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们总算谈完了，我立马站起来，捏着老婆的衣角跟着走出炸鸡店，这次老婆心情不好，下次再认识啦，兄弟们。
我微笑的挥挥手，回头朝着这三只虫一笑。
但他们像见鬼一样看着我。
空气微凉，入夜了，我观察军雌1098号的脚步，他没有往马路那边走回主城，而是越加深入，四周寂静、荒凉、设备简陋、这就是低级雌虫在繁荣明亮的主城工作一天后回到的居所吗？
路边的路灯断断续续的发亮，坑坑洼洼的路面，臭水沟中倒映出血红的圆月，无人处理的垃圾散发恶臭，我没有看见任何一只虫，只剩下那种渗进骨头中荒凉感，宛若一座坟墓，和之前在繁华灯红酒绿的城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百分之八十的雌虫都住在这样的地方，甚至更差。”军雌1098号踢开路旁的空铁罐，停下了脚步，说道。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雌虫在这个世界生存似乎真的很困难……我还是对我老婆好点吧。
于是，我一下子我抓住我老婆的手，哄人我很在行的，口中如同含着一口棉花糖般，我用一种柔软、示弱、哄小孩的语气低头道歉：
“别生气啦，你辛苦了对不起……”老婆你不要不理我。
军雌1098号脚步一停，他转过身，血红的月色倒影在他身上洒下光辉，眼瞳妖异美的惊人，他垂眸之中，被我扣住手反扣住我，启唇：
“不是这样的……”
下一刻——
砰！
白光爆闪，明灭一瞬，画面一黑。
最后的画面，是军雌1098号冲向我。
……
我睁开眼，军雌1098号躺在我的怀中，浑身冰凉，呼吸微弱，但满眼全是刺眼的红色，和军雌1098号苍白冰冷的面容肌肤对比，是如此的碍眼。呕吐感，眩晕感，我眼前发黑，浑身剧痛。
我呼唤军雌1098号，他却没有睁开眼睛。
为什么这个世界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逼疯我呢？
我只是个哭哭唧唧的哭包攻啊。
废墟的中心，我用发抖的手，把军雌1098号乱掉的头发理顺，再缓缓的站起身，簌簌灰尘落下，伴随着越来越强烈的耳鸣声，我定定的盯着前方。
尘雾渐渐散去，三道身影子显露出来。
应该就是炸鸡店的三只虫，当然啦，他们的脸我完全没有印象，反正都是该杀掉的东西。
他们伤了军雌1098号。
所以我必须杀掉他们。
三只虫的手上持有巨大的枪械武器，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进一步靠近，似乎在对我说什么，十几秒之后，我才发现，他们举着枪，却在颤抖，哦，我皱眉，发现自己不自觉的就使用了雄虫的血脉威压。低头，发觉自己连手臂之上，都是鲜红诡异的纹路，还在逐渐蔓延，越来越深。
耳鸣的声响一直没停。
那是刚刚袭击的后遗症，但这三只虫说什么都无所谓了，快要死掉生物的话，不必听。
而此时此刻，我双手空空，灰头蓬面，我早就一无所有了。
钱花完了，姐姐离开了，军雌1098号重伤垂死。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发疯了。
我侧头，指着我流血的左耳，撩开眼皮，语气平淡。
“别说了，听不见，动手吧。”
“我反正是要杀掉你们的。”
在大脑仿佛炸裂的剧痛之中，在越加尖锐的耳鸣声中，我把雄虫压制血脉压制能力发挥到极限，然后擦了狠狠我口鼻上的鲜血，冲了出去。
这一次，我一无所有，没有姐姐留下的枪，军雌1098号的支援，没有雄虫受到保护的身份，他们也许压根不知道我是雄虫吧。
这很好，如果我在他们手下死去，这个雄尊雌卑的虫族联盟也不会放过他们，被追杀到死吧。
我的杀意是如此渐渐决绝，黑洞洞的枪口面对着我，我却毫无恐惧的反应，大脑一个劲的飞速转动。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可以杀掉他们的东西？
