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梁世京双手插兜, 带着连帽衫的帽子,额前黑发细细密密压在眼前,他似乎是剪过了头发, 明显比前两日要短很多。
金橘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又怎么会成了自己队要找的老师。
“你怎么在这儿啊?”
她走过去,有些迟疑和犹豫, 又看了看手里写着线索的纸张,问梁世京:
“我们要找的……是你吗?”
梁世京不说话,只垂着眼睛看着金橘, 片刻, 抬起眼皮扫了眼她身后的谭道。
谭道和他对视,走到金橘身旁, 不动声色道:“Jinji我进去买个咖啡。”
他刻意回避, 金橘点点头,看人进了咖啡馆,把沉默的梁世京拉到另一边。
“你怎么出院了?江医生说你不能出院的,你上次刚答应我的……”
她问着连绵不断的问题, 梁世京什么都没回答,只安静地看着她, 下秒突然抬手抱过来, 把人人紧紧锁在自己怀里。
金橘的后颈被男人的手掌控着, 压在他的胸前, 听见他问:“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金橘担心会被人看见,从梁世京的怀里挣脱出来, 说:“当然是真话啊。”
梁世京默了半晌, 盯着她, 目光如钩, 说:“因为想见你。”
声音冷静,像是在隐忍,又像是在压抑。
“我们已经分开三天了。”
他讲得直白,连目光也坦荡,金橘手指捻捻,心里升起异样的情绪,欲语还休,欲迎还拒的,无法克制的忍不住表现出来。
“可是你都没有联系过我……”
三天了,一次都没有过,但明明自己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金橘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恃宠而骄,梁世京却忽然笑了,刚还冷如冰霜的脸,仿佛倏然遇上春天解了冻。
他揉捏着金橘的耳垂,低着头凑近轻声细语问:“你是在生气我没找你吗?”
金橘眼睛撇开,不愿意承认。
梁世京手指摩挲到她的脸颊,那里的皮肤光滑细腻,让人爱不释手,流连忘返。
“真奇怪,”他勾着嘴角,“我竟然觉得开心。”
金橘也觉得真奇怪,自己本来是想责怪他不听话跑出院,还想抱怨一下他这几日的销声匿迹,可现在看见他在眼前,被他抱着,听他说想念,心里竟然也觉得开心。
她故作恼怒地瞪男人:“开心什么?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吗?”
梁世京这会儿可能是真的心情好,眼神柔和,表情柔软,他揽着人,闻言也只是语调随意:“没忘。”
“我没出院,只是来散心,江姚知道的。”虽然是先斩后奏。
“那你怎么会来这个节目……”
金橘仰着小脸问,她今天没扎马尾,长卷发披散在肩上,梁世京瞧着,手指轻轻卷上去,漫不经心地玩。
“节目导演正好认识,他们缺人,我就来了。”
金橘半信半疑,梁世京以前在他这里有前科,她蹙着眉想说什么,谭道已经买完咖啡走了出来。
两杯冰美用打包盒装着,被递到金橘面前,谭道自己的那杯,在他手上掂着,杯壁有晶莹的水珠滚落。
“不知道你和梁总的口味,按我的喜好点了两杯。”
金橘赶忙接过,忘记了要说的话,跟他道谢,又问:“你们认识啊?”
她还以为谭道完全不认得梁世京,谭道面不改色,视线扫了眼她身后的男人。
“以前梁总来过ZM,但他应该不记得我。”
金橘回头看梁世京,男人没接话,眼皮挑着,目光高高在上,又变冷清,刚才拥有的那点温度,已经荡然无存。
谭道像是丝毫不意外他的反应,也不等,径直先带头往回走。
金橘一手提着咖啡,一手被梁世京牵着,不满意他刚刚的态度,讲他:“干嘛对人那么凶?人还帮你买了咖啡……”
梁世京侧目而视,静静半晌,突然俯下身亲了一下她的脸,金橘吓得咖啡都差点要丢开,听见男人在自己耳畔恶狠狠道:
“老子快要醋死了。”
他每个字都咬紧,眼神渐深,里面情绪波涛汹涌,鼻息温热,金橘被烫到,缩着脖子推他,反被梁世京抓住手,往自己怀里带。
“别闹,”她忍不住笑,“有人……”
“嗯?有什么人?”梁世京带着气音,故意使坏,专碰她的耳朵。
好痒,金橘歪着脑袋躲,两人闹着,再抬眼,谭道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正看着他们,两秒过后,他把手里喝完的咖啡杯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假装没看见,不露声色,转身走了。
金橘:“……”好丢脸。
梁世京:“……”电灯泡。
金橘撇撇嘴,快到拍摄地点的时候,跟梁世京商量:“等会儿回去以后,我们两要保持距离。”
梁世京眼眸微缩:“为什么?”
“避嫌,”金橘说着松开了他的手,“不然说不定传出去又会被瞎写。”
金橘边说边走,脑子里想起之前那篇「婚期将近」的花边新闻,她倒不是怕被人知道自己和梁世京的关系,只是单纯觉得在节目上这样不好,至于哪里不好,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她考虑的东西多,好半天都没等到梁世京说话,停下脚步回头,才发现男人还站在原地没过来,离得有点距离,连表情都看不清。
金橘向他走了两步,要说话,节目组的人喊着“梁老师”,跑过来,越过她,停在了梁世京的面前。
梁世京被他们围着,和金橘对视,气氛莫名不一样了,他好像不高兴了,金橘觉得。
“Jinji,”谭道提醒,叫了一声,金橘回神,所有纹身师和领导老师,已经坐在了摄像机前。
金橘转头看了看后面的梁世京,没再说什么,一个人走到了镜头下。
正式拍摄开始,第二轮节目组给了新的任务,三个组,每组要为明天的比赛确定手稿设计,包括理念风格之类的ppt展示。
客栈前面是一个搭着彩棚的长亭,周围是五颜六色的花藤缠绕,特别漂亮,大家坐在长亭下的木桌前,按照分组进行讨论。
加上老师在内一共有九个人,金橘跟在人群里,看着梁世京,背影懒懒散散地挑了桌子最外边的椅子,长腿一迈坐下了。
她走过去,谭道先她一步坐在了梁世京对面,有人挨得近,正准备坐在梁世京旁边,被梁世京抬手阻止。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他这样说,眼睛直直看向一旁的金橘。
那个女生有点尴尬,挪到了旁边的位置上,金橘只好坐过去。
而说是老师带着他们一起讨论,但来的几个所谓的老师,个个都是对纹身不了解的人,金橘嘴上没说,心里不解。
桌上谭道似乎看出了金橘的想法,摇摇头,先开口,问金橘中意什么风格,金橘翻着图册,对着自己熟悉的知识侃侃而谈,完全没被梁世京分神。
最后说完,才没收了梁世京手上那根,不知道从哪里薅来的狗尾巴草。
“你别捣乱。”她小声道。
男人从刚刚开始,就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侧着身子,撑着头,拿狗尾巴草在她胳膊上来回折腾,这要是被剪进正片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她神情紧绷,梁世京偏偏无所谓,转头瞧了眼后面的摄像机,语气轻描淡写:
“担心什么,他们知道什么该剪,什么不该剪。”
金橘被他气到,做老板和做员工的人,心情完全不在同一频道上,她说不过梁世京,不想再理他,接下来和谭道再交流,刻意离男人远远的。
中场休息时,谭道拿了水过来给金橘,见金橘东张西望,问她:“你在找什么?”
金橘拧开水喝了一口,说:“你看见梁世京了吗?”
谭道回想了一下,指了一个方向:“大概几分钟前,我看他一个人去了客栈后面。”
他说完,金橘便把手上的水拧上了盖子,拿着水循着谭道说的位置走了过去。
客栈后面,李藤指尖烟雾缭绕,顺手递给了梁世京一根,梁世京摆摆手,没接。
“怎么?这烟我从国外带过来的,不试试?”
梁世京剥着手里的青柠糖,扔进嘴里,口吻轻飘飘:“戒了。”
李藤吐着烟雾,不留情面地嘲笑:“不是吧?不会是有人管着你吧?”
糖在嘴里裹了两圈,倏地被咬碎,青柠的味道瞬间迸开,缓解了烟瘾须臾的蠢蠢欲动,梁世京翘着嘴角嗯了声。
李藤掸了掸指上的烟灰,语气玩味:“那个叫金橘的纹身师?”
梁世京嚼着糖,没吱声,表情却出卖一切,作了回答。
李藤把烟送进嘴里,又吐出来,啧了两声:
“我说呢,主动联系,让我给你开后门要带资进组,合着梁少这是到我这儿泡妞来了……”
梁世京碾了一脚地上被别人抽完的零星烟蒂,也啧了他一声:“别他妈瞎扯,那是我媳妇儿。”
说完又嘱咐道:“正片里记得剪了……”
李藤早几年刚进圈子,和梁世京旗下好几个艺人合作过,一来二去的,两个人有了交情,这人熟了,讲话也不客气了。
“加钱!”李藤精明,从不吃亏,“不加钱不剪啊……”
他和梁世京犯贫,有时候讲话贱得像原凑,梁世京眼睛狭长眯起,一抬头,看见金橘左顾右盼从远处过来,给李藤打了个手势走了。
金橘手上握着矿泉水瓶,刚望见梁世京,就见他往另个方向走,她赶忙跟了过去。
客栈后面,有很多节目组临时搭建起来的小屋,用来临时休息,或者放置器材设备什么的,金橘跟着跟着,梁世京转眼就不见了。
她想,自己只是想送个水,顺便和他说两句话而已,现在这个样子是在干嘛呢,金橘心里不舒服,不想再找了,转身准备回去,然后下一秒就被猛然拉进了旁边的小屋里。
小屋里没开灯,黑漆漆的,只能听到外面时不时传来的吵闹声,还有面前捂着自己眼睛的男人的呼吸声。
金橘胸口起伏,迟疑了一下,说:“梁世京。”
语气肯定,嘴唇翕动,梁世京挤在她的两腿间,不出声,不回答,盯着她的嘴巴看。
屋子里太暗,可他就是觉得能看清楚金橘的每个细微动作和表情变化,女生刚刚咽了咽口水,还无意识舔了双唇,起伏的胸脯擦着自己,微微低头,连发丝的香气都闻得清晰。
“梁世京?”金橘又喊了他一声,这次变成了不确定。
“是你吗?”她犹豫地问。
梁世京一只手从后面抓着她两只细细的手腕,捂住眼睛的手稍稍用力,金橘不得不被迫脖颈仰起,他一直不说话,金橘可能是有些害怕了,声音颤颤又叫了他一声,说:
“梁世京,我害怕……”
她娇气,以前在床上折腾,只要她一看不见自己的脸,就会这样叫自己,梁世京喉咙痒得厉害,呼吸变得滚烫,终于压过去。
“害怕什么?”他总算开口,张嘴磨她的颈肉。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
金橘抖着身子,被他咬得疼,眼泪都要出来,分不清是委屈多一点,还是埋怨多一点。
梁世京磨完,换成轻轻地啄吻,一下一下,说:“报复你。”
亲完脖子,捂住眼睛的手才放开,两个人四目相对,梁世京额头抵过去,反倒先可怜兮兮,质问道:
“你怎么那么会折磨我?手也不让牵,话也不和我说,我吃醋了,你也不哄一下。”
金橘被他抱着,整个人,整颗心都贴在一起,心里化成一滩水,捧着他的脸,语调温软地问:
“那你想我怎么哄啊?”
梁世京掐着她的腰,把人抱起来,笑得狡黠,声音诱惑:
“亲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昏暗的小屋, 只从门缝里透过几缕光线,金橘的两条细腿被梁世京捞着盘在他腰上,后背抵在木板墙上, 似是安全, 又似是摇摇欲坠。
她下意识搂紧男人的脖子,听梁世京这样说, 心脏扑扑通通,但还是迎上去亲了亲。
她只唇齿相贴,梁世京却不动声色吻进来, 舌尖灵活纠缠, 刚吃过糖的嘴巴里,有股青柠的味道, 金橘推着他的肩膀往后退, 问他:
“你吃青柠糖了?”
她眼睛波光流转,嘴唇水汪汪的,梁世京盯着看,心不在焉, 说嗯,又凑上去亲。
外面有工作人员走动讲话的声音, 一墙之隔的屋子里, 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 身后的这扇门, 只要从外推开,就会被人发现。
金橘沉溺在梁世京的吻里, 忍不住走神担心, 男人埋在她的颈窝里厮磨, 从耳垂, 到耳骨,再到脸颊,和唇角,金橘被他磨得瑟缩,笑着推他的脑袋,说好了。
“你别留印子,被看到了不好。”
梁世京不说话,仰着脸瞧她,眼睛里欲/望极深,金橘被这个眼神看得心跳加速,抱着他的脖子,一边蹭一边讨好他,说:
“梁世京,我好累,你放我下来好不好?”
