网最为简单,是妖籍部部长最佳人选。
木姥姥当场投了支持票,其他几位由于票数限制,知道无力改变结果,擅长见风使舵的鹤发童颜的老翁还跟了一票,向楮墨示好。
至于副部长人选,楮墨提议取消该职位,不再补位,在这一点上,另外几位意见出奇地一致,他们可不想有人来分一碗羹。
金摇在外面呆惯了,天高地阔,并不想再回总部,妖管局的事情一解决,就准备率领大部队离开,走之前,想把外调的苏嫣也带回去。
周冶曾在这儿出现,苏嫣在梓州市一刻也不想多待,就要和金摇一起离开。
齐天这个时候万分舍不得苏嫣走,糙汉齐天觉得这个时候是献殷勤的好机会,最重要的是,他觉得作为一个男人,一个正儿八经追求老婆的男人,这个时候必须陪在苏嫣身边,齐天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认为只有自己陪在苏嫣身边,苏嫣才不会难过。
他直接将请假单扔到楮墨办公室,搭着金摇的顺风车一块走了。
那天楮墨没在办公室,所以等他看到这张写着请假时间为无期时,齐天已经无影无踪了。
柳相作为长相最年轻,但做事最沉稳的老将,说出话也特地大度,从全局出发,考虑全面。
“我早就预感会有这一天,自他上任后,执行部面临了不下十次被解散和集体辞职的危机,为了执行部的稳定和发展,楮局,让我做部长吧。”
说到最后,柳相简直已经跃跃欲试。
楮墨将请假条扔进抽屉,“他还有奖金吗?之前没发下来的,和这次的,全部扣了。”
“他天天预支,估计都预支到二十年后了。”
楮墨按了按太阳穴,周冶的事情是解决了,饕餮还不辞劳苦地跑了一趟巫山,小世界确实是姒周在维持,可他本人现在也无法直接打破小世界,因为一旦打破,那些献祭的人就会死亡。
媛可拉着戚藏一起,正和妖籍部的人一起寻找解决办法,齐天在这个时候,就这么潇洒离开,真是他的好部长啊。
门外传来敲门声,“楮局,木姥姥来了。”
柳相识趣地退了出去。
木姥姥脸色阴沉,进来之后也没坐下,直接开门见山。
“你已经得偿所愿,把我的人放了。”木姥姥的推荐人,琅玕树的侍从,自从上次大会后就失踪了。
楮墨的手指随意搭在扶手上,“木姥姥的人不见了?大约是年轻人爱新鲜,出去玩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家了。”
得到楮墨肯定的回答,木姥姥松了口气,脸色却仍旧不虞。
“和周冶相比,你的手段也不干净。”
“木姥姥说笑了,他可不配和我比,他害了那么多人,留下的烂摊子,我现在还在帮他收拾呢。”
“你是真怜惜人命,还是有什么原因,让你不得不这么做?”
“代理局长的责任让我这么做。”
木姥姥轻笑一声,显然不信。
“那就祝你早日收拾干净。”木姥姥说完,转身离开。
姬月跟着妖籍部众人正一起翻阅古籍,不来不知道,妖籍部可真够大的,地上八层是它的,地下两层也是它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得在书的海洋里遨游好几年都不一定找得到答案。
媛可一个建国后成的妖,只认识现代汉语,这些书对她来说就是天书,作为史上最年轻的部长,媛可现在满头大汗,她不但看不懂字,偶尔妖籍部员工过来询问她一两个问题,她还要遭遇社死。
“部长,你看这个是吗?这个符是不是消除恶念,助人恢复神智的?”
媛可皱着眉头,紧咬嘴唇,都要咬出血印来了。
姬月斜过脑袋,看了一眼。
“是招恶鬼的,谁惹到你了,可以画一个送他。”
员工不好意思地捧着书退下。
“等等,你是主修什么的?不懂符咒可以去阵法那边帮忙。”姬月将人叫住。
这个员工更不好意思了,脸都憋红了,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是主修符术。”
“哦。”姬月挥手让员工去忙,在她见识过楮墨和齐天的实力后,她以为妖管局也算得上能人聚集地了,没想到混日子的也有。
旁边另一个混日子的媛可这时也靠了过来。
“应……姬月,你看这个是吗?”
姬月望了一眼,媛可拿的是一本关于蛊毒的古籍,讲述的是怎么给人下蛊,让对方死心塌地爱上自己。
“这样吧。”姬月将书放在一边,“你去饕餮家,里面有一只食铁兽,你去把他找来。”
束臣起码还识字,这些个小辈,简直在挑战她的耐心。
“熊猫?就是那只还不能化形的熊猫吗?他没有妖籍,来的话就得备案了,不是不想让他登记吗?”媛可听前任上司提过。
姬月敲了一下媛可的小脑袋,“现在妖籍部谁当家?是你,你给他办个假身份不就行了,你把他找来,弄个假证,就跟我一样,快点去,就说我叫他来的。”
“哦哦,好。”
束臣作为稀有动物,一到妖管局就引起了轰动,媛可硬着头皮给他办完假证后带着他去了妖籍部。
束臣被姬月拉来做劳力,他的爪子太硬,妖籍部的书是老古董,经不住折腾,于是媛可的作用终于体现出来,束臣在地上坐着,媛可负责翻书。
“这种类似祭祀的仪式,更多出现在巫族内。”束臣本身是妖,对于巫术了解甚少,只能试探着推理,“找找巫族古籍,最好是大巫相关术法的记载。”
“哎,这些后辈都不识字,分类做的不行,他们也不知道哪儿些是巫族古籍。”姬月把翻完的古籍往桌边一推,又重新拿了一本。
“到也不能怪他们,有些大巫的著作平常人连上面的字都看不懂,听说有的巫族书籍,不同人看到内容还不一样。”束臣翻书的速度比姬月慢,每次看完一页,还得告知媛可翻页。
正拿着书的姬月,手突然停顿了一下。
“束臣,你记不记得,有一位神,巫术特别厉害。”
“谁?”
“土之大巫,先天掌控大地,只要脚踩大地,就能获得无穷力量,活着的时候主动于犼之残魂相容,成为不老不死,徘徊于六道之外僵尸王的后卿。”
“怎么突然想到他?后土化轮回,建立六道轮回,接引众生转生之后,后卿就消失于世间了。”
“我之前在一只老鼠精手里买过几本记载禁忌术法的书,那小老鼠精是飞天神鼠的后代,我想了许久才想起来,用过飞鼠当坐骑的只有僵尸王后卿,可惜那本我看不出内容,没准里面有相关记载呢。”
“把那几本书拿来看看,烧火沁血什么的法子都用上试试。”
“有道理。”姬月再次看向媛可,“小泥鳅,你再跑一趟吧,钥匙去找楮墨拿。”
也不是姬月非要让媛可跑腿,只是媛是信得过人里,较为闲散的一个。
媛可一点不觉得跑腿委屈,反正别让她站在这里丢人就行,她飞快地从楮墨那拿到钥匙,回去取了书,还按照楮墨的吩咐,给钩蛇喂食,做完之后回妖管局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钥匙还给老板。
今天恰逢初一,媛可进办公室的时间十分赶巧,楮墨刚被拉入无尽黑暗,四周空间正在收缩,她一脚踩了进去,幸运的是,这个空间将她吐了出来,不幸的是,她当场晕倒,手里的书掉了进去。
楮墨再次遭遇酷刑,铁索穿过身体,那本血红色封面的书落到他脚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知道这铁索是姬月加诸于他身上的之后,这非人的酷刑竟然也没那么难捱了。
他身体的几处血洞重新生出肉来,当鞭子鞭打在新肉上时,魔血顺着身体流了下来,滴落在血书上,血书仿佛沉睡的猛兽被唤醒,喝了一口血后竟有缓缓苏醒的趋势。
它先是贪婪地汲取着磨血,等它完全恢复后,纸业扑腾扑腾展开,猛地进入楮墨身体,刹那间,无数古怪的奇谈冲入楮墨的识海。
里面记录了不少上古时期的轶事,甚至有各种巫术,但这些只是短暂地在楮墨脑海中闪现,
他被封存了几世的记忆同时到达,就像是一个失忆的人,突然恢复记忆。
曾经的点点滴滴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他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入魔了!因为他看到一个和姬月有这同一张脸的人取代了姬月的位置。
那个女人和真正的应龙神没有任何区别,骗过了所有人。
媛可出来的时间太久,妖籍部的小员工告诉姬月,那会就看得媛可回来了。
难道楮墨正在研究那个巫术,把媛可留下来?
姬月在这堆书里实在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寄希望于飞天神鼠的巫书,看了一眼还在埋头钻研的束臣,姬月悄咪咪地退出妖籍部,往楮墨的办公室走去。
推开办公室门,媛可晕倒在地上,而在楮墨的专属坐椅上,姬月敏锐地发现和她的无间阵法极为相似的气息。
“不好,今天是初一。”姬月对于为何楮墨每到初一十五这两天就得受刑的事,一直弄不懂,按理说,她当年只是用铁索将楮墨手脚困住,困在阵法里,主要是禁止他出去,也没设其他,而且她的阵法,别人也进不去。
真是奇怪。
姬月将媛可搬到沙发上,手指结印,将自己也缩于无间之地,循着气息,去找楮墨。
对于这门功法,还是姬月用的熟练,任何人都进不来的黑暗之地,姬月只是一个口诀就进来了。
可是,当她看到楮墨一半人形,一半枯骨的模样,仿佛失声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知道楮墨受到的是酷刑,却不知道如此残酷。
八根铁索穿身而过,发黑的□□,看不到的鞭子让楮墨皮开肉绽,一侧枯骨上甚至都有疤痕。
“别看,闭上眼睛。”楮墨抬起头,眼神有些涣散,说话气息微弱。
“怎么会这样?”姬月跑过去,一把抱住楮墨,心脏的位置撕裂了一样难受,“怎么会这样?”
“乖,别哭,我不疼。”楮墨双手被铁索吊在空中,无法张开双臂,去抱住他最爱的应龙。
姬月抱住楮墨的腰,头只到他胸口的位置,她没再说什么,一滴眼泪从脸颊划过。
姬月无法想象,这么多年楮墨是怎么熬过来的,从他是个孩子开始,就遭遇这样的酷刑。
那不见踪影的鞭子有些忌讳姬月,迟迟不敢落下。
“真的不疼,我没事。”楮墨轻笑起来,逗姬月道,“真不想让你看到,别记住我这个模样,太丑了。”
“你怎么只知道臭美。”姬月小声啜泣。
“谁让你长得那么好看,太丑,我会觉得配不上你。”
“我又不是看脸的神。”姬月将脸颊贴在楮墨胸前,似乎这样能离他近一点。
“你不是,可是和你一起走在外面时我总会害怕,所有人都仰望着你,好像随时要上来抢一样,我想有资格站在你身边,让那些觊觎你人全部乖乖退下。”
“你不用再这样想了,你现在这么有钱,现在所有人都仰望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出去买衣服的时候,售货员都冲你抛媚眼。”
“吃醋了?”楮墨诧异。
“那倒没有,反正你也没看她们。”姬月确实没有吃醋,她长这么大,不知道醋什么味道,那些别人向往的、祈求的东西,她似乎一直拥有。
“我眼里只有你。”楮墨低语道。
姬月一直陪在楮墨身边,两人不停地说着话,竟然是难得的无人打扰的独处时光。
等楮墨从黑暗之地出来后,才知道进入他身体的那本书就是之前买的那本,这书就像融入他的身体一样,在脑海中创建了一个文件夹,文件夹里存放着这本书,他的思想就像鼠标。
根据思想的指示,书本会自动翻页。
能随时翻阅,著书人为了省事,书名直接叫见闻杂记,这书里有不少关于巫术的记载,其中一种巫术能让人恢复记忆,楮墨在无意识的时候学了,所以才快速恢复了以往的记忆。
他在识海里翻阅,寻找解决献祭问题的方法,翻了大半本,还真让他找到一条相关的。
恢复记忆后,楮墨对古文字无师自通,即使是巫族文字,也能看懂。
这是一种偏门献祭,在巫族记载中仅出现过一次。
有一个巫族为抵御外敌,族人通过献祭将神力汇集到巫族族长身上,族长在最后时刻为保全更多族人性命,将神力归还族人,让族中幼儿逃跑,最终土地被占领,族人也死伤过半,但总算是逃出几十名幼儿,算是将族中血脉延续下去。
老族长用的办法是一种时光回溯技法,既将时间拨回到族人给他神力之前,咒语书中有记载,但还需要一件法器,这法器名曰金斧黄钺,其上的烛龙目是阵法的关键。
烛龙是一只上古神兽,开眼为昼,闭眼为夜,一呼为炎夏,一吸为寒冬,可惜烛龙好斗,仗着自己享有蛇身,企图与应龙神一较高下。
当年楮墨半路截下烛龙,挖了他的眼睛,作为礼物镶嵌在金斧黄钺之上,献给应龙。
周冶就是无启国人,能想到用小世界骗取人们的祭品,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在无启国历史中出现过?
若楮墨没记错,烛龙就住在无启国东面,精通烛龙目如何使用,这个巫族莫非就是无启国?看这本书的记载,这个时候应龙早已沉睡,老族长这武器怕是从应龙墓室偷来的。
难怪应龙醒来后找不到武器了。
姒周的小世界也算是一种献祭,那么书中记载的办法极有可能有效,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才能找到金斧黄钺。
“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就对我用法术?”姬月从沙发上坐起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今天这种情况她不可能睡着,一定是楮墨用了术法。
楮墨停下翻阅见闻杂记,转过头笑着望向姬月。
“好,我不会乱用了,饿了吗,这有吃的。”
办公桌上是早就准备好的精致早餐。
现在是上午九点,姬月两天没吃饭,自然是饿了,她走过来坐到椅子上,楮墨娴熟地打开包装,将饭菜一一拿出来,又将一双筷子放到姬月手里。
姬月正打算吃,却发现胸口沉甸甸的,没有食欲,她维持着拿着筷子的姿势,抬头问道。
“你现在怎么样,还疼不疼?”
“不疼,只有在黑暗之地的时候会疼,其余时候,没有任何事。”
“你撒谎。”姬月用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迟迟不肯放进嘴里,“会持续多久,有没有办法避免?”