我举起我的手臂，虫纹越来越密集，鲜艳的红色纹路越来越深，如同什么诡异的异形活物一般，把我整个人完全覆盖。
子弹已经射了过来，但这一次，我的眼睛却几乎能清楚的看见子弹缓慢行径的轨迹。
我想起了军雌1098号，他尖锐的骨刃，透明美丽的羽翅，还有很少会使用的防御性外壳，非人感太重了，我想起来都害怕。
那我凭什么不能拥有呢？虽然我的灵魂是人类，但是这是一具虫族的身体啊。
凛冽的风中，我伸手，如同触摸漫天萤火虫一般，去触摸无数像我宣泄而来的子弹。
锵！
锵锵锵！
伴随着脊骨的刺痛，骨骼增长的声音，哗啦一声，巨大的黑暗完全笼罩了我的视野。
这是我自己带来的黑暗，漆黑发亮的刃，半覆盖的甲壳笼罩住脸，还有背后，那对遮天蔽日的羽翅。
子弹掉落在了地上。
我也不是……人类了。
我痴痴的笑起来，然后直接冲了过去。
锵！
钢铁与骨刃相接，僵持不下。
我加重了力道。
冰冷的枪支，在漆黑的骨质长刃面前，如同一块小蛋糕般，被慢慢的切开——
我要划破这个畜生的喉咙，刀刃挥舞，如同死神的镰刀。
但下一秒，更加猛烈的火力宣泄而来，另外两只虫突然开始窜了过来，三面围攻之下，如果要避免被三面火力围剿，我需要先拉开距离。
但是，一个疯子又怕什么呢，我继续突进，疯狂挥舞镰刀，挡下，反击，任何一个失误都会让我丧命，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我要割破他们的喉咙。
两米、一米、半米……三位之中的其中一位，我距离划破他的喉咙，只剩下一次挥刃的动作，简直然我想笑，真令我愉悦啊————
可是，下一秒，耳鸣声渐渐弱了下去，我听见一道声音，宛若梦中。
“雄主，停下。”
放弃一切优势，我冲回了军雌1098号身边，抓住他的手，刚刚一张嘴，但是下一秒，嘶，好疼好疼好疼。
我这才想起来，作为一只被注射了天赋抑制剂雄虫，我强制让自己生长出了骨刃，副作用已经开始显现出来了，我呼吸里都是血腥味，估计现在就是一副七窍流血的鬼样。
耳鸣声又再次重了起来。
军雌1098号轻轻说了一声，我听不见，只好轻轻拍拍他。
我摇着头，颤抖道：“我们跑不过子弹的，坚持会，一会，就一会……等我把他们杀完，很快。”
军雌1098号颤抖了一下，他眨了眨眼，近乎是躲避了我的目光，抿了抿嘴，只说了一个音节，我依旧没发听清，但是看口型应该是：
“走。”
我还是拒绝：“我们跑不过子弹的。”
军雌1098号冲我微笑，血红的瞳孔中倒影着我自己的非人倒影，我几乎想要立刻亲吻他，他让我俯身，我照做。
我大汗淋漓的俯身下去，贴着他的脖子，我终于听见了微弱的声响和砰砰的、巨响的心跳声：
“可你能飞呀，雄主。”
于是，下一秒。
漆黑的羽翼张开，我抱着我老婆直冲云霄，三只虫也跟了上来，追踪弹一起发射，令人眼花缭乱的火光，真的好像放烟花般灿烂，我的心跳快要跳出胸膛。
我抱着我老婆呢抱着我老婆呢……
可千万不能有闪失！
于是，我奇迹般的，发挥出高超的飞行水平穿过了枪火、炮弹、云层，在巨大的血月之上。
但是，飞着飞着，我的理智悄悄上线了一秒钟。
硝烟之中，我闻见了一股非常非常酸甜的味道。
从老婆身上传来的。
我低头，摸了摸老婆腰间血迹最浓的那条口子，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沾了一点。
舔一舔。
甜的！！！番茄酱！！！
我艹！
老婆你骗我！！！
你玩我！你怎么能玩我！
下一秒，那一瞬间，我真是悲喜交加，眼泪立刻开始在我眼眶中打转，呜呜呜呜，不行不行，忍住！这次我真的很生气了，我强行憋住了泪水。
“就前面吧，那座塔停下，没有任何雌虫会对那座塔开枪的。”
我把老婆的头按在怀里，耳鸣的感觉逐渐消退，我再也不想跟他说话了。
骗子。
呼啦呼啦几下，终于到了。
枪声果然没有追来，寒风凛冽，绝高之顶，但在低等雌虫居住区内，往下望去，也只有无边的寂寥黑暗，没有几乎灯光，一片冷寂的感觉。
军雌1098号默默走到一旁，嘎吱嘎吱，生锈的基层发生不堪重负的声响，说真的，说是高塔，不如说是个巨大、又简陋的手脚架集合。
