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怪物的秘密,这个世界上基本没有人知道。
知道的把怪物当成工具,不知道的依旧蒙在鼓里。
第九街区再乱,中心区的人也并不在乎。
深入天坑,的确是了解怪物秘密的最好方式。
不过……
姜穗明知道男主为啥去,但还是例行公事问问:“你去天坑做什么?”
贺朝坐在床边,黑眸晦暗不明地看着她,闻言缓缓说道:“当然是给姜医生找哥哥。”
姜穗抬头看了他一眼,哼笑了一声,这一声并没有以往冰冷冷的意味。
姜医生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在避难所这么几个月,自然也能看出来贺朝并不像之前她认为的那样坏,他不是好人,但也算不上坏人,只是在这末日中的一个强大的人而已。
所以姜穗也没有一开始对他的那样冷硬,更何况在避难所的日子,甚至过得比第九街区还要好。她也很清楚是贺朝对她的优待。
姜穗说:“别拿着我做幌子,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明明是问句,但是因为语气太过于肯定,倒让人没话说。
贺朝勾了勾唇,并没有回答女人的问题,反而是另起了一个问道:“实验进展得怎么样?”
姜穗说:“还可以,我从爬行方向进化的怪物身上提取到了一些之前没见到的东西,用在你身上,倒是很有用。”
看到她冷淡的脸上出现了若有似无的笑意,贺朝想要摩挲原本腰间物品的冲动又出现了。
他说道:“姜医生胆子很大啊。”他微微眯起眼睛,就像是最初的时候那种威胁一样,“就不怕我听到了你这句话做出什么事来吗?”
姜穗说:“我治好了你,污染值平安下降,你得感谢我,别忘了你又欠我一条命。”
男人就像是一尊雕像,静静地坐在那,看着昏暗灯光下的女人在收拾着她的那些东西。
蜜一样的流光流淌在她的身上,长睫落下了阴影,有一种让人无法触碰的美。
这些日子,他们见面不多,今晚算是久违了。
这个世界的整体色调似乎都是灰色的。冰冷的钢铁森林,被中心区分隔出来的各个街区,人类社会秩序混乱,犯罪频发,内部倾扎,每到夜晚,还有怪物虎视眈眈。
就算是远离城区的避难所,也不过只有着假象的安宁。
每个夜晚,也会有人失踪、死亡。
就算是冷心冷情如他,也无法做到十足的冷漠。
所以每当面对死亡和残酷的时候,他也只能尽可能的让所有人得到一个完美的结局。
但是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能拥有完美的结局呢?
就算是他也得不到。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内心的疲惫无人道也,就算是叽叽喳喳的系统也无法理解他这样的疲惫。
更何况“贺朝”的回忆和情感,就像是黑暗无底的深渊,如果不是他精神力足够强大,体量巨大的记忆与意志加持,恐怕就会被这样灰暗的记忆吞噬。
但是每当在姜穗身边时,贺朝总能感觉到来自心底的平静。
她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簇幽暗又温暖的烛火,幽幽的,悠悠的。
或许这就是她身上与生俱来的特质。
很多人觉得姜穗很冷,平日里也没什么表情,偶尔一个微笑看起来就很让人惊艳。
但是贺朝却知道姜穗其实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冷漠,和他相反,她外冷内热。喜欢看美好的风景,喜欢漂亮的鲜花,喜欢偷偷听别人讲的八卦,这些贺朝都知道。
只不过,仅仅只是知道。
她第九街区的好名声来到了避难所依旧存在。一开始以为她凭关系上位的人也开始闭嘴。
当初意外救下她,好像是一件非常正确的事。
贺朝记得有一次,他从城里回来,看到的姜穗也如同现在一样,她弯下腰,纤细的手轻抚着病床上的小小病人。
她的眼神专注而又柔和,原本总是泛着冷意的声音带着如清风般的温柔。
“别怕,我会治好你的。”
随后她直起身子,看着一旁被人压着的人高马大的男人,声音重新变得很冷,原本温柔的眼神也变得如同寒冰一样刺人。
“扔出去。”她环顾四周,像是在用眼神警告着诊所里的医生,“避难所的所有人,都不会给你任何的医疗待遇,如果有,那个人的下场跟你一样。”
原本有些害怕的男人顿时愤怒无比,激动得压着他的人都差点压制不住,“你凭什么让我出去!我是朝哥身边的人,臭娘们儿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谁都可以敞/开/腿的婊/子……”
污言秽语,让人听得都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病床上的孩子也怯生生,想要拉住她,“姜姐姐,我……”
姜医生走到男人面前,朝他微微一笑,她本身长得就很好看,不然第九街区也不会有这么多男人骚扰她,如今这一笑,更是让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愣住了。
下一秒,姜穗一曲膝向上,猝不及防男人下巴猛地被重击,整个人晕头转向地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随后像是不经意一样,狠狠地踩在了男人下半身某个部位上。
男人痛苦的吼叫声顿时响彻整个医疗区。
“扔出去。”
姜穗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冷傲的如同带刺的玫瑰。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贺朝看着这一幕,没什么表情,倒是旁边的程进看了一会儿,那个男人的确是贺朝的手下,然后忍不住开口:“朝哥……”
贺朝看了程进一眼,“叫我做什么,没听见姜医生的话吗?”
当时程进就知道姜医生是避难所最不能惹的存在。
贺朝发现了,姜穗对待病人,是最温和和柔软的,这会让尚在病中的人忍不住去贪恋这样的温暖。
或许这就是医生的气质?让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宁静的一种特殊能力?
