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元空古境
◎狼崽撒娇,这谁顶得住!◎
说来也奇怪, 明明这里望不到边,也没有什么遮挡物。可行无祟和林婉婉的身影却只出现了一瞬,随着行无祟的呼喊声渐渐消散, 两人也不见了踪迹。
别人的事情少掺一脚是一脚, 眼下既然他们二人还没有对自己的计划造成什么影响,干脆就先不去管那么多了。
还是找到上古遗物要紧。
寄望舒抬头看了看归不寻和楼弃,另外两人对视一眼, 齐齐向她点了点头, 三人便拨开枝叶, 踏入破铜烂铁堆叠的地面上。
楼弃走在最前方, 归不寻护在寄望舒身后, 三人警惕望向四周,缓步前进着。
四周安静的吓人。
原先在星极崖的时候, 好歹还能闻见风声呼啸, 而在这里, 连风声也没有, 有的只是靴底与地面摩擦而发出的“沙沙”声。
寄望舒仿佛觉得自己处在一个真空的环境中,没有风吹草动,没有恶劣天气, 甚至……
甚至好像没有天, 也没有地, 就像是与世隔绝一般, 寂静的令人窒息。
她不安地回头望了一眼。
——那片茂密的丛林不见了。
怎么可能?!
他们分明才走出十步不到, 怎么可能会看不见?
“怎么了?”归不寻察觉到她气息紊乱,心跳异常, 低头询问道。
寄望舒指着他的身后, 嗓音有点颤抖:“那片丛林……”
归不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回头望了一眼, 又平静地转回来:“怎么了吗?”
寄望舒:“刚才我们穿过的那片林子不见了,你不觉得很诡异吗?”
归不寻不解:“什么林子?”
寄望舒愣了愣:“就是,我们来到这里之前走过的树林啊。”
归不寻皱了皱眉,很困惑的样子,似乎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他伸手将她转过去,温声道:“哪有什么林子,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出现幻觉了。”
寄望舒不可置信地回头又多看了归不寻几眼,可那人神色十分严肃认真,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一个不当心,她被脚下的铜铁绊了一跤,险些仰面摔下去。
归不寻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身形,等她站稳后,还贴心的提醒一句:“别看我了,注意看路。”
寄望舒:“?”
难道真的是她出现了幻觉?
寄望舒不信这个邪,快步向前追上楼弃,扯了扯仙君的衣袖:“楼仙君,咱们来的时候是不是穿过了一片树林的?你快看它不见……”
“树林?”楼弃尾音上扬,十分困惑的样子,“寄姑娘,我似乎有些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寄望舒傻眼了:“???”
来真的啊!
这灵异氛围不就一下子给拉满了吗?!
这下她真的有些怀疑自己的精神问题了。该不会是那天的暴走后遗症吧?
正出神,肩上忽然受力,归不寻握住她的肩头将人拉倒身边。
脸色似乎还不太好看,眼神一直似是而非地停留在楼弃飘动的衣袖之上。
“站在我身后。”他低声道。
寄望舒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她刚走到归不寻身后,就只听见四面八方滋滋作响,紧接着便是金属碰撞的声响。
脚下的土地都开始震颤。
狐狸瞬间紧张起来,抱住身旁那人的胳膊稳住身子,这才看见原本死气沉沉散乱了一地的破铜烂铁,此刻竟然全都浮到了空中。
并且不仅仅是浮起来这么简单。
金属相撞的声响越来越强烈,几乎变得尖鸣刺耳,铜铁正在以一种毫无章法规律可言的状态迅速结合到一起。
“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寄望舒盯着逐渐变得庞大的铜铁问道。
无人应她。
归不寻挥手在三人上空凝成一道磐界,狼眸一瞬都不曾离开变化诡异的巨物。
地面震颤的越发厉害,寄望舒明显感觉到身体出现了不适的感觉,她的脑袋开始剧烈疼痛。
混乱间,她隐约瞧见楼弃也神色痛苦的抵住额头,努力摆头使自己保持清醒。
腰间忽然多出一只手掌,向上提着劲,防止狐狸腿软跌在地上。
归不寻紧锁双眉,低头瞧着她虚弱隐忍的神色,手上的力道不禁又加大几分,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昏过去。
上回在飘云谷与林婉婉交手,潜意识里迸发出来的那股强大力量应该已经将她仅存的一点灵力耗费干净。现在的小狐狸大概和恢复一尾之前的状态无异,甚至更为虚弱。
“站不住的话就靠着我。”他俯下身子凑在寄望舒耳边温声。
抬眸望见楼弃站在几步之远的位置,一手紧紧抵住太阳穴,倒抽着冷气。
归不寻心下一软,体贴开口:“楼仙君这内力差点意思啊,你若有诚心,回去交点学费,本座可以帮你修缮修缮。”
楼弃:“……”
还得谢谢你呗,双标犬。
咣——
那堆破铜烂铁终于完成了组合,众人脚下的地面也渐渐停止了剧烈的颤动,寄望舒的身体状况有所缓和,慢慢顺着异响的方向抬起头。
磐界之外,是一只……
由那些破铜烂铁组建而成的巨型鹦鹉。
大概有百来丈高吧。
寄望舒:“……这就是铁头鹦鹉吗?”
