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群人在大阿哥这里把酒言欢,齐佑知道瞒不过康熙,但他没想到康熙竟然亲自来了。
屋内杯盘狼藉,地上到处都是花生壳。好死不死,大阿哥那本花花话本,此刻“啪嗒”一声,从他怀里掉在了地上。
齐佑跟着几兄弟一起看去,神色皆大变。康熙打量了屋内一圈,背手慢慢上前,脚踩在花生壳上喀嚓作响,在安静的屋内,刺耳又令人不安。
大阿哥脸都白了,心一横正准备弯腰把书捡起来,眼前一晃,书已经到了康熙手上。
康熙打开书一翻,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拿起书朝大阿哥劈头盖脸敲去。
大阿哥抱着头,哭丧着脸连声求饶:“汗阿玛别打了,我错了。”
“你错了,你知道个屁的错,你们这群混账东西!”康熙气得脸都绿了,口不择言连粗话都冒了出来。
他走过去往塌上大马金刀一坐,手指点着几个儿子:“都给我跪好,一个个的,没个安生的时候,成日给我惹事!”
三阿哥吃多了酒,走过去跪的时候摇摇晃晃,一下摔了个屁墩儿。
康熙仔细一瞧三阿哥红着的脸,就更来气了,喘着粗气骂道:“混账,还敢吃酒!平时读书不认真,吃吃喝喝倒无师自通。瞧这到处的果壳,好啊,你们打哪儿来这么多的长寿果,还学会贿赂了是吧?!”
康熙出离愤怒了,吃酒看话本,对于男孩子来说算不得大事,罚一通让他们长长记性也就罢了。长寿果再贵重,也贵不到他儿子们头上去。
关键长寿果从哪里来,为何到了他们手上,这其中的漏洞才令康熙最恼火。
康熙一问,齐佑不假思索答道:“汗阿玛,长寿果是我拿来给大哥的。”
与此同时,三阿哥已指向他,大着舌头急着说道:“老七,汗阿玛,是老七拿来的。”
齐佑听到三阿哥的话,转头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康熙完全看在了眼里,眼里失望闪过,没搭理三阿哥,盯着齐佑问道:“老七,你哪来的长寿果?”
齐佑照实答了,康熙脸色总算缓和了些,没好气说道:“出息,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吃不了竟然还要揣着带走。还有,你来凑什么热闹,你的功课比他们都要多,都已经写完了?”
齐佑答道:“还没写完,先前只抽空把南先生布置的算学题写完了之后,再多解了几道根解题。汗阿玛放心,等下回去之后,我会把所有的功课写完再睡觉。”
不提算学还好,一提康熙就想揍齐佑。他不但算学被这个儿子甩在了后面,连拉丁文都比不过了。
康熙深吸一口气,别过头不想去看齐佑,更不想与他提功课的事情。康熙深知这个儿子,哪怕是天塌下来,他都会尽力完成该做的事情。
过年时宫里有筵席,齐佑得参加没功夫学习,他却见缝插针,趁着南怀仁进宫领宴时跑上前,两人用拉丁文说起了话,以便请南怀仁纠正他的拉丁功课。
康熙眼神在几个儿子身上扫过,在垂头丧气的太子身上略作停顿,冷声说道:“来说说看吧,你们是如何聚在了一起,这本书从何而来,是谁提出了要看这些,都有谁看了。一个个说,其他人不得插嘴。就从老大开始!”
齐佑心道康熙这是要分开审讯了,他倒不怕,康熙没把他们提溜到乾清宫去,而是就地处置。康熙就是不想把事情扩大,当场说清楚,随便责骂几句就过去了。
对于兄弟们聚在一起玩乐,康熙肯定乐见其成,毕竟兄弟友恭。
康熙没先从储君开始说起,而是按照长幼顺序来,康熙要看的,是他们如何说自己,以及他人。
大阿哥说道:“汗阿玛,是我提出的吃酒席,书也是我的,书是从宫外......”说道这里大阿哥含糊了下,舌尖转了转,“买来,我们多吃了几杯酒,就与太子爷说起了房里的那点趣事,话赶话就想到了这本书,就拿出来看了。大家都看了。”
康熙看向了太子,太子酒已经醒了大半,垂下眼眸,面带羞愧地说道:“汗阿玛,我听到三弟说大哥在请客吃酒,就不请自来上了门。如大哥说的那样,我们多吃了几杯,起了兴致,就看起了话本。”
三阿哥跟着说道:“大哥请吃酒,我没想到大哥没请太子爷,下学的时候遇到,太子爷问我去哪里,我说漏了嘴,告诉了太子爷。太子爷好奇,就与我一起来了。话本是大哥拿出来的,他说要给我们看好东西,让我们长见识。大哥说得那么厉害,我好奇得很,便去随便看了几眼。”
四阿哥的回答比较简单,说道:“大哥请吃酒,我没吃酒。大哥拿出话本来时,我跟三弟一样,好奇就凑上去看了。”
五阿哥憨厚地道:“汗阿玛,我也跟四哥一样,就看了几眼,没看懂。”
齐佑认真听着前面几人的回答,像是在听口供一样,越听越绝觉着有意思。
只怕康熙会失望。
轮到齐佑了,他略微一沉吟,说道:“汗阿玛,大哥说请吃酒,能与哥哥们一起吃饭,我高兴得很。后来大哥怎么拿出了话本,我倒没有注意。不过我还是马上跑过去看了,我看到书里面画着不穿衣衫的人在摔跤,只看了一眼,汗阿玛就来了。”
康熙呵了声,瞪着他骂道:“你个小混蛋,是不是还怪我来早了?”
