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潘望秋知道卫恕要玩什么,他一定会提前拒绝,但很可惜,卫恕并没有提前告诉潘望秋。
那天潘望秋睡得正沉,被卫恕用最原始的办法叫醒了。
结束后,卫恕抱着潘望秋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洗完澡后,卫恕趴在潘望秋耳边说:“现在是三点十二分,换衣服,我带你去看点东西。”
“不看。”潘望秋抓着被子,心里只想着卫恕能放他去睡回笼觉。
“这样,”卫恕说,“你跟我去看,如果不满意我就答应你三个要求怎么样?”
潘望秋看着卫恕,眼睛狡黠一眨:“什么愿望都可以?”
“嗯,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都摘给你。”
潘望秋终于松口,快速穿好衣服跟卫恕下楼。
四点半的暮夏天边已经有了些光亮,潘望秋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有些恍惚。
被困意支配的脑子逐渐在这一趟凌晨的疯狂中清醒,他其实很享受跟卫恕在一起时做的种种疯狂的事。
他表面循规蹈矩地生活,其实心中始终烧着一团叛逆的火,从某些角度上说,他和卫恕有些相像,会被对方吸引和对方的桀骜不驯与叛逆密不可分。
“在想什么?”卫恕问。
潘望秋不过脑地答:“在想你会不会把我卖了。”
卫恕轻笑一声:“算了吧,你把我卖了还差不多。”
这句话说完,车厢里归于岑寂。深夜的公路没什么人,卫恕把车开得又稳又快。
汽车终于开上了高速,卫恕这才开口:“睡会吧,到了再叫你。”
“高速太吵了,睡不着。”潘望秋终于收回视线,看向卫恕,“一会带我去哪儿?看日出?”
“太俗了。”卫恕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就在这个时候,卫恕手机上的打车软件突然叫了起来,有新的客人。
“哎,这软件怎么会后台自己开啊。”卫恕抱怨了一句,拒绝了这个单子,“这个匹配机制也挺离谱的,我离他有五六公里,怎么还给我匹配过去。”
“深夜的车少吧。”潘望秋随口应了一句,他看到车坐椅下有一张便利贴,探着身子捡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读上面写的话,“祝愿我和妈妈永远健康。”
“哎,这是什么?”
卫恕用余光看了一眼潘望秋手上的便利贴,答:“这张是一个小女孩写的,印象里客人是一对从医院打车的母女。”
“我之前在车里放了个几本便利贴和笔,客人有愿望就写下来,贴我车上,我会按照时间顺序排好,挂在驾驶座和副驾后面,他们要是有机会再叫到我的车,可以看看愿望实现了没有,实现了就可以取下来。”
“哦,你可以翻我手机看看,我之前还拍了照的。”
潘望秋打开卫恕的手机,对方几乎不拍照,相册里仅有的几张照片,几乎都是在拍他。
他抬头瞥了一眼正在开车的男人,对方专注的侧脸似乎比平时更好看,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块被击中,软得一塌糊涂。
他很快就翻到了车内的照片,驾驶座和副驾后面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各色的便利贴,看起来琳琅满目。很温馨,也很震撼。
“你怎么会想做这个啊?”潘望秋轻声问。
“不是我想到的。”
卫恕向潘望秋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卫恕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是做建筑小工谋生的。这个活没什么技术含量,也不像正规的公司需要成年了才能干。
本来卫恕以为自己能一直做下去的,没想到手伤了。
他平时从来舍不得打车,出行要么选择公共交通工具,要么走路,那天破天荒地打了车。
潘望秋在那位司机的车顶、车后看到,那里密密麻麻地贴满了用以许愿的便利贴。
那时候卫恕还是个没有成年的少年,他早就被接连的变故击得溃不成军,刚带着卫锋来到陌生的城市又遇上这样的事,无疑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说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郁结于心中的不平之气,他在出租车上泣不成声。
司机大哥一路都在安慰卫恕,临到医院,司机对着疼得面无人色的卫恕说:“小伙子,暂时的不如意总会过去的。”
“我这里可以许愿,他们都说很灵的。”司机揭下一张便利贴,拔出别在衬衫口袋的钢笔,“你的手不方便,你说我给你写。”
那天卫恕许下的愿望是:愿生活越来越好。
看着司机俊逸的字迹,卫恕想,对方也一定是有故事的人,自己下回如果还能遇到对方,一定要听听对方的故事。
“之后我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位司机。”卫恕为这个故事做了总结,“说来也怪,那张便利贴好像真的奏效了,我的生活真的越来越好了。”
“我买车的那一天就想过要用这辆车干点兼职,后来我真的用这辆车开始拉客,从那时候起我就学着那位司机大哥,在车上放着几本便利贴。”
“那些便利贴给了我很多动力,看着每个客人的心愿,看着他们奋斗的轨迹,我会觉得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
潘望秋听这个暖心的故事听得入迷,他忍不住问:“那后来呢?你怎么把那些撤了?”