她觉得自己的嘴唇都要麻了,男人听完,揽住她腰的手明显紧了紧,但还是把她放了下来,让她后背贴着墙,但是下一秒抬着她的下巴,又再次吻了过来。
这一次他的吻侵略凶狠,变成了撕咬,金橘的下巴被他卡在手掌心里,动弹不得,除了间歇中的偶尔嘤咛,就只有喘气的声音。
幸好没多久节目组的人找了过来,在外面喊着他们两的名字,金橘忙把身上的人推开,眼神慌张往外看,梁世京不满,把她抓过来,贴在她的耳际,语气凶巴巴犯浑:
“真想在这儿……”
气息灼热,烫得金橘心尖一抖,在这儿什么,她不敢问,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先出去,等会儿你再出来。”她这样讲。
讲完推开门脚步匆匆走了,突然的光亮晃了梁世京一瞬,他眯着眼,看见金橘的脖子都是红的。
工作人员跑过来,说:“哎呀梁老师你在这儿啊?录制要开始了……”
梁世京倚在黑暗里,说好:“我马上来。”
工作人员又跑走,梁世京静静靠在墙边,从兜里掏出糖,一点点咬得稀碎,等待着自己的反应平静下去。
再出去,回到录制现场,金橘的眼睛都不太敢看他,每次一碰上,她就吓得迅速移开。
梁世京视线盯着她的嘴唇看,那双唇红艳艳,潋滟饱满,刚刚尝过的滋味还在齿间,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欲壑难填。
但下午的录制并不顺利,本来也就两天左右的拍摄,却在快傍晚的时候,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预警被停止。
海边就是这点不好,暴风雨说来就来。
大家挤在客栈,李藤那些机器贵的很,他不想冒险,给大家挥挥手,说算了,今天先休息,明天看是什么情况再继续录制。
一群人呼呼啦啦作散,谭道等人走得差不多了,走过来问金橘:“你带电脑了吗?”
金橘摇摇头,说:“没有,我连平板都没带,怎么了?”
谭道不露痕迹地扫了一眼她身后的梁世京,提醒道:“要做ppt……”
他一说,金橘才想起来,她轻轻啧了一声,小声抱怨:“谁知道这节目还要做这个啊?我们画稿子就是画稿子,哪还用得上ppt呢?”
可说是这样说,大家都做,你又不能搞特殊,谭道又瞥了眼梁世京,金橘接收到这个信号,回头看,梁世京正倚靠在门边,好整以暇注视自己。
金橘抿抿唇,走过去,问他:“你有带电脑吗?”
男人似笑非笑,眉头挑挑,嗯了声。
“不过在酒店,你要跟我去拿吗?”
他说得模棱两可,金橘侧目回头望了一眼谭道,谭道善解人意,给了个眼神,说:“我先回去,你有事联系我。”
他说完转身走了,外面的风雨就是在这一瞬间,忽地砸了下来,铺天盖地的,以无法阻挡的趋势。
梁世京在这片排山倒海的雨声里,踱步走近,低着头,又问了一遍:“你要跟我去拿吗?”
他的眼睛黑黝黝的,里面看不懂是什么情绪,金橘想起在小木屋里的事情,眼珠转动,欲盖弥彰:“就是去拿电脑而已。”
梁世京胸膛闷出笑,沉沉的,听在耳朵里有点性感,他抬起手,修长手指在金橘的脖子上划了一下,反问她,口吻漫不经心:
“不然呢?你还想做什么?”
真是恶人先告状,金橘气鼓鼓,被他激得转头回去,梁世京以为她要走,一把拉住她,没了笑。
“你做什么?”声音有点着急。
金橘眉头皱皱:“去拿伞啊,否则这么大的雨怎么走啊?”
梁世京这才松开手,卸了一口气,他刚刚还以为把人惹生气了。
等了一会儿,金橘出来,却只拿了一把伞,她有些犹豫,“只有一把伞怎么办?”
说着把伞撑开,看了看容纳的大小,自言自语:“这雨这么大,感觉遮不住诶……”
边说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梁世京目光离不开她,“怎么不加衣服?会感冒的。”
金橘听见他问,不以为意,眼睛还是看着雨伞,顺口道:“没有带外套,没想到会下雨来着……”
她前脚说完,后脚梁世京就把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
“伸手,”他语气淡淡,动作自然,抻着袖子。
金橘听话地把手伸进去,又被他戴上连帽衫的帽子,衣服上还带着温热的体温,暖洋洋的,连心都柔软了。
“你不冷吗?”她仰着脑袋问。
梁世京凝视着她笑,下一刻猛地把她托着抱起来,像在小木屋里的那样,金橘吓得下意识俯身抱住他的脖子,嗔他:“你干嘛?”
梁世京吻着她的耳垂,带着笑音:“你抱紧我,我就不冷了。”
“可是会被人看见的……”金橘趴在他肩膀上,带着帽子脸都不敢抬。
梁世京把地上的伞给她拿着,逗她:“那你可要藏好了,要不然……”
金橘圈着他的脖子:“要不然怎样?”
梁世京抱着她走进雨里,贴贴她的鬓边的头发,哼笑道:“要不然……他们会说我潜规则你……”
他讲话总是没个正经,金橘不理他,被梁世京抱着往上颠了颠,窝在他身上默默撑着伞。
客栈离旁边的酒店有点距离,海边的雨夹着风,伞只够一个人,风一吹,金橘被抱着没感觉,但是走到一半的时候,明显看到梁世京的后背和裤子,都被斜着飘过来的雨水打湿。
男人像是完全没感觉,紧紧搂着她,金橘抬起眼睛看了看后面,被雨淋得看不清来时的路,心里像被什么填满,揽着人叫了声男人的名字。
梁世京换成单手,说:“嗯?”另只空出来的手帮她把兜帽压了压。
“怎么了?”他低声问。
金橘伸手接了一点雨水,特别的凉,她又把手收回来,垂着眼睛趴回男人的怀里。
“我在意大利的时候,也遇见过这么大的雨,可是……那个时候……我是一个人……”
她声音瓮翁,梁世京拥着她的后背,把人往自己怀里扣紧,说:“嗯。”
“不怕,以后下雨我都会在你身边。”
金橘被他哄得抖着肩笑,身体后仰,一手撑伞,一手摸男人的脸。
“我们分开的时候你怎么在啊?大话精!”
她调笑地讲,见梁世京的目色暗了暗,说不会。
“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的。”
他太严肃,金橘怕他想到不好的事情,又贴着他的胸口抱回去,撇嘴:“花言巧语。”
却抱着人更紧,风雨交加的路上,没有人的影子,独独他们结伴同行。
到了酒店,梁世京的裤腿已经湿透,鞋子里面也都是雨水,金橘担心他会感冒,推着他赶紧去洗澡,她则拿着手机给谭道发消息,说电脑已经借到了。
谭道可能没看手机,没有立刻回复过来,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客厅落地窗外,雨水冲刷着透明玻璃。
梁世京还在洗澡,金橘也不好不打招呼就走,穿着男人的外套,看了看外面的瓢泼大雨,坐在客厅看了会儿手机。
暴风雨的天儿黑得特别快,梁世京洗完澡出来时,外面已经全黑,套房里的灯昭昭明亮。
客厅里的沙发上,女生套着大大的外套,低着头在看手机,梁世京穿着酒店的浴袍,走过去,从后面把人抱进怀里。
他像是有皮肤饥渴症,金橘在身边,他就总是忍不住碰她。
“在干什么呢?”他贴着人问。
金橘垂着眼皮回消息,没抬头,说:“和谭道在聊ppt的事情。”
梁世京眼神幽深,看着手机屏幕上,两个人聊的确实都是有关ppt的事,心里这才没有那么嫉妒,他刚放下心,金橘反倒突然想起什么站起身。
“你把电脑给我吧,我得回去了。”
她伸着手,站在男人面前,梁世京靠着沙发背上懒散地笑,把她拉过来,说:“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呢……”
金橘撇了眼落地窗外,咬咬嘴唇,没妥协。
“但是我不回去的话,客栈的人……”
“你以为他们就会乖乖呆在客栈里?”梁世京打断她,玩着她的手指,一节一节轻轻地捏。
金橘被问得无言以对,但还是没让步,反驳男人:“那……那也不行……”
“嗯?”梁世京眼尾上扬,“为什么不行?”
金橘目光左右躲闪,不接话,下秒钟突然感觉梁世京用了力,一把将自己拽到他腿上坐着。
他双手在金橘腰上摩挲,唇角掀动,笑得不怀好意:“你在担心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第83章
外面的雨好像变大了, 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金橘如坐针毡,推梁世京:“你先让我起来……”
她看上去似乎是真的有点害怕, 梁世京盯着她看, 半晌,松开力气, 让人从自己身上站了起来。
两人一站一坐,梁世京牵她的手没放,仰着脸, 刚洗过的额发松垮垮, 露出鼻侧的那颗小痣。
“我们就一起吃个饭聊聊天,吃完饭, 雨小了, 我再送你回去好不好?”
他言语放软,侧头瞧了眼外面的狂风暴雨,金橘跟着他看过去,落地窗外的树东倒西歪, 感觉都要被摇断。
她沉吟片刻,进退两难, 好半天, 才说好吧, 一股不情不愿的意味, 梁世京不满意她的语气,把人带到自己旁边坐下, 又上去抱她, 小声埋怨:
“怎么听着这么为难?上次你答应我一起吃早饭的承诺都没兑现……”
金橘自己理亏, 被他抱着, 侧着头看他,底气不足地解释:“那是突发情况嘛……”
梁世京附在她耳边笑,笑完放开她,拿出手机准备订餐:“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他仰靠在沙发上,一只手翻着手机,一只手还牵着人,说话间,手指无意识地在金橘的手背上摩挲。
金橘低头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只手,摇摇头:“都可以,不是辣的就行。”
梁世京翻手机的手徒然一顿,抬起眼睛看向身旁的人,女生低眉顺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掌心握住的手紧了紧,匆匆订完餐,手机随意丢在一边,又倾身过去把人揽在怀里。
“为什么现在不吃辣了?”
他搂着人问,下巴搁在女生的肩窝里,圈住她腰的手把玩着女生的指尖。
金橘放松地靠在他胸前,说也没什么。
“就是之前在国外的有段时间,没好好吃饭,结果把胃搞坏了,大半夜急性胃炎进了医院,要不是贺骁……”
她说到这,突兀噤了声,转头看向身后的人,梁世京的脸换了姿势,变成埋在她的肩上,看不见表情,只听见他声音沉沉地问:“然后呢?”
“然后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金橘把目光收回来,“那之后就没办法吃辣了。”
她说完,好半天,梁世京都没动静,金橘侧目摸了摸肩上的头发,问他:“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肩上的男人才开口,语气恹恹道:“难受……”
他脑袋在金橘身上蹭了蹭,最后重新把脸贴过去,说:
“一想到贺骁那家伙我就嫉妒得要死,但是那种时候,还有他在你身边照顾你,我又觉得欣慰,又觉得挫败……”
这下轮到金橘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沉默着,感觉男人抱自己越来越紧,终于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梁世京被她这一声叫的松开了手,靠回沙发,手臂搭在眼睛上,半晌,忽然问:“那些年有恨过我吗?”