齐佑忙答道:“我不敢,汗阿玛,不管什么书,我都习惯看个清楚明白,不然心里总是惦记着。”
康熙哭笑不得,板着脸骂道:“这不是什么好书,你不许再看,听到没有?”
齐佑锲而不舍问道:“为何不能看呢?”
康熙扶额,这群小崽子见风长,过几年就要初尝人事,现在学这些还早了些。他眉毛一扬,严厉地说道:“不许看就是不许看,哪那么多问题。”
齐佑眨巴着眼睛,乖巧地应了声好。
康熙被齐佑这么一打岔,心里的怒气散去,转而就是深深的失落。
眼前几个儿子的回答,他岂能听不出来其中的言外之音。
大阿哥功课一般般,骑射却不错,作为活下来的长子,康熙对他还是挺看重。
可惜大阿哥心性欠缺,莽撞冲动,作为长子,心高气傲了些。
三阿哥人还算聪明,读书比不过齐佑,在兄弟们中勉强算得上拔尖。他向来跟在太子后面,与太子关系和睦,康熙很乐见其成,太子得有兄弟助力。
可惜的是,三阿哥只做太子的助力足矣,再告其他兄弟的状,就稍显凉薄,多余了。
四阿哥寡言少语,不大出头,年纪小看不出性子,五阿哥憨厚老实,对他们康熙挺满意。
最后再看齐佑,康熙心中的滋味就复杂了。骄傲,心痛,释然。
齐佑有勇气有担当,又不失聪慧有人情味。从头到尾,都没有将自己摘出去,坦诚长寿果是他带来,书是他主动跑去看的,怪不得大阿哥。
康熙释然的是,若是齐佑的腿无恙,他这般拔尖,就不是眼前这种局面。康熙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处置,太子会有何种反应。
康熙眼神微暗,沉声问道:“你们自己说,该如何罚。罚自己,还是罚谁,还是一起领罚。老大,照样你先来。”
大阿哥吭哧着说道:“我办的筵席,汗阿玛就罚我一人吧。”
太子脑子转得飞快,情真意切说道:“汗阿玛,我们都有错,我愿意与大哥一起领罚。”
接下来,三阿哥不情不愿表了态,要一起受罚,四阿哥五阿哥皆如此作答。
康熙看到几个儿子勉强能一团和气共进退,总算有点安慰。
好似不对,康熙还没听到齐佑的回答,他瞪向齐佑问:“你呢,为何不说话?”
齐佑为难地说道:“汗阿玛,您要如何罚我们呀?若是打板子,左右手都不能受伤,因为要握笔握弓。屁股也不行,得骑马。汗阿玛,能不能打不耽误学习的地方。汗阿玛,您若实在是生气,就罚我们去庄子上,做苦力春耕种地还不好?
康熙看着齐佑可怜巴巴的眼神,实在忍俊不禁,笑骂道:“你个兔崽子,哪有挨打还讲条件的!唔,下地耕种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有愿意去耕种的,就罚去耕种,有愿意挨手板心的,就挨手板心。只一条,种地得真下地,跟着庄稼汉一样早出晚归,不管哪一种,功课皆不许拉下!”
种地得去庄子,不能在学堂里读书,功课肯定跟不上。除齐佑这个怪物之外,无一例外选择了挨手板心。
只要不让齐佑作诗,不上学对他来说不算事,他只要写先生布置的作业就行了。
齐佑想学农业知识,百姓能吃饱饭,才能其他高大上的各种措施理论。
恰好这块是他最欠缺的,书上得来终是少,得真正跟着下地去耕种,亲身真实体验过才知道。
先前还在想怎么跟康熙提出去庄子,他毕竟年纪小,提出来估计康熙会以为他胡闹。
没想到危机与机会并存,这么快就来了。齐佑高高兴兴,被康熙打包送去了离京城约莫百里的皇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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