“只有一晚,虽然会有些疼,但是有你陪着,再疼都没关系。”楮墨握住姬月的手,他说的都是真的,只要有姬月在身边,什么都值得。
? 44、我教你
姬月歪着头蹙眉思索, “下次我提前带你进无间之地,或许能避免,我的无间之地外力是进不来的。
“好, 下次试试,快吃吧。”楮墨亲自将红烧肉推到姬月口中,姬月咀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
“楮墨, 我的记忆出了点问题, 我想不起来, 当时怎么会下这么邪恶的咒术, 对不起。”姬月对于楮墨,除了愧疚大约没有别的词汇了。
楮墨之前也以为是姬月,可他记忆恢复, 发现害他至此的, 另有其人。
“我受刑与你无关,你根本不用自责,我受刑是因为被魔族反噬。”
“魔族反噬?”姬月怎么没听说过, 魔主还会被反噬的。
“幽冥都诞生的魔物没有什么感情,只有相互残杀,千年前我魔力最强, 魔族不敢轻举妄动, 从五百年前起, 我开始投胎转世, 没有记忆,且无法控制地府里的原身,魔族开始汲取我的力量, 其实你不但没有害过我, 还一直在保护我, 每个月初一十五是封印最弱的时候,所以我才会受百魔缠身之苦。”
楮墨说完,姬月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那岂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姬月。”
束臣的声音在门外想起,他早就想出来找姬月。
姬月迟迟不回来,戚藏说是偷偷睡觉去了,可上午八九点还是没见到姬月身影,束臣要出来寻找,戚藏硬着用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将他困了下来,又缠了他许久,趁着戚藏上厕所,束臣拖着庞大的身躯在妖管局四处溜达,直到来到楮墨办公室门外。
已经恢复记忆的楮墨对束臣没有什么好感,他暗戳戳想着,怎么把束臣从姬月身边赶走。
“束臣。”
姬月放下筷子,飞快站起来开门,束臣四肢着地,一只熊几乎占了走廊将近一半宽度,幸亏妖管局的建筑质量好,否则这庞大的身体,近乎奔跑的速度几乎能把楼震塌。
“姬月!”束臣奔驰的身影堪堪在姬月面前定住,语气中带着些酸气,“你真躲起来睡觉,把我丢在大笼子看书。”
“没有的事,我来找楮墨。”姬月回头看到楮墨一脸阴郁地望着束臣,那眼神恨不得杀了对方。
姬月不知道楮墨这又是怎么了,束臣也在此时觉察到对方来者不善的眼神,当即跨过姬月,将姬月挡在身后。
“怎么,我得罪过你?”束臣的利爪扣在地上,地面留下道道抓痕。
岂止是得罪,束臣这个名字,在楮墨的仇敌排行榜上能进前三,偏偏此刻姬月在这,否则楮墨会立刻胖揍一顿这只讨厌的熊猫。
“哦,主要是你的出现实在影响妖管局治安,现在你既不能化形,又没有正统身份,堂而皇之出现在妖管局,免不了引起大家猜测,若妖管局连这样的妖都收,那妖族的数量得比现在多十倍不止,不如这样吧,妖管局内有一处专供妖族修炼的净土,你去里面静修,等修炼出人形再出来,否则现在的情况,实在难以服众。”
妖管局确实有这么一片净土,但主要作用是洗涤灵魂,平静心神,没有一点助长修炼的功效。
姬月和束臣不知道楮墨在忽悠,以为真有这样一个地方,束臣虽然舍不得和姬月分开,但想到只有早日修成人形,才能不做黑户,到时候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姬月身边,便也同意了。
楮墨当即要送束臣进去,姬月却想等找到解决小世界的办法后再说。
“我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你去叫戚藏、柳相过来。”
说完,便带着束臣去了地下三层。
妖管局的地下与地上差别极大,地上建筑风格和普通人类办公大厦类似,有大厅、楼梯、办公室、储藏室等,可地下却完全不同。
楮墨带领束臣乘坐唯一一部通往地下的电梯,等电梯门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宽十几米的黑水河,河水深不见底,河面上黑雾升腾,比地府还要阴森。
一位乘船的老者徐徐从河中央驶来,老者衣衫褴褛,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脸上胡着一张面具,面具上画着夸张的笑脸,扬起的嘴角都要裂到耳朵上了。
老者看到来人,收起夸张的笑脸换上一副低眉顺眼的恭维模样。
“楮局大驾光临,稀客稀客。”
“余老伯辛苦,麻烦搭载我与这只熊猫一程,去三层。”
余老伯用那双画上去眼珠上下打量着束臣,迟疑道,“咱们这地下储存的都是贵重物品,能进入的都是妖管局重要员工,让一只修炼千年的大妖进入恐怕不妥。”
余老伯的年纪比妖管局还大,是地下通道的守门人,那双眼睛能一眼看透妖族修为,除此之外,还有这窥人心境这样BUG级的能力,任何的谎言都逃不过他这双眼睛。
“它是坐骑,失忆了,在三层关押一段时间。”
楮墨这三句话里,没有一句谎话,余老伯的目光在楮墨脸上徘徊许久。
“将它关押到净土房,以防它逃出妖管局,为害四方。”楮墨补充道。
束臣误以为楮墨在故意对余老伯撒谎,没有出口反驳,还体贴地配合了楮墨,要是今后他知道楮墨是故意将他关押在地下,必然又是一场恶战。
余老伯犹豫再三,还是听从了楮墨的命令,他将船靠在岸边,楮墨与束臣一跃而上,破旧的小船在两人上来后剧烈颠簸起来,黑色浓雾蔓延到楮墨膝盖处,余老伯撑着船桨,驾驶一叶扁舟往河中心驶去。
越往里走,黑雾越浓,逐渐漫过几人头顶,余老伯的船只速度不慢,十几米宽的河面却迟迟走不到头。
小船越往前走,阻力越大,船头突然往下栽了下去,黑水猛地扑来,束臣条件反射屏住呼吸,黑水阴冷无比,小船完全沉入水里,四周漆黑一片,耳边传来潮水涌动的声音,束臣看向四周,没有任何光线,他甚至看不到前方的楮墨和身后的余老伯。
小船行驶片刻后,又向下扎了进去,束臣这次有了准备,他猜测,这是到了三层。
果不其然,小船向前方行驶片刻后,跃出水面,不过三两分钟就靠岸了,岸上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黑土地,地面上有一座大红铁门,四周没有墙体,孤零零一座门矗立在此,束臣却敏锐地觉察到,门之外的空间设置着强大的结界。
余老伯将人送到后,便驾驶着小船隐入水中。
楮墨走到门前,大红铁门上浮现出两张脸,是一对双胞胎,一左一右,皆是宽额广颐,颇具威严。
“何人到此?”两张脸一模一样,连声音都难以分辨。
“妖管局,楮墨,带一只千年大妖来极乐净土暂住,请两位开门吧。”
这两张脸高度和成年人身高差不多,眼睛和成人头颅一般大小,目光从束臣身上飘过,最终落在楮墨身上。
“令牌。”
楮墨左手食指一勾,一块黑色火焰牌出现在掌中,黑色火焰牌上雕刻着一个龙头。
守门双妖见后,不再询问,打开大红铁门。
进入大红铁门后,两侧又排列着几扇门,楮墨找到极乐净土房,推门进入,这里竟然是另一个天地。
山清水秀,灵力充足,鸟语花香,沁人心脾,飞鸟的鸣叫清脆悦耳,令人忘俗。
束臣踏入此地后,便觉浑身舒畅,他飞快地跑了几圈,想起得对这个陌生人说声谢谢。
“多谢了,等我得以化形后就出去找姬月,让她这段时间不必挂心。”
楮墨看了一眼这浩大的场景和呆笨的束臣,嘴角微扬。
“哦,行啊,祝你早日修炼得道。”
说完便退了出去。
余老伯掐着点,在楮墨走出大门的一刻,他也从河底冒了上来。
余老伯载着楮墨沉入水底,他站在船尾,摇着双桨。
“白修杰乃是周冶爪牙,你留着他,不怕以后生出祸事吗?”
余老伯声音从背后响起,楮墨没有回头。
“他在地下六层关着,除了你,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楮局莫不是留了个假白修杰在地上吧?”
“余老伯能力堪比谛听,您心中已有猜测,何必多问。”
余老伯连笑两声,停下后说道,“楮局封心锁情,一派情深义重的模样,可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是旧情复燃还是依靠之前的记忆,将自己伪装成曾经的盛琰。”
楮墨微微侧头,他的脸陷在黑暗之中,身体融入暗夜。
“你对谁都这么多话?”
余老伯微微弯下腰,“老奴只忠诚于一个人。”
楮墨给各地方分局下令,全力寻找金斧黄钺。
原本顺着周铭山这条线索能够找到神器,但姬月进入小世界时,将神器抵押出去,那些被献祭的东西早已经被周铭山吸收,周铭山身死,祭祀品也会跟着消失,这也是小世界不能轻易戳破的原因。
但金斧黄钺乃是神器,消失倒不至于,只是不知道经此一役,又流落到了哪儿里。
这种从出生之日起便跟随主人南征北战的神器,最有灵性,这次从小世界出来后,往往会选择回归重要的地点。
为尽快找到神器,一方面由各地分局紧急搜查,另一方面楮墨打算亲自走一趟,他圈出几个地点,一是姬月沉睡之所,荒漠腹地,二是金斧黄钺最后出现的地方,无启国,三是应龙府所在地。
楮墨与妖管局几位精英以及编外人员分头行动,柳相留守总局,戚藏前往沙漠腹地,执行部的精英白头雕去往应龙府山,而楮墨则亲自前往无启国,饕餮赶回巫山,守着姒周,防止小世界崩塌。
寻找自己武器这种事,姬月自然不能落下,她原本是想与白面书生模样的白头雕去应龙府,却被楮墨拉着上了飞机。
这是姬月第三次坐飞机,她还没坐稳,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孩也走了进来,正是许久未见的有莘衍。
有莘衍穿着一身运动装,脚下踩着运动鞋,双肩包只背了一边,大男孩这次没有了之前的兴奋,满脸惆怅。
姬月好奇地看着他这幅沮丧的模样。
“怎么,你失恋了?”
有莘衍正低着头走路,听到姬月这声问候,差点泪洒当场。
“不是吧。”姬月没想到自己一语中的,立刻往回找补,“你这么年轻帅气还能失恋?谁这么没眼光?”
有莘衍泄气地将背包扔到地上,一屁股坐在姬月旁边的座椅上。
“我第一次表白就被拒绝了。”
“哦,才第一次,下次再试试,没准就成功了。”姬月没安慰人的经验,尤其对这种情窦初开的大男孩。
她回忆了许久,想起来曾经楮墨也闹过一段时间,天天变着花样送东西,今天送花,明天送草什么的,想到这,姬月也有了一丝安慰人的底气。
“追女孩子不能只靠嘴,得有实际行动,你要有诚意,展示自己的优势,比如,你要送她一朵天山雪莲,一根长白山人参,一把果腹仙草什么的,既漂亮又实惠,送礼物的时候要附带一首情诗,内容要含蓄内敛,万万不可写我爱你,想把我的心脏献给你这种血腥的话,再比如要会做饭,生肉吃多了容易拉肚子,你如果会烤肉,就会在她心里有特殊的位置。”
姬月孜孜不倦地向有莘衍传授经验,有莘衍似懂非懂。
“情诗可以从歌词里抄,可是雪莲人参我买不起,私挖又犯法。”
有莘衍沮丧道,姬月说的这些东西,如今十分罕见,不是他一个穷学生买得起的,而且他从小道消息得知,楮局每次花钱都是六位数起步,眼前这位尊贵的妞说的可信吗?
“你怎么不知道变通呢,不能送点现代玩意,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吗?”姬月忍不住敲有莘衍的脑袋。
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有莘衍猛地想起,他看上了一辆跑车,外形炫酷,性能极好,开出去贼拉风,自己特别喜欢,那女神也会喜欢吧。
有莘衍从地上拎起书包,把钱包翻出来,又从手机里查了账户余额,把所有的钱加起来,发现不是不够,而是差太多。
他再次沮丧地将书包扔到地上,靠在座椅上装死。
楮墨走进舱内,手里拿着一张单子,在有莘衍面前停下。
“你怎么回事?”楮墨质问道。
姬月立刻替颓废少年回答,“他失恋了。”
“不止。”楮墨踢了有莘衍一脚,“别装了,你这学期五门不及格,数次旷课记录,打架两次,记过一次,怎么,想提前毕业?”
有莘衍现在已经成了妖管局的问题少年,楮墨上学时是个学霸,打架的事暂且不谈,他是不理解这种在大学都能五门不及格的人脑子是怎么长的。
如今的妖管局也算是正规部门,有莘衍这种现在只能算临时工,将来需要经过层层考核才能有正式编制,要是大学肄业,可是连报考的资格都没有。
楮墨将单子扔到有莘衍身上,是补习班的课程表。
有莘衍吃惊地看着单子,难以置信,“还有专门给大学生补课的教学机构?不可能啊,而且,课外教学机构不都停了吗?”
“市面上还真没有这种机构,因为大学生不需要,所以我给你请的私教,这次任务回来就去上课,再考不过,以后没工资。”
“啊——”有莘衍痛苦得大叫,为什么他要同时经历人生中最痛苦的两件事。
既受到失恋暴击,又要承受即将到来的一对一辅导,有莘衍顿觉人生无望,瘫坐在椅子上不肯起身。
“起来。”楮墨看不惯有莘衍这点挫折就被打下的模样,让他起来去开飞机。
在姬月看来,有莘衍实在年纪尚小,小孩子耍耍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便主动请缨。
“我来吧。”
说着便向驾驶室走去,楮墨立刻跟了上去。
姬月对这个隔间向往已久,迫不及待坐到驾驶位上。
楮墨单手撑在姬月身体一侧,想着如何才能让姬月乖乖下来且不伤和气。
“你可以坐在副驾驶,这种粗活累活不如交给我。”
姬月在楮墨的帮助下,已经学会开车了,虽然没有身份证,办不了驾照,但是个合格的司机,既然车能开,那飞机也不成问题。
“我替你分担分担,这个怎么打火挂挡?”姬月已经坐好,且带上安全带,她如今字还没认全,更何况这上面都是字母,看着这些按钮,还真有点眼花缭乱。
楮墨几番劝阻,可还是拗不过姬月,只能认真教起来,姬月不亏是千年神君,虽然字母一个不认识,但学习能力极强,尤其在种刺激的项目上,极具天赋,在楮墨简单的教导后,立刻开始实操。
作为初学者,姬月的操作显然不够丝滑,机身抖动地厉害,但幸好顺利飞上天,经过几次颠簸后渐入佳境,不光飞行速度快,且足够稳。
“像是在驾驭大鹏鸟。”姬月感受着飞翔的快乐,这种毫不费力就能日行千里的好东西让她上瘾。
“应龙神君天赋异禀,是天生的驾驭者。”
楮墨一直站在姬月身侧,呈保护姿势,将姬月笼罩在身下。
姬月玩的忘我,尽情享受着飞翔的乐趣,尽管是第一次开,姬月也意识到楮墨站在这恐怕不大安全。
她趁着间隙,抬头问道,“你不坐下?”
姬月的眼睛又黑又亮,她在看着人时,眼眸中会清晰地映出对方的影子,好像将对方印在脑海里,放在心上。
楮墨看着姬月纯真的眼眸,觉得自己被那双眼睛深深地吸引住了。
还记得楮墨还是混兽的时候,楮墨在看到姬月的第一眼,就被她这双眼睛吸引,纯真自然,无惧无畏。
相处的久了,他才知道,那是来自宇宙自然的力量,是对一切毫不畏惧的勇气,是看遍世间丑恶仍旧保持初心的豁达。
楮墨情不自禁低下头,在姬月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这个吻轻柔而充满宠溺,没有男欢女爱的暧昧,只有捧在手心,想要全心全意呵护起来的爱意……
楮墨自始至终的目的都是那么简单,这位无惧无畏的神也有力所不及的时候,而楮墨要做的,就是拥有在为难时机,可以与天道一搏的实力,保护这个强大又脆弱的神灵。
姬月被楮墨突如其来的吻定在原地,这是除了她父母之外,第一个这样吻他的人。
在所有人面前,她都是至高无上勇敢无畏的,这种充满保护意味的亲吻让她有种特殊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常年在荒漠中负重前行的人,突然走出沙漠,看到绿洲,终于可以放下身上的担子。
楮墨的吻从额头移到鼻翼,最终落在粉色娇唇上。
柔软温润,说不出的好吃,楮墨一直幻想着这一幕,他既慎重又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一只手按住姬月的肩膀,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与自己拥吻。
时间仿佛静止,楮墨的吻缠绵许久,他甚至能闻到姬月身上的香气,让他恨不得将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
直到姬月由于接吻不会换气,导致脸颊通红,楮墨才依依不舍放开。
他用手指摩挲着姬月的红唇,娇艳欲滴,声音低沉而蛊惑。
“我教你,好不好?”
姬月起初是憋气憋的,现在又察觉自己被调戏,凡事不肯落下风的她,当即就想反攻,她一只手抬起来就快落在楮墨胸前,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等等,刚才我的手在哪儿来着?”不知何时,她的手早就离开了驾驶员该在的位置,姬月挑眉看向楮墨,“这辆飞机能无人驾驶,你说神奇不神奇。”
“大约它也知道是应龙神君在驾驶它吧。”楮墨睁眼说瞎话。
姬月一把抓住楮墨衣领,将他拽下来,弯着腰和自己讲话。
“你看我信你的鬼话吗?要是能无人驾驶,还用叫有莘衍来?还不把你的咒术撤了。”
难怪第一次就这么平稳,感情楮墨在用法术拖着这架飞机飞。
姬月生气地指着楮墨,对他下达最为严厉的处罚。
“你再敢糊弄我,我就再也不许你亲我了。”
楮墨举起双手投降,“神君赎罪,饶了我这一次吧。”
“现在、立马、撤了、咒术。”姬月一字一顿道。
楮墨笑着将衣领从姬月手里解救出来,“那让我先坐下,我担心神君开飞机的姿势过于奔放,我会情不自禁又要吻你。”
“哈,不相信我的技术,本神君今天就要惩罚你,你不是很厉害吗,在我眼皮子低下用咒术,那你肯定不会晕机,就站在我身边吧,反正你会法术,就算摔一下也不会摔坏。”
? 45、电影院
楮墨摸了摸姬月的头, 觉得她实在可爱。
“准备好了,我可撤了。”
姬月立刻屏住呼吸,全身心放在操作台上, 咒术撤去的瞬间,机身猛地摇晃,强大的气流让飞机不停颠簸, 姬月手忙脚乱, 飞机差点翻个身, 同时迅速往下坠。
楮墨大约是早有准备, 站在姬月身边,头发丝都没乱,可有莘衍就没这么好运了。
“啊, 飞机失事了!楮局, 楮局!”有莘衍一边跑一边喊,难为他在东倒西歪的情况下还能跑的这么快。
看到驾驶座上的人,有莘衍瞬间傻眼, 结结巴巴道,“您、您、您!”