金橘没说话,说恨算不上,但是说一点不恨,好像也并不完全是,那些纠缠不清的梦,醒了发现湿掉一片的枕头,还有总是恍惚在脑海里的记忆,都曾让她一度痛苦不堪。
金橘敛起眼,给不出回答,所以只能缄默。
她不吭声,梁世京便大概能猜到,他保持着姿势没动,又说:
“其实我最近总在想,你是不是因为我生病了才原谅我的……等我病一好,你就……”
就会离开我,这几个字在嘴里百转千回,梁世京再说不出口,重归于好这些时日,他极力表现得平常,却夜夜在梦里惊醒。
金橘来外地的那几天,他一次都不敢主动联系人,日日隐忍,硬是把手头上的工作全处理完了,才敢赶到她身边。
可是他连续几日提心吊胆,来到地方,见到的是对方毫无负担,和别人言笑晏晏,他当时妒忌得想发疯,结果女生的一句“你都没有联系过我”,就让他缴械投降。
他像是一个矛盾体,一会儿是自己,一会儿又不是自己,患得患失,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没法自救,只能等待着被金橘拯救。
客厅里面好安静,没人说话,除了风吹雨打声,什么都没有。
良久良久,身侧的沙发好像往下陷了进去,金橘的声音响起,她说:
“梁世京,你看着我。”
她半跪在沙发上,把男人遮住眼睛的手臂拿下来,注视着他,片刻,伸手捧他的脸。
“如果你觉得我是因为你生病了,才愿意跟你和好,那我也可以因为愧疚,答应和贺骁结婚。”
她用拇指轻轻抚摸梁世京的眉眼。
“可是我没有,我还是选择了你。”金橘俯下身,低头目光紧锁,和沙发上的男人对视。
“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所以,你要是再这样胡思乱想瞎怀疑,我就真的生气了。”
她话音落,两人四目相对,梁世京目光深深凝视她,下一秒,忽然起身扑过来抱住她,金橘没有准备,两个人抱着一起倒在了沙发上。
男人双手揽在她腰上,声音状似委屈,状似威胁道:“不许骗我。”
金橘感觉他碰到了自己的痒痒肉,在他的手掌下扭着身子躲,笑着回他:“不骗你。”
又抬手推他肩膀,说:“你起来,碰到我痒痒肉了……”
她语调上扬这样讲,反倒让人起了坏心思,宽大的手掌专门往她腰上揉捏,一边捏一边问:
“是这里吗?还是这里?”
男人语气玩味,一听就知道是故意,金橘被碰到痒得不行,无力招架,笑声软绵绵的,换手改成去推男人磨蹭自己脖子的脑袋,嗓音柔柔,假装凶他:
“梁世京,你一肚子坏水,就会欺负我……”
一句凶巴巴的话,讲得完全没有任何震慑力。
梁世京支起身看她,女生痒到眼泪都挂在了睫毛上,像冬天融化掉的冰霜,晶莹剔透的,纯洁无暇。
他喉结滚动,俯下身,低头将那串泪水用舌尖卷走,以前总听人讲,说眼泪分为甜的和咸的,但金橘的这滴眼泪,没有味道,寡淡的如白水。
梁世京把她弄乱的头发,往耳后掖了掖,“我哪敢欺负你啊?”
“在我面前胆子那么小,我还什么都没做,你就怕得不行,还动不动就流眼泪,明明是你欺负我。”
他再抬眼,视线灼热,抬手抚了下金橘的薄唇,说:“在别人面前那么厉害,怎么偏偏在我面前是个爱哭鬼……”
金橘被他问得脸红,不好意思,眼神飘忽,小声抱怨他:“还不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梁世京笑,“因为我什么?”
金橘瞪他,刚要说因为你怎样,结果一动倏地碰到了什么,她的眼睛蓦地睁得圆圆,一句话讲得磕绊:“你、你……”
梁世京目光压下来,死死缠住她,说看到没:“我这才是因为你。”
金橘完全不敢动了,眼睛也不敢看人了,面红耳赤的,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怎么办啊?”
梁世京掰过她的脸,不紧不慢地煽动她:“你要不要帮帮我?”
金橘的脸颊绯红,像嫣红的杜鹃花,低垂的眼帘卷翘的睫毛抖颤,看得人一颗心躁动撩乱。
“可、可是,我不会……”她犹豫半天,终于吐出一句话。
梁世京被她蹩脚的谎言可爱到,亲亲她的脸,不留情面的戳穿她,说:“怎么不会?”
“以前我不是教过你嘛?”
这下金橘连脖子都烧起来了,一路蔓延到了耳根,整个人粉粉的,仿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娇艳欲滴的。
她唇角紧抿,还是说:“忘……忘了……”
她不松口,梁世京瞳孔微沉,悄声叹气,似是放弃,摸摸她的脸,说那就算了:“你别总是怕我,我不会让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说得很是失落,又趴回来抱着人,喃喃道:“你别乱动,让我再抱会儿平静一下……”
他语气沮丧,脑袋藏在金橘的颈窝里,宛如一只生了病蔫头耷脑的小狗,说难受,也没人带它去医院,金橘败下阵来,心软了。
“那你要不……再教教我吧……”
她说得轻言细语,听在梁世京的耳朵里,却如同一颗炸弹,将他所有的理智轰炸得七零八落。
他有些难以置信,抬头看着人确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金橘本就被自己的这句话,羞到无地自容,他这一问,更是让她脸上发烫:“你话好多!”
梁世京眉眼带笑,去亲她耳根:“宝宝你怎么这么好啊……”
金橘撇过脸,耳朵通红,梁世京拉过她的手带到自己身上,她的手小,但是常年摸纹身机的指腹,有不太明显的细茧。
客厅里静谧,掺杂着隐隐约约的声音,外头天儿已经黑得看不见树影了,狂风大作的暴雨也仿若比之前小了很多,只剩下了嘀嘀嗒嗒的雨声。
金橘被梁世京细细密密地吻着脖颈,有些着急:“你怎么还没好啊?”
她觉得好累,手腕都酸了,男人搂着她,只是低低地笑,哄她:“宝宝,叫叫我。”
他的声音喑哑,气息烫人,贴在皮肤上,烫得金橘尾椎骨都升起一阵麻意。
金橘迟疑地叫了声他的名字,又听他引诱道:“别叫这个,换别的。”
金橘有些气恼:“换哪个嘛?”
梁世京吻她的耳朵,说:“你以前在床上叫的那个。”
金橘的大脑嗡的一下,刚刚才有点退下去的脸红,瞬间卷土重来,她觉得梁世京太可恶了,那两个字,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能叫的出口……
她嘴唇紧闭,不愿意,梁世京哄骗她,话讲到一半,订好的晚饭送了过来,酒店前台敲着门,说:
“您好,您订的晚餐送到了前台,这边帮您拿了过来。”
金橘吓得手一抖,力气没把握住,疼得梁世京眉头一皱,等把前台打发走,他立刻捞着人算起了帐:“老子刚刚差点把下半辈子送你手里了……”
金橘被他假装恶狠狠地训,看他吃瘪,心情变好,笑着问他:“那怎么办?”
梁世京又来亲她:“你补偿我。”
他好像总是这样很好哄,金橘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凑到他耳边,轻轻叫了那两个字,然后没一会儿,男人终于交代。
完事以后,梁世京带人去浴室洗手,他从身后抱着金橘,十指在女生的指间交扣,洗手液清香扑鼻,黏腻在两个人的皮肤上。
金橘想起刚刚在沙发上发生的事,后知后觉地,有些小生气,她觉得梁世京怎么那么会挑逗人。
她怎么想怎么问了,又醋意满满地怀疑:“梁世京,你以前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男人打断她。
“是不是交过很多女朋友?”
金橘撇着嘴,看着镜子里的人,男人五官硬冷,眉眼凌厉,好看得勾人,有过很多女朋友也不是稀奇的事,她正想着,下瞬突然被捏着下巴转过脸。
梁世京视线灼灼看着她笑:“想什么呢?”
他偏着头亲了亲女生的嘴角。
“我连初吻都给的你。”
“你可是我的初恋啊宝贝。”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饭菜订的全是清淡口味, 不沾一点腥辣,两人坐在一起,梁世京吃饭的时候依旧是慢条斯理, 但是手不老实, 吃着饭还要牵着人,一会儿挠挠掌心, 一会儿捏捏手指。
男人的手掌灼热,金橘右手搅着粥,脑子里都是梁世京说自己是他初恋的话, 拿眼看他, 皱着鼻子道:
“梁世京,你是小朋友吗?”
男人侧着头过来, 说:“什么?”
金橘便又重复了一次, 梁世京挨过来更近,还是一副听不明白的样子,问:“什么?”
金橘刚要再讲:“我说你是……”话讲到一半,反应过来, 在嘴边转了个弯,变成:“我说你是故意的吧?”
男人故技重施, 更加凑近, 佯装不懂, 又说:“什么?”
他简直太无赖, 金橘被他气笑:“你好幼稚哦……”
“有多幼稚?”梁世京唇角微挑,语气戏谑。
金橘不想理他, 转过头不看他, 吃自己碗里的粥, 又想起那句初恋, 抿着嘴笑。
粥是甜口的桂圆蜜枣粥,蜜枣有核,她不专心,牙齿猛地咬上舌头,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嘶”了小小一声。
“怎么了?”梁世京忙放下筷子,见金橘眉头蹙着,含含糊糊地说:“不小心咬到了……”
她估计是真疼,眼眶都湿润了,梁世京抬手轻轻捏她的脸,虎口卡着她的下巴,说:“张嘴我看看。”
女生眼睫毛亮晶晶的,半仰着脖颈,把被咬到的舌头探出来,颤巍巍,欲迎还拒,像在是勾引人似的。
梁世京垂眼看着,有些走神,好半天目光才定焦,嫣红的舌尖上,有不太明显的牙印,沁了点血丝,但不严重。
他再抬眸,正好和女生的视线撞上,一瞬间,气氛忽地又暧昧,金橘默默把舌尖收回去,眼神躲避,梁世京勾着嘴角笑,起身去给她倒水。
水是恰到好处的温度,梁世京把盛着温水的玻璃杯递给她,说:“漱个口。”
金橘接过来,温水在嘴里来回裹了两下,梁世京又拿过空的水杯,说:“吐这里。”
他把杯口举到金橘嘴边,金橘眼皮上扬,看了看他,就着他的手把嘴里的水吐到了杯子里,有点难为情。
梁世京反倒无所谓的模样,动作自然地抽了两张纸巾,俯身给她擦嘴,打趣道:“吃饭的时候在想什么?”
金橘心虚,顾左右而言其他:“只是吃枣的时候,不小心咬到核了而已……”
“我还以为是你嘴馋了。”
梁世京直起身,似笑非笑瞧她,把纸巾丢进了垃圾桶里,不等人接话,走到洗手池去洗杯子。
金橘望着他的背影,舌尖舔舐了下牙齿,感受到了伤口的存在,再等两人磨磨蹭蹭吃完饭,虞立新打了电话过来。
虞立新也没什么事,就是例行问问节目的事情,和金橘聊了大概七八分钟就主动挂了电话,他那边挂断,金橘再从沙发上起身,就见梁世京站在流理台边在喝药。
桌上大大小小的药丸一堆,他面不改色仰头全部吞掉,吃完见金橘盯着自己,一边不动声色地盖上药瓶,一边笑着问她:“看着我做什么?”
他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却听得金橘心里沉重,她视线又忍不住看向桌上的白色药瓶,但梁世京已经悄然把它放进了口袋里。
金橘走过来,心里难受道:“你每次都要吃这么多的药吗?”
她声音沉闷,梁世京靠在流理台边,低着眼睛拉她的手,把人带到自己的面前,应了一声,说嗯。
他伸手摸摸女生的脸,继而去牵她的另只手,温煦的黄光下,眼睑下被打下一片阴影,金橘和他对视,听见他说:
“我想早点好起来。”
惹得人眼睛酸涩,金橘垂着眼帘,沉默片刻,主动抱他,梁世京有点惊讶,知道她又在安慰自己,笑她:“好了,我去换身衣服,送你回去。”
八点多钟,大雨停下的海边,风平浪静,有种静谧的美,金橘还穿着梁世京的那件外套,被送到离客栈还有一两百米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就送到这儿吧,怕他们有人在客栈……”
梁世京往客栈门口看,里面亮着昏黄的灯光,他这次没做反驳,点点头,只在临走前揽着金橘的腰,亲了下她的额头,然后道了声晚安,就让人走了。
好在第二天的暴风雨不再,海上雨过天晴,天气正好,李藤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赶紧拉满进度赶工,一群人连午饭都是换着班吃,总算赶在下午四五点收了工。
但是拍完梁世京却病倒了,金橘才知道原来他昨晚就已经有了发烧的端倪,今天是坚持着才把拍摄走完的。
大家节目完成都急着赶航班回去,怕后面会再有暴风雨延误,金橘和谭道打了招呼,拿着东西带梁世京直接回了酒店。
她给人量体温,找前台帮忙买药,又把药拿回来看梁世京吃下,整个过程里都是冷着一张脸,也一句话都没和男人说。
梁世京明白她在生气,想哄她都抓不到机会,他坐在沙发上,看女生站在阳台上打电话,感觉喉咙痒,一声接一声地忍不住开始咳。
金橘打完订餐电话进来,就看见男人弓着后背咳嗽不断,她心里无名的火山倏地爆发,可走过去,还没开口,梁世京抬起脸自己主动道歉,她那些话立马就又无法讲出来。
她好生气,又不知道该怎么生气,站在那里,情绪在心里憋来憋去,最后竟然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她一哭,梁世京就慌了,手忙脚乱地,边咳边想去帮她擦眼泪,但手伸出来,又担心会把感冒传染给她。
做事总是从容不迫的男人,一面对眼前的人,就总容易变得手足无措。
金橘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但就是气恼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看男人把纸巾递过来,硬是不接,恶声恶气逼他:
“梁世京,你现在连眼泪都不帮我擦了……”
梁世京这才知道原来她还能这么逼自己,也不想再管三七二十一了,一把把人捞过来,比她还凶地,帮她把眼泪轻柔地擦干净。
凶完又禁不住服软:“祖宗我生着病呢,传染给你怎么办?”
