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张助理正焦急地在门口等,听见门打开的声音,一转头看见温居额角上的伤口和侧脸的血痕,大吃一惊。
“温总!怎么回事?您怎么……”
他说着赶紧递过来一张干净的手帕,温居接过来擦了擦。
“没什么。下午什么行程?”
张助理虽然看得心惊胆战的,却不好多问,只赶紧回答:“您两点半有个会,四点要去巡查分公司在江城的项目……”
温居“嗯”了声。
“您要不要看下医生?我给您打电话预订……”
“不用,拿点酒精我消毒就可以。”
他言语简短,不容置喙。
张助理虽然觉得这伤流血流得太触目惊心,但知道他一贯就是这个行事作风,也不大好多说什么。
不过,好像温总对着岑先生的时候话倒没这么少,也好像不太和在公司的时候一样。
总是温温和和的。
对岑先生……很特别。
有时温总工作时他恰好在旁边,好几次亲眼看到,只要是岑先生的消息,温总都是看见了立刻回复,无论再怎么忙,项目有多重要。
而岑先生要是好几个小时没有发消息来,温总就会隔几分钟就拿起手机看一眼。
感觉像公司里小姑娘说的什么“没了老婆就活不下去”的男人……
张助理思索着,忽然意识到什么。
——温总该不会……喜欢岑先生吧。
张助理感觉自己的推测很合理——一来温总这么多年身边一个暧昧点的人都没有,连各种酒会活动都不带女伴参加,最多只会带温夫人。二来温总和岑先生认识多年,只对岑先生特殊,态度也实在不像对待朋友。
前几天岑先生和人吃饭,说好等温总来接,最后却自己走了。当时他原本是要替温总来接的,毕竟这么晚了,温董那时又在发疯……但最后温总还是也上车去了那家餐厅。
到了才发现,餐厅门口空无一人。
张助理当时负责开车,从车内后视镜看见温居的神情……有些伶俜岑寂。
那样的神态实在不像对待朋友时的样子。
张助理越发觉得自己的推测正确。
他跟在温居身后,思索着,进了电梯,小心试探着开口:
“那您要不要……我跟岑先生说一声?”
*
岑修楚抱着好几瓶咖啡饮料上来,分了一些给周围相熟的画师,坐到工位上,原本想给一瓶给林夏,想起小邓说的,又还是没出声。
谁知收回手的前一秒,林夏有所察觉似的看过来,见他手里握着的饮料,惊喜道:“给我的吗?谢谢修楚哥。”
“……”
人家都看见了,自然不好说不给你。岑修楚还是点点头,递给他一瓶咖啡。
林夏接过来,看了眼咖啡的包装,说:“修楚哥怎么喝这种?这不能算是咖啡,太甜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加得太多。”
岑修楚摸摸鼻尖,说:“我只能喝这种,纯正咖啡太苦了,喝不下去。而且这不也有咖啡.因吗,有咖啡.因为什么不能算咖啡?”
林夏笑了下,“咖啡有讲究的。修楚哥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讲给你听。”
岑修楚不是爱讲究的人,本来想说没兴趣,忽然想起来温居爱喝,而他自己光看资料又研究不明白,一下改了主意。
“好啊。这周末你来我家吧,正好我找人买了台咖啡机,周六就到了。其他材料我也有,就是不太懂,你要是会的话,正好教教我。”
林夏解颐道:“那太好了,我早就想去修楚哥家坐坐。既然这样,我就教修楚哥做咖啡,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也会自己做。”
岑修楚眼睛亮起来:“好啊好啊。那太好了。”
不过立刻他又想起来小邓说的。
她说,林夏喜欢他。
刚刚一想到能学会做咖啡给阿居喝,就忘了这茬。
不能自己没有那个心思,又明知对方喜欢自己,还故意给对方“机会”吧。那样太无耻了。
岑修楚摸着后脑勺,窘迫地说道:“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
林夏:“什么事?”