有莘衍完全没想到是姬月在开,他可是在模拟器上学了许久才敢上真飞机, 他看向姬月, 随后又看向楮墨, 用唇语控诉。
“您不能这么做啊, 为讨爱人开心就拿我的生命开玩笑。”
楮墨同样用唇语回怼,“老实回去呆着去,还有, 把老师发过来的卷子做了。”
有莘衍简直气到用手指扣飞机内饰的地步, 楮局为取悦小情人, 把飞机交给一个一次没开过的人,这完全就是不顾及他的死活,更为惨绝人寰的是,竟然让他在随时表演三百六十度翻滚的飞机内做试卷,简直杀人诛心。
有莘衍愤愤不平摇晃着回去,将自己捆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听歌。
事实证明,即使作为上古时期的真神,对于现代机械也是难以快速掌握的,开车和开飞机完全不同,姬月在坠机的危险边缘反复横跳,最后被楮墨抱离了驾驶室。
有莘衍闹脾气装睡,姬月则是十分不甘,还想要试试,楮墨独自进了驾驶舱,将门锁上。
与边春完全不同,曾经的无启国如今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一座GDP前三的超一线城市,仅次于北方的梓州市。
楮墨的飞机降落在私人别墅区,姬月下了飞机就看到一座小洋楼坐落在市井之中,这一片的建筑都保留着民国时期西方建筑风格,庭院中了有许多大理石雕像。
姬月看着庭院中的石像,总觉得有些怪异。
这座别墅中没有管家和服务人员,却保持地异常干净,三人进入屋内,两侧是独立的两个楼梯,别墅共三层,在姬月见过的楮墨房产里,算小的,但胜在精致,玻璃都是不同颜色构成,一块红一块黄,里面还有金丝,据说这种工艺,现在已经失传,屏风上雕刻着繁复的样式,看起来像是春耕图。
连姬月这样的大妖都认出,这里的风格完全不是这个年代的。
“楮局,我只从电视上看过这种小洋楼,今天我还是第一次见。”有莘衍完全忘了楮墨给他找辅导老师的事,眼里只剩下,这座起码三百年历史的古董房。
“这要不少钱吧,我听说三百年前风城可是纸醉金迷,当时军阀混战,唯有风城避开战乱,人们醉生梦死,此处可谓是销金窟,这钟表是三百年前的西洋玩意吧,哎,还有浴室,这是您新装的,还是当年的?当年就有这个了?真先进啊,还有这部电话,听筒的,我在动画片里见过。”
有莘衍像是进了古董博物馆,将每个房间都逛了一遍,姬月不知道这都是什么,只是从气息和材质上看出这些老物件确实有三百年了。
楮墨将姬月领到三楼主卧,又指着楼下一个小木门,告诉有莘衍那就是他的房间。
有莘衍高兴地跑过去,打开门一看,竟然是个小书房,书桌倒是大而宽敞,可那床,一看就是临时休息用的。
他不满楮墨的安排,姬月的房间大到完全是一个卧室加一个客厅,他的房间,根本就是个临时场所。
他跑到楼上去找楮墨,却又被楮墨抓来做劳力。
“这有一副古地图和现代地图,你来找出无启国祭坛旧址所在地,找出来,今晚就有晚饭吃,找不出来就饿着。”
“凭什么不给饭吃啊,你违反劳动法。”有莘衍控诉楮墨压榨员工。
“那你去告我。”楮墨将地图扔给有莘衍,自己则转身邀请姬月出去逛逛。
“这里夜景不错,难得来一次,不去看看可惜了。”
“好啊,现在出发。”姬月对这个风格独特的城市很是有好感。
楮墨车库里只有一辆收藏版老爷车,这辆车现在开出去难免引起注意,但他许久没来风城,只有这一辆车。
姬月跳进车里,她有些好奇,外面的建筑是不是也这么奇怪,和梓州市完全不一样。
大隐隐于市,楮墨这所别墅就在市中心,虽然同为经济强市,风城却不像梓州市那么拥堵,不算宽敞的街道上,行人与车辆都是悠闲自得,一种小资生活的情调。
姬月打开车窗,风城是个港口城市,海风拂面,带着一点咸味,时尚的帅哥美女个个打扮地如同电影明星一样,墨镜披肩,时尚摩登。
楮墨将车开到电影院,他家中有个小型影院,这种大型的,姬月没来过。
即使生活了一阵子,见到从来没见过的东西时,姬月仍然显得有些懵懂,这是个规模较大的电影院,进口处摆放着多个影视明星的蜡像,姬走过去触摸,一种胶质的手感,虽然和真人皮肉相差太大,但远远看着太像真人了。
楮墨去买了看电影的标配爆米花,走过来后看到姬月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蜡像观摩。
“技术不错,都是按照真实人体一比一制作,喜欢的话,我们也开一间蜡像馆怎么样?”楮墨耐心询问。
姬月听到楮墨说得如此轻松,不禁对楮墨有些佩服,“你会这门技术?我怎么不知道你也会傀儡皮相术。”
楮墨忍不住捏了捏姬月的鼻子,“这可不是什么高深的术法,一项简单的工业技术而已,不止我,许多厂家都会。”
“这样普及?”姬月颇为差异,“既然这样简单就能做出一个人身,为什么现在的妖族不直接附身过来,还要辛辛苦苦修炼?”
在姬月提出这个问题之前,楮墨还真没想到过蜡像还能有这种用法,不过。
“自己修炼出的才是真身,直接附身,恐怖对本身的修行没有太大帮助。”
姬月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楮墨递过来的饮料,弯起眉眼笑道,“对于普通妖族确实没用,可对于钩蛇来说刚刚好。”
“你是说,让钩蛇附身蜡像?”楮墨自从知道是他打碎钩蛇内丹后,一直在想办法怎么尽快让钩蛇重新修炼,现在的钩蛇可不是泡在酒里,而是泡在药汤里。
“对啊,钩蛇千年前虽然修出智慧,但始终修不成人身,他这种情况也是罕见,以他现在的修行进度,修成人身更是不可能了,不如直接找个现成的,等他生出慧根直接进入人身,免得一直是条蛇。”
“你想按照谁的模样做出蜡像?”楮墨认为可行,人的外形比蛇的外形,肯定更方便。
姬月拿出手机,在手机相册中翻找,楮墨这才发现,姬月是个截图爱好者,看到什么有意思的都会截图保存,有热点新闻,有美食推送,甚至有每天自动更新的屏保。
她划了许久终于找出一张截图,正是之前打游戏时,雌雄莫辨,少年感十足的捏脸角色。
这个捏脸,在一些角度上,甚至有姬月自己的影子。
“那,就是这个。”姬月对于自己的捏脸十分得意,真是太完美了,这才是传说中真正男女通吃的一张脸。
楮墨对这张脸有印象,连他都认为实属上乘的一张脸。
“你确实是颜控。”楮墨陈述道,幸好,他长得不丑,不然都没资格进应龙府。
“谁会不爱美人呢。”姬月已经学会了发微信,将截图发到楮墨手机上,问出了所有甲方都会说的一句话,“什么时候做好?”
“两个星期。”楮墨首次感受到做乙方的乐趣,他已经预想到,如果做出来不满意的话,姬月一定会要求回炉重做,推翻这版方案,再来一版新方案,然后一版接着一版。
虽然钩蛇距离修出智慧还有很远的路程,但是作为钩蛇的主人,早早为钩蛇做出一具身体,实在是太明智了。
姬月为自己的收获感到高兴,进影厅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楮墨将姬月领到座位。
这是一部大热影片,影厅里坐满了人。
小情侣往往是贡献票房的主力军,所以姬月周围坐满了成双结对手牵手的热恋爱侣,姬月不需要特别观察也能看出到他们的小动作,更何况小情侣亲昵的动作幅度并不小,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到。
这部大热的影片是一部情节紧凑的悬疑片,不少恐怖镜头,极为挑战人心理的承受能力,小情侣们看到这样的镜头紧紧依偎在一起,女孩子躲在男孩怀里,不敢看那些恐怖画面。
而坐在姬月前方的一对就更夸张了,两个人都挤到一张椅子上了,幸好两人年轻又瘦,不然挤不下。
姬月鬼怪见多了,对于单纯的恐怖画面自然是见怪不怪,但这部电影的导演安排地十分巧妙,并非单纯地展现血腥画面,而是刻画主角的心理,让观众带入主角视角。
一座凶宅,意外进入凶宅的女大学生,一个接一个预想不到的危险接连出现,能力不足社会经验浅显的她,随时有挂掉的危险。
一个平凡甚至有些弱小的人陷入恐怖之中,无能为力、甚至任人宰割,这样的视角,让人忍不住为主角揪心。
淋浴下流出的血水,莫名出现在床上的残肢,一个夜晚十二点准时响起的电话,每一个都在挑战女大学生的极限。
无法与外界沟通,无法逃离,没有神乎其神的外挂,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死亡之前的精神折磨几乎要将这个凡人变成疯子。
姬月恨不能冲进屏幕里,将女大学生救出来。
因为这是一个悬疑片,不是鬼怪作祟,姬月用她目前仅有的对于现代生活的常识,没有办法推断出这个藏在背后的凶手,以至于这个片子,看到后半部分,连她都汗毛直立。
镜子里出现一张青色死人脸,女大学生一声尖叫,姬月忍不住跟着哆嗦,一只手及时出现,将姬月圈在怀里。
另一只手握住了姬月交叠在一起,已经出了一层汗的双手。
姬月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会害怕,立刻找借口推开楮墨。
“我只是没想到她叫那么大声,我没事了,不要抱我。”
楮墨不但没松开,反而抱得更紧,整个身体靠向姬月,头低下,和姬月的脑袋靠在一起。
“我害怕,抱抱我不行吗?”楮墨的声音压的很低,听起来还真有那么点害怕,“晚上我都不敢自己睡了。”
姬月有一丝怀疑。
“我也是第一次看这个,没想到这么吓人,要不我们走吧。”楮墨低下头,似乎不想看屏幕。
虽然害怕,但姬月还没想走,不看到最后,她不知道凶手是谁,肯定会一直想这件事。
姬月抽出手,反手握住楮墨,捏了捏他的手指,哄道,“不怕,你想想,你可是魔主。”
楮墨一直低着头,下巴垫在着姬月肩膀上,声音闷闷地传来。
“可是我不做魔主很多年了,我现在是人,人都会生老病死,都会害怕被杀害。”
作为人的楮墨,被杀害那肯定是不容易,可自然衰老,恐怕是他必然会经历的了。
想到楮墨这一世与自己相认,最长也不过陪伴几十年就得分别,姬月的心狠狠往下沉了沉。
“我在你身边,谁也杀不了你。”
姬月轻轻推开楮墨的脸,让对方面向自己,然后,出人意料地亲吻了一下楮墨的脸颊。
这个吻来的过于突然,楮墨愣在原地足足十秒钟。
十秒钟后,楮墨猛地将姬月抱起来,离开影厅。
姬月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出了影厅之后,连忙问楮墨到底在抽什么风。
“回家。”楮墨声音沙哑地回答。
“电影还没看完呢,放我下来!”
“凶手是骗她进凶宅的养父,她是别墅上一任主人的私生女,她死后,养父可以独吞遗产。”
“啊,你怎么剧透啊?不对,你不是说没看过吗?”
楮墨没有理会姬月的质问,将人塞进了后座,自己一步跨了上来。
姬月被摔地晕头转向,直到楮墨压在她身上,漆黑的眼睛望着她。
“你、你没事吧?”
姬月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自从上次从黑暗之地出来,楮墨就有些不对劲,而这种不对劲其实是,越发地像曾经的他,千年前的魔主盛琰。
之前的楮墨,就像是野兽披着人皮,偶有冲动,但还是克制,努力地在装地像个人,可现在的楮墨似乎想褪去那层人皮,以他的真面目示人。
姬月瞬间头皮发麻,魔主盛琰,表面对她毕恭毕敬,心理却时时刻刻想要控制她,姬月对一只兔子流露出好感,魔主盛琰都能将这只可怜的兔子烤着吃了。
姬月一直都知道,盛琰听话,是因为想听,是因为他想做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要是他不想,无论姬月有那么正当的理由,他都不会听。
只要姬月不傻,她就一直想要那个听话的,而不是能够反制她的。
“你先冷静冷静。”姬月双手抵在楮墨胸前,准备用她最常用的办法,“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就带我出来呢,我还想看呢,本来就是你邀请我来的,半路跑出来,真是对真神不敬。”
“明天再带你看一遍。”
楮墨握住姬月手腕,将她的手指尖含在嘴里吮吸。
姬月感到一阵酥麻,从指尖传到大脑。
楮墨欺身而上,在姬月白皙的脖子上留下吻痕。
此时楮墨的魔性非常地强,姬月心中警铃大作,既然软的不行,她就来硬的,她还不信了,楮墨现在就敢不听她的话。
“放开我,不然我生气了。”姬月假装严厉道。
楮墨微微一愣,下一刻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姬月想要训斥,却发不出声,她睁开眼睛,准备怒视楮墨,却在睁开的刹那,猛地看到车窗上出现一个人影。
姬月猛地推开楮墨,楮墨几乎在同时回头,车窗上的影子也在此时消失。
“刚才是什么?”是什么悄无声息地出现,悄无声息地消失。
“别下车。”
楮墨关上车门,下来查看,这是地下停车场,电影未散场,停车场里没有人,四周也没有任何异物的踪迹。
楮墨手指在车窗上敲了敲,一个边界模糊,不成人形的影子出现,这影子出现片刻便消失了,是刚才那物留下的唯一痕迹。
“宝贝,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楮墨问车里的姬月。
姬月不悦道,“之前还是应龙神君,称呼怎么变了?”
想最初时,楮墨还用过敬语您,尊称她为前辈,她的辈分怎么一降再降?
“应龙神君小宝贝,快看看这是什么?”
姬月在刚才楮墨施法,影子出现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只是有些不确定。
“像是无启国的图腾,他们信奉一种生物,似人非人,四臂四腿,他们称为神重,可我活这么久,从没见过神重,不知道它究竟是何方神圣。”
楮墨打开脑海里的巫书,记载只说了一句神重是无启国的死而复生的奥秘,再无其他。
“无启国灭族多年,他们的神重还活会着吗?”楮墨问道。
“不好说,上古时期有许多奇怪的东西,这种被一个族氏供奉为神物的,按理说,没了供奉之力就会消失,但有些邪神,只要世间还有它生存所需的欲望,就不会消失,最典型的就是四大凶兽,比如饕餮,只要世间贪欲存在,他就不会死,除非天道惩罚,刚才的东西,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就是神重,毕竟之前我就没见过它。”
上古时期,无启国只算是个小部落,无法与当时的真神、大妖、大魔相比,姬月对它也是知之甚少。
楮墨在车身上随意画了个圈,便又上了车,“我用了追踪咒,若真是神重,抓到它正好询问金斧黄钺的下落。”
姬月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学会追踪咒的?”
“上次你追踪影妖的时候。”楮墨启动车辆,离开停车场。
“偷师可不好。”姬月刚才没看到楮墨怎么放的符咒,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学会了,如果是真的,楮墨的手法要比她简化许多,如果能达到相同的效果,可以说是青出于蓝了,姬月不禁有些暗戳戳地嫉妒。
“师父。”楮墨立刻改口。
“我没同意收你。”姬月的眉毛都快挤到一块了,她才是天降英才,战神应龙,不可能有人只是看到就能学会她的高级咒术,更何况当时楮墨也没看到,他顶多是根据那天晚餐时,回来复命的追踪咒反推的术法。
真有人能反推那么繁复的追踪咒?
姬月忍不住质问,“你确定是我那天用的追踪咒?不会是幼儿版的吧?”
楮墨看向后视镜,里面一位嘟嘴生气,上臂抱在胸前,坐得笔直,周身写满不服的可爱小神龙。
“是我瞎弄的,不一定管用,回去师父教我,好吗?”楮墨谦逊道。
“都说了不是你师父。”姬月将头偏向一边,看向窗外,真不想承认,或许她早就打不过楮墨了,只是人家让着她,没来真的。
“之前您就教过我咒术,是我的授业恩师,说起来是我这个做徒弟的不懂礼数,早就应该正式拜师,师父喜欢什么,有什么要求,拜师礼一定让师父满意。”
姬月对于楮墨超越自己这点实在是心有不甘,可如果对方是自己的徒弟,在心理上还好受一点,姬月假装勉为其难地暂时接受了。
“要求不多,你就正儿八经地跪下,给我敬杯茶就行。”
“跪下啊。”楮墨的声音有些意味深长。
“怎么,你还不愿意?拜师都要下跪的。”姬月忍不住吐槽,“你们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我是说,跪在应龙神君脚下,我求之不得。”楮墨嘴角勾起,“我早就想着这一天了。”
姬月被楮墨哄得开心了,也有心情欣赏窗外美景。
此时夜幕降临,海滨城市显得愈发神秘,不像梓州市,即使夜晚,也亮如白粥,风城的晚上只有些许灯光点缀,如果做比喻的话,梓州市像魁梧的男人,那么风城就像摇曳生姿的女子,在妩媚和清纯之间拿捏地恰到好处。
在这样的环境里,姬月感到自己平和不少,直到一声尖锐的女人叫声打破平静。
? 46、无启国
楮墨猛地急刹车。
姬月差点撞上座椅, 忙问,“怎么了?”
“好像,撞人了。”
说着, 楮墨下了车,一个女人躺在地上。
楮墨皱了皱眉,这段路并不算暗, 明明没有行人, 这个女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女人脸朝地躺着, 四周也没血, 他走过去蹲下,伸出手准备查看女人的情况,却突然被狠狠拉了一下。
女人转过脸, 一只手拽着楮墨的袖子, 愤恨地望着他,几乎咬牙切齿,“是你撞的我?”
“不是。”楮墨面不改色抽回袖子, “你撞我车上了。”
女人从地上爬起来,怒气值满格,“你当我傻, 你撞了我, 赔钱!”
“多少?”楮墨打开钱包。
女人没想到楮墨竟然不讨价还价, 明显噎了一下, 而后狮子大开口,“五百万。”
“没有。”
楮墨果断收起钱包,女人还想纠缠, 被楮墨打断。
“你再不让开, 我告你诬陷诈骗加勒索。”
“我什么时候诈骗了?”女人吼道。
“首先, 我没撞到你,是你自己躺地上了,就是诬陷,其次,你误导我,让我赔偿,就是诈骗,最后,你一口价五百万,数额构成勒索罪。”楮墨转身往车里走,“换个地方吧,这条路人少,生意难做。”
女人显然被楮墨的话气到,直接爬到车头上不下来。
“你不给钱就别想走!”