金橘在他怀里仰着脸瞪他:“你也知道你生病了?”
“那今天干嘛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本来就还没养好身体,要是再生场病,更严重了怎么办?”
她斥责一连串,语带颤意,像只惊弓的小鸟,草木皆兵的,梁世京只好抱着人坐到沙发上安抚她:
“不会的,哪有那么严重?再说了,一个感冒而已……”
他说得好听帅气,咳嗽却是无法掩饰的东西,话语间,没几句,就要时不时偏过头,握拳咳上两声。
这可怜儿见的样子,再次让金橘起了恻隐之心,从他腿上起来去给他倒热水。
晚上吃完饭,金橘拎着垃圾盒要出门,梁世京药效上来,看着有点瞌睡,但还是跟在她后面,问她要去做什么。
金橘:“去开房啊,不然我睡哪?”
梁世京咳着,把人从门口扯回来,声音有些沙哑:“睡我这儿不行吗?”
金橘眸光微闪。
梁世京指指沙发:“我是说我睡沙发,你睡床。”
金橘故意装听不懂:“为什么?再开一间房,我们两个人都能睡得舒服啊,而且你还是病人,怎么能睡沙发……”
她言之凿凿,就是不接招,男人本就咳得胸口疼,现在感觉好像更疼了。
梁世京眼神暗下来,松开手,语气低落,宛若让步。
“嗯,你说的也对,那你去吧。”
他突然如此好说话,金橘一面觉得讶异,一面又觉得有陷阱,她没相信,只站在门后拉了拉门把手,说:“那我可真去了啊……”
男人侧着身子站着,没回头看,摆摆手。
金橘盯了两秒,转身要走,然后就听梁世京口吻落寞,忽然道:“就是我一个人,还生着病,要是半夜突然再烧起来,也没人知道……”
金橘:“……”
她把手里的垃圾盒放到了门外,关上门,再回身,梁世京正转过来,脸上半真半假地笑,看见人回来,挑挑眉。
金橘没好气,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会拿捏自己?
“梁世京,你坏心眼……”
她快步走过去,举起盈盈一握的拳头,装作要打人的姿态,不仅被男人不慌不忙接住,下一秒整个人都被锁在了他怀里。
梁世京嘴角噙着笑意,莫名痞气,安慰她:“放心,纯盖被睡觉,不动你。”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海边的夜晚凉, 又是夏末季节,晚上睡觉如果开着半扇窗,就还需要盖个薄薄的被子。
金橘洗完澡出来, 梁世京已经躺下睡着了, 他喝了药,药效其实早就上来, 但是前面一直在硬撑,两人吃饭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下他说纯盖被睡觉, 倒还真变成了名副其实。
金橘穿着自己的长袖长裤, 轻手轻脚关了所有的灯,只留了床头的一盏小灯还亮着, 正好能看见梁世京露在被子外的那张脸。
原来生了病的人, 都是这幅脆弱的模样。
酒店靠近海边,卧房里也有一面落地窗,这会儿只拉了一半的窗帘,月亮又圆又大, 月光照射进来,正好能看清远处宁静波澜的海。
海上生明月, 明月共潮生, 金橘突然想到这句诗, 这其实并不是一首诗, 但是上学那会儿总爱被自己背错,就像轻舟已过万重山, 门泊东吴万里船这一句一样, 明明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两句话, 但是连在一起却无比顺口, 且让人感到意境通顺。
金橘走神,越想越歪,摇摇头,地板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她走到床边在地上盘腿坐下,撑着脑袋看梁世京的眉眼。
这还是两个人和好以来,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眼前的男人。
她看见他,心脏就像夜里涨潮的海水,一点点堆积涨满,然后在某个时刻爆炸掉,所有的情绪暴露在梁世京面前,一览无遗。
然而下一次,重新开始,又会是如此,周而复始,无限循环。
金橘想起梁世京问自己,是不是因为他生病,自己才选择的原谅,她觉得自己那日的回答算不上诚实,虽然她确实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原因。
她恐惧流血,恐惧死亡,所以她一直和梁世京讲,不要受伤。
可是梁世京每次答应,却每次都没有做到。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金橘无法想象,她甚至不敢想象。
又涨潮了。
海水扑挡着响,金橘思绪打断,转回身看,月光下,连涌动的潮水都瞧得一清二楚,那海水像是澄澈,又像是蓝,蓝得透明,蓝得发光,蓝得惊心动魄。
金橘看得入迷,就听床上猛地动静,梁世京忽地惊醒。
他还保持着侧睡着的姿势,只是双眼睁圆,似是清明,似是混沌。
“你怎么了?”金橘爬到床上去,侧躺在他身边,“是不是做噩梦了?”
梁世京看着他,不说话,半晌,摸了摸她的脸,才抬手抱过来,瓮声瓮气地说嗯。
金橘窝在他怀里,听着他狂乱的心跳声,说:“什么梦啊?”
梁世京下巴搁在她头顶,答非所问,没回答,只说:“我怎么先睡着了你也不叫醒我?”
金橘哧哧地笑:“叫醒你干嘛?让你讲话气我啊?”
梁世京也陪她笑了一声,“我要是真的又把你惹生气了怎么办?”
金橘哼哼两下,好半天,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大不了你向我道歉,我就原谅你算喽……”
梁世京被她的回答可爱到,抱着她轻声讲:“宝宝你怎么这么好?又好又善良……”
金橘被他夸得天花乱坠,两个人抱着,谁都没再讲话,好一会儿,梁世京才问:“我听青山说,你之前回了一趟水城?”
金橘没接话,梁世京等了等,又道:
“你走以后,我才发现原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够关心你,我连你的家庭情况都不清楚,还贸贸然想要去做好事,结果反倒差点酿成大错……”
他低头吻吻怀里人的头发:“我后来找人打听,才知道你成长在一个这样的家庭里面,可是,我的宝贝却还是这么好,这么善良,还这么优秀……”
梁世京身体退开一点距离,和怀里人对视,说:“我以前可真是不识好歹。”
金橘被他接连不断地夸,搞得脸红,又忍不住嗔怪他:“你现在好会花言巧语,上次还说我是你的初恋,谁知道真的假的?”
她假装不信,梁世京反倒表情一顿,“当然是真的。”
“我以前对谈恋爱没兴趣,而且总觉得女生都特别麻烦,哭了要哄,不开心要哄,生气了也要哄,反正超级厌烦,再加上那个时候我也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上什么人,所以就一直这样单着。”
他挑着怀里人的下巴:“不过你不一样……”
“为什么?”金橘仰着脸,故意和他犟嘴。
梁世京笑,低头亲了亲她,说:“因为爱你,所以哄你我心甘情愿。”
“又哄我了,”金橘这次反应超快,“初恋不应该很纯情吗?那你怎么这么会?”
她如今在梁世京面前变得越来越伶牙俐齿,梁世京揣着明白装糊涂,说:“会什么?”
“就、所有啊……”金橘被问得卡壳,“所有的、那、那些事情……”
嘴巴厉害,但还是纯情,梁世京凑近她又问:“宝宝说的那些事情,是床上还是床下?”
他不怀好意,不安好心,金橘恼羞成怒,眼睛提溜转,就是不看他。
梁世京抱着她笑,亲亲她的脸,亲亲她的眼睛,亲亲她的耳朵,蹭来蹭去的,金橘被他蹭得痒,说:“你不睡了吗?”
“睡不着了,怎么?”梁世京帮她把耳边的碎发拨了拨。
金橘目光闪烁,片刻,说:“那我们聊聊天吧?”
梁世京坐起来,把人连被子,一起捞着抱在腿上,嘴角轻扬,说好啊:“聊什么?”
金橘被他裹在被子里,看着窗外波澜壮阔的海,这一晚,不知为何,她一看见,心里就难以抑制地,出奇地难过。
她靠着梁世京的胸膛,被他圈着腰,还是觉得不够,又扭过身子,侧着搂着他的脖子。
她很少这样黏人,梁世京一只手抚抚她的后背,一只手压着她的脖颈,声音轻柔地问她:“怎么了这是?”
金橘摇摇头沉默。
梁世京主动缓解气氛,他难得做这样的事情,想到什么问什么。
“你要不给我讲讲你在国外的事情吧?”
“没意思。”女生斩断话题。
“没出去玩过吗?”
“和贺骁一起去过。”
“……”早知道不问这个了。
“你不是在那边还拿过奖嘛,有没有遇见什么好玩的人和事情?”
“被诬陷过抄袭,不过后来贺骁帮我一起解决了。”
“……”梁世京心里的黑暗面又骤然而起,他喉结滚滚,再要开口,女生从怀里坐起来看着自己。
“不要问我这些了梁世京,”金橘同他相望,指尖描摹他的轮廓,“那五年对于我,也没有太多非常美好的记忆。”
“还有我的过去,成长,童年,这些对于我,通通都不是多么让人怀念的事情,而且……”
她靠过去,身体放松地继续道:“我妈为了陈胜年,已经和我断绝了关系,我现在,也没有家了。”
梁世京心里一紧,想问,但又不敢问,想了想,说:“没事,我也一样。”
“我也早没有家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事不关己,金橘看他,想起之前林真宜说过的那件事,想问不知如何开口,梁世京倒像和她心有灵犀,自己解释道:
“林真宜之前是不是跟你提过,我家里发生过大火的事情?”
金橘点点头。
梁世京把她抱回来,说:“那场火是我母亲放的。”
金橘心头一震,听见梁世京又道:“不过警察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时候,我并不惊讶,所以我填了谅解书,没有让他们把这件事传出去。”
“她基本从来不主动下厨的,但那天除夕她竟然放了所有佣人的假,自己主动做了年夜饭,还好心好意帮我盛了一碗汤。”
“她上一次帮我盛汤,我都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但是那天的那碗汤里,她放了安眠药。”
金橘想抬头看看梁世京,被他捂住眼睛。
“好在那天的汤我只喝了一口,而且我经常吃安眠药,那点剂量并不足以让我沉睡不醒,所以那天晚上,家里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醒了过来……”
“我和林周津住在二楼,我只能先去把他带出来,结果火太大了,烧得太快,刚下一楼,我就被掉下来的东西砸中,再醒过来,就是在医院。”
“后面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我后背留下了一片疤,但救了林周津也还算有所值了……”
“可是……你母亲……为什么……”金橘脊椎发冷,觉得难以置信。
“因为恨吧,我母亲是个画家,后来嫁给我父亲,被困在家族里,相夫教子,还患上了抑郁症,灵气枯竭,再也画不出好的作品,之后我父亲出轨被她发现,离婚拖拖拉拉还离不掉……”
梁世京深呼出一口气,有些厌倦:“太多了,她会恨,会想要杀掉我们,太情理之中,我一点也不奇怪,甚至突然有点理解她的歇斯底里了……”
“不过她要是知道,她最想让死的我却没死成,不知道会不会觉得不甘心?”
梁世京嗤笑一声,金橘听得不甚其苦,从他手掌中挣脱出来,看他微红的眼眶,双手捧他的脸,说:“你别这样讲话……”
哪有人这样讲自己的?
梁世京知道她要说什么,偏头够她的掌心,说:“我知道。”
“我会好好活着。”
“和你一起长命百岁。”
金橘笑他:“百岁啊……那也太长了,我才不要活那么久……”
“那你想活多久?”