“这是上个时代的产物了，雄主，”军雌1098号别过头，没有看我，巨大的血月之下，寒风阵阵，他的金发吹的缭乱，泛出明明起伏的光。
“曾经，居住在这片区域的低级雌虫们，有一个异想天开的梦想，建造一座直入云霄，比主城区任何一座建筑都更加高大的绝高之塔。”
我转头往向那片发亮闪烁的主城，城区之内，任何一座高楼，还是比这座漆黑无光的塔，更高大、更宏伟、更华丽。
“他失败了？”我身体往后倒，问道。
“不，他成功了。”
军雌1098号还是背对着我，继续默默地说着：
“这种手脚架搭得异常快，是座彻彻底底的违章建筑，不用审批，不用专业的施工队就能建造，那时候主城区所有建筑都需要审批，为了安全，不能超过限制高度——当然，低级雄虫们并不知道这个事实。”
“他们开心得要死，当然，这么多年，雄主您也看见了，主城区内早就有无数做高楼大厦超过了它。”
“哦。”我就坐在高塔的边缘，甩脚，“但这座塔现在没倒呢。”
“……”
“安全质量还挺过关的，你没有其他要说的了吗？”
“唔、嗯。”老婆的声音钝钝的，“没有了，雄主。”
军雌1098号依旧背对着我。
“再见了，老婆。”我听见我的的声音已经带了颤抖。
我直接跳了下去。
完全没张开翅膀那种。
风呼啸而过，坠落也需要坠落很久，我的眼泪不住的冒出来，呜呜呜呜呜……
骗子。
你连道歉解释都不说一句吗？
我才不要骗子当我的老婆！
但是下一秒，在我死前的前一分钟，一个熟悉的、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起：
“疯子！”
老婆张开他透明的羽翼，却与我一同坠落，就在我的上方，对着叱骂：
“你明明会飞！”
我抽噎，我哭唧唧，我不行：“呜呜呜，我不行，汪！”
“我被注射天赋抑制剂了，飞不动了！”
军雌1098号脸色铁青：“你的翅膀刚刚生长完全，怎么可能飞不动！”
距离地面、距离我粉身碎骨的时刻已经越来越近，但我还是疯狂的继续冲着军雌1098号叫嚣：
“现在我全身都痛的要死，自从遇见你我就老是全身都痛！现在我的心里也很痛！因为你骗了我，都是你的错，老婆！”
军雌1098号冲我伸手，脸红得滴血，却又在破口大骂：“好好好，是我不好，你快把手给我！”
我避开他的手，继续摇头，鼓起勇气冲他软绵绵比了个中指，然后在坠落中还翻了个身，让自己正面朝下，背对他：“我不要呜呜呜qaq……”
风声更加凛冽，后面传来声音更加微弱：“我只是想快速教会你怎么飞而已……”
“可你骗虫！骗我你要快死了！你可以利用我、杀掉我，但你不能骗我啊，老婆！”
下一秒，风声的呼啸声音错乱了一瞬，背后传来一种温热的感觉。
军雌1098号抱住了我。
他的又大又有弹性的胸肌抵在我的背后，砰砰砰我们的心跳重叠。
这是一种用心险恶，我又无法拒绝的致命陷阱。
“飞起来。”又是哄小孩一般的口吻，温柔的让我心碎。
“雄主，快飞起来。”军雌1098号从背后伸手，擦去我的眼泪。
我偷偷上瞄了一眼，军雌1098号也把翅膀收了起来。
我们拥抱着，即将坠落，粉身碎骨的那种。
我已经心软了，但还是嘴硬：“我都说了我被注射了天赋抑制剂了……”
“那种东西，怎么能困住我的雄主呢？”
我转过身，看着军雌1098号，血红的眸子越来越近了，我们互相捧起对方的脸，接吻。
“您会比我飞到更高的地方去的，雄主。”
不要，一起吧。
漆黑与透明的翅膀一同张开，飞过高塔，穿破云霄，我们近乎飞了血月之上。
*
tiger：【王虫选拔，虽然名义上，是雌雄虫都有参与机会，但不用多说，最后的胜者，必定是一只雄虫。】
tiger：【我要这只王虫成为我们的人，那个可以命令所有虫的绝对王者会臣服在我的指挥之下，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rabbit/fox/snake：【首领，我们都看见了】
【您吻了他，吻了三下，还哄……】
tiger退出了聊天室。
艹！
没虫看见的地方，冷酷暴力的军雌1098号咬着烟蒂，开始抖腿。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