姬月下车,看到的就是一个女人,四仰八叉地黏在车上。
这是一种撒泼打诨式的现代化碰瓷。
姬月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楮墨,上古真神不知道碰瓷两个字,以为两人有什么奸情。
“别误会,这人我不认识。”楮墨立刻解释。
姬月用眼神表达着,我信你个鬼,在千年前的时候,姬月见过类似场景,负心汉辜负糟糠妻,糟糠妻寻死腻活。
“真不认识。”楮墨无奈道。
风城现在还流行这种骗术呢,治安不行啊,而且方法太落后,到了警局,查看行车记录仪就能解决,可楮墨并不喜欢大半夜带着姬月去警局。
“我说,你少要点,我就当做好事了,你要是痴心妄想,就得去见我律师。”
女人见楮墨不像开玩笑,慢吞吞从车上下来,强装镇定开口道,“五十总行了吧,我两天没吃饭了。”
楮墨随手拿了一打递给女人。
女人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连说谢谢。
“好人一生平安,祝老板财源滚滚。”
楮墨不再理睬女人,脱下外套披在姬月肩上,“外面冷,快上车。”
姬月点了点头,海风吹来,确实凉快,女人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头发凌乱,袖扣处磨了几个洞,年纪看起来顶多二十四五。
看着女人数钱的模样,她大约也知道了女人在做什么,没有多说便上了车。
楮墨车开出去不远,在下一个路口,又有一个女人扑了上来。
这次楮墨几乎是带着怒气下车。
“又是你?”楮墨看到趴在地上的同一个女人,除了愤怒,另一种感觉就是吃惊,他没拐弯,不存在女人抄近道的可能。
女人听到声音后,转过头,看到楮墨同样吃惊,“怎么又是你?”
楮墨看了看这个路口,和上一个明显不同,不是鬼打墙,那么有问题的只是女人。
“你是什么人?”楮墨危险地眯起双眼,一条铁索滑了下来,被他握在手里。
女人爬起来,上下打量楮墨,“怎么老碰到你?难不成你是财神爷,专门给我送钱的?”
楮墨一根手指朝向地面,对着地面画了三个圈,一条细小、不易察觉的黑线从女人身后的不远处钻了出来,黑线如同小蛇一样,绕到女人头顶,没入她的身体。
“你怎么开车的,怎么比我走的都慢?不过,嘿嘿,既然遇到了,不如打赏点吧,我真的无家可归,好几顿没吃了,大帅哥,行行好,赏我口吃的吧。”
女人喋喋不休地说着,楮墨却皱起了眉。
没有异样。
“给我点钱吧,相逢即是有缘,一晚见两次,可见我们缘分加倍。”
“我和你可没有缘分。”楮墨冷漠道。
“让她上车吧,不然下一个路口还得停车。”
姬月的声音从车里传来。
“带她回去?”楮墨问道。
“对,快点,我都困了。”说着,姬月还打了一个哈欠。
“我师父邀请你去府上坐坐,走吧。”楮墨对女人说道。
“让我去你家?为什么啊。”女人在外漂泊久了,还真没人让她进过家门,她现在要怀疑楮墨是人贩子了。
“我师父人美心善,看不得人受苦,你去了之后管吃管住还有钱拿。”
“有这么好的事?”女人怀疑地看着楮墨。
“天上掉馅饼的事可不是天天有。”
说着,楮墨转身进了车里。
“我去我去!”
女人慌张地跑过来,她不会开车门,手足无措地将手放在把手处拨弄。
姬月在里面把车门打开。
“谢谢啊。”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上车,她似乎这次才看清楚姬月。
“真是大美人,绝色美女,养尊处优一生富贵。”
女人歪着头,眼神留恋地在姬月身上打转,言语中满是羡慕。
在路上,楮墨变着花样与女人聊天,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当真简单,聊来聊去,也没套出多少信息,只知道女人名叫朱亚,出生在风城,父母双亡,以乞讨偷窃拦路碰瓷为生。
至于她为什么会比汽车还快,朱亚却坚持是楮墨太慢。
“你既然出生风城,有没有听说过,无启国?”楮墨突然问道。
“什么国?”朱亚侧耳倾听,一副怀疑自己听错了的模样,“风城是个城市,怎么可能有国呢?”
“无启国。”楮墨一字一顿,“是风城许久之前的名字。”
朱亚从来没听说过,她摇了摇头,接着问道,“你们是外地人吧?从哪儿听来的传闻,我从小在风城长大,我都没听说过。”
“嗯,来旅游,你要是愿意,可以给我们当导游。”
“行啊,没问题,老板,你给多少钱?”朱亚身体前倾,她坐在驾驶座后方,向前靠近楮墨,看起来感兴趣极了。
“价格随你开,主要想去一些有故事的老地方。”
“放心,老板,我知道的老地方那真是老地方,比你听的那些没影的地名有意思地多。”
回到别墅后,有莘衍还在埋头苦干,他不敢公然违抗上司命令,一直在对照两张地图,可这两张地图根本就不像一个地方,古地图上,这四周群山环绕,可现实是这里明明临海。
他不停地揪着自己的秀发,幸好年轻人头发茂盛,不怕头秃。
“楮局,我真看不出来,明天一大早,我就起来继续看,求你了,让我先去睡吧。”
有莘衍看到楮墨回来,立刻上前哀求。
姬月已经有些困了,楮墨对有莘衍摆了摆手,让他小声点。
“随便找个房间,帮她也找一间。”
有莘衍看向楮墨和姬月身后,一个穿着褴褛一脸傻笑的女人对她露出一口白牙。
“谁呀这是?”有莘衍吃惊地问,要说女人的长相,其实不丑,中等偏上,可神态举止中就是透露着一股傻气,再加上这副打扮,有莘衍差点以为是哪儿带回来的疯癫女人。
“当地导游,你带她去吧,别上三楼。”
有莘衍点了点头,楮墨要和小美女在三楼,那他肯定不选三楼的房间,他带着女人去了一楼,有莘衍到底是绅士,让女人先挑,剩下的归他。
或许是真的晚了,姬月回来后,直接躺下就睡着了,以至于楮墨想要做点什么的愿望始终不能实现。
第二天,楮墨醒得早,但不想惊动姬月,他靠在床头,查阅着下属发来的资料。
“几点了?”姬月闭着眼睛,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她习惯睡觉的时候把自己团成一团,保持着龙身最原始的习惯,脸枕在身体上,只是此时她的脸不是窝在自己的龙神上,而是楮墨胸前。
“困就再睡一会儿。”
楮墨用手抚摸着姬月的脸颊,如果每天都能这样,楮墨愿意拿任何东西来交换。
姬月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又朦胧了一会儿,才真正清醒过来。
她半个身体都压在楮墨身上,腿搭在楮墨腰上,手臂横在楮墨胸前。
姬月发现自己的姿势后,先是震惊,随后又咯咯笑起来。
“楮墨,你知道我喜欢帅哥吗?”
“知道点,但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喜欢。”
“就是发现你睡我床上,我也没觉得你占我便宜的那种喜欢。”
楮墨忍不住笑道,“受宠若惊。”
姬月即使醒了,也不想起来,赖在床上,玩着手机和楮墨聊天。
“你一点都不着急找金斧黄钺,是不是有线索了?”
“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就是无启国祭祀旧址,在我买下这座别墅时,勘察过,没有遗址遗迹,当年老族长最后一次使用你的神器就是在这,可地下千尺,方圆百里,都没有祭坛,我在想,这旧址会不会就在眼前,我却看不到。”
“所以你打算换个方式,看看能不能机缘巧合找到突破口,有莘衍不知道旧址的事,没准误打误撞能找到。”
昨天楮墨要带她出去看电影的时候,姬月就怀疑楮墨另有打算。
确定存在过,却肉眼看不到,如果真如楮墨所说,那能不能找到无启国祭坛还真要看缘分了。
“有莘衍的命格有点特殊,带着他,准能发生点什么。”
姬月觉得楮墨这话不假,有莘衍每次都是死里逃生。
姬月和楮墨下楼准备点外卖,走到楼下却发现餐桌上摆满了各色炒菜,还有几条鱼。
食材简单,色香味却一点不差。
“老板,你们醒了,看,这都是我做的,快坐下来尝尝。”
朱亚坐在餐桌前,似乎等待已久。
姬月第一个坐下,她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快中午,不饿才怪。
楮墨看着一桌子素雅的菜品,有意问道,“手艺不错,不过你应该没什么经验吧,第一次就做得这么好,天赋异禀?”
朱亚似乎听不出楮墨的言外之意,她说话时总是带着肢体语言,听到楮墨的夸奖,大笑起来,身体后仰。
“可能就是有天赋吧。”随后又指着满桌子的菜肴,说道,“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我可是大早晨起来去外面买的,劳务费我也不好意思要你的,买菜买鱼的钱给我就行。”
“最后一块结给你。”楮墨让姬月慢用,自己则去叫有莘衍这个小鬼起床。
楮墨走后,朱亚突然凑到姬月身边,她的目光停留在姬月脸上,言语中不无羡慕。
“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姬月只顾着吃饭,没有看到朱亚的眼神。
“爸妈生的,遗传。”
朱亚一手支着脸颊,眼神肆无忌惮在姬月身上徘徊,“我也是爸妈生的,可惜我就长得丑。”
“哦?你也有爸妈?我还以为你是天生地长的。”姬月自顾自吃着,随意地聊着天。
“你这话真伤人,谁没有父母呢,只是我命苦,自小被遗弃。”朱亚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敲着桌子,“没人疼爱,长得不好,也没什么本事,有人生来就是天地的宠儿,而我生下来就遭受苦难,想想真是难受。”
“既然难受就别想了。”姬月看了一眼楮墨离开的方向,轻声道,“我们来这找一样东西,你要是有线索,楮墨倒是能给你不少好处。”
“找什么?”
“无启国祭坛。”
朱亚突然轻笑,“我和你又不认识,为什么帮你?”
“因为楮墨有钱,你要多少,他有多少。”
朱亚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笑意不达眼底,“钱有什么用,这些东西我又吃不了,衣服我也穿不了,世间美好的东西享用不到,钱也不过是白纸一张。”
“一会儿给你烧套衣服,烧个手机。”
朱亚敲桌子的手突然停下,好奇道,“虽然我看出你不是一般人,可我却看不出你的真身。”
“你没见过我,认不出来也很正常,但你要知道,我的年纪比你大许多,昨晚你缩地成寸的术法不错,只不过,这屋子里的几个人,你一个也打不过,来都来了,不如帮帮忙,讨点好处,也算是不虚此行。”
“哎,可我来这,是想要你这张脸的。”
“不要有这种危险的想法,我这张脸,你连复制的想法都不要有,会没命。”
姬月这才看向朱亚,语气中多了几分警告。
“你会杀了我?”
“你会自动暴毙。”姬月用手指着自己,“某人下过禁令,谁复刻了我的脸就会立即身亡。”
朱亚显然没想到,片刻后看了一眼走廊方向,“是他?”
姬月没用回答,而是让朱亚再考虑考虑她的提议。
“你负责祭祀活动,如今早没了巫族,你作为祭祀者,也没了俸禄,考虑改行吧,或许楮墨可以让你当个公务员,好好考虑下,女祭。”
楮墨和有莘衍从房间出来,朱亚停止了敲桌子的动作,恢复了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新衣服可是你说的,记得给我。”
“我现在都放假了,为什么还要早起?”有莘衍忍不住抱怨,“在学校起的够早了,好不容易放假。”
“马上中午,你认为现在还早?”楮墨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如此懒惰,等这次任务结束,有莘衍或许该进行一段军事化生活。
有莘衍心有不满,但碍于楮墨代理局长的身份不敢多说,他坐到餐桌对面开始闷头扒饭。
楮墨坐到姬月身旁,偶尔加餐,问姬月饭菜是不是合胃口。
“不错,不如聘请她当厨师好了。”
楮墨眼神望向朱亚,“怎么样?”
“能多挣一份工钱,当然求之不得。”朱亚笑着,却是几人中唯一不动筷子的人。
有莘衍以为朱亚早就吃过,姬月和楮墨则对此事见怪不怪。
等几人用完早午餐,楮墨就与朱亚商议今天的旅行路线,两人商量行程时,还真像是来旅游的。
楮墨在地图上指了几个地方,朱亚饶有兴趣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没问题,您说的这几个地方都交通都不怎么方便,人也少,再加上现在又不是节假日,风城也不是旅游城市,您过去一准不用排队,今天一天三个景点一点问题都没有。”
朱亚一番话说的,不知道到底在安慰人还是讽刺,颠三倒四地,而楮墨意外地没有挑事。
“既然这样,一会儿就出发,你会开车吧。”
言外之意,你来做司机,朱亚想也没想地拒绝。
“您高看我了,我一个乞丐,都没钱考驾照,怎么可能会开车。”
“哦,有莘衍来开。”
有莘衍以为自己今天仍旧是被隔离在家的命运,被点名后很是诧异,故意压低声音,用他自以为只有他和楮墨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不是来找祭坛的吗?能去玩吗?”
“能,公费旅游。”
有莘衍欢呼一声,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妖管局大部分费用不是楮墨出的吗?
没等有莘衍想通,几个人就上了车,朱亚坐在副驾驶,楮墨和姬月坐在后排。
一路上,朱亚不停地向几人介绍着风城的风土人情。
“风城的发展也就是这几百年内,海港城市外贸生意进出口必经之地,赚了钱,拔地而起的高楼就多了起来,你们看前面这座银行的建筑风格,可是西方建筑呢,对了,你们的别墅我听说是曾经一个军阀的,你们能买到,关系可够硬的。”
“机缘巧合。”楮墨淡淡地回答。
朱亚并不太在意别人是否回话,她不听地讲述,甚至带着一丝倾诉味道。
“这些建筑是不错,可惜把之前的旧房子都拆没了,一点念头没留下,要不是我从小在这长大,都要认不出来了,别说千年前的东西了,就算几百年前的东西,怕也找不到了。”
有莘衍开车之余,忍不住插话。
“你这话说的就跟七老八十一样,我姥姥都不这么说话。”
“你懂什么,小兔崽子,我这是年纪轻轻就有一颗怀古心。”朱亚哼了一声,继续讲解。
“第一个景点是复生洞,这洞来头可大了,据说有人仅靠呼吸空气为生,也有人说他们是修炼了一种食气的内家功夫,他们死后埋进土里,可心脏却活蹦乱跳,死后身体不腐,等到轮回之日便会苏醒,从泥土中爬出来,面容犹如生前,虽无子嗣,却能长命百岁,而他们的埋身之地就是复生洞。”
“一百二十年后,复活的那个人还是死去的那个吗?”姬月突然问道。
“呵,这我就不知道,毕竟我也没有死过,听说那人刚苏醒时没有生前的记忆,但认识他的人总会热心前来普及他睡前的一生,听后仿若大梦初醒,继续过之前的生活。”
“这个热心人是?”楮墨接着问道。
“大祭司,也就是老族长。”
“族长也会死去,他要深埋地下一百二十年,这期间是谁在主持祭祀?”楮墨问。
朱亚在副驾驶上转过头,笑脸盈盈,冲着楮墨伸出一只手。
“老板,您问题真多,一个问题一百块怎么样?”
楮墨拿出钱包,直接抽了一打。
“谢谢老板,老板真是豪爽,祝老板生意兴隆,年年高升,一胎十八个。”
“最后一条免了,我舍不得我媳妇怀孕辛苦。”
“哎,好嘞,那祝老板、老板娘日日笙歌。”
楮墨又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递了过去,“会说话就多说点。”
朱亚立刻领会,钱不能白拿,正打算“祝福”一番,被姬月打断。
“说正事。”
“哎,好,还是听美女的吧。”朱亚将钱塞进兜里,举止间像是在讲民间轶闻的说书先生。
“据说呢,族长其实有三位,这三人每人活个六十来岁,正好打一个轮回,第一个人将要入土时,第三个人刚好醒来,这第一个人就将族长秘术传给他,第三个人入土,第二个人醒了,秘术又传了过去,第二个人对第一个人,就像是一条蛇,蛇头咬住蛇尾,生生世世,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有莘衍听得云里雾里,细想却有些毛骨悚然,“照你这么说,这些人还活着呢,来来回回就是那几个人,街上外面那些人里,不会就有你说这种人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现在有阎王,地府的人负责勾魂,死了立刻就勾走,就算心脏继续跳动,没有灵魂,不过是一具空壳,更可况,现在流行火葬,心脏一把火烧没了,不会再有复生的事了。”
“无启国毁于外族入侵,并非地府勾魂。”楮墨说道。
? 47、复生洞
“你怎么知道?”朱亚诧异地望着楮墨, 此人罪孽缠身,业障极重,可到底应该是个人族, 不过二十多岁,他怎么会知道?
“跟你一样,听说。”
朱亚顿了一下, 反驳道, “我的听说, 是有一点依据, 你的听说,是道听途说吧。”
“怎么,你的听说是亲耳听到老族长的交代, 亲眼看到死去的人破土而出?”
朱亚面色少见地暗了暗, 片刻道“既然不信,问我干什么?”