“我想想,”金橘又靠回去,“七十岁吧,正好古稀,听着好听。”
梁世京把人紧紧搂在怀里,说好。
“那我就活到七十三岁好了。”
“为什么?你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秘密,不告诉你……”
“……”
“告诉我吧……”
“不行……”
“……”
“告诉我一下嘛……”
“不可以……”
“……”
凌晨夜里,寂静无声,只剩些些窃窃私语。
明月悬在大海那头,远处的浪水拍打着海岸的声音络绎不绝,一下一下,永不停歇,明朝太阳升起,月亮落下,日夜更迭,朝朝暮暮。
第二日,回到江市的航班正好是中午,两个人一起吃了午饭,金橘送梁世京直接回了医院。
她因为梁世京生病的事情态度强硬,非要亲自去找江姚告状,梁世京哪敢,七哄八哄,又做了保证,才把人哄好,让万青山送回了家。
九月了,天气秋高气爽,再回来,和以前的每一次感觉都不尽相同,梁世京看着外面的绿色枝桠,忍不住心中甜蜜,又想,秋天了,树枝是不是要变枯黄了。
他杂七杂八地胡思乱想,乱乱期待,好心情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万青山的一通电话打没了。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你确定没看错吗?”
“百分之九十, ”万青山犹豫了一下说。
“不算是完全确定,主要是金小姐住的这个小区,实在太鱼龙混杂, 那会儿车子人流太多, 就是一晃神的工夫。”
梁世京没说话,心里隐隐升起不安, 像那天晚上金橘家里突然停电一样,如果万青山没有看错,那么刘西杰出现在金橘的小区, 巧合和蓄意的可能性又是如何占比。
没人知道。
梁世京目光阴冷, 交代了几句挂了电话,于是等第二天金橘再来, 便又听到了搬家的这个建议。
“为什么?”金橘不解。
梁世京帮她夹菜, 假装随意:“没什么,就是青山上次送你回去,在你们小区碰见了一个正在被通缉的嫌疑犯,我觉得不太安全……”
“啊?”金橘咬着筷子感叹了一声, 说:“住在我那个小区吗?”
梁世京不留痕迹地瞥了她一眼,添油加醋, 说嗯:“所以为了保险起见, 你要不暂时搬到我家住吧?”
金橘有些犹豫, 半晌, 忽然福至心灵,警惕道:“梁世京, 这不会是你为了让我搬到你家, 编出来吓唬我的吧?”
梁世京被她气笑:“怎么会?再不行你先搬到我家, 然后等找到了合适的地方, 再搬过去也可以……”
这个办法听着倒也还可行,金橘没再反驳,但真的要搬,也还是耽搁了好一段时间,快国庆小长假了,节前和节中,总是店里非常忙碌的时期,所以等金橘搬过去时,梁世京也差不多快出院。
搬家那天,梁世京不想把搬家动静弄大,自己开车过来接的人,金橘的东西越搬越少,这次就只有三个纸箱,两个行李箱,让人看着,总有种不安定的感觉。
梁世京默默看在眼里,最后锁上门的时候,发现门框墙边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小广告,灰白墙上墙皮脱落,还刻着些看不懂的深浅痕迹。
他没忍住多瞧了两眼,金橘站在下面等半天不见他下来,喊了两声,梁世京这才没再管,抱着箱子下了楼。
车又换回那辆越野,金橘上了车,倏然有种回到学生时代的错觉,车还是那辆车,人也还是那个人,好像什么都没变。
她偷偷笑,被梁世京捕捉,问她:“一个人在那傻笑什么呢?”
金橘转移话题:“你好像很喜欢这辆车……”
“嗯,我恋旧。”梁世京压着嘴角,“怎么了?”
女生笑吟吟,不说话了。
梁世京由着她,牵过她的手亲了亲,单手打着方向盘,将车开出了小区。
等到了地方,金橘才发觉出点不对,她还以为梁世京说的家,是之前住过的丽水,但是小区的路,还有楼栋,地下室都在彰显着不是。
梁世京还住在五年前的地方。
电梯一路上升,输密码的时候,金橘自觉把脸撇开,梁世京见她这样,等走了进去才说:
“密码你生日。”
金橘一愣,没来得及问什么,梁世京已经抱着纸箱走进了客厅。
客厅和五年前没什么区别,或者说一模一样,连流理台上的白瓷水杯,都还摆在原来的位置。
小猫本来趴在沙发上睡觉,听见动静,终于慢悠悠,懒洋洋跳下来,翘着尾巴蹭金橘的裤腿,金橘在这瞬间才恍觉出还是有点不同。
她没看见大王,这个蹭裤腿的活儿,以前是大王爱做的事情。
因此梁世京从客房一出来,金橘就忍不住问:“大王呢?”
她视线寻梭,梁世京推箱子的手一顿,说:“前两年生病去世了。”
他把箱子推到客房,再出来,看金橘还保持着姿势站在原地,知道她是伤心了,走过去牵她。
“没事,走的时候没有太大的痛苦。”
又安慰她:“它本来年龄也大了,迟早的事情。”
金橘眼睛红红,在小区草地上陪大王玩飞盘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还历历在目。
可是再也见不到了。
她这样一想,眼泪更加汹涌,她觉得自己只是认识大王短暂时日就这么难受,那梁世京呢,大王陪他那么多年,他岂不是更难过。
“所以你就养了猫了吗?”她眼泪扑朔。
梁世京帮她擦,指腹掠过,说也不是。
“猫是大王刚走那年,我在小区偶然碰到的,它在地下停车场粘着我,一路跟着我上了电梯,除了后面在丽水丢过一次,一直都特别乖巧,索性我就一直养着了。”
金橘实在找不出慰藉人的话,只好说:“说不定是大王让它来找你的……”
“网上都说小动物间不是都有联系网的嘛,说不定大王跟它们说,自己的主人是一个超级大帅哥,有钱又有爱心,除了有的时候有点混蛋以外,什么都很好,家里罐头零食还管饱,让它们看见你了,就绝对不要放过。”
她掰着指头,学得有模有样。
梁世京低头盯着女生看,心想这都平时上的哪里的网,怎么偏偏胡说八道也这么可爱。
他心都要化掉,又想欺负她,痞里痞气地问女生:“说谁混蛋呢?”
金橘笑着躲:“你自己以前说的嘛……”
两个人在客厅里闹开,金橘熟门熟路地跑到客房要关门,结果一进去,就有些怔住。
客房和她走之前也一模一样,兔子玩偶也在,干干净净的,而且桌上多了其他的东西,自己以前戴过的那顶橘色头盔。
金橘都把它忘记了,拿着它去问梁世京,男人正倚在门框边等她,她一出来,就被人捉着腰抱住。
“别闹了,”金橘把头盔举到梁世京的面前,“你怎么还留着它的啊?我都不记得了……”
她像是有些如获至宝,抱着头盔翻来覆去看,头盔还是那个头盔,有什么稀奇,梁世京自己也觉得奇怪,片刻,笑着说:
“我也不知道,就是留着了。”
金橘努努嘴,被抱着,过了一会儿挣脱出来,说自己要开始收拾东西了,赶梁世京快点回医院。
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回去。
金橘转身回房间的半路,就被人揽着腰抱了起来,硬是被闹腾了好久,最后亲自把人送回了医院才罢休。
九月中下旬,梁世京出院那天,江姚看着很高兴,三令五申禁止事项,特意叮嘱药刚开始不能停,等到了后面,真的稳定了,再逐步慢慢停掉。
梁世京难得听得认真,但还是不忘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碰烟酒,金橘瞪他,江姚反倒笑,说和药是一样的道理。
回去的路上,梁世京把车拐了弯,说需要回趟嘉音,拿个东西,让金橘陪他一起去。
这还是自生病以后,梁世京再来公司,且没有提前跟任何人打招呼,到前台时,前台妹妹还拦了一下。
梁世京今天穿着便装,简单的黑衣黑裤,头发也没撩上去,整个人看着柔软舒展,和以前总西装革履的样子,气质完全不同。
“不认识我了?”他挑挑眉,声音带着似有所无的笑意。
前台妹妹怔仲两秒,下秒忽地反应过来,惊喜道:“梁总?”
又赶紧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您今天这样,我、我没认出来……”
梁世京牵着金橘的手,朝她摆摆手,眉眼柔和地安抚她:“没事,别紧张,我就是路过公司,上来拿个东西,你继续工作吧。”
说完,带着金橘往办公室走。
从前台通往办公室这条路,金橘这是第二次走,经过策划部和广告部,这次是她主动抬头看。
可能是前台妹妹在群里通风报了信,一群多日来,都没有见到自家老板,在外界传嘉音要倒闭跑路各种消息不断的情况下,还要兢兢业业工作的打工人,这会儿见到梁世京,都像见到了定海神针,说个个泪眼婆娑,都算不上夸张。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工位上纷纷开始跟梁世京问好,梁世京起初还点点头,后面干脆抬手,竖指噤声。
金橘跟在他身边,接受目光的洗礼和注视,直至进了办公室,才感觉那些如芒在背的打量消失。
梁世京也不知道要拿的是什么,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金橘坐在沙发上看他给万青山打电话,万青山不知道在那边说了什么,男人突然一件懊恼的表情。
等他挂断,金橘走过去问他:“怎么了?找不到了吗?”
梁世京随手撩了把额发,后靠在办公桌上,把金橘拉到自己面前,说不是。
“是我蠢,上次已经让青山帮我送回家里了,结果我给忘了。”
金橘也被逗笑,难以想象,这是梁世京自己说出来的话。
“那现在,我们要回家吗?”
金橘被搂着腰,往那面落地窗外看,这家办公室的视野真的太好,不过自己每次来都是白天,她走神地想,晚上往外看的话,夜景一定特别好。
她刚这样想完,梁世京忽然说:“要是晚上带你来就好了。”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金橘没听明白,问:“为什么?”
男人笑而不语,一脸蔫坏,金橘被他盯着,刚要再问,梁世京仰着脸,说:“吻我。”
金橘不肯,这可是在办公室,而且刚才进来的时候,自己在后面,门是随手带了下,好像都没关上。
她回头想去确认,梁世京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哄她:“这是我的办公室,不会有人来的。”
“那、不会有摄像头……”她眼睛四处查找。
梁世京笑得模棱两可,回身伸手,拔了什么东西,说:“好了,已经关了。”
什么都做好了,什么危险也没了,金橘无路可退,只得说:“那就只能亲一下。”
梁世京把她往自己身上带,说嗯,金橘这才捧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吻下来,一点点的,舌尖若即若离,像小猫舔奶似的。
梁世京禁不住笑,吻技还和以前一样没有长进,很好。
他压着人的后脖颈,自己主动深吻过去,舌头搅进去,翻天覆地,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分开的时候,还带着亮晶晶的津/液。
梁世京抬手帮她擦,看金橘失神的眼睛,和以前的每次都一样,嘴上得意道:
“学会没?这样才是接吻。”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从办公室出来, 梁世京说自己这段时间不在,大家实在辛苦,所以给大家订了下午茶和甜点, 等会儿到了前台可以自取。
一群朝气蓬勃, 又被工作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打工人,瞬间被安慰到原地复活, 一双双眼睛噌噌发亮,老板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他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老板, 身边的这位是不是我们老板娘啊?”
“就是就是, 介绍一下呗!”
他们七嘴八舌,金橘被梁世京牵着手, 偷偷抬眼看他, 见男人正好整以暇地也垂眼瞧着自己。
他低低笑了一下,再抬眼,说嗯。
“我太太。”
“你们未来的老板娘。”
一人群哦声四起,喊着到时候要吃喜糖, 金橘脸颊氲红,没想到梁世京还真这样说了, 等两个人再走出公司, 故意嗔怪他:
“梁世京, 你好厚脸皮哦, 谁是你太太啊?”
她挑着眼尾,皱了皱鼻子, 又忘记系安全带, 梁世京倾身过去, 把她困在座椅背上, 捏着她的下巴吻她,吻到人浑身发软,才反问道:
“你说是谁?”
他似笑非笑,金橘被他拉好安全带,两人对视,空间逼仄,又忍不住接吻,吻到情浓时,最后被突然响起的一通电话打断。
梁世京喉间还带着点沉重的低哑,电话连接车里蓝牙,一接通,林清在那边吓一跳,说哎呀:
“阿京,你是感冒了吗?怎么听着声音不太对啊?”
金橘在旁边笑得肩膀耸动,被梁世京又抓过来亲了两下,车子终于驶出去。
林清在那边说梁世京好久没有去她家吃饭了,让他下周带着金橘一起,去试一下她最近新学的几道菜,两人还从来没有见过面,正好趁此机会,要好好见一见她未来的儿媳妇。
金橘被儿媳妇三个字吓到花容失色,这下轮到梁世京笑她:“儿媳妇,干妈叫你呢……”
他这样一说,等于告诉了林清金橘在旁边,果然,下一秒就听林清声音更软地叫金橘:“小橘?”
