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莹在宫中一住就是快一个月,这期间,她表现得十分安分,几乎从未离开自己的住所。
期间郑容汐也曾派人去问过,得到的回复也只是程莹说自己一切都好,不需她费心。
萧邺接程莹入宫这么久也不见有什么动作,郑容汐觉得十分怪异,但兰心却想得简单。
“娘娘,您在担心什么呀?”
“她老老实实的还不好吗?不然您还真要去伺候她啊?”
“奴婢看她还算识趣,皇上虽是那么说了,但她还没敢真的让您去帮她做什么。”
见郑容汐一脸愁眉不展,兰心又劝道:“娘娘,您别忧心了。”
“皇上近日去过程姑娘那里吗?”
“娘娘,您可真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丽妃和瑾妃派去的人都偷偷在那个程姑娘住所外边守着呢,不分昼夜地监视着。”
“这也好,省得娘娘您派奴婢过去看了。”
“说起来丽妃和瑾妃比娘娘您着急多了,看她们那么慌,是生怕程姑娘得宠,威胁到她们的地位。”
“您问皇上有没有去过程姑娘那里,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除了那日,娘娘与丽妃、瑾妃一同在她那里见过皇上外,这半个月来,皇上仅仅去了两次那边,而且都没有过夜,只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走了。”
听着兰心的话,郑容汐若有所思。
难道萧邺是怕朝中大臣不满程莹的身份,所以还有别的打算?
若说萧邺带程莹进宫是另有目的,但看上去又不像,他对程莹似乎是百般关照体贴至极,后宫的这些人,谁有过这种待遇。
兰心观察着郑容汐的脸色,问道:“娘娘,您是不是怕她做什么啊?”
“要不奴婢也去那边看看,探探虚实?”
郑容汐却摇头:“不必了。”
萧邺跟别的女人如何,她管不着也不想管,只要别来找她麻烦就行了。
这日,郑容汐收到了郑韫亲手写的书信。
“娘娘,这是少爷派人送进宫来的,说是让要亲手交到您的手中,让您务必亲自看过。”
一听到这话,郑容汐有些急切地接过了兰心手中的信,立刻便拆开来了。
看郑容汐正仔细阅读着手中的信,兰心也跟着着急,因为她还有话要跟郑容汐说。
直到郑容汐看完了信,将信纸叠起来,又重新放回了信封中,兰心终于有了机会开口。
“娘娘,除了这封信,奴婢还有事要跟您说。”
郑容汐将信放到手边的桌上,点头:“说吧。”
郑韫遵守诺言,在信中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向郑容汐说了清楚。
但是郑韫还是有所保留,他如何认识程莹,他与程莹的关系,他并未说的特别详细,只是几句带过。
至于萧邺突然带程莹进宫一事,他更是省略了。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萧邺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郑容汐是何等的冰雪聪明,看完信后,她的第一感觉便是郑云明显是在避重就轻,有些重要的事情他并未在信上提起,并且是刻意的忽略了。
不过这些事毕竟是他们三人的私事,她也不好再过问。
只知道哥哥并不是沉湎酒色而是为了正事,那便足够了。
母亲也不必为哥哥担心了。
只是,郑容汐没想到程莹竟然还有这般凄苦的身世。
三年前的官银失窃案,她也有所耳闻当。
没想到失窃的地段正是在程莹父亲当县令时的管辖范围。
当年这件案子影响甚大,因所丢失官银数额巨大,并且是军队饷银,所以震惊朝野,皇上震怒,下令在十日之内必要查清此案,并将凶手捉拿归案。
没想到查到最后却是以当地县令自缢身亡,留下一封认罪书而告终。
在信中,程林认下了偷盗官银挪作私用一事,说是事发之后心中恐惧,怕东窗事发,彻夜难眠,最终选择自缢。
郑容汐还记得,当时失窃的官银数额为三十万两,但据程林信中所说的藏匿地点,官差仅只找到了十万两官银。
其实再回头看这件案子,其中有诸多疑点,蹊跷甚多,但不知当时为何草草结案。
至于未曾找到的二十万两官银,都被归到了程林挥霍无度,将官银花光的原因上。
程林自缢后,仅一日之后,程夫人也随之而去,尸首被发现在后院的井中。\\
皇上念及当时程莹年纪尚小,格外开恩,免她一死,程莹这才逃过一劫,但从此孤身一人,四处漂泊。
郑容汐没想到,当年这件十分轰动的大案中的关键人物竟就在自己身边。
就郑韫信中所说,萧邺是为了替程林翻案,这才将程莹接进宫中。
萧邺登基几年,但朝中各派结党营私各自为营,盘根错节,根基极深,甚至连萧邺都无力撼动。
郑容汐明白,萧邺此举也是为了给这些人一个下马威,展示自己要肃清朝野的决心。
除此之外,他没有自己的私心吗?