楼弃摇摇头:“这只是预热。”
话音未落,那头就响起了铜铁鹦鹉的声音:“来者何人,来者何人!”
一团黑雾凝起,眼看就要混杂着赤焰冲向庞然大物,楼弃匆忙靠近,按住归不寻操纵魔息的手。
“不可,”楼弃对上归不寻不解的视线,淡淡道,“此物不可使用蛮力。”
归不寻与寄望舒异口同声:“那要如何?”
楼弃:“不知二位有没有听说过鹦鹉学舌?”
寄望舒若有所思:“莫非是要我们猜中什么密语口令,让它跟着我们学,就能打开通往某处的通道?”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
她仔细回忆了一番,却发现原来看过的剧情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对于原书剧情的记忆似乎只停留在了九尾狐妖身死之前。
怎么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寄望舒懊恼不已,不肯就此作罢,又冥思苦想一阵。
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旁人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楼弃直接否认了寄望舒的推测,继续道:“此物比较特殊,按照古籍中的描述,它应当是……十分遵守礼节。”
顿了顿,楼弃似乎知道这样解释有些难以理解,又补充一句:“譬如,我们如果攻击它,它会吸食力量,再以十倍奉还;相反,如果我们以礼相待,或许能够说服它让我们见一面铁头鹦鹉。”
“……”魔尊掌间一团黑墨顿时消散。
归不寻望了望巨型鹦鹉,又望了望楼弃,做了个“请”的手势。
楼弃也不推脱,认真整理了一番衣着,捋捋外袍的褶皱,微笑仰首对上巨型鹦鹉睿智的视线。
“我等路过此处,听闻铁头鹦鹉外表鲜艳亮丽,拥有万人嗟叹的力量,又在元空古境中孤身万年,恐怕甚是寂寞。特此前来求见一面,也好替神兽解解闷。”
盗版铁头鹦鹉:“……”
一片寂静。
楼弃话音一落,巨物就保持着纹丝不动的姿势僵在高处,从地上望过去,毫无生机色泽,看久了还有点儿吓人。
寄望舒缩缩脑袋,悄声询问:“它这是怎么了?”
“嘘——”楼弃食指抵唇,狐狸立刻捂住嘴巴,默不作声。
又过了半晌,直到寄望舒恐惧的心理都被消磨殆尽,巨物才终于有了动静。
参天高的巨型鹦鹉迈开笨拙的身躯,缓缓转了个方向,将尾部展现在众人面前。
“诸位请进,诸位请进!”
寄望舒:“?”
这能从哪进?
上下左右观望一番,既没有出现秘境入口,也没有在地面上瞧见什么隧道。
要真说哪里有个洞口的话……
三人默默看向灰褐色金属鹦鹉尾翼下方,那个黑漆漆的洞穴。
寄望舒:“……”
归不寻:“……”
楼弃:“……”
寄望舒:“是不是有点儿离谱了?”