楮墨立刻笑了,“抱歉, 告诉我灭族一事的是飞天神鼠的后代,我还以为是真的。”
“飞天神鼠?它没有来过这,肯定也是道听途说, 你知道的, 都是以讹传讹罢了。”
“确实, 你继续说, 我想听听正版。”
楮墨的退步让朱亚心情少许缓和。
“原本无启国无子嗣而存在,后来地府建成,这种繁衍生息的方式就消失了, 复生洞早就改名荣山洞, 现在的人们以为那只是一处普通的山洞, 山洞洞口不大,也不深,没有什么观赏性,到前方两千米的地方就没有路了,想上去只能爬山,好在这里的山都平缓,除了杂草树木多一些,倒是好走。”
路线果真如朱亚说的一样,走到一半都没有路了,连土路都没有,几人只能步行,因为是国道,两车道的公路,又不能把车停在路上,影响来往车辆,幸好有善用搜索引擎的有莘衍在。
他在地图上看到前方八百米左右有几家农户,于是和导游朱亚一起,把车暂时停在农户家中。
车开走之后,楮墨将姬月拉到一棵大树下乘凉。
“巫术上记载,无启国毁于外族入侵,她说的,是真的吗?”楮墨问道。
“我昨天就想提醒你,结果给忘了。”姬月有些懊悔没提前和楮墨串好口供,“她是谁,你看出来了吧?”
“我对巫祝几族印象不深,看她的模样,像是祭祀巫师。”
“差不多,其实我之前也没见过她,原本还以为她是祭祀灵物成精,但她说自己有父母,今天看到她做的饭和脸颊处缝合的针脚才想起来一句话,祭祀者有二人,女祭、女薎,一人捧鱼一人持祭器。”
“她们两人我记得在寒荒之国,距离此地百里。”
“是哦,所以我也不太确定,早晨诈了诈,叫了她女祭,她没否认。”
“你当时不怕叫错?”
“听说,女祭性格豪爽,胸无城府,女薎阴狠毒辣,心思歹毒,两人相貌相同,是一对双生子,共同点是都爱美,女薎看到美女会把对方的脸皮撕下,缝合到自己脸上,女祭虽也向往,却始终下不去手,属于有贼心没贼胆,但两人的身体十分特别,女薎的脸换了之后,女祭会跟着变化,以保证两人相貌相同。”
姬月望着朱亚离开的方向,声音种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悲悯。
“女祭醒来看到自己的新面孔,就知道是自己的双胞胎姐妹做了坏事,她会摘下面具,给原主送回去,而自己脸上还是会留下针脚痕迹,女薎醒来发现自己又变丑了,就会继续寻找□□,女祭女薎在彼此的较量中各不相让,说起来也是循环往复,与无启国有莫名的相似之处。”
“女祭女薎据说总是形影不离,如今却只见女祭不见女薎,莫非女薎躲在暗处?”楮墨对两人的印象同样浅显。
巫族虽然在各族中占有一席之地,但基本位于从属地位,比人族高,比其他族氏低,各方征战,今天神族第一,明天魔族当道,巫族从未占据过首领的位置,直到神、魔、妖族衰败,巫族才有了兴起的势头。
“不好说,千年变迁,女祭女薎可能也与之前不同了。”
有莘衍和朱亚有说有笑走了过来,朱亚说话跳脱,有莘衍神经大条,两人交流出奇地顺利。
“按你的说法,无启国的人能够死而复生的关键,就是复生洞,那将来我死了就埋在复生洞里,看看能不能活过来。”
“都告诉你不能了,现在阎王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朱亚和有莘衍还在讨论着复生洞,等两人到了楮墨面前才停止。
“那咱们爬山吧,几位的体力一看就好,爬十座八座的也没问题。”朱亚换上一副恭敬的模样。
“走吧。”楮墨对姬月点了点头,两人跟着朱亚身后上了山。
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洞口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可有莘衍觉得已经爬了半个多小时还没到。
今天的日头格外毒,晒地有莘衍的皮肤都有些疼。
原本就是夏天,在这样的高温天气里爬山,有莘衍不停地出汗,身上的衣服跟淋了雨一样,再继续下去,他都要脱水了。
有莘衍忍不住喊了上司。
“楮局,你们不热吗,我都快热死了。”
楮墨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他的身体天生阴冷,极少有出汗的时候。
他与身旁的姬月对视一眼,看到对付的眼中写的都是,看看她究竟耍什么花样。
“不热,你缺乏运动,年轻人要锻炼身体,别太虚。”楮墨糊弄下属道。
“什么啊,我体质好着呢,我可是有不死民血统,恢复能力特别强。”有莘衍说着说着,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他自我恢复能力极强,就算是酷暑,也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根本不会出现身体缺水的状况。
楮墨和姬月仍旧淡定地跟在朱亚身后,这让有莘衍顿生疑心。
难道真的只有他一个人感觉累?
有莘衍身体贴在石壁上,停下来休息,他一边思考着目前的诡异状态,一边不由自主地向下望去。
他这一望,发现他早已经离地百尺,在他脚下,云雾缭绕,早已经看不到地面。
“妈呀!”
有莘衍脚下一滑,原本抓着的石头突然松动,整个人直接往下坠。
“不要啊!”
有莘衍吼了一嗓子,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他抬起头,发现是楮墨。
“楮局,救我!”
楮墨用力往上一提,有莘衍被拉到楮墨身侧,他连忙重新找到着力点。
“楮局,怎么回事啊,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楮墨望了望领头的朱亚,说道,“还有多久,小朋友要坚持不住了。”
朱亚是几人中最轻松的,她甩了甩头发,脸上挂着笑。
“时间还真不好说,毕竟进复生洞都是看缘分,咱们几个又都是无启国的外人,复生洞躲着咱们也正常。”
“你什么意思啊,复生洞不就在上面吗,难道复生洞还长腿了能四处跑?”有莘衍气息不稳道。
“它不能跑,这都一个小时,你怎么还没走进去?”朱亚嘲笑道。
有莘衍气愤地打了一拳石头,他就说嘛,怎么这么久还不到。
姬月看着近在咫尺的复生洞,突然长出翅膀,向洞口飞出。
“不行啊,大神。”朱亚伸出胳膊想要阻止,姬月却已经飞进洞口,当姬月在众人面前消失的瞬间,姬月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什么破洞!”
姬月刚进洞口,还不等她看清楚洞内景色,人又突然出现在洞口外,落在半山腰的位置,在楮墨几人的下方,距离洞口更远了。
“姬月,你怎么样?”楮墨皱眉看着姬月用力爬上来,如果复生洞真的会变换位置,那么他们可能永远无法到达。
“还好,没有把我扔到山脚下。”姬月看着这天地,总觉得和昨天不一样,在这里看到的天空,特别蓝,特别近,仿佛触手可得,有些像远古时候。
“朱亚,你的缩地成寸也不行吗?”姬月觉得一直向上爬,肯定不是各办法。
朱亚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行,只能老老实实。”
“你以前进去过吗?”楮墨问道。
“进去过的,老板,我当时诚心诚意,在山脚下点了三柱香,摆上贡品,好一番祷告,最后爬了半个月,终于到了,守得云开见月明啊。”朱亚说完,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
有莘衍看到她这中西结合的方式都气吐了。
“你有没有一句实话啊,那会还说一天三个景点,现在又说一个月,哎,你要是早知道,那会在山下怎么不摆贡品啊。”
“NONONO,小兄弟,你不懂。”朱亚伸出食指,做出不的姿势,一脸高深莫测,“你们摆的贡品,只怕复生洞不敢收啊,两位的身份,哪个不长眼敢收您二位的供奉,那不是嫌命长吗?”
楮墨眯了眯眼睛,“我看你就不太长眼,姬月答应给你的贡品,我十倍烧给你,阁下主祭祀,既然进洞有要求,我们前来拜访理应守礼,需要什么,该怎么做,你现在都说出来。”
“行吧,复生洞迟迟不肯路面,确实是我没做到位。”朱亚说着,从腰间拿出祭祀时盛肉的用具,名曰“俎”。
今天早上餐桌上的菜品,出现在“俎”里,朱亚双手捧着“俎”,站立在石头上,微微弯下腰,对着复生洞的方向,嘴里念着祈祷文。
有莘衍从没听过巫族语言,却意外地听懂了祈祷文的内容,似乎他天生就该懂一样。
大体是说,女祭,此次主祭司,寒荒之国来使,代无启国臣民向复生洞情愿,请求复生洞显露真容,得以一见,愿将祭品奉上,望复生洞了却女祭心愿。
朱亚一段经文反复念了三四遍,有莘衍都要怀疑这样的做法管不管用的时候,在他面前的山体突然开始崩塌,原本坚硬的石山瞬间碎成千万片,没有了支撑,有莘衍的身体急速下坠。
在他坠落的过程了,他看到楮墨、姬月和他一样也落了下来,但是他们两人似乎早有准备,双脚朝下,头朝上,和有莘衍完全相反。
“啊——”有莘衍的思绪还停留在姿态是否优美上,人已经落到地上。
地面硬邦邦的,有莘衍的脑袋撞到上面,发出一声巨响。
“就是这了。”朱亚的声音传来。
姬月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并不像一个山洞,有点像现代的广场。
这里视野非常宽广,中间一座圆形土台子,直径五六米,土台子还有一个土砌成的长方体,像是一个土桌子,应该是拜访贡品用的,土里掺杂着杂草,增加粘合性,表面却抹地光滑平整,看得出来当时建造这个土台是十分用心。
以土台为中心,每隔三米有一条三指宽的小水沟围绕在土台中心,像是一个个同心圆,两个同心圆之间,有些位置土质坚硬,有些位置土质松软,就像是不久前被人挖开过一样。
姬月嫌弃地看着那些松软的土,将自己的双脚移到硬土上。
楮墨走到土台中央,在土桌面前停下。
这土台上,包括土桌四周都刻满了铭文,铭文的内容,是祈求无启国风调雨顺,国民安康长寿的。
“这就是无启国的祭坛?”楮墨问道。
朱亚听到问话,跑了过去,仍旧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我只知道,复生洞进来就是这样,怎么,这就是无启国祭坛?无启国也太小气了吧,祭坛和复生洞是一个地方,太节约了。”
楮墨深深地望了朱亚一眼,“你真不知道?”
“老板,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骗你啊,对您,我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您是我的衣食父母,我还得靠您吃饭呢。”
楮墨不再理会朱亚,手放在土桌上,几缕黑气从他的掌心飘出,没入土桌。
姬月将有莘衍从地上拉起来,告诉他,别踩到别人坟头。
“你是说,这下面埋的是无启国国民?”有莘衍猛地跳开,庆幸自己没摔到人家的地床上,不然,里面的人还不得爬出来找他算账。
姬月交代完有莘衍之后,也向土台中心走去,她还没走两步,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腕。
“咦?”
姬月低头,一只手从地下钻了出来,这手上皮肉饱满结实,像是一只成年男人的手。
“手劲真大,你们竟然还活着。”姬月对着手说道,“无意扰你清静,但你主动出来,我也就不客气了。”
姬月变掌为爪,将这只手吸了出来,而且只有一只手。
姬月脸色一沉,将抓在自己手里的断手扔了出去,同时地面开始摇晃,无数断肢从地底冒了出来,这些断肢见人就抓,三四只手同时抓住姬月的脚,用力想要将姬月拖入地底。
“你们太无礼了。”
姬月用力跺脚,缠在她身上的残肢就被弹了出去,随后姬月双手结印,全身燃气蓝色火苗,正神驱邪,残肢不敢再靠近姬月。
可有莘衍就没这么幸运了,残肢躲开了姬月和楮墨,全部冲着他扑过来,这些残肢数量太多,只是身上的重量就让有莘衍支撑不住。
啪地一声,有莘衍摔倒在地上。
“救我。”有莘衍从层层断肢中伸出手臂,刚把手臂伸出来,又被一些残肢按了回去。
姬月看着有莘衍身上白花花的胳膊,觉得稀奇,怎么,无启国人只有手臂没身体吗?周冶那孙子就有身体啊。
“族长,不好了,族长。”
一个孩童的呼唤声从远处传来,姬月抬起头,那是一个五六岁的男孩,男孩编了一头小辫子,长度到肩膀下,他的头发浓密顺滑,小脸胖嘟嘟,大约是跑得太急,小脸通红。
他莲藕似的胳膊露在外面,身上一件马甲似的小褂,像是百衲衣,一块一块拼接而成,下身是一件宽松的红色裤子,脚腕处收紧,脚踝上戴着铜铃铛,赤脚跑在路上,一阵悦耳的铃铛声。
小男孩急匆匆从姬月身边跑过去,跑上了土台,土台上楮墨原本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位须发全白的老者,老者也穿着颜色艳丽的衣衫,红黄蓝三个颜色的竖条纹,衬得人精神矍铄。
从服饰的配色和样式中,不难看出无启国国民的民风热情洋溢、欢快炙热。
可此时孩童一脸慌张,老者也是眉头紧缩。
“他们打过来了,伯伯他们快守不住了。”男孩握着小拳头,汗水侵湿了他的小褂。
老族长紧闭双眼,脸上露出决绝的表情。
“小佑,你知道他们是谁了吗?”老族长突然开口询问。
叫小佑的男孩未做思考,直接回答道,“是光鬼。”
“你可知他们为何要侵犯我族?”老族长又问。
“他们贪婪无度,光鬼和魑魅魍魉一样,是恶鬼,模样丑陋,又无法投胎,觊觎我族的重生之术。”小佑满脸通红,除了累还有对光鬼的怨恨。
老族长点了点头,又对男孩说道,“小佑,你去家中将金斧黄钺取来。”
小佑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姬月立刻跟了上去,楮墨随手弹出几缕黑雾,有莘衍从残肢中解脱出来,跟上两人的步伐。
无启国的房屋由山石砌筑而成,外墙上涂满颜色鲜艳的颜料,小佑跑到一座最大的房子里,整个房间呈圆形,内部空间宽阔,里面是泥土砌筑的床和桌子,而桌子上方方正正摆放着姬月的武器,金斧黄钺。
姬月上前一步准备拿自己的武器,手却直接穿了过去。
“我们看到的都是曾经事件的回放。”楮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姬月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我知道,许久没见我的宝贝,太激动了而已。”
“这次一定帮你拿回来。”楮墨轻笑道。
小佑抱起金斧黄钺,金斧黄钺的长度和小佑身高差不多,小孩子抱着一把大斧头显得有些吃力。
“那就多谢了。”
姬月收回视线,无意中落在土桌的一本书上,其上写着无启国通史几个字。
她拿起书,翻看着里面的内容。
书中详细记载了无启国一百二十个国民的平生,从身高服饰到性格喜好,甚至包括每天的经历,每天的谈话内容,极为详尽,相当于每个人的小传记。
有的人前前后后已经重生了三次,每段生命中,这个人的行为方式和语言习惯都没有任何变化。
继续向后翻,里面还详细记述了一种心脏保鲜技术,可姬月越看越觉得奇怪。
“存放于密封的石器之中,每逢十二日换水,十二日投食,十二日搬于烈日下沐浴阳光,躯体生长后,小石器不能容纳则更换大石器,我族人沉睡,最后二十年最为紧要,任何人不可打扰,族长及我族人务必小心侍奉,万不可妨碍我族族民重生之大事。”
“无启国人重生的过程,怎么有点像植物生长?”姬月再次翻到前半部分,关于每个族人的记录如此详细,却偏偏没有记载性别。
无启国人不会忽略这么重要的事情,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们没有男女之分,属于无性别。
姬月脸色凝重,她继续向后翻,里面是老族长近期的记录。
“小佑和之前不一样了,他的身体没有长成大人就苏醒了,性格也与从前不同,唉,不知孩子能不能长大,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他。”
“族中有些人已经‘变了’,不止小佑,连老六也与从前不同,我昨日见到老六在田中劳作,便觉心慌,之前的老六虽懒惰,却热情,昨日他见到我,竟未与我说话,实在奇怪。”
“小佑和老六的事不再是个例,族中又有了几个婴儿,这变化不知是好是坏。”
“两位女子从远方来,她们对神明极为虔诚,对我族神明亦尊崇有加,她们自称是主掌祭祀之人,我将内心烦忧之事讲于她们听,她们亦不懂其中奥妙。”
“族中之变故令我担忧,愿神重佑我族人。”
姬月的手指落在纸页上,脑海中思考着记载中的诡异之处。
像植物一样的生长方式,像植物一样无性别在之分,像植物一样,只要留下枝桠,悉心照料就可再生。
“每个无启国人重生后,族长都会告诉他生前的事,相当于在他的脑海里植入信息,如果没有人告诉他的话,是不是说无启国人重生后就是一张白纸?”姬月脸色严肃而认真,手指在纸张上落下印痕。
“无启国的人并不是死而复生,每次的躯体都是新的,他们给自己编造了一套人生,然后按照这套系统生活,他们的行为是提前设定的。”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族人发生异变,做出了超出设定的行为。”
姬月阐述着自己的推测,楮墨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飞快地翻阅着无启国通史。
楮墨眉头微蹙,“他们的重生像是克隆技术,异变像是克隆人有了自己的独立思想,不过你的说法更加准确,克隆的只是躯体,思想是后天植入,就像是机器人,植入一套行为规范。”
? 48、女薎
姬月对于克隆的说法没什么概念, 继续按照自己习惯的方式说明。
“无启国人是没有性别的,他们不生育后代,所以我还是觉得更像是植物的繁殖方式。”姬月说完继续道, “无论是哪种说法,这次外族入侵之前,无启国人已经有了变化, 而老族长他最终放弃了与山鬼一战, 是不是内心已经有所觉察, 无启国的这种繁衍可能走向终结?”