“就是……小……有人跟我说,你在工作室说……”岑修楚不好意思地别开了一点视线,“你……喜欢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不能约这件事,以后也要保持距离。
林夏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
片刻之后,又觉得意料之中。
毕竟修楚哥就是这样的人。
林夏当然看得出来他对自己没这个意思,也知道对方甚至更可能压根不是同性恋,喜欢女人。
但无论如何,就算要想方设法把对方掰弯,甚至用过分的办法,他也不能放弃接近他的机会。
他低着视线,不易察觉地转了下眼珠,随后抬起头,笑得很纯真。
“没有啊,修楚哥听谁说的?那应该是我开的玩笑,她们也总这样说嘛,我就顺着开了几句玩笑,没想到都当真了。”
见岑修楚明显放松下来,林夏眼神暗了暗,又很快恢复。
他接着道:“因为修楚哥算是我在工作室唯一的朋友,所以我对修楚哥比较热情,可能她们就真的相信了。难怪修楚哥这两天有点疏远我,原来是这个原因。”
岑修楚反倒更不好意思了:“没有啊,我只是……时之的项目比较紧嘛。既然不是那就太好了,我还担心……那既然这样,就说好了,周末你来我家。”
他本来还担心在工作室怎么跟人保持距离,而且疏远人实在不是他擅长的事……总之对岑修楚来说挺麻烦的。
还好不是。
也对,估计小邓老说这种话,林夏也有点无所谓了,什么时候随口顺嘴接的玩笑话被她们当真了,这倒很合理。
林夏把手里的罐装咖啡放到桌上,没有打开。
“好啊,等学会了修楚哥要请我吃饭。”
岑修楚忙点头:“那是当然。到时候你选地方,我请客。”
他似乎真的很高兴,眼睛睁得有些圆,亮亮的,抿着的好看的唇也止不住弯起笑,和平常不太一样。
林夏也悠悠地笑了。
……
岑修楚晚上下班回家,打开门,看见屋子里满室光亮,怔住。
他不喜欢开门只看见黑暗,所以平时出门留一盏门口和客厅的小的灯,但只是能看清屋子里又不会太清清楚楚的程度,不像现在这样明亮。
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现在阿居也搬过来了。
——等等,他忘记床垫这回事了。
今天赶进度太忙,连手机都没看。估计得等会打电话请商场的人送过来。
岑修楚关上门进屋,换鞋子。
他走过玄关,看见温居正坐在沙发那儿,抱着笔电,似乎是在忙工作。
他穿着宽松舒适些的衣服,看起来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
只是……嗯?好像额头那里贴了什么东西。
岑修楚走近才看清,是创可贴。
他不自觉皱起眉,一边放下东西一边走过去。
“你怎么了?受伤了?”
岑修楚问着,靠近他伸手去碰贴了创可贴的位置。
温居状似无意地道:“没有,一点擦伤。不要紧的。”
岑修楚皱着眉头,“你疼不疼?怎么有血……这不是擦伤吧,你少诓我。”
他平常太糙,有什么伤病都是等着自己好,所以家里也没什么药。于是打开手机准备搜“受伤出血用什么药”,就看见几个小时前张助理发了消息。
?他下午太忙,都没注意看。
张助理:【岑先生,打扰了。是这样的,今天温总不小心被尖锐物品划到了,受了点伤,温总下午忙,走得急,我没来得及给他好好处理,只消了下毒。】
【听说岑先生最近和温总住一起,能不能请岑先生帮忙照料下温总?】
岑修楚:【没事,他是我朋友,应该的。不好意思,我刚刚才打开手机看到消息。】
张助理:【好的,那就麻烦您费心了。】
最后一条消息岑修楚看都没看,一秒没耽误,跑下楼去药店买了点药回来。
他一边拆包装一边问:“你这怎么弄的?没事怎么会被什么尖锐物品划伤?”
温居看着笔电屏幕,好像浑不在意似的:“没什么,是小事。张助理跟你说了?”
岑修楚:“他不跟我说你就不告诉我是吧。我看看——怎么这么长一道伤?”
足有岑修楚小半根手指那么长的还带着一点点血迹的伤口。
“你这会不会破相啊……你还不想管。还好很浅,应该不至于。”
岑修楚半跪在沙发上,拿着软膏贴近他。
温居被他这个姿势弄得只好放下笔电往后靠。岑修楚皱着眉头,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胸口压在温居肩胛处,拿着软膏给他上药。
他一向体热,身上暖呼呼的,以前被岑母说这是年轻身体好,后来岑修楚熬夜熬得亚健康,又说是肝火旺。
此刻贴着温居,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
……仿佛自他们相触的那片地方开始,发热的感觉就传遍了温居全身。
温居喉结不被察觉地动了一下。
岑修楚却嫌还有点距离,往前挪动。
“……”
似乎……有了某种反应。
而岑修楚只专心拿着棉签,在给温居的伤口擦药,压根没发现。
温居伸手握住岑修楚手腕,声音有些低哑:“……阿修,可以了,等会我自己擦。”
岑修楚:“?”
他疑惑地看向温居,又扭头看了眼亮着屏幕的笔电,心下了然。
“哦哦,你还要忙是吧。那我不搞了,等会你自己擦。”
岑修楚说着,一边从沙发上下来,把软膏的盖子扭上去放进盒子里,压根没注意温居不动声色把旁边的抱枕拿过来放在腿上的奇怪举动。
他很快打了电话让商场送新床垫来。
而温居不知道为什么,说有点热,又去洗了个澡。
在浴室待了很久才出来。
一起铺好床单被褥之后,岑修楚满意地说:“看起来可以,今晚你就不用跟我挤了。”
估计阿居昨晚就是因为跟他睡太挤什么的才没睡好,很早就起来了。
温居微不可察地低了下眼。
岑修楚见他又洗了次澡,要给他再上次药,温居却说他自己来就好。
说完就拿着药膏进了房间。关上门。
岑修楚摸摸头发,不知道怎么回事,走回自己房间。
……阿居是不是,刚刚他给他擦药的时候很介意?
岑修楚慢慢地感觉自己好像想明白了。
刚刚他给他擦完药膏,温居就去洗澡了。
阿居……有洁癖来着。
是嫌弃他吗?
可昨天那杯咖啡……
不会是倒了吧。
岑修楚打开房门,探出头,有点犹豫。
本来因为昨晚感觉很好,有点想问阿居要不再和他睡一晚的,可阿居好像不太喜欢跟他接触的样子。
他听见对面房间里传来的清晰的水声。
那还是……和阿居保持一点距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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