话音未落,只听轰然作响,那只巨型鹦鹉颇为体贴的卧在地面上,某处刚好与三人齐平,看起来可以直接走入。
三人相顾无言:“…………”
寄望舒:我好想逃。
一时间,谁也没有动弹,甚至都有点想把这个宝物拱手让人。
“速速进入,速速进入!”巨型鹦鹉耐心耗尽,扭过头来催促。
归不寻轻叹一口气,一咬牙,一闭眼,掌间魔息微动,三人立刻齐齐浮空,迅速穿过通道入口。
再睁眼时,已经是另一幅光景。
四周花草繁茂,树林阴翳,三人站在一条林间小道上,脚底的泥土都透着一股雨后芬芳。
寄望舒环顾四周,惊觉这里与先前穿过的那片树林一模一样!
她不禁有点恍惚:“我……我莫不是又出现幻觉了?这里和我刚才瞧见的那片林子一模一样。”
归不寻嘴角微动,配合地点点头:“记性挺好的。”
楼弃与归不寻对视一眼,面上也漾起浅浅笑意:“寄姑娘好眼力。”
寄望舒:“?”
她很快反应过来,但还是有点将信将疑:“你俩刚才耍我?”
终于被人识破,归不寻这才解放了强忍已久的笑意,唇角扬起弧度,连皓齿都显露出来。
他大方揽过寄望舒的肩膀带着一同向前方走去,还不忘和楼弃交换了个眼神:“怕你瞧不见林子觉得害怕,索性告诉你没有咯。”
寄望舒:“???”难道不是后来那种说法更吓人吗!!
寄望舒狠狠砸了归不寻一拳,后者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模作样的,捂着被人砸过的地方“嘶嘶”倒抽凉气。
这样似乎还是不太解恨,小狐狸想起楼弃方才也没有和自己说出实情,一定是这个臭小子忽悠来一起骗自己的!
寄望舒扬起胳膊,握紧拳头,又是一拳准备砸下去:“楼仙君都被你买通了。归不寻!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坏的崽!”
手腕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人一把拦截在空中。
归不寻敏捷握住炸了毛的小狐狸的拳头,顺势将人带向自己怀中,为了防止她再做出什么威力巨大的举动,索性将她两只手腕捉在一起,死死扣在她身前,动弹不得。
狼崽的鼻息扑打在耳畔,喘息因为用了力气而显得有些沉重,传到寄望舒的耳中,不自觉地就开始少儿不宜的方向遐想。
小狐狸埋了埋头,虽然身子还在奋力挣扎着,但绯色已经爬上了耳根。
“寄姑娘误会尊主了,是我自愿的。”楼弃笑道。
寄望舒:“??”
连楼弃都被带坏了?
不等她回头诧异,下颌却先一步被人轻轻捏住。
归不寻委屈地凑在她耳边,嗓音干净轻柔:“听见了吗?是姐姐误会我了呢。”
作者有话说:
《男德圣经》第N条:若有心仪女子,不可对其冷言冷语,不可对其实施暴力;可以适当多开一些玩笑增进感情。
P.S.如果贵公子样貌出众,可以考虑在对方发火的时候使用撒娇必杀技。
P.P.S.行为有风险,撒娇需谨慎!
第32章 元空古境
◎尊主,喜欢得说◎
那一瞬间, 寄望舒好像有点能够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觉得年下很香了。
就,一个平日里高高在上千万人敬仰的魔界至尊,此刻伏在你耳畔嗓音低沉, 用着魅惑且无辜的语调向你撒娇。
这!谁!顶!得!住!
她顿时就恨自己不是六界最强大的人, 否则一定把星星月亮都摘下来送给弟弟。
如果有条件的话,包养也不是不行。
说实话,真的不能怪她没有底线, 要怪就要怪归不寻那张人畜无害的俊脸实在是太帅了, 根本没有办法对着那张脸生气。
“消气了吗?”磁性的嗓音瞬间掳去寄望舒所有的理智, 她不由自主的顺应那人的话语点了点头。
箍在她身前的手顿时松开, 归不寻直起身子, 稍稍与她拉开了些距离,一手覆上腰间的乾坤袋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圣经》说的还挺管用的。”
寄望舒:“……”总感觉他再这么继续跟着《男德圣经》学下去, 迟早有一天要成精。
还是那种一个眼神迷死一片少女的狼精。
小狐狸默默扁扁嘴, 心里面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酸意。
要是归不寻真的开窍了, 自己是不是就没有理由像现在这样享受他的庇护了?