“去看看就知道了。”
楮墨看着手中的书, 眼神暗了暗,随后拉着姬月去了土台。
小佑已经抱着金斧黄钺跑到老族长面前,老族长将金斧黄钺置于土桌上, 盘膝坐了下来。
他对小佑招手, 示意小佑坐在他旁边。
“族中的人,你都认识吗?”
“认识,我从小在这里长大, 每个人都记得清清楚楚。”
老族长点了点头,又道,“前几日你和族中几个孩童, 去了后山, 想必路途很熟悉, 等一会儿你带着他们往后山跑, 带着这个。”
说完用手拍了拍金斧黄钺。
“族长,我不明白,光鬼杀了很多族人, 我们为什么要走?大家把神力汇集起来了, 你快把他们打跑。”小佑的年龄, 注定不能理解老族长的决定。
“带着神斧,别再回来。”老族长执着道。
小佑被吓哭了,他虽然不明白,但是敏感地察觉到,出大事了。
“别哭。”
两个“朱亚”身穿白色长袍,从前方走来,她二人,一人捧鱼一人捧祭器。
“我去,怎么三个朱亚?”有莘衍看着三张一模一样的脸,一脸吃惊。
“穿现代服饰的是朱亚,捧鱼的是女薎,捧祭器的是女祭,两位是大祭司,信奉神明,专司祭祀之事,哦,朱亚就是女祭。”姬月热心地对后辈解释。
有莘衍仍旧满脸吃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亚自从女薎出现后,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女薎,这双眼里,不是思念,而是仇恨。
“我二人主祭祀,尔等遭遇大祸,我二人可摆下贡品,请求你族神明献身。”女薎清冷道。
老族长摇了摇头,“不必叨扰神重,若二位肯帮忙,可否将我族这几个孩童带出去?”
“神重可令你族复生不死,必然是位力量强大的神明,区区山鬼,不足为惧,族长为何放弃?只带几个孩童出去,其余族人的性命,你是要放弃吗?”
女薎有些咄咄逼人,老族长却露出为难的神情。
“是我对不起族人,两位,救救这几个孩子吧。”话毕,竟要对女薎女祭行跪拜大礼。
女祭向前,将老族长扶起。
“不必如此,我将他们送出去,只是,我不明白,你手拿应龙神的金斧黄钺,又有神重保佑,为何不敢一战?”
老族长只是摇头。
“行吧,既然你要我们带走他们,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就立刻说,一会儿山鬼打过来,我二人也不是对手。”女薎不耐烦地催促。
老族长听后,再次盘膝做好,嘴中念起无启国咒语,一道道光束从他身体里飞出,每一道都没入一位无启国国民身体,就在光束进入的刹那,姬月看到小佑的肩膀两侧各多出一条手臂虚影,那到虚影的时间非常短,女薎女祭站立的位置看不到,但如今的姬月几人都在站在外围,虽然时间极短,但还是被几人捕捉道。
“天啊,原来无启国人都是四条手臂的怪物。”有莘衍发抖似的抖动了一下身体。
姬月看了一眼地上的残肢,莫非这些是已死无启国人存下的?他们已经死了那么久,这些手臂却完好无损。
姬月心下一惊,会不会老族长的史书和朱亚所听到的传闻是假的,无启国人重生的关键并非心脏,而是这多出来的两条手臂?
神重,无启国信奉的神明是四臂四腿,而每个无启国人都比常人多出一双隐形的手臂。
姬月思考着无启国的秘密,老族长已经将神力还给众人,他金斧黄钺郑重地交给小佑。
“此乃应龙神神物,我等私自借用已经是大不敬之罪,你离开后务必将神器归还应龙神,谨记。”
小佑满脸泪水,在老族长的注视下,下定决心一般点了点头。
“去吧。”
老族长盘腿坐于地上,双目紧闭。
女祭、女薎携带小佑等几个孩童,从后山逃离。
姬月和有莘衍跟随小佑,追寻金斧黄钺的下落,楮墨留在无启国,查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女薎出现后,朱亚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只是她的目光实在算不上善意,连有莘衍都看出了异样。
“干嘛,你和她有仇?”有莘衍跟在姬月身后,看着一直不说话的朱亚,忍不住问道。
朱亚的目光仍旧贴在女薎身上,此时的她早就没有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全身戒备的她连头都没回地回答有莘衍。
“杀身之仇。”
有莘衍脚下差点踩空,“什么?你、你已经死了?”
朱亚侧头望向有莘衍,她脸上的针脚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明显,整张脸皮用粗糙的针脚缝合到头骨上,在朱亚说话时,这张脸上的表情和她本人的情绪严重不符,给人一种诡异感。
“死了几百年了,一直想要找一个替死鬼,我看你就不错。”
有莘衍唰地一下跑到姬月身边,远离朱亚,他忍不住往姬月旁边蹭寻求保护,奈何身高体壮,倒像是要把姬月挤走一样。
姬月脚下不停,有莘衍靠在她身上,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具非要挂在她身上一样,又热又闷又重。
姬月本想让有莘衍勇敢点,可女祭、女薎的速度再次加快,马上就要离开姬月的视线,姬月展开双翅,抓起有莘衍腾空而起。
有莘衍第一次被人带飞,原本应该是美妙的体验,可姬月飞得太快,前进的阻力太大,狂风刀子一样刮着他的脸颊,耳膜震动的轰隆声传进他的大脑,让有莘衍想起第一次学开飞机时候的感受,胃里一阵翻云覆雨,就要吐出来。
“忍着点,女祭、女薎擅长缩地成寸之术,不这样跟不上。”姬月说着,换了一只手提有莘衍的衣服。
有莘衍忍着反胃,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朱亚到底什么人啊,一会儿祭司,一会儿死了的。”
“上古时期,有众多神明,普通人很少有和神明对话的机会和能力,于是诞生祭司一职,女祭、女薎是最早的祭司,也可以说是祭司一职的老祖宗,据说两人乐善好施,恭敬虔诚,因此可与多为神明相通。女祭,也就是朱亚,她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不过确实已经死了,至于她为什么会这样,我们跟过来就是为了看到答案。”
两人聊天之际,姬月也落到地下。
不远处,以小佑为首的无启国孩童站立在女祭、女薎对面,小佑双手紧抱金斧黄钺,满脸怒气地望着女薎。
“这个方向根本就不是应龙府山!”
女祭、女薎相貌相同,气质迥异,女祭柔和平稳,女薎凌厉咄咄逼人。
“你从来没出过无启国,怎么会知道路不对?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无启国人?”女薎轻蔑地望着小佑。
“我当然是,你别血口喷人!族长说过应龙府在我族西方,你一直往北走,有什么居心?”
“准确地说,应龙府在无启国西北方,我先带你们向北,再向西,有什么不对?”女薎并不把小佑放在眼里,狡辩也不多找些理由。
站在小佑身旁的一个男孩也加入到这场争执中。
“女薎,你真以为我们是无知孩童吗?我无启国人死而复生,哪儿一个不是活了几百年了?你们姐妹二人突然造访我无启国,是冲着重生之法来的吧?”
女祭脸色略显窘迫,女薎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我二人乃是负责和神明沟通的祭司,若没有我们,你们这些凡人的心愿怎么传到神明的耳朵里,神明怎么会帮到你们?世间若无祭司,凡人的苦难将再也得不到救赎,真是可怜,我们求长生可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天下受苦受难的可怜人。”
女薎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她性格轻狂,在她的眼中,她就是神的使者,各族都应该像敬重神明一样地敬重她。
“少胡言乱语,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来我族寻求重生的人吗?何必找那么多借口。”小佑怒视着女薎。
“我实话告诉你,无启国人复生并没有什么秘密,就是在死后,将心脏埋在复生洞,我们的身体会重新长出来,那些来我族的外族人不少人试过,死后也埋在复生洞,但没一个活过来的,他们的身体只会腐烂。”
“那些凡夫俗子怎么能与我们相比?我们是神明选中的使者,注定是要长生不死的。”
女薎向前一步,睥睨着小佑。
“小族长,那老家伙既然让你带着人跑,重生的关键,一定告诉你了吧。”
小佑旁边的男孩将小佑推到自己身后,自己与女薎对峙。
“他知道的都告诉你了,重生的办法在无启国不是秘密,我们都知道,你也问过老族长了吧,他肯定告诉过你了,要是你不信,我们也没有办法,因为就是那么简单,你问的得多,我们也没有别的花样告诉你。”
男孩叫铭,是和小佑同一批长大的孩子。
女薎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铭的这番话更是惹得她火大,不再伪装的女薎,直接向几个孩子出手。
女薎手中的鱼变成一条一米多长,宽五厘米的鱼骨,鱼骨坚硬锋利,险些将其中一个孩子的头颅砍下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来帮忙?”女薎一人还嫌不够,对着女祭大喊道,“你我生死相连,我得了长生,你也不会死。”
女祭略一犹豫,俎也变为一根一米多长,宽五厘米的青铜利器。
这群孩子不是两人对手,不多时,便被打倒在地。
女薎一步步走向小佑,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小佑吃痛地大喊。
“放开我,放开我!”
“把死而复生的秘密给我!”
“我不会给你的!”小佑脸上都是泥土,态度却十分坚决。
“好啊,那我就砍掉他们的四肢,让你的朋友们痛不欲生,我倒要看看,无启国人的心脏是不是真能生出身体来。”
女薎将鱼骨刺向铭的大腿,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血滴落在几个孩童脸上,几个孩子瞬间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不要!”小佑没有想到女薎下手这样狠毒,脸上也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女薎的手指蘸了些鲜血,她嗜血一般,将手指放在口中舔舐着。
“如果我得不到秘术,所有无启国人都得陪葬。”女薎炫耀一般露出得逞的笑容,“那些光鬼会把无启国人全部吃掉,小鬼,你要是乖一点,我倒是可以替你们求求情。”
“光鬼是你引来的!”小佑死死盯着女薎,他真想,真想杀了她。
“你是想要所有人死在这,还是交出秘术?我的耐心可不多了。”
铭不知道哪儿里来的力气,一把抱住女薎,他的身体长出两条胳膊两条腿,将女薎缠住。
“快带他们走!”
女薎的鱼骨和身体都动弹不得,小佑深深地望了铭一眼,用胳膊擦去眼泪,对几个孩童痛声喊道,“走!”
几个孩子奔跑的速度极快,仿佛是四条腿的动物,在小佑的带领下,一路向西。
“还不去追!把秘术和金斧黄钺拿回来!”女薎对女祭呵斥道。
女祭在女薎的命令之下,转身追了出去。
姬月为了金斧黄钺只能舍弃女薎这边的好戏,有莘衍不想跟朱亚呆在一起,执意跟着姬月。
“我对她们姐妹的事不感兴趣,神君带上我!”
有莘衍拉着姬月的胳膊不肯放开,姬月看他这么大的个子,却偏偏冲着她撒娇,又好气又好笑。
和楮墨小时候有点像,姬月默默地想,也不对,楮墨是假装害怕,有莘衍是真胆小。
姬月展开双翅,提起有莘衍,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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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启国内,无启国国民有一半长出两条胳膊两条腿,四只手臂上拿满武器,奔跑的速度又极快,英勇无畏地和入侵的光鬼厮杀。
不知怎么起的火,大火如燎原烈火熊熊燃起,火光冲天,厮杀在火光的衬托之下,显得尤为壮烈。
楮墨站在土台之下,轻声开口。
“你特意让我们看到通史,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老族长睁开双眼,看着楮墨站立的地方,目光却没有准确地落在楮墨的脸上。
“你来了?”
“嗯,有什么话说快点,我赶时间。”楮墨看到那双眼睛,他知道老族长并没有真正的看到他,应该只是一种感觉,或者说是一种气息。
老族长的声音悠远沧桑。
“我将所有族人的神力汇在一起,得知了我族重生的真相。”
“你们并没有真正地重生,而现在无启国的繁衍方式,会将一个崭新的人变成另一个,给新人加上一道枷锁,对吗?”
老族长并未表现出意外,接着说道,“我族信奉神重,族人危难之时会长出一双手臂和一双腿,类似神重的模样,我常会认为那是神重显灵。”
老族长说到此处,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那是无启国诞生之日的诅咒。”
盘古开天辟地,万物降生,在无启国的土地上,几团灵气聚集而来,他们起初并无形态,见森林中奔跑的动物自由自在,灵气便化成动物的模样,模仿它们的生老病死,动物寿命短短几年,灵气却可活许久,它们逐渐不满意这种生命形态。
在数年光景只后,它们发现植物的生活方式极好,只是一株枝桠,落在地上,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这几团灵气早就生出了智慧,他们认为人的形态最美,于是化成人形,可人缺少速度,于是化出四臂四腿,人族生命短短几十年,于是发明了掩人耳目的重生。
一个个重生之后的躯体,就像是这些灵气的新衣服,起初几次还顺利,可时间越久,这个方式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
枝桠落地长成的大树,已经不是之前的了,新的身体就会有新的灵魂,这些灵气与新灵魂争夺同一具身体,为了彻底抹杀新的灵魂,这些灵气发明了所谓的族长制度,让这些新躯体按照他们的模式生活,直到有一天,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次占有这些身体。
“神重,就是灵气,所有能幻化出四臂四腿的,都已经被神重控制了。”楮墨从老族长的言语中,推测出事情的结果,“你想要彻底摆脱神重,将计就计主导了这次的行动,既然你已经下了决定,还偷金斧黄钺做什么?”
老族长向着楮墨的方向深深弯下腰,诚恳道,“我从烛龙目中得知,千年后应龙神君会亲自来取金斧黄钺,老朽老眼昏花,不知您可是应龙神君?”
“不是。”楮墨道。
老族长脸上瞬间露出惊慌的神色,只见楮墨慢吞吞地补充道。
“我是应龙神君的,夫君。”
老族长脸上的表情一时变幻莫测,他这个年代反正没听说应龙神有夫君。
“请问应龙神可在?”老族长假装咳嗽,来掩饰尴尬。
楮墨双眼微眯看向老族长。
他根本就看不到四周的景象,既看不到姬月,也看不到有莘衍,却能看到他。
楮墨抬起手,看到手中的通史,心中才有了答案。
“不错,我只能看到那本书,只能与手握通史之人说话。”老族长坦白道,“阁下可否将书交予应龙神君。”
“你让那孩子带着金斧黄钺,应龙神去追了,有什么请求直接跟我说,如果你的要求太过分,我可不会转达。”
老族长大约第一次碰到楮墨这么直接的,哑然地举起手,半响又放下。
“老朽的确有个不情之请,望应龙神的夫君转达。”
楮墨听到老族长的称呼,顿觉身心舒畅,连刻薄都消散了。
“说说看。”
“危难之际,没有长出双臂双腿的族人,老朽恳请您能救他们一命。”
“你用了时光回溯的技法,但不是当时,而是现在,你要应龙神君千年之后回到此地,将你的族人救出来。”
救几个人对楮墨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可他算计到姬月身上,让楮墨不大高兴。
“你私自窃取应龙神神器,使她没有武器防身,还妄想应龙神帮你救人,是不是太自私了?”
老族长匍匐在地,神态恭敬。
“老朽有大不敬之罪,请应龙神君降下惩罚,老朽愿全力承担。”
“你一个人怕是承担不了。”楮墨一直观察着无启国人,之前老族长放出神力,所有无启国人都出现了虚幻的胳膊和腿,看来无启国人果真是被当作灵气的容器而存在的,“逃出去的无启国人仍旧不能生育对吗?”