她明显的言笑晏晏,甚是清晰,说:“原来你在的呀?”
金橘抬手打梁世京,不得不应她,说:“是啊,阿、阿姨……”
“还叫阿姨?”梁世京开着车,看热闹不嫌事大,林清跟着他附和,说是啊:“怎么还叫阿姨啊?”
金橘只得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干、干妈……”
林清在那边爽朗亲切地应了声,听起来被叫得心情特别好,又和金橘聊了几句,最后叮嘱她有时间一定要和梁世京一起去吃饭,金橘说好。
挂了电话,车里一时忽然安静下来,金橘捏捏膝盖上的手指,被梁世京伸手过来拉过去,放到嘴边吻了吻,安慰她:
“不用紧张,就是单纯吃个便饭,林真宜那边的事情快要处理完了,等她和家族交涉完,干妈会跟着她一起移民到英国,所以她最近总提,说想要见见你。”
金橘抿嘴没说话。
梁世京单手打着方向盘,袖口隐隐露出来的腕骨突出,上面的手表表盘在太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前方的车流渐渐变缓,路灯倒数,开始变红。
“我和林真宜的关系,那时候因为干妈身份的原因,一直没能真正告诉你,那时候总以为来日方长,以为有时间,有机会可以讲……”
梁世京握住金橘的手不自觉用紧,语气低落。
“现在才发现,以前做了那么多错误的选择。”
车里还是静静,没声音,但远处的红灯变绿了,梁世京侧头瞥了眼后视镜,金橘还看着前方的路况没动,他拉住的手不敢放,又讲:
“那天你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我就跟干妈说……”
“你说带什么好呢?”金橘忽然打岔。
梁世京愣了一瞬:“什么?”
“去干妈家带什么啊?”金橘转头看他,“总不能空手去吧?”
“你愿意去?”梁世京打着双闪,把车停在了路边。
路边不能随便停车,金橘怕把交警引来,赶紧说是啊:“你干嘛停车,快走哇……”
梁世京这才笑着把车重新启动:“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我生哪门子的气?”
“那你干嘛忽然不说话了?”
金橘开始翻手机:“还不是因为你一直在说……”
梁世京:“我那不是在跟你解释之前的事吗?”
“啰嗦……”
金橘说完收起手机,侧着身子凑近了一点:“是不是因为年龄大了啊?”
梁世京:“?”
男人最不能听的两句话,一是不行,二就是年龄大了,关键金橘问完也根本不等他回答,又优哉游哉坐了回去,以至于直到车都停在了地下车库,梁世京都还没能从这句话中走出来。
金橘拉着车门准备下去,被男人按在车门上不依不饶地吻,边吻边问:“你真的觉得我年龄大了吗?”
金橘本来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道梁世京竟然这么在意,哭笑不得,外套松松垮垮挂在臂弯,搂着人笑得眼泪都要出来,说:
“怎么会?逗你的……”
梁世京好像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又压过来继续吻,手上动作不停,到处点火游走,牙齿在金橘的唇珠上来回碾磨,再用舌尖安抚。
他的吻技比起几年前更甚一筹,金橘在他的手掌下毫无招架之力,要不是有别的车猝然开进来,车大灯的光在他们车挡玻璃前划过,金橘都差点要迷失在梁世京的掠夺里。
她赶忙把人推开,胸口起伏跌宕,没开灯的车内,虽然也不算昏暗,但是梁世京的表情看不太清,金橘还没做好心理建设,他也不会逼人,可是男人的欲/望一旦被挑起,就是星星之火,燎原是迟早的事。
所以他抬手主动给人整理被弄乱的衣服,贴到女生的耳边隐晦提醒:“今天就当是练习。”
“但是不要再让我等太久了宝贝儿。”
他说完亲亲怀里的人,解了车上的锁。
去看林清那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九月底,和风日丽,桂花飘香。
金橘特地给人买了燕窝,还买了别的很多补品,坐在车上,一路上不安。
“我们是要去林家吗?”
“不是,”梁世京开着车说,“干妈前两年被我接出来住了,在武康路那边的老洋房。”
“她平时喜欢做菜种花什么的,那边独门独栋,比较清静。”
“那今天林真宜也在?”
梁世京去牵她的手,说不在:“干妈专门请我们两的,让她来干嘛?”
金橘觉得自己小心眼,听见梁世京这样说,心里竟然隐秘松了一口气,可接下来内心又打鼓,虽然梁世京一直跟她说,就是普普通通吃个家常饭,但她就是忍不住的紧张,她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对梁世京非常重要的这位长辈。
她觉得也是奇怪,梁世京的干妈,和林真宜的母亲,明明是同一个人,然而在自己心里,似乎就是很割裂。
她一想她要见到的是林真宜的母亲,就平静,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一想到她要见到的是对梁世京很重要的长辈,那份平静就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慌张,无措,还有焦灼。
一路上她都是这样,情绪变得昭然,梁世京不停哄她,才让她最后平静了一点。
车子在武康路边的一栋花园洋房前停了停,大门自动从里打开,车子开进去,就停在了院子中央。
洋房不高,也就两三层的样子,最上层应该是阁楼,没有住人,院子不算太大,但是种了很多花花绿绿,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有绿色的藤蔓缠绕,顺着搭起来的架子攀爬,一片生机勃勃。
两人从车上下来,林清听见动静出来迎接。
她瘦,却不骨架,身上的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头发盘在脑后,挽成发髻,上面戴了个和玉色的米簪,带着穗子的那种,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金橘今天也穿得温婉,白色的长裙到脚踝,再搭件黑色的敞襟粗线毛衣,露出细细匀称的锁骨,脖颈一条若隐若现的银项链,藏在衣襟深处。
两个人一碰面,颇有种亲母女的味道。
梁世京站在旁边打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今天约好的……”
林清啧他:“可不是就是约好的。”
她过来牵金橘的手,说:“怎么过来一趟还这么破费?”
把她拎的东西都丢给梁世京一个人,说:“让阿京一个人拿,别惯着他,走,干妈带你进去。”
她拉着人往里走,丝毫不管双手提着满满东西的男人,梁世京在后头笑:“真是……”
洋房里,和普通的房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太一样,就是感觉质感重一些,家具之类的都很复古,家里确实很清静幽雅,就只有一个阿姨在厨房。
林清围上围裙,抄着小木篓,喊金橘:“小橘呀,可以来帮我一下吗?”
金橘连忙过去,见她也递给了自己一个同样的木篓,有些茫然问:“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林清点点头,指指篮子里的桂花花瓣。
“今天中午想要做个桂花糕,但是刚刚发现有点不太够,你和我一起去再摘一点可以吗?就在院子里。”
金橘自然答应,跟着她拿着小木篓出来了,梁世京吃着手里的青提跟在后面,大少爷不但不帮忙,还在旁边捣乱,林清在,金橘也不好讲他,但是林清自己撵他走:
“阿京,你要是闲着没事呀,就帮我去前面复兴路的那个花店,买点玫瑰回来,我这脑子啊,说做玫瑰酥来着,结果连花都忘买了……”
梁世京知道她想干嘛,无非是支开自己,有话和金橘说,拍拍手起身,说嗯,拿着车钥匙,乖乖给人留了机会出了门。
复兴路离武康路不太远,两三条街的地方。
花店今天生意一般,梁世京两个品种挑不好,刚拿出手机要问,万青山的名字突然出现在屏幕上。
“怎么了?”他蓦地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万青山语气不太好地说:“金小姐的父亲,刚才来过了。”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有秋风走过, 太阳光都被吹得摇摇晃晃,但不刺眼,很温煦, 金橘摘着桂花, 眯着眼睛有些惬意,好久没有这么慵懒放松过了。
林清坐在一旁的小石凳上, 弯着眼笑:“你好像阿京养的那只小橘猫噢~”
她知道那只猫也叫小橘,故意逗人,金橘不好意思羞红脸, 没接话。
林清把小竹篓放在膝盖上, 手上的动作慢悠悠,像她这个人一样, 讲起话来也慢慢的。
“小橘呀, 干妈能拜托你一件事嘛?”
金橘赶紧正襟危坐:“当然,干妈你说?”
林清伸手捏捏她的小脸。
“怎么这么乖的呀……不用紧张,就是一个小事情啦,但是阿京在肯定又该嫌我唠叨, 所以刚刚干妈才把他给支走了……”
她拉了拉金橘的手,“干妈就是想请你, 帮忙多看着点阿京, 让他好好吃药, 不要我一走, 他就又随随便便把药给停了……”
“嗯,”金橘点点头, “我会的, 干妈, 你放心好了。”
她打着保票, 林清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摘手上的桂花。
“他啊,对我们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但是干妈看得出来,他听你的话。”
“你们以前的事情,我问他他也不愿意讲,只说是他做错了事,让你生气了……”
林清说到这又去拉金橘的手:“小橘啊,干妈很谢谢你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那小子之后要是再欺负你啊,你就很我讲,干妈替你收拾他。”
金橘笑笑,说好啊:“谢谢干妈。”
林清带着她往厨房走,说哎呀,谢什么,又讲:“我给你说说阿京小时候的事吧?”
金橘跟在旁边,捧着小竹篓点头。
两个人肩并肩一起拿着桂花走,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花开飘香,所有的事情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美好。
梁世京回来的时候,金橘和林清不知道在厨房说什么,笑声老远就听得到,他把两束玫瑰交给阿姨,走到女生身后探头:“做的什么好吃的?”
金橘感觉自己的肩膀一重,抿着嘴笑:“在听大少爷小时候偷藏小蛋糕的事……”
梁世京无语:“干妈……哪有你这样专门抖人家底的?”
林清笑眯眯的,不理。
梁世京对她没有办法,又把金橘捞怀里威胁:“不许听了,也不许笑了……”
他的威胁没有用,金橘还是眉眼弯弯,梁世京看着,心里痒痒,想亲,被躲开,这股痒便一直持续到下午从林清家吃完饭出来。
林清给两人打包了一些的玫瑰酥和桂花糕,还有她自己亲手酿的青梅酒。
回梁世京住的香山别苑的半路,车上男人实在没忍住问:“我不在的时候,干妈都跟你说什么了?”
金橘想了想,忍俊不禁说:“很多。”
她语焉不详,但表情说明了一切,梁世京心里只剩六个省略号,觉得自己形象的估计不保了。
晚上他睡不着,穿着休闲裤,裸着上半身,只套了件运动外套,站在阳台吃薄荷糖想事情,他最近烟瘾犯得厉害,一盒薄荷糖已经见底,还是喉咙痒得不行。
金橘起床喝水,看见男人立在阳台,手边糖纸一大堆,背影寂寥。
她拉开阳台的推拉门,从后面抱过去,手指摸到男人硬邦邦的腹肌,问他:
“你怎么半夜不睡啊?”
梁世京没想到她会在这个点儿起来,换了姿势,后背靠在栏杆边上,把人拉到自己腿间搂着。
“想点事情,”他说,“你怎么起来了?”
他低头蹭了蹭金橘的鼻尖,听见女生说喝水。
“干妈今天让我们带回来的桂花糕,下午被我吃了好多,刚刚睡觉竟然渴醒了……”
她不好意思地仰着脸笑,梁世京垂着眼皮,视线在她身上舍不得离开,觉得这种日子真像是假的,他也跟着笑,但眉宇间却透着淡淡的焦虑。
金橘摸摸梁世京微微皱起的眉,说怎么了。
“工作上是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梁世京揶揄她:“怎么会?我工作那么厉害,只我让别人不顺心的份,那还能轮到他们让我不顺心?”
他讲话突然的恣妄,让金橘有点回到学生时代,这种感觉居然还有些让人怀念,金橘笑他:
“自己夸自己,羞不羞脸啊你?”
她语气娇嗔,梁世京抱着她,摩挲她的脸,沉默半晌,最后才不得不把必须面对的问题抛出来,但他说得委婉,他先问:
“青山今天给我说,那个账号,你往里面转了一百万?”
金橘趴在他怀里,低声说嗯,以为梁世京又要说什么不用还的话,可等了几秒,男人只是把她搂得更紧,说算了。
“你要觉得这样你心里舒服些,那你就这样做吧……”
金橘惊讶,在他怀里抬头,见梁世京沉沉望着自己,说:“反正我的,都是你的。”
这个时刻的金橘没听懂,以为男人又在讲什么天花乱坠的情话,回过脸,再要说话,就听梁世京说:
“只是现在有个事情,需要跟你商量。”
他的声音变得严肃,金橘从他身前离开,看他转身摸了糖出来吃,好一会儿,终于道:
“你父亲今天去公司找过我一次,他这段时间在外面赌球输了钱,说……想让我帮他垫……”
“不给他!”
