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穗有时候在想,既然男主现在俨然是一个有勇有谋的领导者模样,当初却在和她第一次见面时,利用胁迫的方式来让她帮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人,
后来想想,以当时危机的情形,他也来不及迅速转变人物的动机吧。
正如同姜穗不能脱离人设,贺朝也是一样的。
他原身就不是一个好人,怎么就能在他来了之后发生巨大的改变,只能细水长流。
而恰巧,她遇到的是第一天到达这个世界的贺朝。
贺朝也一直把她当这个世界的人看待。实际上人复杂而又多变,他的性格和行为会随着时间的发展而变化。
因此就算是他们遵循着这个人设,在生活中仍然会流露出原本属于自己的痕迹。
他需要一个动机,也需要一个契机,就能扭转人们的看法。或许当时的她,就是一个契机。
姜穗撑着下巴任由自己思绪纷纷,虚盯着摇晃的烛火发呆。
她能听见隔着墙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其他人呆在黑暗里的动静。
此时正是夜晚。
夜里的避难所恐怖程度和城里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日的岁月静好到了夜晚就成了阴森可怖,怪物们纷纷出行,在这个没有高墙的避难所里游荡,仔细听就能听见怪物嘶哑阴森的低吼和行动间的黏腻声。
而他们这些人,就躲在地下区域里活动。唯一的出入口,则有人在值班轮换。
避难所和一开始那一个小小的地方不同了,已经重新建起了不少建筑,这些建筑没有用专门的建材,在怪物的攻击下仍不堪一击,而地下区域建设困难,大多数人仍然躲在最初的地下空间。
人多地少,夜里几乎所有人都住大通铺。姜穗比他们好一点,有一个自己的房间,不过隔音效果不太行。
好在都知道她是医生,而且曾经救下过被怪物伤到的病人,声望很高,夜晚都有安排人在她房间门口值守。
天已经完全黑了,贺朝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地下室很黑暗,仅凭一根烛火来照明——这里电力有些紧张,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很少开灯。
姜穗其实很少关注男主的行程,他们两个人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交集好像就只有他偶尔给她带东西回来时的简短交谈。
男主正忙着拯救世界,教训坏人,而她则是成天做实验摸鱼悠闲度日。
这个世界的真相需要男主去探索,怪物的秘密也需要男主去揭开。
不过就算姜穗不去关注贺朝,关于他的消息还是源源不断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阿重是一个,还有一些觉得她是避难所里大人物的人也会跟她透露,尤其是如果有女人接近贺朝,关于他的风言风语简直满天飞。
果然无论哪个世界,桃色八卦是最吸引人的。
姜穗一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发现这个八卦还能扯到自己,整个人震惊之余还有些复杂。
一边心里想了不起啊姜穗,竟然还能和男主扯上绯闻,一边想明明他们接触也不多,而且坦坦荡荡见面也不太对付,竟然还能传绯闻。
姜穗分心的清点着今天在工作室使用的工具,想着今晚应该没什么事了。
结果人是不能说自己没事的,就如同值夜班的医生绝对不能说今夜平安无事,很快下一秒就有突发事件了,简直是一种莫名的玄学。
房门被急促的敲响,在较为安静的室内就像是一串惊异的警铃,姜穗都被吓了一跳。
“姜医生!”门外的守卫小钱很慌张而急切,“贺先生出事了!”
姜穗心里一惊,随即两三步打开房门,看着门外慌里慌张的守卫,沉声道:“出了什么事了?”
有人迅速接话:“姜医生,朝哥受伤了,边走边说吧!”
姜穗看到来人,发现是贺朝身边的下属朱铸有,黑暗环境下仅凭一点点烛火,模糊的轮廓都掩饰不住身上的血腥味。
看来今晚一定很凶险了,姜穗立刻道:“我拿医药箱,这就来。”
随后她折返拿好了医药箱,就被人匆匆带去找贺朝了。
贺朝竟然受伤了,姜穗心里还有些惊讶,要知道如今的贺朝早就在众人面前展现了自己的能力。
在扭转了众人尤其是姜穗的印象之后,很快也没有最开始的束手束脚了。
大家只觉得他以前是在韬光养晦。
他也很久没有受伤了。
“怎么回事?”姜穗问。
为了避免造成恐慌,朱铸有是带着她从地下的小路绕去贺朝房间的。
“是我不好。”朱铸有有些悔恨,“如果不是我中了李成彪那个老不死的奸计,朝哥也不会受伤!”
姜穗其实对老不死的奸计不感兴趣——她都知道部分剧情,也就没接话,而是问:“他是被什么弄伤的?伤势如何?”
朱铸有:“那个老登逼竟然能囚禁怪物!他放了一批出来,朝哥为了护住我们这帮人命令我们先走,等到我们接到朝哥,他就已经受伤了!”
姜穗心里一惊,“污染程度呢!”
朱铸有:“30%,还没有危及性命!”这个国字脸的男人担忧严肃又夹杂着后怕与悔恨地看着她,“姜医生,您能够治疗怪物弄伤后的伤口,也一定能救朝哥的,对吧?”