“正是,我已将重生的方法告诉每一个族人,当他们生命将要走到尽头时,便会回到复生洞,届时,将有小佑来帮助他们重生。”
“你可真是规划好了一切。”
楮墨这话不知是讽刺还是赞赏,老族长的身体仍旧埋地很低。
“你要人帮忙,总要拿出诚意来,即使神明,帮人也总要有个说法,对了,她如今不需要什么贡品,你们祭祀那一套倒是可以免了。”
老族长颤颤巍巍将手伸进胸前的一个布兜里,取出一颗血红色珠子。
“烛龙目可知过去未来,老朽在烛龙目中无意中窥见,应龙神在千年后会失去记忆,这珠子我族名曰记忆囊,原本是储存前世记忆用的。”
老族长向楮墨介绍了记忆囊的用法,原来书中的记录能如此详细,便是因为每个无启国人都有一个记忆囊随身携带,这个记忆囊,有些像现在的监控,放在人的口袋中,能够记录看到的人和镜像,并且能够记录下来。
读取的要求十分严格,需要读取人和携带人同时同意。
倒是比现在的监控保密性好。
“这颗是老朽的,望应龙神君收下。”老族长大约是认为一颗小小的珠子,未必能入应龙神的发言,片刻后又道,“若应龙神君不嫌弃,无启国族人愿意追随神君,誓死效忠。”
无启国人到千年后估计没有几个了,不过,复生洞楮墨倒是有兴趣。
“既然你们归顺应龙神君,那么无启国的地盘也归应龙神所有。”楮墨问道。
“那是自然,应龙神可凭借记忆囊随意进出无启国。”
“好。”
楮墨站起身,转身走向火光冲天的战场。
作者有话说:
? 49、循环
姬月一路跟随小佑西去, 本以为小佑能安安稳稳将金斧黄钺送回应龙府山,谁知道这群小孩子一路上十分坎坷。
赶上战乱时期,难民流离失所, 粮食颗粒无收,但是食物这一项,就难住了几个孩子。
身后有女祭穷追不舍, 几人中已经有人支撑不住倒下了。
小佑年纪轻轻, 还真有几分领导人的派头, 勇敢果断, 主动和其他几人分开,自己独自一人前往应龙府。
小佑猜测,几人分开后, 女祭只会追他, 那天其他几人都是安全的。
为了保护族人,小佑独自带着金斧黄钺,女祭一路追来, 将小佑逼到悬崖边上。
“我无心杀人,你把复生的秘密和给我,我会放了你。”
女祭手持铜刀, 站在小佑不远处, 她眉头紧锁, 看得出来, 确实不想杀人。
“都告诉你了,你们为什么不信!”小佑气喘吁吁站在巨石上,身后就是万丈悬崖。
“你知道, 世界上的其他人会死吗?”女祭声音有些悲凉, 似是对小佑说, 又似在自言自语,“生命短短数载,还没有看清楚这个世界,就要离开,还没有做完想做的事,还没有等到像等的人,生命就要结束了,真是可恨。
女祭的满腔悲愤化作言语。
“我和女薎出生之后便成为人人敬仰的祭司,每天都有那么多人,需要祈求神明的帮助,因为他们生活的太痛苦了,生老病死苦难重重,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向神明祷告,祈求神明怜悯,可是大约神明太忙了,他们听不到,顾不上,于是我和女薎便会暗中做手脚,依靠自己的能力去改善他们的生活。”
女祭眼中含着泪水,迟迟不肯落下,倔强又孤傲。
姬月没想到,看起来疯疯癫癫的朱亚,以前竟然是这个样子。
悲天悯人,不亏是天地孕育出的首位祭司。
“可是,我们快要死了。”女祭突然话锋一转,整个人变得狂躁起来,“我和女薎精通占卜,在为北寒之地的国民占卜来年丰收大事时,女薎无意中发现,我姐妹二人竟然活不过今年冬天。”
女祭眼眶微红,泪水从她眼角滑落,由脸颊低落到地上。
“我们从北寒之地一路南下,四处寻找长生之法,可惜一直无果,知道走到无启国,你们既然能够重生,为什么不能把这种方式告诉我们呢,我和女薎并非居心叵测之人,得到重生之术,也只会帮助他人,小佑,如果我们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祭司了,没人能够与神明沟通,众生的苦难也再也得不到救赎。”
小佑仍旧抱着金斧黄钺,似乎这样,能够给他安全感,他隐约听懂了女祭的话,可是他把该说的,都告诉她们了,是她们自己不相信。
小佑坚持着自己的说法,而女祭在劝说无果后,直接上手强。
小佑奋力挣扎,他始终没有像他的同伴一样,变成四肢手臂,四肢腿,女祭几乎就要将金斧黄钺夺走了。
姬月在旁边看着,真想冲上去帮小佑,奈何他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当年的影像,是早已发生过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改变。
有莘衍作为一个被电视剧电影荼毒多年的青少年,看着此时的场景已经猜出来下面的剧情了。
“小佑肯定掉悬崖了,然后没死成,碰到一位世外高人,修炼多年,成为绝世高手。”
有莘衍话音未落,小佑一脚踩在松软的石头上,抱着金斧黄钺,掉了下去。
姬月歪头看着有莘衍,幽幽道,“你怎么知道?”
“都是这样演的,可没意思了。”有莘衍喃喃道,“无聊,就没点新花样吗?”
有莘衍的话还没说完,新花样就出现了。
女祭原本要跟着跳下去,可她的身体突然向后栽倒在地,两只胳膊和两条腿像是被看不到的刀刃砍断,大量血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短时间内的大量出血,让她的身体止不住地抽搐。
被砍下的四肢就想有思想一样,重新组成人体,人的头颅和腹部空着,手臂和腿都在适当的位置,双腿迈开脚步,向远方走去。
女祭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看着自己的四肢,用头和身体蠕动地想要将肢体追回来,就在前方不远处,一个和女祭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那儿,面露微笑地看着四肢。
四肢的速度比女祭爬行快很多,等四肢爬到女人身边,连接到女人身上,变成无启国人的模样时,女祭才隐约看清楚来人是谁。
“女薎!”女祭大声呼喊,虽然她的身体比凡人要强壮不少,可面对失去四肢这样的重伤,女祭也近乎崩溃。
“谢谢你了,这副身体真不错。”
女薎对自己如今的模样满意极了,她炫耀似的转了两圈,面对女祭的哭喊求救,她甚至不屑给目光赐给她。
“复生,真不错,幸好有个双生子,不然哪儿来找这么合适的。”
女薎抚摸着胳膊欣赏,女祭仍旧在奋力爬向,她自始至终没有看向自己的姐妹,在她检查完毕,对自己的身体满意后,缓缓向女祭走来。
“我去,难怪朱亚见到女薎跟仇人一样,杀身之仇啊。”有莘衍没想到后续发展和他想的不一样,忍不住直摇头。
姬月心累地叹了口气,转身去悬崖下寻找小佑。
悬崖很深,姬月抱着希望,想着这孩子会不会运气好,挂在树枝上什么的,可惜并不会如她所想。
泥巴摔在地上什么样,人的身体高空坠落就是什么样。
小佑跌落悬崖,身体已经碎了,胸腔塌陷,手感就像揉一团混着小石头的泥巴,他脸朝地趴在地上,脖子后露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痣。
姬月不需要检查就能判断出来,这孩子,死了。
金斧黄钺被他压在身下,看得出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小佑仍旧将金斧黄钺护在身边。
姬月的手落在他的后脑上,仿佛抚摸晚辈一样,在虚影上摸着。
“可怜的小家伙。”姬月轻语,她望着眼前这个身体已经碎了的孩子忍不住可惜,如此年轻,甚至说是鲜嫩的生命,就这样葬身此处。
她目光怜悯,轻扫过小佑的尸身,却在他后颈处的黑痣上停留下来。
“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姬月撑着脑袋想,不是饕餮那些大妖,不是楮墨,也不是妖管局的人,到底在哪儿呢?
“姬月,你快上来吧,朱亚疯了!”
有莘衍的声音从高出传来,将沉思的姬月拉回现实,她站起身准备离开,一个人的名字猛地出现在她脑海里。
任优!饕餮小公司的老板!
姬月带着几缕疑惑展翅飞了上去。
地面上,朱亚疯了一样对着女薎拳打脚踢,可她踢的始终是空气,有莘衍怕她伤到自己,在身后抱住她的腰想要拦住她。
可朱亚根本就是不管不顾,拳头都落到了有莘衍身上。
有莘衍虽然受到重创,可还是咬着牙不肯松手,朱亚为了摆脱,直接去咬他的胳膊。
“疼、疼、疼!”
过去的幻影里,女薎对女祭极尽嘲讽。
“真是傻妹妹,你竟然想着造福人族,真当自己是神了吗?你做过那么多好事,有人感谢过你吗?当你面临死亡,有人回来帮你吗?你一直信奉的神明,会显灵救你于危难吗?像你这样愚蠢的人,不配和我同用一张脸,你能助自己的姐姐长生,已经是最大的功绩了,从今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女祭,只有女薎,你安心去吧。”
女薎一直在女祭面前伪装,今日得偿所愿,终于可以撕下面具,她痛快地讲述着。
她与女祭的想法从来就不一样,女祭心中想的是他人,而她心里,只有自己。
姬月多少能体会到朱亚的心情,当年她就知道,是女薎害了她,可她不信,她想找出真相。
万一害她的是无启国人呢,万一女薎只是一时利益熏心,或者走火入魔了呢?
朱亚执着地一路跟随女薎,希望其中有难言之隐,可事实是残酷的。
“这只是个虚影,你想报仇的话,就去找真正的女薎。”姬月望着女祭,“但我更希望,你能放过自己,恨这种情绪会不断消耗你,让你失去自我,曾经善良纯真的女祭,即使遭受最信任之人的背叛,仍旧不曾伤害过任何人,我在初见你时,便知女祭有一颗慈悲心,如今知道你经历的事,更加确定,天道选定的首任祭司,果然没有辜负天道。”
女祭脱力地坐到地上,她一直坚守本心,以作为祭司为荣,从未想过会遭遇手足相残。
也许她仍旧慈悲,可恨意仍然让她变了模样。
女祭憎恨女薎的背叛,也憎恨自己成为屠杀无启国的帮凶。
“走吧,去找楮墨,我们该离开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金斧黄钺的下落,就该走了。
等姬月等人回来复生洞,老族长已经不见了,楮墨手中拿着无启国通史,似乎等待良久。
“知道金斧黄钺的下落了?”楮墨见姬月等人回来,向姬月走了过来。
“知道了,该想办法离开了。”
姬月正打算请女祭帮忙,楮墨望她手中塞了一颗红色珠子。
“老族长送应龙神君的礼物,拿着珠子,你可以出入无启国任何地方。”
姬月没想到老族长还给她留了这样一个好东西,端详着就打算试试怎么用,可她在靠近楮墨时,却问道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你去哪儿了,怎么有天之元气的气息?”姬月凑近楮墨,使劲吸了吸脖子。
楮墨答应了老族长的请求,救下无启国人,他的方法无外乎杀掉入侵者光鬼,和那些长出四臂四腿的怪物,灵气在一具身体死后会想办法钻进新的身体,楮墨将灵气全部收入手掌中。
“天之元气?是这个吗?”楮墨摊开手掌,一团深棕色烟雾出现。
“是它,不过怎么变质了,颜色不正宗。”姬月嫌弃拧着眉。
“可能是时间久,过期了,你能净化吗?”楮墨记得应龙神三件套里,就用天之元气,难怪能死而复生长出智慧,这团灵气也是有背景啊,来自天上。
“天之元气本应纯洁无暇,它的模样真是怪丑的,净化这种事,我不擅长,不过倒是可以问问苏嫣。”
楮墨将天之元气重新收回手中,姬月由于拥有了老族长的珠子,带着众人轻易从复生洞出来了。
几人出来后,没走多久就到了停车的地方,朱亚一脸的生无可恋,楮墨将朱亚和有莘衍送到可以打车的地方,就将两人放了下来。
虽说沧海桑田,但姬月总归是比有莘衍靠谱得多,根据记忆顺利找到了当时的悬崖。
大约是金斧黄钺安眠此处的原因,这块地形变化不大,姬月和楮墨进入悬崖底,姬月的双脚刚踏到这片土地上,不远处便发出金黄色耀眼的光芒。
两人向光源处望去,土地开始震动,不消片刻,一柄锋利巨大的黄金战斧破土而出。
金斧黄钺千百年埋于地下却不掩锋芒,其身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金黄色的斧身昂贵气派,在出土的那一刻,就昭示出它惊人的威力。
它像是有思想一般,用最完美的一面迎接它毕生的主人。
金斧黄钺在空中停顿片刻,算是摆好了出场姿势,又在几秒中后,不等姬月召唤,便飞向主人身旁。
金斧黄钺比寻常的斧头大不小,一米五的长度,其上雕刻着复杂的图案,斧头上是一面日月祥云,一面是山川河流,斧柄上是甲骨文雕刻的一个个名字,所有应龙神君手下败将的名字。
姬月伸手握住斧柄,在她握住的刹那,在她握住的位置出现两道近乎暗金色光圈,一个向上,一个向下,划过金斧黄钺,像是重启一般,原本金色的战斧瞬间变得流光溢彩。
楮墨对金斧黄钺的印象很深,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这样的形容词用在它身上,一点都不为过,世间几乎没有武器可以与之抗衡,后代君主将斧视为权力的象征,只有君王可用,可世间第个一用斧的,乃是应龙神君,后人不过是东施效颦。
姬月手握金斧黄钺,两只手分开,金斧黄钺一分为二,一只为黄金制斧头,一只为青铜制钺,钺比斧大三分之一,杆长一尺半,钺杆末端有钻,钺在斧头之上加有突出之短矛,长约六寸。
“这么多年,你们可真是一点也没变。”姬月检查了钺上的烛龙目,完好无损,小世界的难题,麻烦就能解决了。
在与本命法宝温存之后,姬月将金斧黄钺变成小拇指大小,当作卡子,放置在头发上,一个黄金小斧,一个青铜小钺,倒显得十分别致。
“金斧黄钺在此处等你,大约是有礼物送给你。”楮墨随后将老族长答应将无启国连人带地归顺姬月的事说了出来。
“哪儿是人家送,明明是你要的。”姬月觉得楮墨果然会做生意,无论如何都得自己赚才行。
“哪儿个族氏不想归于应龙神座下,能得你的庇佑,是他们的福气。”楮墨与姬月说着话,又想到,“可惜现在妖管局中没有一位无启国人记录,当初的承诺倒是成了空头支票了。”
姬月望着她脚下不远处,笑着说道,“要不说无巧不成书,我倒是认识一个无启国转世之后的人。”
两人说着话,开车赶回别墅,此时天色已晚,楮墨开车经过昨天的电影院,他单纯地目光扫过广告牌,却在看到其上的日期后,瞳孔猛地收紧。
昨天他们来看电影,屏幕上滚动着这几天的大热片,屏幕右下角是日期时间。
6月25日。
这是昨天的时间。
楮墨减速,看向电影院门口,几对小情侣手挽着手走进影院大门,其中四个就是昨天和他们同看一场电影的人。
楮墨将车听在路边,让姬月在车上稍等。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姬月从车里向外张望,随后推车下了门,她看不太懂文字,不知道楮墨为什么停车。
“去求证一件事。”
楮墨思考后,还是和姬月同行地好,两人走到昨天的放映厅,电影快开场之前,人到了差不多了。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姬月嘴唇微抿。
“是时间循环,还是小世界?”目前姬月想到的就是这两种可能,她分析道,“如果是时间循环,那么背后就是无启国的天之灵气,如果是小世界,就说明,我们上当了,姒周骗过了我,骗过了饕餮。”
将人困在一个特定的时间里,如果他们不能找到出口,将会被永远困在这一天。
“天之灵气在我手里。”楮墨握紧拳头,思考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落入到陷阱中的,“先回别墅。”
楮墨和姬月出来,远远看到楮墨的老爷车上,占着点东西,走进发现是神重留下的痕迹。
“还真是和昨晚一样。”姬月做进后座,喃喃自语道,“一会儿不会还要碰到女祭吧,那家里那个怎么办?”
“女祭和我们一起进了复生洞,多半没参与这次的循环,她应该在家里。”说着,楮墨拨通了有莘衍的电话。
“楮局,什么事啊。”有莘衍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女祭和你一起吗?”
有莘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迷茫。
“什么?你说的是个人吗?啊,你给的地图我真看不出来,这地形都变了,哪儿还对的上啊,那个电影好看吗?我也想去,楮墨,你快发发慈悲,可怜可怜饱受考试摧残的大学生吧。”
有莘衍这番话让楮墨的心彻底沉入谷底,他原本以为,今天进复生洞的四个人会在循环之外,可没想到有莘衍竟然会重复昨晚的生活,他把今天去复生洞经历的一切都忘了?
楮墨不方便在电话里对有莘衍多说,开上车,准备走另外一条路,他倒要看看,他每次做出不同的选择,还能不能让事情循环地起来。
楮墨开车期间,给柳相、戚藏等人打了电话,显示不在服务区,不用多想,不在服务区的其实是他。
姬月仔细观察着车外的一切,时间仿佛倒回到昨晚,四处可见的日期钟表,都是昨天的时间,这和姒周的小世界其实是不同的,小世界是将人困在某个地方,这里是将人困在某个时间点。
楮墨从另一条路上回来,没有遇到女祭,他与姬月回到别墅,有莘衍还在埋头苦干,从他一脸苦闷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今晚,一无所获。
“哎,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电影不好看?”有莘衍抬头,露出惊讶的神色。
楮墨走到他面前,问道,“你今天前几个小时做什么了?今天是几月几号?”
“6月25日啊,我们今天不一直在一块吗,姬月开着飞机,从梓州到风城,然后你们就丢下我,跑去过二人世界了。”有莘衍莫名其妙地看着楮墨,楮瘟神这是什么问题,难不成,瘟神得失心疯了?想到这个可能性,有莘衍警惕地站起来,上下打量楮墨。
“楮局,您没事吧,工资还能发下来吗?”
楮墨一掌拍到有莘衍后脑勺上。
姬月看了一眼,楮墨家里的电子日历,果然还是昨天的时间。
“我们现在开飞机走,能飞出风城吗?”姬月细细思量着。
“试试吧。”说着,楮墨拉着有莘衍往外走。
有莘衍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姬月眼皮微跳,让有莘衍给妖管局打个电话。
有莘衍不明所以,却还是拨通了柳相手机。
“喂,什么事?”
有莘衍的电话意外地能够打通,姬月立刻问了柳相今天的日期。
“6月25日啊,怎么了?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哦,神君醒来时间不久,不习惯阳历,我给你看看今天阴历多少啊。”柳相一边翻看着日历,一边询问他们的情况,“你们那边怎么样?今晚刚到,先休整一晚,明天再行动吧,养精蓄锐也是很重要的。”
柳相还在说着什么,姬月已经没有心情听了,她伸手挂断电话,让有莘衍又给其他人打去,问的还是同样的问题,对方的回答一样。
有莘衍再迟钝,也知道事情不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有莘衍脸色也严肃起来,他对楮墨和姬月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在骨子里认为他们两个人会是正确的一方,那么就是说在他们的概念里,今天不是6月25日。
? 50、半个妖怪
楮墨原本在驾驶舱, 不过这么短的距离,有莘衍和姬月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解开安全带, 走了出来。
“问题还是出在无启国。”
姬月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不止风城,其他地方也在循环, 真不明白, 背后是哪儿位高人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目的又是什么。”
楮墨三人重新返回别墅, 路上有莘衍得知真相后,惊讶地险些把下巴掉下来。
“如果你不是姬月,我肯定认为你是精神病。”有莘衍手动合上自己的下巴, 他一只手搭在后脑勺的位置, 用力扯了一把头发,不解道,“你说, 我们是一起进的复生洞,你们还有记忆,我为什么没有?”