郑容汐觉得,他是有的。
不然他又为何要把程莹接进宫。
他这样的举动也是为了故意给哥哥难堪吧。
明明哥哥与程莹认识在先,并且哥哥对程莹还有救命之恩,但就因为他是皇帝,他就能这般蛮横地将程莹带进宫中,用强权拆散了他们。
恐怕他这么做也是因为她爹的原因。
他把对他们父亲的仇视都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娘娘,您不知道,今日上朝的时候,出了不小的事情。”
兰心的声音将郑容汐越飘越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出什么事了?”
兰心一般不会去打听朝上的事,今日跟她说起,想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您还记得跟少爷大大出手的那个张原吧,就是户部尚书的儿子。”
郑容汐当然记得:“他怎么了?”
“那个张谦,就是户部尚书,今日上朝的时候,皇上突然拿出了一份诉状扔到了张谦面前。”
“什么诉状?”
“听说是什么三年前的案子,当时那个县令好像是畏罪自杀,但其实不是,其中另有有冤情。”
“因为这件案子当年闹得很轰动,最后是张谦签字,对审理结果无异议才最终结案,如今被人告到皇上面前,所以皇上第一个便拿他问罪。”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场质问他为何草草结案,此案疑点甚多,他当时是如何办事的。”
“奴婢听说皇上把张谦问的是无话可说,张谦都快吓死了,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皇上还提到了那个张原,说他强抢民女,将其囚于府中,在天子脚下竟敢做出这等目无法纪之事,全然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京城百姓苦他已久。”
兰心越说越激动:“真是可惜了,奴婢没能亲眼看到这一幕,这个张原仗着自己爹是户部尚书,野蛮霸道,不知道干了多少坏事,终于能有人治治他了。”
郑容汐想,这一切怕是早在他们的计划中。
程莹的出现恰好给了萧邺重查此案的理由。
在知道程莹的身世之后,郑容汐对她没了怨气,更多的只是怜惜。
像她这样无依无靠四处漂泊的女子,面对萧邺的强权,又如何能说个不字?
又过了几日,这天,郑容汐宫中有人送来冰镇酸梅汤,正是解暑好物。
郑容汐看着面前的酸梅汤,忽然对兰心道:“给程姑娘送些去。”
兰心却是大惊,十分诧异,问:“娘娘,要给她送去?”
郑容汐点头:“你赶快装好了,我与你一同去。”
兰心更是震惊,如果娘娘要关心这个程莹也就算了,毕竟是皇上吩咐过的,偶尔还需做做样子,但亲自去就显得太不一般了。
“娘娘,您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了,她明明……”
郑容汐打断兰心的话,催促道:“快点,正是冰镇的,喝着清凉解暑。”
冰镇的酸梅汤被装入琉璃瓶中,由兰心端着,跟在郑容汐身后,往程莹那边送去。
可离门口还有几丈距离时,郑容汐的脚步就停下了。
兰心跟在郑容汐身后,郑容汐突然停下,她险些撞了上去,稳住身形之后才问道:“娘娘,怎么了?”