金橘怒目圆睁:“他怎么还有脸来跟你要钱啊!一分钱都不要给他!”
她明显的怒不可遏,梁世京赶紧把人抱在怀里安抚,说没给。
“就是他一张口要八百万,还扬言我不给他就去找你的架势,让我忍不住担心……”
“穷途末路的人,要是逼急了,我怕他真的会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
金橘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安慰他,说没事。
“他那个人我最了解了,要是真的没钱还,自己会躲起来,他现在敢这么耀武扬威的,就是觉得你会答应他。”
她知道梁世京在焦虑,在因为自己焦虑,他才出院没多久,这本不该是他要焦虑的事情。
金橘心里难受,“真的,相信我,一分钱都不给他,他不敢怎么样的。”
梁世京蹙着眉头,仍是心里放心不下,但金橘坚持,他只好答应。
“那我明天让青山给你附近安排一点人,你平时下班就早点回家,手机里我这两天帮你安上定位,如果一旦遇见什么危险,我好第一时间知道你的位置,知道了吗?”
他一本正经地交代,金橘哑然自笑:“怎么搞得那么夸张啊……”
梁世京抱她,说你不懂,他语气不安,金橘为了让他安心,说好好好。
“是我不懂,那大少爷我们现在回去睡觉好不好?”
她真的一脸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梁世京又不愿让她害怕,只能听话地被她牵着回房间去睡觉。
然后,没两天,「黑雀」的门口就真的见到了陈胜年的身影。
时隔几个月没见,男人肉眼可见地憔悴得特别厉害,眼底乌青,好像看上去还瘦了很多,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被抽干的状态,金橘总觉得他这种状态,有些在哪里似曾相识。
但她不想与他多周旋,她知道陈胜年来找自己做什么,所以她说:
“你放心,我一个子都不会给你的。”
直接斩钉截铁地,甚至都没给陈胜年开口的机会,男人站在她面前,眼神比往日犀利阴沉,盯着人看的时候,如一只伏在云层里,默默观察的鹰隼,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就让人不寒而栗。
“金橘,你真的是长大了。”
陈胜年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小时候你被我拿刀架着脖子的时候,还会哭着喊我爸爸,说你害怕,让我放了你。”
陈胜年扯动脸颊,皮笑肉不笑。
“现在看来是有了可以做靠山的人,跟爸爸说话,都这么有底气了……”
他往前走近了两步:“姓梁的那小子也是,明明之前我在他面前卖卖惨,他那个钱就源源不断地给我了,但是这一次,他连面都不见我了……”
“金橘,你还真是厉害啊,让这么一个钻石王老五死心塌地的……”
他突然猛地走过来,拽住金橘的手臂,一把把她怼到路边停着的车身上,撞得金橘眼前发黑,眼冒金星,车子发出连续不断的报警器的声音。
陈胜年面目狰狞:“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把你卖到窑/子里,估计也能卖个好价钱吧……”
他声音尖锐刺耳,金橘挣扎,下一秒感觉身上一轻,陈胜年被几个黑衣男人拉起来,挥手足蹈地破口大骂:
“你们是什么人?也配拉老子?老子教训我自己的女儿,你们算什么狗屎……”
金橘被人扶起来,看他言语动作癫狂,总觉得奇怪。
“不好意思金小姐,我们一时疏忽过来迟了,您没受伤吧?”扶她起来的男人打断她。
男人穿着便装,戴着墨镜,金橘看着他警惕没说话,男人又自我介绍道:“是梁先生派我们在附近保护您的。”
金橘终于想起来前几天夜里梁世京说的话,摆摆手,说没事,犹豫了下,又嘱咐他:“今天的事别告诉梁世京。”
男人歪了下头,“抱歉,这个恐怕不行。”
“那你们就简短点,”金橘换了个说法,“细节性的东西就不用说了。”
男人聪明,一听便懂,说好。
金橘被男人安全带走,剩余的几个黑衣才撤,陈胜年来闹一通,什么油水都没捞到,心中忿闷,怒气郁结,恨意滋生。
他边走边从身上摸烟出来抽,找了半天,最后发现刚才打斗间,烟掉在了地上,本就所剩无几的烟盒被踩得不成形状,上面还留着几个清晰的脚印。
陈胜年弯腰去捡,却从旁边忽然递过来一只细长的香烟,那烟还没点燃,就已经闻到了诱人的味道。
陈胜年抬头看,是之前赌球的时候,经常看见的一张熟悉的脸,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但那么大的场子,他逢人都会被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刘叔。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大的一尊佛,陈胜年心里自然有所琢磨,递过来的烟没有接,只问:“刘叔有事找我?”
男人笑着往路边停的车上走,手中香烟白雾缭绕,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纵横,和纹路走壑幽深的皮肤,都暴露出他的身体不再年轻。
“陈老弟,不如我们上车聊?”
他率先坐进车里,将烟送进嘴里,再吐出来,一副醉生梦死。
“凭你刚才的那点小手段,怎么可能斗得过姓梁的那小子?”
“八百万可不是小数目,不如,和我合作,我教教你,如何要到你需要的那笔钱?”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梁世京接到保镖的电话时, 刚到「小西天」,他当时的心脏猛地一跳,硬是在听到人没事这几个字, 才逐渐放缓变平常。
今天的局是钟决组的, 说是有大事,又不愿意直接在群里讲, 梁世京急着回去,他把车钥匙丢给服务生的时候,还特意交代随意找个就近的位置就行, 他很快就出来。
等他到了里面, 崔西一行人都在,这还是自那日宴会后, 梁世京第一次露面。
他还穿着从公司出来没换下的西装, 坐下的时候,顺手解开了外套的扣子。
“梁少,这次可真是好久不见……”钟决把手里的威士忌推到他面前。
“就是啊京爷,你前段时间忙什么去了?销声匿迹到兄弟几个都找不到人……”
崔西见人来, 一屁股坐在了梁世京旁边,指间的烟灰, 截截跌落在桌上的水晶烟灰缸里。
烟味勾人, 梁世京烟瘾又蠢蠢欲动, 搭着长腿, 斜倚在红色沙发背上,没接, 只问:
“今儿什么事?快说, 说完我还有别的事情。”
他一副魂不守舍, 公事公办的态度, 一群人隔着桌子远远对视几眼,崔林野率先打趣道:
“梁少怎么着急?哥几个毕竟这么久没见了……”
他夹着烟,把钟决倒好的那杯威士忌,又往梁世京面前推推,说:“怎么今儿也得自罚三杯吧?”
崔林野比梁世京大几岁,所以有时候梁世京跟他讲话会稍微客气些,但今天估计是注定要得罪人了。
他抬手挡了挡,笑得滴水不漏,说:“不了崔哥,戒了。”
崔林野眼睛微眯起,停顿两秒,桌上的红色烟盒推过去,不动声色:“那烟?总不能也戒了吧?”
他寸步不让,梁世京手指捻捻,最近不愿意跟他们出来,就是怕他们不依不饶,怕自己忍不了诱惑。
他喉咙痒了很久,一群人看着,只能接下这个台阶,笑笑,拈了根烟送进嘴里,拢手歪着头燃了。
“行了,你们到底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梁世京吐出灰白烟雾催他们。
“快说,我急着回去真有事……”
沈迟笑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梁少家里有人呢……”
梁世京掸掸烟灰,轻嗤一声,掀起眼皮,语气玩世不恭,说:“巧了不是?爷家里还真金屋藏娇了。”
这算什么,自曝八卦?一干人闻着味儿全凑了上来,七嘴八舌,梁世京被围着起哄得脑子都疼。
“你们到底是来说事的,还是来问八卦的?不说我真走了?”
他听起来是真不耐烦了,钟决赶紧把鱼饵扔出来,说:“别啊,真有事。”
他打开手机,把新闻调出来,放到桌上:“高铁新区的那块地,你们看新闻没?”
梁世京眼神扫了一眼,问:“这块地要出售,怎么?中寰想吃?”
钟决眉毛抬抬,“怎么?听梁少这口气,好像不感兴趣?”
梁世京把烟蒂碾在烟灰缸里,说嗯。
“恩南在转型,以后掌权人也不一定还是我,要是现在要是跟着你们一起,到时候可能会牵扯不清楚,所以这块地,你们自己慢慢玩吧,恩南就不参与了。”
他说完站起身,“以后这种小事,微信上说就行了,别搞这么麻烦。”
一群人:“……”
“我没听错吧?刚京爷说恩南掌权人那话什么意思啊?”崔西叼着烟含糊不清。
崔林野和其余几个对视一眼,都没吱声。
另一边,梁世京回到香山别苑,在地下车库待了好一会儿,嚼完薄荷糖,又在车里喷了香水才上楼。
金橘没睡,玄关的门一响,她就趿拉着拖鞋出来了,梁世京把她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确认人是真的一点没伤到,表情才放松下来。
金橘庆幸只是后背撞上车门,留下了些淤青,不然看梁世京这架势,还不知道又要担心成什么样子。
“好了,真的没事。”她甚至还在男人面前转了两圈。
梁世京抱她,还像是不放心,说:“从明天开始,我都去接你下班好不好?”
金橘被他抱到沙发上,心里犹豫,不想让梁世京来,怕他来了以后,如果再遇到陈胜年,万一再听到那些难听的话怎么办。
可是不让他来,又要用什么样的借口,金橘想来想去,半天没开口,梁世京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回答。
“嗯?怎么不说话了?”
他边问边顺手脱掉了西装外套,又随手把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精瘦的手臂线条,金橘垂眼看着,忽地闻到一股味道。
那味道儿很淡,还混着点别的香味,金橘眉心蹙着,下一秒,辨别了出来。
“梁世京,你抽烟了?”
她问着问句,但语气肯定,梁世京手一顿,余光掠了眼一旁的外套。
一时疏忽,香水只遮盖了外套上的味道,外套一脱,烟味就没了遮掩了。
他不敢再在金橘上撒谎,他答应了以后再不会骗她,所以他只好说嗯。
“不过我只是抽了一根而已,我就是……烟瘾上来了……没忍住……”
他眼角低着,声音也低着,听着特别委屈,像只知道自己做错事的大狗。
金橘的心里其实也没有太生气,因为梁世京其实保持得已经很好了,从答应自己到现在,他确实一直说到做到,家里都没有见过一次烟的影子,但她还是从男人身上下来。
“下不为例。”
她语气冷硬,装作不高兴,又说:“还有接我下班就算了,有保镖在,你来来回回省得麻烦。”
说完,走回了客房。
等关上了门,金橘还忍不住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表演,觉得应该没有破绽,才爬上床去画稿子。
快凌晨一点时,金橘订好闹钟准备睡觉,临睡前去客厅接水,结果刚打开卧室的门,就被拉进一个气味熟悉的怀抱里。
男人把他抱得紧紧的,脑袋窝在她的颈窝里,瓮声瓮气地道歉,说:“对不起,我错了宝宝,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金橘有点懵,手上的杯子还举在半空中。
梁世京也不知道在她的房间门口站了多久,洗过澡穿着的睡衣都是凉的,她抬手在男人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突然发现现在有些骑虎难下。
“那什么,你先放开我……”
男人没动,反而越抱越紧。
“梁世京,”金橘开口叫他,“我手酸了,你让我先把杯子找地儿放下。”
她这样讲,梁世京终于松开怀抱,看着人把杯子放到厨房的流理台上,又走过去把人从后面抱着,金橘在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的过了点。
“梁世京?”金橘又叫了他一声。
男人圈着她的肩膀,没说话。
“要不,你明天来接我吧,”金橘斟酌了一下,想要补偿他。
梁世京刚才还垂头恹恹,丧气的不行,听完暗淡的眼眸倏地都明亮起来。
“真的?”他把金橘转过来面对自己,“你没生我的气吗?”