“因为你命好。”姬月道。
“啥?”有莘衍满脸疑惑。
“什么都不知道, 烦恼就会少, 所有命好。”姬月解释道。
“可是我现在知道了。”有莘衍小声嘟囔。
楮墨不想听两人话题越扯越远, 只好解释道, “大约是你没触碰复生洞里的东西,我拿了无启国通史,姬月拿了老族长的记忆囊, 或许正是无启国的旧物, 才让我和姬月人保存了记忆。”
“有道理。”姬月踮起脚尖, 拍了拍楮墨的肩膀,“你这番话倒是提醒我了。”
姬月说着侧头看向楮墨,眼中闪烁着光芒。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有莘衍他们是对的,错的是我们?”
楮墨回望着姬月,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别样的情绪。
如果有莘衍是对的,那么楮墨和姬月就比其他人多出一天,如果他们找出正确使用这两样物品的办法,那么楮墨和姬月就能比其他人多出更多的时间,甚至,得到永生。
例如,像今天一样,楮墨和姬月利用这一天的时间干别的,而世界上的其他人只会重复在这一天里。
真是个不错的想法。
“如果是真的,那真是太好了,你打算干点什么?”楮墨问道。
“抢银行?”姬月略微思考回答道。
“你钱不够花吗?”楮墨没想到,姬月一位神君竟然也没比有莘衍觉悟高多少,眼里只剩钱财这种俗物。
“够花,只是我也没其他爱好。”姬月实在想不到能干什么,她的寿命本来就很长啊,这件事对她来说,似乎意义不大。
“我钱不够花。”有莘衍忍不住插话,“楮局,你快琢磨琢磨,这件事到底怎么发生的,我时间不够,钱也不够,让我多活一天吧。”
楮墨看着有莘衍这毫不犹豫想走歪门邪道的模样,不禁想,难道真的因为自己曾经是魔主,所有特别能吸引这种不太正义的人?
有莘衍掰着手指头数,如果他也有这一手时间循环的术法,要做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给校花表白,偷看□□,打一天游戏,蹦一天迪,记住当天的彩票一等奖号码。
前几条平庸,最后一条就比较高明了,楮墨没想到有莘衍还有这样的智商,那实在值得栽培,“你懂股市的话,会赚的更多。”
有莘衍眼中几乎冒出光来。
“不过。”楮墨冷不丁地继续说道,“你现在连这件事的原理都弄不明白,就别想以后的事了,就像你还没追到校花,就别想着是生男还是生女了。”
姬月扑哧一声笑出来,有莘衍愤恨地望了一眼上司,低下头生闷气。
几人说话间,再次回到前院,他将车钥匙递给有莘衍。
“你开车去河东区,检查有什么异样,主要查看是否有阵法、城市边界是否有结界、风城是否有不明大妖,如果是虚拟的小世界,就会有漏洞,布置世界的人做不到面面俱到,你要调查对方是否留下破绽,其余不明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知道了。”有莘衍接过钥匙,他们之前的讨论都是猜测,而他们真正要做的,还是找出真相,他收起浪荡模样,尽快投入到工作当中,一脸严肃地问,“如果遇到女祭呢?装作不知道,还是拉她一块?”
“什么都别告诉她,不过可以把她留在身边。”
“好嘞,那我走了。”有莘衍转身走向老爷车,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问道,“我开车,你们怎么办?”
“我们用飞的啊。”姬月说着,从身后逐渐展开一对翅膀,她的翅膀强健有力,展翅七米,流光溢彩,显得威严十足。
有莘衍羡慕地看了一眼,悻悻地上了车。
“我去河西区。”姬月盘旋飞入上空。
“好,玉华区归我。”
姬月将记忆囊放在口袋里,这颗血红色珠子有姆指盖大小,默默地将主人视线内的一切记录进来。
街道上的行人络绎不绝,闲适洒脱,他们熙熙攘攘,过着平淡又热闹的日子,全然不知这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姬月隐身从人群头顶掠过,她的眼睛看向不远处的一个青年。
那青年穿着紧身裤豆豆鞋,一头五颜六色的卷发,妥妥的精神小伙。精神小伙七拐八拐地从美食一条街,拐进了一条小胡同,他耳朵里塞着耳机,音量开得老大,声音都从耳机里跑了出来,经过他身边,都能听到里面播放的哪儿首土味情歌。
他半眯着眼睛,整个人除了两条腿,哪儿都不动,双手插在裤兜里,直挺着上半身,一脚迈进一个破旧的黑木门。
姬月等到青年进门后,悄无声息地翻墙进去,这是个闭塞的小院,几间平房,院子里还种着柿子树,这一片不是市中心,灯火昏暗,路边的路灯早就不亮了,屋里的人也不开灯,更显得漆黑一片。
姬月脚尖微点了一下地面,下一秒,人就出现在窗户边上,她这一道黑影掠过,更是给诡异的小院平添了几分诡异感。
“今天收获怎么样?”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姬月眨了眨眼,再次睁开时,眼睛变成了金黄色竖瞳,她的视线越过窗户,看到了房间里一坐一站的两个人。
“不怎么样,打不到猎物。”青年踏着腰弓着背,选了个舒服的站姿,就一直保持,就像是顶住了一样。
坐着的女人穿着一件修身旗袍,发髻盘在脑后,手中握着一个陶瓷茶杯,精致的美甲一丝不苟。
这个女人,长了一张和女祭一样的脸,正是阴谋得逞,抢夺女祭四肢,而成为神重的女薎。
正常人眼中,女薎的四肢和正常人一样,而在姬月眼中,多出来双臂和双腿垂在女薎身体两侧,它们与女薎似乎并不和睦,一直向外伸张,想要逃离这具身体。
女薎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哀怨,“再不吃东西,就要饿死了。”
青年不为所动,对女薎的话置若罔闻。
“十几天吃不上一口,没有供奉的日子真难挨啊,你说,现在的人们为什么不信奉神明了呢,明明我为他们做了那么多。”女薎语气轻柔,目光却狠毒地盯着青年。
大约是女薎的眼神过于犀利,一直默不开口的青年勉为其难地说了一句。
“没人听过你的名字,怎么可能有供奉。”
“没人知道,我才让你去向他们解释,天地间第一位大祭司是多么伟大的神明。”女薎说话间张开双臂,鱼骨瞬间出现,“没有祭司,人族怎么向神明祷告,神明如何能保佑你们,没有我,风城能年年风调雨顺吗?”
“没有你,我能死得痛快点。”青年木着一张脸说道,“你这番话,说了几百年了,你要真有一件拿得出手的丰功伟绩,人族会没有记录?你不过是个岌岌无名的混蛋而已,甚至,作为一个恶人,你都不出名,你害怕别人知道是你设计无启国,不敢留下姓名,除了灭族无启国,你也没做过其他大事。”
姬月在复生洞见过青年幼儿的模样,是当时为了保全族人,而奋力拦下女薎的铭。
人群之中,姬月一眼看到了他,从孩童到青年,铭的相貌有了一丝变化,可略微上挑的眉眼却丝毫没变,正如他的内心。
“算了,何必提起旧事,让我们闹得不愉快,你我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吸人气,我们真的会死。”女薎故作可怜地抱住自己的肩膀,“你愿意分给我一半天之元气,难道不愿意陪我一起活下去吗?”
铭仍旧垂着头,眼睛看向地面,声音毫无波澜,“是你夺走的。”
“反正,我们是同命相连。”
虽然现在的紧急事务是时间循环问题,可姬月觉得,不顺手处理了,岂不是辜负这次偶遇。
她一把推开门,门里的女薎和铭双双回头,女薎眼中除了震惊,还有惊恐。
“虽然我没见过你,但看你的反应,是知道我是谁了。”姬月站在门口也不进去,主要是房间太暗,她不喜欢,还不如外面亮堂,她伸手从头上取下两把小斧子,言语中没了平时的和善。
“你身为大祭司,却不司其职,人族的苦难,未及时禀告神明,是渎职之罪,为一己私利,谋害无启国百余人,其罪当诛,不顾手足之情,残害胞妹,手段残忍,罪无可恕。”
姬月手中战斧随着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逐渐变大,当罪无可恕四字落下时,金斧黄钺在沉睡了千年后,再次在世人面前显露真容,它容光焕发神采奕奕,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自己的实力。
“应龙神君,应龙神君饶命,我是冤枉的,请应龙神君明察。”女薎狼狈地跪在地上,她的双手伸向前方,头深深地埋下,上半身几乎都要贴到地面上。
这曾经是最虔诚的跪拜姿势,可此刻的女薎只让姬月觉得烦心。
既然做了坏人,就做的彻底一些,女薎若站起来,和姬月打一架,也算是给金斧黄钺接风洗尘,她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实在让姬月感到无趣。
“饶你是不可能了,只是可惜了金斧黄钺,它身上要留下你这样卑鄙小人的名字。”
语毕,金斧黄钺从姬月手中飞出,瞬间砍下女薎头颅。
天之元气也被金斧黄钺砍了出来,飘向姬月手心。
铭从未想到,当年被女薎夺走大半天之元气,又被操控多年的他,竟然就这么简单地解脱了。
他站在原地,身体还有些僵硬。
他无数次幻想过,会不会有人来帮他一把,只有三分元气的他,身体就像一个虚弱的久病的病人,无力头晕,随时可能跌倒,他几乎没有力气来支撑起身体,可这口气却始终断不了。
女薎吊着他的命脉。
两人分一口元气,原本就不该如此长寿,女薎发现自己无法使用复生洞后,继续修炼歪门邪道,靠吸取人的精气为生,都快成半个妖怪了,而铭原本就不是她的对手,这样一来,女薎单方面压制铭,使得铭无处可逃,只能听她召唤。
铭知道自己打不过女薎,看着女薎一天天强大起来,铭逃出生天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他甚至认为,没有人能打得过这个妖怪。
“你。”铭足足站了十分钟,他侧头看向门口。
那人站姿爽朗有力,手中提着一把斧头,穿堂风吹起她的头发,在阴暗的环境中,那人却如列日一样,照亮四周。
她的脸上无悲无喜无痴无嗔,只是平静地看向地上的女薎。
我这是真的遇到神明了吗?即使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铭仍旧不敢相信,传闻中的应龙神君,有一天会破门而入,斩杀了奴役他多年的女魔头。
“您是应龙神?”铭向前走了两步,距离姬月近了一些。
姬月刚才一直看着女薎的魂魄,她即使死了,仍旧在求应龙神君绕她这一次,女薎几乎是声泪俱下,只可惜鬼魂是没有眼泪的,她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像是在鬼哭狼嚎。
姬月对于女薎的求饶不为所动,她只是在想,这下,朱亚也解脱了吧。
“哦,我是。”姬月看向铭,收起她的无悲无喜,换上一副沉入世俗的表情,她微微带着笑意,开着玩笑,“怎么,长得和你心目中的应龙神不一样?”
“不、不是。”铭立刻反驳,想要解释,却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我不知道应龙神是什么模样,但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是神明,其实我也没见过神,也没想过神的模样,只是觉得你,能实现人的愿望,好像无所不能,没有什么做不到,这大约就是神吧。”
铭这番话说的模糊不清,思路也有些混乱,姬月却意外地明白了他想表达什么。
“也没你想的那么厉害,就是降妖除魔,距离无所不能还是差点,你看,我要是真那么灵验,早几百年前就该来救你了,而不是让你等到现在。”
“不,应龙神君今日能救我,铭感激不尽,神君是真的神明,铭今后愿终生供奉神君。”因为女薎的愿意,铭从不信奉除了神重之外的任何神明,他觉得,从今天以后,他得每天为应龙神君烧一炷香。
“心意领了,形式就不必了。”姬月正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回过头,将那个想要逃跑的身影喊住,“小白,今天你当差啊,快过来收魂吧。”
来收女薎的正是见过姬月一面的白无常,在妖管局,姬月应龙神的身份已经不算密不透风的秘密了,地府眼线众多,对地面上的大事更是关注,应龙神现世这样的消息,很快在地府传开,而与姬月交过手的白无常自然也听说了。
梓州有一个楮墨已经让他敬而远之了,如今又来了一个应龙神,虽说这位是正经的神明,可白无常总觉得不安,老觉得姬月身边会出大事,或者该说,因为要出大事,所以应龙神来了。
斩杀蚩尤、佐定九州、擒无支祁,哪儿次不是关乎生死的大事?那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白无常心思细腻,他甚至去查了未来十年是否有大量人员不明原因死亡,以此来判断近期是否有天灾人祸,可结果什么都没有,还被搭档黑无常嘲笑疑神疑鬼。
白无常一怒之下申请调到风城,结果上任第一天,就遇到了姬月。
转到一半的身体被白无常硬生生扭过来,他上前两步,对姬月拱手行礼。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上次冲撞了应龙神君,在此赔罪了,望应龙神君海涵。”
“不知者无罪,免了。”姬月后来听楮墨说过白无常,原来他不是个小鬼差,而是个不小的官员,“我问你个事,今天是几号?”
白无常以为姬月是记着他上次把活人抓回去的失误,立刻拿出地府版平板,平板外貌和阳间的平板一模一样。
白无常手持平板,调出女薎的身份信息,姬月目光扫过去,一眼看到了右上角的时间,和阳间一样。
“没错,确实是女薎,半个小时后,我会去玉华区勾走女祭的魂魄,大祭司女祭女薎自此魂归地府。”
白无常生怕出错,认真核实信息,同时从心里佩服自己的预感,看,应龙神出没的地方果然有大妖藏匿,这不就把千年的亡魂抓到了吗,可是,他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调过来,正好赶上这一趟。
“好。”姬月收回目光,慢悠悠问了白无常一个问题,“最近风城有什么大事发生没有?”
白无常脚下一个踉跄,“抓到女祭女薎还不算大事吗?”
“我就是问问,别紧张。”姬月若无其事地继续问,“这附近可有什么恶妖恶霸,正好我来了,一并收拾了他们。”
应龙神这一趟,果然是来挑事的,白无常现在就是后悔,特别后悔,生死簿上没有的名字,阳寿没尽的,从不能真一个个给应龙神指出来吧。
他尽量拿出专业人士的专业技能,回答道,“没有,在妖管局的治理下,九州大地欣欣向荣繁荣昌盛,绝对没有妖兽横行霸道欺凌弱小的事发生。”
姬月微微侧头,嘴角仍旧含笑。
“楮墨,又没在这儿,我跟他不是一伙儿的。”
说着,姬月靠近白无常,将平板从他手里顺了过来。
上面员工头像是白无常吐着舌头的正面照,他头戴官帽,写有“一见生财”四字,下面是大咧咧两个图标,一个写着阳魂,一个写着阴魄,对应男性和女性。
打开阴魄,里面又是三个文件夹,分别写着接应,超度,在逃,对应的分别是已接送到地府的魂魄,直接了结灰飞烟灭的魂魄,以及潜逃在外通缉榜上的魂魄。
姬月点开在逃,女祭的名字赫然在列,再向下翻,第一页上共五十人,姬月全部不认识,她指着平板,问道,“在这都是在逃的?”
白无常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姬月现在的模样,有点像检查作业的老师,更准确的说法是来视察工作的领导,他看着在逃人数,艰难开口,“这是第一页,还有二十多页。”
“嘶。”姬月发出一声感叹,手指飞快地向后翻。
“是不是阎罗王给的悬赏太低?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和平年代,这么多漂泊在外的亡魂,不太合适了,我看这些也就是近百年的,修炼时间在你之下,上次在梓州见到你,这会儿你又来了风城,负责区域不少啊,是不是任务太重,分身乏术了?等改天,我替你说一声,让阎王他们减轻你的工作,提高工资。”
“不,不用了,我今天是临时调过来,为了捉拿在外潜逃多年的女祭,没想到刚到风城,女薎阳寿也尽了,都是巧合,我工作量不大。”白无常一边扯着谎,一边猜测,莫非应龙神知道自己为什么调到了风城?
担心姬月理解有误,白无常继续解释道,“接应和超度是我个人负责的,在逃是整个地府统计的在逃鬼魂,不是从我手上逃了一千多个。”
“我知道,只是觉得像无常这样级别的鬼差,应该负责更重要的鬼魂,一般的交给其他鬼差就行,比如上次的仑者大厦。”
男女鬼魂加起来足足两千多个,姬月没有看到眼熟的名字,看来近几百年并没有出现道行高深的厉鬼,这些名字的出生地,甚至没有和风城相关的。
那么这次事件,和鬼怪的联系就不大了。
她将平板还给白无常,“抓到女祭后就离开,改天我去地府坐坐,这些流落在外的魂魄还是要管一管,速则乘机,迟则生变,虽然现在还没酿成大祸,时间久了,这些亡魂难免修炼成厉鬼,届时厉鬼行凶,生灵受难,地府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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