这也让出门在外搞事情的贺朝有的时候会想起姜穗。
或许是因为伤口的疼痛,也或许是这个夜晚过于静谧,他们此刻的交谈如此的平和,就像是家常一样的淡淡的,却又源远流长。
女人没有在意他突如其来的沉默,整理完药箱之后,又在一旁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然后把药物递给他。
“防感染药物和防污染药物,受伤这么严重,今晚可能会发烧,我在这里看着你。”
她的手白皙纤细,但是可能因为长期生活在这样混乱的世界里,并没有特别细腻。
贺朝从她手中接过药物和水杯,双方的手轻轻的触碰到一起,却让贺朝一顿,随后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必了。”他说道,“让程进进来就行。”
女人并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说道:“程进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她浅浅的眼眸又流露出了一种似笑非笑,“更何况,今晚我想你也不安全吧,程进不也还有用吗?”
贺朝微顿,又刚想开口,就听见女人继续说道:“早点适应其他人的存在吧。”她声音淡淡的,“今后的这些日子,你身边可都会有我的存在了。”
贺朝眼皮一跳,抬眸时又看到她平淡如水的眼神,随即明白她在说什么。
说的是之后一起去天坑的这趟旅程。
因为经历了太多离别,贺朝其实并不太喜欢和人靠得太近,恰巧这个世界的贺朝也是,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了。
没想到让姜穗发现了。
姜穗心里想的却是:小说里强调无数遍了男主因为身边狂蜂浪蝶太多了不喜欢人靠得太近,她也不好摸老虎的屁股,只能悄摸给自己找补一下。
半晌,贺朝轻笑了一声,黑色的瞳仁却让人看不清情绪,“那么就拜托姜医生了。”
“嗯。”女人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她搬来一个椅子,坐在了他的床头。
贺朝忽略心里的不自在,被姜穗命令着休息。
女人在翻看着书,这年头纸质书非常的难得,也是贺朝给她带回来,她很珍惜。
贺朝注意到了书籍的封皮,也想到了自己从某个废弃楼里书架上找到书的场景。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女人从书籍中抬起头来,看着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放下了手中的书。
“今晚有人会来杀你?”
贺朝勾了勾唇,他自然也想到了他受伤之后暗暗惊喜的某些人。
不知道怎么的,环境太过于静谧,光线太过于柔和,连带着他的声音也不像以往沉沉的。
“程进会处理。”
姜穗此时的声音很温和,给人一种安心的温柔。
“哪一方的人?”
贺朝:“不是李成彪就是第四第五街区的那几个。”他嗤笑了一声,有些讥讽,“真以为我这么容易死。”
“不过这一次……”他像是想到什么,神色有些凝重阴沉起来。
姜穗问道:“怎么了?”
贺朝却没有说话了,姜穗也就没有再问,正准备想打开书,就听见贺朝忽然开口。
“李成彪身边有个新来的人很棘手,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叫林清辞,之后你要是遇到了,小心一点。”
姜穗微愣,随后点了点头表示ok。
“好。”她说。
难得听见素来冷硬清冽的姜医生如此乖觉,贺朝喉结微动,最终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和发生一样,闭上了眼睛。
他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清情绪,内容倒是如同过往一样有一点刺刺的。
“那么今晚就拜托姜医生了,我要是死了,姜医生也吃不了兜着走。”他的这句话,就好像之前的那种平静谈话的氛围是错觉。
姜穗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有的人已经受伤到血流三千了,还不忘医闹一下威胁医生。
要不是她想刷一刷他的信任度,她才懒得在这里帮他守夜,门外有的是想要帮他守夜的男男女女。
夜渐渐深了,就算是地下室也能隐隐听见外面怪物的吼叫和脚步声。
但是姜穗却觉得难得的宁静。
她的视线不知不觉地落在贺朝右手腕上的终端上,她想了想,用着平淡的语气开口,就像是随口一问。
“我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你的表带是谁编的?你还没回答我。”
此时的贺朝躺在床上,昏暗的灯在他脸上流淌,落下阴影,他声音也很平静,就像是在和她拉家常一样难得的温和。
“这很重要吗?”
姜医生顿了顿,最终缓缓道:“和姜迟的腕带是一样的。”她没有说,姜迟的腕带是她编的。
过了一会儿,男人的声音才传过来。
“是我自己编的。”
姜穗愣住了。
她之前就注意到记忆里姜迟和她自己终端的腕带样式是一样的,都是“她”编的,而这也是姜穗本人唯一会编的一种方式,也就是说,无论是过去的“她”还是现在的她,她都只会用这种方式来编腕带。
而这种编腕带的方式,却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
贺朝竟然也会这种方式,还编的一模一样。
是巧合吗?
空气中陷入了寂静。
“姜医生。”在这宁静之中,贺朝忽然开口了。
姜穗从失神中抽身抬眸看去,发现他仍闭着眼睛。
“怎么了?”姜穗以为他是不舒服,便凑过去轻声问道。
她抬起手,想要摸一摸贺朝的额头,担心他因为伤势过重而发烧起来,然后抬起手放在他额头的瞬间,男人就像是闭着眼睛都能看见一样,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什么,就这样放在了她的手中。
指腹间的触感有些粗糙,然而手下略显沉重的压力让姜穗愣了一下。
随后收回了手,姜穗看见了她手里握着的是什么。
一把非常精致的匕首,手柄上有繁复的花纹。
姜穗记得是她给他包扎处理前从他身上拿下来放在一边的。
她正好握在刀柄上。
“你……”
她有些怔愣的看了手中的匕首,下意识地拉开刀鞘,被里面锐利的光芒闪了一下,显然是一把非常好的匕首。
“谢谢。”最终,姜穗合上它握在手里。
男人闭着眼睛,睫毛都没有动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但姜穗不觉得他睡了。
她凝眸看了男人一会儿,最终移开目光。
不要把自己看得太特殊了,姜穗告诫着自己。
他们也只是套着伪装在交往而已。
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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