郑容汐看到了守在门外的侍卫。
若是平常,怎么会有侍卫把守,这就说明萧邺在里面。
她不想与萧邺见面,更不想三人同时在场这么尴尬的场面。
“回去吧。”
“啊!?”
郑容汐立刻转身往回走,兰心虽一头雾水,也只能紧赶慢赶地跟上去。
屋内。
听完萧邺的话,程莹脸色大变。
“皇上这是何意?”
“朕尊重莹莹你的想法,你愿意继续在宫中住下去,朕当然不会反对,但如果你要走,朕也会派人安全的将你送到你想去的地方,并且你后半辈子的生活都不用愁。”
程莹忽然有一种被欺骗被利用的愤怒,但对面的人是皇帝,她也不敢做什么,但还是有些脾气,忍不住问道:“皇上是觉得我能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所以没什么价值了吗?”
她问得直接,撕破了那层萧邺刻意维持的虚假体面。
“莹莹何必说得这么难听,朕只不过是想让你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而已。”
“莹莹真的想留在后宫作朕的妃子吗?”
程莹忽然笑了,道:“若民女真的说愿意,陛下难道就真的会纳我为妃了吗?”
从这一刻起,她才开始有一点了解萧邺。
见萧邺脸色转黑,程颖又自嘲地笑了笑。
她就知道。
从她落难开始,遇到的男人,无一不是要利用她拿她当做工具的,要不就只是看上了她的脸,从没有人真心对过她。
哦,不对,可能郑韫有点真心在的。
可是程莹不明白,萧邺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走之前,我能最后问个问题吗?皇上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听真话吗?朕就是看不得郑韫舒心,他喜欢你,朕就要把你抢过来,即便朕不要你,也不能让他得到你。”
程莹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可虽然萧邺话是这么说,但她却觉得真相并不是如此。
程莹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将这么多日来萧邺的行为举止和说过的话一联系,她忽然想明白了。
“皇上对他可真好。”
萧邺故意破坏她与郑韫的关系,其中的原因除了是他说的那一条之外,最重要的便是他觉得她配不上郑韫,她跟郑韫不合适。
她被萧邺带进宫的,郑韫也知道。
即便日后她出了宫,名义上也曾经是萧邺的女人,郑韫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跟她在一起了。
这是彻底绝了郑韫要跟她在一起的念想。
萧邺也了解郑韫,所以才会这么做。
听到程莹的话,萧邺忽然一笑,略带赞许地看着程莹:“朕就说了莹莹确实聪明。”
“莹莹自己决定吧。”
萧邺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昭阳宫内。
解决完程莹的事,萧邺坐在案前,正查阅着郑韫不久前才送来的密信。
“皇上,司天监监正求见。”
萧邺放下手中的信,有些意外,挑眉道:“哦,他又有什么事?”
司天监的人求见,倒是少见。
“让他进来。”
“是。”
监正跟着着引路的太监进来后,行礼,十分恭敬:“臣参见皇上。”
“起来吧,什么事?”
“臣等近日通过观天象,推算历法,得出良辰吉日,正是皇上与娘娘合房的佳期。”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便弱了下去。
朝中也无人不知萧邺对如今的皇后是一点不喜甚至十分厌恶,他前来禀报合房日期,无异于是火上浇油,生怕一个皇帝一个不顺,就将他砍了。
萧邺当然也知道,他此番前来定是有人授意。
见萧邺没有反应,他又硬着头皮补充道:“皇后娘娘年纪已到,朝中大臣皆是翘首以盼,愿皇上与皇后娘娘早日合房,诞下皇嗣。”
萧邺虽说心中不悦,但也知道这是大势所趋,他不能再拖下去了,无论如何也得做做样子。
想到郑容汐,他嘴角忽然攀上一抹笑。
他若是真的去了,不知道郑容汐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似乎是挺有意思的。
“朕知道了。”说完,萧邺朝着站在一旁伺候的常进保吩咐道,“命人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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