万一到时候再遇到哪个心仪的小姑娘, 一下子把他迷的神魂颠倒的……
寄望舒晃晃脑袋,不再想下去。
她抬眼望着归不寻,瞧他意气风发明眸皓齿, 瞧他剑眉星目初露锋芒, 从前都没发现, 他竟是处在这样美好的年纪。
归不寻感受到有一股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下意识回望过去。
两人视线刚刚对上, 寄望舒就像触电般匆匆移开目光,装作没事人一样, 指尖却不受控制的绞着衣摆。
好好的大小伙子读什么《男德圣经》啊。寄望舒带着点私心默默想着。
“你怎……”
“前面就到了, 我先过去瞧瞧!”寄望舒故作笑容, 打断了归不寻即将问出口的话,随后便小跑着向前去,留下不明所以的魔主愣在原地,想要替人理理碎发的手还僵在半空中。
归不寻:“……”
他默默将动作收回,拢起眉头遥遥望着寄望舒渐行渐远的身影。
楼弃缓步上前来到他身边:“尊主,别看了,我们也快走吧,万一前面多又不测,寄姑娘……”
“这里没有危险。”归不寻淡道。
否则早在寄望舒迈出第一步之前,他就会拉住她的胳膊,把她留在身边。
可现在有一点让他十分困惑。
他照着书上写的去做了,小狐狸应该会心情大好,不计前嫌才对。
怎么现在看来,虽然她确实不计前嫌了,但瞧上去却感觉有点儿不太高兴呢?
“姑娘家的,心思密,”楼弃目视前方,忽然出声,“或许是尊主这样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寄姑娘乱了心神呢。”
“……”归不寻一时间沉默了。
若即若离。
他低低叹了一口气:“可……本座若是护不好她,大概会内疚一辈子。”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归不寻有些不悦,望向面带笑意的楼弃:“你笑什么?”
楼弃摆摆手,笑容依旧,嗓音却温和许多:“尊主明明是少年的年纪,却总是学着用我们这些饱经风霜之人的思想去看待问题。”
顿了顿,楼弃抬眸看向前方,那儿的小狐狸已经不再是闷闷不乐的模样,反倒是被四周花鸟树值吸引,正活蹦乱跳地东瞧瞧西看看。
归不寻顺着他的目光,望见这一幕,拢紧的眉头不自觉舒展开来,唇角渐渐有了弧度。
“如果尊主真的有意,不妨多向寄姑娘表达出来。”
“可她万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
丛林深处,是一片开阔的土地,四周花团锦簇,藤蔓繁茂,中央似乎有一个爬架,空落落的杵在繁花之间,不仔细看倒还发现不了。
一路上,越往深处走,周围的景观就越发引人注目,花香扑面而来,偶尔还能听见清脆鸟啼。
方才稍稍有些郁结的心情全然被寄望舒抛之脑后,小狐狸此时脚步轻快,迫不及待地继续探索,期待前方出现更加赏心悦目的景色。
她三两步来到花丛前,正巧身后两人也在这时候跟了上来。
归不寻与楼弃后脚刚迈入这片开阔土地之上,身后的藤蔓便迅速疯长延伸,将去路封死。
寄望舒定定瞧着这一场面,顿时联想到之前在外面,身后的树林或许也是这样消失的。
归不寻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似的,扬扬唇角,用夸赞的语气道:“不算太笨。”
“终于有人来了。”一声尖细的嗓音响起,三人闻声看去,爬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攀上了一只彩色鹦鹉,正气定神闲的半合着眼睛,淡然投来视线。
话音未落,四周隐秘的花丛中顿时探出无数个脑袋,附和道:“终于有人来啦!终于有人来啦!……”
彩色鹦鹉不耐烦的咂咂嘴,狠狠瞪了四周学舌鹦鹉一眼。
四下顿时恢复寂静,彩色鹦鹉也恢复了先前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寄望舒不自觉地后退几步,踱步来到归不寻身边,一双杏眸中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这玩意儿,也能当上古神兽?