卫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后来电视台办了个活动,要评选什么感动g市十大人物,有人把我的事写上去了。”
无私奉茶近十年,为每一位路过了口渴的人奉上一杯应时令的清茶;又在车上设立许愿墙,给每一位乘客提供属于陌生人间的温暖。
“人怕出名猪怕壮,我慌得要命,赶紧把奉茶点和这些便利贴赶紧撤了,生怕有人认出我。”
潘望秋没忍住笑出声。
“这个活动出了结果以后,奉茶点我马上就给恢复了;车上的便利贴……因为跟你重逢了,我觉得看着你就会有动力了,不需要那些便利贴。”
潘望秋虔诚地看着卫恕:“便利贴也恢复了吧,它们有存在的意义。”
就算只是为了纪念你那一段艰难的时光,它们也应当存在。潘望秋想。
“好,听你的。”
目的地在g市市郊的海滨,他们到目的地已经五点多钟了,正好可以赶上日出。
咸湿的气息铺面而来,是独属于海滨的味道。
两人坐在沙滩上眺望渐明的天色,潘望秋看着缓缓升出海平线的红日问道:“要带我来看日出?”
卫恕偏头看侧脸被镀上一层金光的爱人,神采飞扬地说:“看日出多俗,我带你来听潮声,看潮起潮落和候鸟迁徙,怎么样,有创意吧?”
潘望秋在心里吐槽,说得好像你做了什么不俗的事儿一样;后又转念一想,卫恕还真不俗,就是过于土了。
他悄悄地叹了口气,算了,自己爱的男朋友,全宇宙最土也忍了。
说话间,海浪声渐渐叠在了一起,与山间看日出的雄浑壮丽不同,水面被染上了一层浅金与绯红,看起来瑰丽异常。
卫恕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只海螺递给潘望秋:“听。”
潘望秋将海螺放在耳边,仿佛置身海底。
“我小时候很爱吵着秦姨去看海,秦姨很忙,不可能每次都答应我。”
秦姨就是秦如风的母亲。
“于是她买了一个大海螺送我,跟我说如果想去海边了,就听听海螺,那样就能听到海的声音。等她有空了,就把我想去海边的次数都补回来。”
卫恕看着潘望秋,问:“听到了什么?”
潘望秋老老实实地描绘了一番自己听到的声音。
“有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潘望秋想,不会是卫恕想秦姨想疯了吧。于是他答:“没有。”
“传闻海螺里住着海螺姑娘,他们离开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家乡,所以每次拿起海螺都能听见他们四年家乡的絮语。”
潘望秋说:“这也是秦姨告诉你的么?”
卫恕摇摇头:“不是,我自己编的。看来我编得还可以,已经到了秦姨的水平。”
潘望秋还是没理解卫恕要说什么。
卫恕继续说:“我希望我们的生活能像童话一点,这个海螺是开端。”
童话般的生活么?
潘望秋什么也没说,只将头靠在卫恕肩膀上。从他离职开始,他就觉得生活顺利得有些虚幻,将这样的生活比喻做童话,也是可以的吧。
大概是退潮的讯息惊动了在此栖息的鸟,海面上成群的鸟儿不知从哪里飞出,它们掠过海面,留下斑斑足迹,而后翱翔至天际。
鸟群乌泱泱一片,距离太远,让人辨不清种类和颜色,打眼看去只觉得震撼,它们或欢歌或悲鸣,成了海边限定的风景线。
他们互相依偎着,两人的心情都格外平静,平静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与呼吸声。
潘望秋觉得自己该有些什么感想,但景色太过震撼,让他没有了半丝杂念。
鸟群的喧闹持续了半个小时,这时太阳也完全露出了水面,开始展现它的威力。
这半个小时,从日出到潮落再到群鸟惊飞,潘望秋仿佛看了一副绝美的自然纪录片,心里对早起的不情愿几乎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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