金橘垫着脚去搂他的脖子,拉长着声音说是啊。
“我哪敢生大少爷的气啊?大少爷小的时候被生气了,可都是要偷偷躲衣柜里的……”
她又把林清告诉她的,那些有关梁世京小时候的糗事,拿出来故意说,梁世京觉得丢面儿,耳朵都红了。
“干妈真是的,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
他咬着金橘的脖子,压着嗓子不满道,金橘仰着脖颈被他磨得笑。
第二天去上班,梁世京亲自把人送到的「黑雀」,晚上金橘还没下班,他就已经来了店里,一连快一个星期,都是如此,但是金橘再也没见到过陈胜年。
直到林真宜和林清的出国日期到来,陈胜年都再没来找过金橘,出发去机场送人的时候,金橘还跟梁世京提起这个事情。
梁世京当时开着车,说嗯,但心里的不安,不知为何,却丝毫没有消失。
再到后面到了机场,空姐甜美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提醒登机时间将至,梁世京便没了心情想这些。
“在那边照顾好干妈,有什么事及时跟我联系。”他表情有些沉重地交代。
林真宜也难得的没和他呛嘴,点点头。
“她那身体也不知道还能再坚持几年,所以你的人生大事,赶紧提上日程吧,说不定我妈还能看见……”
她讲话毫不避讳,梁世京瞧了眼拉着金橘说话的林清,斥她:“你说话怎么天天也没点忌讳?再说了,你干嘛吃的?”
林真宜笑:“生死人之常情,那么紧张干嘛,而且我的另一半还没着落呢,哪能比得上你?”
梁世京冷哼一声。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国外和白堂英又联系上了。”
林真宜:“……”
另一边。
林清把自己的记得有关桂花糕,梅子酒之类做法的小本本,塞到金橘手里。
“干妈上次看出来你喜欢吃,特意把它们的做法都记录了下来,你啊,以后想吃就让阿京给你做,那小子做饭厉害着呢。”
金橘捏着小本子,心里感动,脑袋点点,说嗯,一股强烈的舍不得涌上心头,抱了抱林清。
“干妈你在国外,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她强忍着眼泪。
林清摸摸她的小脸,说:“好,干妈会的。”
离别就这样静悄悄来了,又静悄悄走了,林真宜和林清朝他们挥挥手,然后随着人流,身影消失在了关内。
回去的路上,梁世京没怎么说话,晚上吃饭也没吃多少,金橘知道他心情不好,这种将亲人送走,远在千里,再见的日子遥遥无期的感觉,她毕业的时候,也曾经感同身受过一次。
于是接下来几天,金橘为了让梁世京开心些,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轻松愉快,还特意有天,早早下班去接梁世京下班。
她去得突然,没有提前打招呼,还提前打包了晚饭,梁世京没想到她来,是真的惊喜,眼睛都弯了。
晚上回去,抱着人讲了好长时间的话,说自己现在有多开心,有多幸运,让金橘永远在他身边云云之类的话。
他就像是醉了,絮絮叨叨,金橘知道他是又开始焦虑,捧着他的脸安抚他,说我会一直在你看得见的地方,不要不安。
她温温柔柔和男人接吻,反反复复给梁世京承诺,两个人抱一会儿,就接一会儿的吻。
金橘那一晚以为是自己被梁世京的情绪支配了,所以才会同他一起不安,同他讲那样安慰的话,后来才知道,原来很多时候,人都是会有预感的。
而预感,总是在不好的运气里,百试百灵。
在那两人约好一起在公司吃晚饭的第二天,金橘失踪了。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那天再普通不过, 天气还是一样的凉爽,就连傍晚的晚霞,都和前一日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白天的时候, 两个人还在微信里聊天,约好等这段时间忙完一起去旅行。
但晚上, 梁世京在公司没能等到金橘的晚餐,却等来了保镖的电话。
保镖在电话那头声音惶恐,说金橘在「黑雀」门口上了一辆出租车, 本来他们在后头跟得好好的, 但谁知道半路上就一个拐弯的工夫,把人跟丢了。
他们赶紧去查了出租车的车牌号, 结果显示查不到, 那是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马上联系了他。
梁世京当时的大脑空白了一瞬,有那么几十秒钟, 竟然不知道自己该第一时间做什么,还是保镖在手机那头叫了他两声, 才把他从那种迷茫中叫醒。
他马上挂断电话给金橘拨了通话过去, 然而手机关机, 定位也断了, 梁世京强迫自己冷静,旁敲侧击找了周爱和其他有可能会和金橘有联系的人, 但得到的结果都不尽人意。
梁世京在办公室坐了好一会儿, 预计所有不好可能的出现, 最后拿了衣服开车直接去了警察局。
警局的张有良在上次, 就托林真宜给梁世京带过话,这次大半夜见男人突然只身前来,就隐隐猜到两分。
他给人调了附近的监控录像回放,确实一切都和保镖所描述的别无二致,虽然还未到二十四小时,可从种种踪迹来看,他们怀疑很有可能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
只是现在手头上的线索实在太少,张有良那边便一边派人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一边让梁世京回忆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和事情。
梁世京坐在接警大厅,首当其冲想到了陈胜年,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尽可能地概述了一遍,说话的时候,双手搁在膝盖上不明显地发抖。
张有良让警员调了陈胜年的资料出来看,画面一出来,男人的脸色变了变,手里的大茶杯送到嘴边,喝了口茶确认道:
“梁老板,您看下,是不是他?”
他言辞谨慎,梁世京扫了眼电脑上的照片,说嗯,“是有什么问题吗?”
张有良把嘴里的茶叶渣子吐回杯子里,盖上杯盖,似是斟酌了一番。
“梁老板还记不记得刘西杰的事情?”
“前段日子他的案子被移交给了刑警大队,其中一行被盯上的,就有这个叫陈胜年的。”
梁世京心底一颤,“刑警?”
“嗯,”张有良点点头,“他涉及一起新型毒品的案件,顺藤摸瓜时,又牵扯出最近市场上风很大的赌博游戏,其中有个钱庄,也跟他有关,而这两起事件里,陈胜年都和他有所接触。”
隔着一张桌子,男人说得平静,梁世京却像全身结了冰,双拳攥得死死的,都不能阻挡两手的颤抖,半晌,他从口袋里摸出备在身上的药,声音低哑道:
“张局,能帮我倒杯水吗?”
他面色苍白,张有良连忙自己起身,拿着一次性纸杯接了温水过来,看着平日里总一丝不苟气定神闲的男人,抖着手将白色药瓶里的药丸,送进嘴里和水咽下。
“那现在怎么办?只能等着吗?”梁世京问得艰难。
张有良偏了下头,带着职业式的微笑,安慰道:“暂时来说是这样。”
他望了望表上的时间,又说:“要不这样,您先回家休息,今天都这么晚了,要是有任何消息,我这边立马跟您联系,或者您那边要是有任何消息,及时跟我这边说,至于刘西杰,我找刑警大队那边问问看是什么情况,您看成不成?”
这一字一句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梁世京没话讲,勉强笑笑,说那好,麻烦您了张局。
他踩着夜色往车上走,但却没有起火,从夹层里摸了薄荷糖出来,就坐在警局门口,一颗接一颗地吃。
可是整整一个晚上,手机就在手边,梁世京还是什么消息和电话都没有收到。
第二天,天刚擦亮,他又踏着朝霞,走进了接警大厅,他什么也没做,就默默地坐在那里等着。
因为除了等,他什么也做不了。
梁世京终于知道,原来自己的力量,竟然是这样的渺小。
接到原凑电话的时候,张学良刚让托人给梁世京,从食堂带了份早餐给他。
男人昨晚一直没走,早上又很早就来了局里等消息,但是梁世京说谢谢,接过去,却没吃,一口都没碰。
原凑这通电话纯属巧合,上次医院给人跑腿送赞助那事儿,他心心念念着,所以比完赛,一回来就故意犯贱,要找人上门要债。
结果话没聊上两句,他赞助的事都没来得及提,就听说了金橘失踪的事情,等他赶到警局,已经是上午,走得太着急,在门口还摔了一跟头,手掌都蹭破了点皮。
梁世京的手机电量变红,跟人借了数据线正在充电,原凑一进来,看见的就是他的背影。
那个背影硬要是形容的话,在原凑这种粗男的眼里,就是让人觉得很可怜,坐在那里孤孤单单的,周围人影走动,只有他静止着。
他抬腿走过去,梁世京听见动静,抬起眼皮瞧他一眼,说:“你怎么来了?”
声音轻飘飘的,沙哑得厉害。
原凑胸腔里深深呼出一口气,咂咂嘴,好半天,最后才说:“我他妈真的是服了。”
“要不是刚刚在门口摔了一跟头,现在手还在呲呲冒血,我真怀疑我是他妈的在做梦!”
他伸手薅了把短短的头发,语气烦躁:
“我就不懂了,这他妈青天白日的,怎么就遇上绑架了?京爷你这两年到底得罪哪路神仙了?”
他像个机关枪似的,突突开口,梁世京已经过了焦躁的阶段,坐在椅子上没接话,好久,终于说:“是我的问题。”
“是我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结果说到底,还是个很多事情都做不到的普通人,还一而再再二三的总是连累她。”
他把责任开始往自己身上揽,原凑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啧了一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说完这句,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够安慰到面前的男人。
接警大厅每天人来人往,大事不少,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断,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一坐一立,模样端正,尤为引人注目。
梁世京把充电线拔了,手机揣兜里,说:“我们出去说吧。”
他把数据线还给借他的警察人员,走在前头出去,电话再响起时,正好碰上了刚从刑警大队回来的张学良。
来电显示陌生号码,梁世京心里猛地一紧,他没敢立刻接,等张学良示意他可以接的时候,他才按下了接通键。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熟悉,笑意明显道:“梁世京,等待的感觉怎么样?”
是刘西杰。
梁世京一股恶气涌上来,后槽牙咬紧,恨不得直接生吞活剥了对方。
“刘西杰,你想要什么?”他冷冰冰反问。
刘西杰笑得肆无忌惮:“就喜欢跟贤侄你这样聪明人打交道……”
他笑完,口吻变得命令:“一千万。”
梁世京以为是人民币,立马答应下来,说好,刚说完,就听电话那头刘西杰哎了两声:“别那么着急嘛,我这话都没说完。”
他语气故意调笑:“我要的,是美金。”
这简直是狮子大张口,梁世京再有钱,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现金。
他强忍怒气:“刘西杰,你别太贪心了……”
张学良在这边,听完梁世京的这句话,冲他轻轻摇了摇头,接着刘西杰就在电话那头,用鼻子哼出几个字:
“梁世京,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一千万美金,一分都不能少,至于时间和地点,我之后会再跟你联系,要是敢报警,你知道什么后果。”
他恶狠狠说完,不等人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梁世京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霎时变得难看无比,张学良不知道给谁打了电话,只说了句:“有进展了,你要不要过来一趟?”
原凑在旁边干着急:“都这样了,你们是不是该、该去救人了?调集警力部署什么的……”
他急得话都说不太利索,张学良笑着摆摆手,明白他的意思,说:
“别急,不是演电视剧,技术人员已经在分析了。”
他看了眼手机,“人马上到了,等会儿让专业人士跟你们说,不过梁老板,您刚才不该说那句话,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顺着对方,千万不能激怒他们。”
他批评得委婉,梁世京听得明白,知道自己刚刚一时冲动,说:“抱歉张局,是我没有控制好情绪。”
张学良笑笑,说没事,眼前的男人是在场里最着急的人,但从昨晚到现在,看得出来已经在竭力保持冷静,每一个细节的处理,也都算得上成熟稳重,能做到这种程度,对于一个当事人来说,已经是实属不易的事情,还能多要求什么呢。
他们说着,接待室的门被敲响,一个个高腿长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穿着夹克,踢着军靴,不英俊,但挺拔。
“来来来,我介绍一下,”张学良拉过男人,“这位就是刑警支队队长,陆远潮。”
他又指了指梁世京,“这位就是报案人,恩南的梁老板。”
梁世京主动同陆远潮握手,张学良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拿着杯子去接水,边接边回头:
“陆队,你把详细情况给他们说一说。”
陆远潮便道:“刘西杰的案子我们队跟了有一段时间了,最近正准备收网,今儿上午张局过来问这事,我寻思着,差不多可以利用这件事正式实施抓捕。”
他接过张学良递过去的茶水喝了一口,继续道:
“他们不是专业的劫匪,应该没想到你们已经在警局里了,所以估计接下来也就是单纯的想要拿钱跑路,所以不管他开口要多少,你们都要答应,能先准备就准备多少,这次交易的时间和地点有说吗?”
“没有,”梁世京回他,“说之后再与我联系。”
陆远潮手指交握,说:“我感觉他后面可能还会跟你提别的条件,所以他下个消息应该会很快发过来,在这之前,尽量先不要离开。”
梁世京冷沉着一张脸,说嗯。
陆远潮眼神上下打量,片刻,忽然问:“你是受害人家属吗?”
梁世京幽深的眼眸狭长眯起:“是,怎么?”
“无意冒犯,”陆远潮摸了烟出来抽,“就是有个事,需要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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