看起来毫无杀伤力,怎么存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吧?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行为还是很诚实。她缓缓挪到归不寻身后半步的位置,默默探出半个脑袋暗中观察。
鹦鹉掀掀眼皮:“不知几位前往此处,所为何事?”
四下立刻又探出无数脑袋:“所为何事?所为何事?”
“闭嘴!”彩色鹦鹉这回没忍住,转过身子冲着其他多嘴的小喽啰怒喝一声,“平时让你们说话一个个跟哑巴一样,这会儿这么来劲?再出声本座就把你们都扬了!”
众鹦鹉:“……”
众鹦鹉慢慢缩回脑袋,小声道:“扬咯,扬咯。”
铁头鹦鹉:“……”
三人:“……”
缤纷羽翼展开,铁头鹦鹉轻轻一挥翅膀,周围那些小鹦鹉的鸟喙瞬间都被禁锢在一起,半点声音都不再发出。
“咳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铁头鹦鹉狠厉地瞪了一眼身后委屈巴巴的小跟班们,回过头来换上一副温柔神色,“诸位来此所为何事?”
“我们……”归不寻犹豫一瞬,不知道是该实话实说,还是阿谀奉承一下。
楼弃上前一步,躬身一揖,替他说了:“我们是来寻铁头翼的。”
一片寂静。
铁头鹦鹉以审视的目光扫过三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不放过半点细节。
那尖锐的目光让寄望舒浑身上下都十分不自在,仿佛被蚊虫叮咬一般刺挠,但是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保持原来的姿势。
铁头鹦鹉沉默的时间越久,寄望舒内心的不安就越强烈。
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楼弃表达的太过直白,惹怒了这只上古神兽,即将迎接他们的会是严苛的惩罚。
小狐狸的五指不自觉地攀上归不寻垂在身侧的手掌,紧张地攥住那人的小指。
小指感受到温热,还有某个胆小鬼掌心因为紧张而生出的细汗,归不寻不动声色,轻轻张开五指,将狐狸的小手包裹在其中。
他稍稍用力捏了捏,好让她放轻松。
这招确实百试百灵,寄望舒像上回一样,得到那人回应后,一颗悬起的心瞬间踏实不少。
铁头鹦鹉神情严肃,清了清嗓子。
三人目不转睛地等待它接下来的举动。
“这么说……”它顿了顿,旋即露出惊喜的表情,“你们是来陪我玩的咯?”
寄望舒:“?”
没看错的话,这鹦鹉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咳,”铁头鹦鹉自觉失态,立刻正色又道,“本座是说,很久没有人能够来到这里挑战,你们能来,本座十分欣慰。”
“想要得到铁头翼并不是什么难事,你们只需要让本座感到疼痛就行了。”
铁头鹦鹉说的一脸认真。
寄望舒听得一脸懵逼。
这是什么奇葩要求?感到疼痛?
仙侠世界里也有变.态受.虐狂?
楼弃见寄望舒面色疑惑,解释道:“铁头鹦鹉乃是上古巨鹦分化出来的一支干系,原本巨鹦以极其巨大的骨架和外形而使人望而却步——就像我们方才在外面看到的那只铜铁鹦鹉一样。铁头鹦鹉则是其中最特殊的一种,这个种群身形娇小,但也属于巨鹦一族,所以千万年以前保守嘲讽排挤。”
听着楼弃的普及,寄望舒望向铁头鹦鹉的目光都添上几分同情。
“但是最后存活下来的只有铁头鹦鹉这一种巨鹦。”
寄望舒讶然:“为什么?”