听到李成彪私藏怪物然后放出来,姜穗也就大概知道,估计狗急跳墙,用底牌来最后的反击。
果然,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不止她能够“留下”怪物,其他势力的研究也有了进展,只是不知道李成彪被贺朝打压成这样,去哪里弄来的怪物。
看今天的惊险程度,贺朝十有八九是可以拿下李成彪了。
等到李成彪的事情处理完,估计也就到了这个世界的关键剧情——探查怪物的秘密,前往天坑。
也和姜医生寻找哥哥的目标不谋而合。
他们动作很迅速,很快来到了地下二层贺朝的房间,他的房间和姜穗的比起来显然就更大了,还有一个会客厅。
贺朝在房间里面,半掩着的门,淌露出里面的昏黄灯光。
贺朝的这群下属在门口站着,个个看起来像是霜打的茄子,紧张地在等待她的到来。
见她来了,赶忙上前,然后被姜穗打发让他们出去外面等别挤在这里。
藏在人群里的某个人眼眸划过窃喜,心想此时正是机会,随后开口:“为什么我们不能在这里等着!朝哥是为了我们受的伤,我不看到他好起来我不放心!”
他的疑问也勾起了其他人的担忧。
“朝哥情况这么危机,你让我回去我怎么能安心!”
“姜医生……”
结果所有人的话都被神情冷下来的女人打断。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女人冷冷地看着这群吵闹的人,四五个大老爷们竟然有一瞬间被她这样的眼神逼退了一下。
“一群人挤在这里,除了唧唧歪歪扰乱治疗过程,有什么用处?”
姜穗直接转身走向那个半掩着的房间,丢下一句话。
“朱铸有,你去帮他把我工作室的东西都拿过来,剩下的人给我滚出会客厅,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的挡路。”
有的人当场就被姜穗这种不客气的言论给气到了,正打算怒气冲冲顶回去,被人拉住了。
那人赶忙低声道:“别惹姜医生,你忘了她之前在第九街区的事迹了吗?”
被拦住的那人一下子就想起来姜穗在第九街区十分不好惹的脾气和名声,还有前段时间人被打残的模样,见没机会大闹起来,不甘心地被拉了出去。
姜穗推开房间的门,房间内和她不同,里面有一盏接电的昏黄立灯,不大,但是照亮了整个室内。
里面正有人在照看,是贺朝身边最心腹的下属程进,见姜穗进来了,他没有跟外面的人一样吵闹,朝着姜穗微微鞠躬点头,就打算出去。
姜穗看他不像刚才外面人心浮动的模样,就让他来打下手。
等靠近了贺朝,姜穗才发现这家伙的伤比她想象的严重好多。
他已经被人进行了简单的包扎,但是从腹部衣物被深色染透的程度来看,还是很凶险。
姜穗看了眼手腕上的终端,上面显示着空气中污染程度已经达到了25%。
她又俯下身子看了看贺朝手腕的终端,视线在腕带上顿了一下,随后看向标仪,他污染程度又上升了,达到41%,一旦超过50%,阎罗王都救不回来。
姜穗眉头都皱起来了,她先是查看了一下包扎后的伤口,又看了看昏过去的贺朝。
几天没见的男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粗糙,他闭着眼睛的时候没有了那种深沉的气息,而像是一个无害的俊朗青年。
黑发被血汗和尘土沾染在额侧,那双黑色的眼眸紧闭着,唇有些泛白和干燥,流淌的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微微上翘的影子。
姜穗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等到程进打了一盆热水进来,她打开简易医药箱和一旁的进化仪器,开始了消毒工作。
安静的室内只能听见器皿碰撞和微微的脚步声。
程进是个高大的青年,他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姜穗忙碌,看到姜穗微微皱起眉,随后偏过头视线落在他手腕上,明白对方想问他身上的污染值,于是开口。
“我当时一直在外面等朝哥出来,污染值还在可控范围内。”
姜穗将贺朝的手放下,动作干净利落地剪开了他腰间的衣物。
“一会儿朱铸有带人进来把东西放下之后,你和他一起出去。”
程进和刚才那群因为贺朝受重伤之后的心思各异的人不同,他是真的很尊敬贺朝,也是遵从着自己的内心来追随对方。
因此听到了姜穗说的话之后,程进就点头称是。
他和阿重这个小屁孩不同,早就发现了贺朝和姜穗之间的奇异。
只不过这种奇异并非来自于他们有什么过多的暧昧,而是一种属于男女之间的气场碰撞。
这种奇异的碰撞其实就像是南北极的磁铁,不过一个对视,就仿佛是带着旁人无法插入的电磁。
不过程进也能看得出来,朝哥无心于此,姜穗冷淡避让。
他看着朱铸有带着人拿了东西进来,看着房间内唯一的女人强硬又不失魄力的声音与安排。
明明看起来很柔弱,但是却坚韧得如同永不屈折的青竹。
他们真的能永远保持互不相交的现状吗?
程进脑海里划过了这个问题。
他听从姜穗的安排离开房间,最后出去将房间的门关上。
在关上的的空隙,他看到长发扎起的女人清冷又专注的侧脸,在这昏黄的光线下如同暖玉泛着透白。
再想想刚才她在外间和人的对话。
程进又想到朝哥总是把玩在手里的月桂树纹匕首。
有人就问过朝哥,这漂亮的匕首是战利品还是收藏。
当时的朝哥黑色的眼眸低头看了手里的匕首一眼,并没有人察觉到什么,他只是淡淡地说道这是武器而已。
很多人都知道贺朝手段了得,他善良,但并不代表软弱。但凡敢惹到他的,也没有什么好下场,这也是他能一点点蚕食第九街区的原因。
当时的朝哥勾了勾唇角,这样的笑让其他人一时间都不敢再说什么废话。
但是朝哥明显是被勾起了什么思绪。
后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场。程进看着他懒懒地坐在崎岖不平的高阶上,身旁是天坑外围的昏暗小巷,然后朝哥忽然说道:
“很多人说月桂树有两种意思,一种是‘骄傲’。”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事,“但我觉得——”
“‘蛊惑’或许更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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