楼弃望了望不远处的上古巨兽:“因为这一种族,虽然没有庞大的外形,但骨架的坚硬程度却是一致的,也就是说,它们的骨架坚硬程度是巨鹦的几百上千倍。因此几乎刀枪不入,很难受到创伤。已故的铁头鹦鹉大多都是期限已至,安详离世。”
寄望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若有所思。
“那岂不是没有什么方法能让它感到疼痛?”归不寻神色凝重,话语间有点担忧。
楼弃笑笑:“自然是有的。只是,需得无痛无觉之人,才有可能使它感受到疼痛。若是换做常人,恐怕自身会先承受不住力量的反扑,非死即伤。”
无痛无觉之人……
寄望舒正思量着,忽然感觉身旁有两道目光顿时落在了自己身上。
寄望舒:“……”这句话是不是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呜呜,现在跑还来得及吗?QAQ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始就要线下课了宝子们,更新时间估计都会像今晚这种时候,大家睡得早的就不用等了,第二天睡醒再来看吧!我抽时间写完就会发上来的
爱你们哦^3^
第33章 元空古境
◎一拳把头干扁◎
楼弃和归不寻的视线直白又赤.裸, 没有一点儿商量的意思。
铁头鹦鹉似乎是许久没见过有人出现在这里,心情格外的好,一边哼哼着不着调的曲子, 一边让三人放宽心:“你们慢慢想办法, 本座有的是时间。”
那可不有的是时间。
千万年间,想要进入元空古境之人,要么是在密林中就迷失了方向;要么是穿过密林, 对铜铁鹦鹉展开暴力手段, 结果被其以十倍奉还, 揍飞了天。
总之它呆在元空古境中这么久, 魔界三人还是它见到的第一批新鲜面孔。
铁头鹦鹉在三人视线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注视着九尾狐妖, 咂咂嘴,若有所思。
“就是说, 这个铁头翼, 真的一定需要吗?”寄望舒被楼弃和归不寻两人堵在角落, 弱弱地问道。
横竖她也只是需要三件宝贝恢复一下味觉, 归不寻内力又那么身后,应该也不差这一件。所以这个铁头翼……临时舍弃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一定要。”另外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的异口同声道。
归不寻大抵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凶蛮, 顿了顿, 缓和一下音色, 又不充了一句:“你若是能顺利完成个任务, 我就把铁头翼当做奖励送给你, 怎么样?”
这要是放在以前,寄望舒绝对大言不惭的应下。可是现在她光是站着都嫌腿软, 更别提要让那只上古神兽感受到疼痛了。
小狐狸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我不喜欢这宝贝。”
归不寻笑眯眯地, 不容抗拒地牵过她的手,往铁头鹦鹉所在的方向走过去:“你喜欢的。”
不远处正在休憩的铁头鹦鹉闻见脚步声,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瞄了一眼,瞧见九尾狐妖被狼崽子拽了过来,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期待。瞥见小狐妖向自己投来了视线,迅速又将眼皮合上,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上古狐妖,威力巨大,堪称是八大上古神兽之首。曾经一尾荡平山川河流,若非大战结束的及时,恐怕九洲都要夷为平地。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九尾狐妖一族存活于世的音讯便渐渐消失了。最是强盛的一族战力似乎是遭到外界大肆抓捕扼杀,而狐妖先祖又因为契约,盘踞在囚灵之渊数千万年,无心管束其他。
如此以往,原先六界都闻名的战力巅峰——狐妖一族,便渐渐陨落了。
能在这里重新见到九尾狐妖的后代,着实令它惊讶,也十分期待。
它很想替一同作战的老友瞧一瞧,如今的后代是何种光景。
……
“来,把手搭在我的手上面。”归不寻并没有直接把寄望舒推到铁头鹦鹉面前,而是寻了一片开阔一些的空地,耐心地引导她学会凝聚灵力。
寄望舒犹豫片刻,杏眸忽闪忽闪盯着那人修长的五指和白皙的掌心,复而抬眼,却恰巧迎上他真诚的目光,心头忽地一动。
拒绝的话语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小狐狸鬼使神差的伸出小手,轻轻覆上归不寻的掌心。
归不寻的体温原本就有些异于常人的炙热,此刻魔息瞬间汇聚于掌心,寄望舒只感觉自己的手心似乎要被烧灼,下方的温度滚烫的吓人。
“嘶——”狐狸触电般迅速缩回手。
虽然她感受不到疼痛,但是本能还是让她在感受到高温时下意识缩回手。
不然不得被他烤焦了。
狼崽见她动作,反倒是不紧不慢的换上一副受惊的表情,连忙上前将她被烫到的纤手捧在掌中端详,低下头轻轻替人吹着冷气。
看起来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在企图补救什么。
有点乖。
寄望舒仿佛都能想象出如果归不寻也像归离一样,狼耳还没能藏匿起来,此刻一对绒耳一定软乎乎耷拉在脑袋旁边,说不定还不时抖动一下。
“烫到了?”归不寻低声问着。
寄望舒满脑子都是他狼耳朵□□弹弹的模样,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
归不寻自然不知道身前的狐狸脑子里放映着什么样的画面,运用魔息将掌心温度降下去后,替人拂去手掌残留的温度,他尝试着引导寄望舒:“刚才我只是示范,让你感受一下魔息凝聚的感觉。现在轮到你自己尝试了。”
寄望舒:“啊?”
她都还没弄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轮到她自己尝试了?
归不寻像是猜到狐狸会是这个反应,索性亲自上手,嘴上也没闲着:“闭上眼睛。”
寄望舒乖乖照做了。
“想象你的身体里流淌着一股清泉。”
“……”寄望舒努力尝试按照他的说法去想象,尽管有点混乱,但似乎很快体内就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体内到处分散的某种力量,渐渐汇聚到一起,甚至还会顺着她的思想涌动。
“现在,让那股清泉朝着你掌心的位置汇聚。”
话音未落,寄望舒的手心倏地窜起一阵金光,光焰由弱渐强,逐渐汇成一团凝雾,源源不断的在掌心翻涌。
归不寻默默盯着这团凝雾,不禁愣在原地,就连楼弃也鲜少露出了讶然的神情。
不远处假装休憩的铁头鹦鹉也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金黄光焰闪动在两人一兽的眸中,明晃晃的。
状况外的寄望舒只觉得面前似乎有什么晃眼的东西,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那股强烈刺眼的光线。
生理性的皱了皱眉,狐狸忍不住催促问道:“然后呢?这就好了吗?”
“好了。”归不寻说着,缓缓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
鸦睫轻颤,寄望舒慢慢睁开眼,这才发现那道刺眼的光线竟然是出自自己的掌间,一时间适应不了这么强烈的光芒,她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挡在眼前,眯着眸子观望着。
虽然她看不太懂,但是这光芒的耀眼程度,就是让她莫名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归不寻:“记住这种感觉,一会动手的时候,千万别将灵力弄散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有多大劲使多大劲。”
寄望舒:“那是多大?”
归不寻:“大概比你打我的时候再大那么一点吧。”
寄望舒:“……”臭小子,又记仇。
怀揣着一份忐忑不安,和一股莫名其妙的激动,寄望舒蹑手蹑脚地靠近铁头鹦鹉。
愧疚感油然而生,她甚至感觉接下来自己要做出什么大逆不道有违天理的事情。
——毕竟,谁这辈子能有机会被别人央求着给他来上一拳。
还是不疼不罢休的那种。
听听,说出来都觉得是变.态的程度。
终于来到铁头鹦鹉身边,寄望舒壮着胆子弱弱地问道:“那个,我能动手了吗?”
铁头鹦鹉不但没有丝毫惶恐畏惧,反而显得异常兴奋,还高兴地嚎了两嗓子:“快!快!快点揍我!”
不远处的二人:“……”
听着好像怪怪的。
狐狸回忆着刚才归不寻的叮嘱,阖上眸子默默感受着暖流渐渐汇入掌心,她隐约能够感觉到面前的光焰越来越盛。
直到掌心温热达到顶峰之时,寄望舒咬咬牙,五指攥成拳撤向身后,旋即用整个身体带动自己的手臂和拳头迅速砸向面前那只小巧可爱的鹦鹉。
她感觉自己的拳头与硬物相撞,但是没有什么感觉。那股灵流依旧在翻涌,似乎将她的拳面与某处相隔开来。
狐狸和鹦鹉同时睁开眼,默默撇了对方一眼。
归不寻和楼弃屏气凝神,观察着发生的变化。
一秒,无事发生。
两秒,无事发生。
三秒……
轰——!
顷刻间,寄望舒手中光焰以数百倍的增长速度扩大,将整个元空古境都笼在其中。
仅仅一瞬间的绽放,让那股灵力达到了最顶峰,它与上古神兽体内清幽淡墨的绿色波痕相互抵抗,霎时间迸发出巨大的威力,余波混合在一起,直直飞向后方,成片鹦雀栖息的参天古木都化为两半。
林间顿时一阵飞鸟扑棱翅膀的声响。
随着余波消失,寄望舒手心的金色光焰也一同泯灭。
她顿时感到浑身一软,眼疾手快的扶住了铁头鹦鹉的爬架才稳住身形。
混乱间,她还偷偷瞄了一眼,可是铁头鹦鹉神色淡然,静静杵在原地,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寄望舒不禁心下不安起来。
看这样子,好像……没成功。
她忽然有些灰心。原本被归不寻和楼弃哄着骗着夸赞了一通,她差点真的以为自己行了。
“那个,”她还是不太甘心,试探性的问道,“你痛吗?”
铁头鹦鹉一时间没有反应,眼神也有些呆滞。
寄望舒在它面前挥了挥手:“哈喽?”
又过了半晌,铁头鹦鹉僵硬地望了她一眼,故作淡然:“还行,也就是给本座挠挠痒。”
小狐狸的眸子瞬间暗了下去,瘪了瘪嘴。
铁头鹦鹉低头啄下一根身上的羽翼,抻长脖子递到寄望舒手心:“喏,看在你们来陪本座打发时间的份上,赏你了。”
“真的吗!”杏眸一下子又闪烁起光芒,寄望舒一把攥紧了铁头翼护在心口,生怕铁头鹦鹉反悔,一边不可置信地问道。
铁头鹦鹉扭过头去“哼”了一声,刚好露出瘪进去一个拳头大小的后脑勺:“再接再厉,要是有下回,别再给本座搔痒了。”
寄望舒:“……”
终于找到比归离嘴硬的人了。
归不寻、楼弃:“……”
看着好疼。
……
铁头鹦鹉将三人送出元空古境,最后意味深长地望了寄望舒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摇了摇瘪进去的脑袋,什么也没说。
寄望舒蹦蹦跳跳地在归不寻身边转悠,手里还举着那片新鲜出炉的铁头翼。
这可是象征着她光辉战绩的宝贝!
寄望舒做梦都没想过,穿成一只废柴狐狸,居然还有耀武扬威的一天。
那她要是多恢复几条尾巴的功力,是不是还能有其他一展雄风的机会?
旁的不说,刚才那一拳,真是太过瘾了!
“好了好了,”归不寻无奈温声,一手拦住转悠到他身前的小狐狸,按住肩膀不让那人继续蹦跶,“绕的我头都晕了。你这会精神倒是好,刚才耗费那么多灵力,现在身子没觉得哪里不适?”
照常理而言,寄望舒此刻应该不是头晕目眩就是四肢乏力。他确实没想到她还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
难道是身体状况逐步有所好转了?
寄望舒乐呵呵的:“没有哇!我怎么可能……”
咚!
话还没说完,小狐狸就一下子软在归不寻怀中,化回兽形。
归不寻:“……”
“让她歇一会吧,灵力损耗过度了。”楼弃轻声道,顿了顿,望了归不寻一眼:“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真的忍心让她去尝试。”
归不寻低着头,眼神温柔,一下又一下地抚摸怀中白狐的绒毛,轻叹一声:“没人比我更希望她能安然无恙。”
“可她总要迈出这一步的。”
楼弃不再多言,默默望着一人一狐,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血腥味混杂在空气中,正随着微风渐渐拂过两人鼻尖。
归不寻与楼弃瞬间警觉,相视一眼。
是禁术。
作者有话说:
归不寻:老婆打人的样子也这么美
楼弃:以后打你的时候更美
归不寻:……
归不寻:不会云别云。
第34章 元空古境
◎煞祖现世◎
能在此地出现禁术, 那大约只有一种可能——林婉婉。
进入元空古境前,归不寻确实也听见行无祟的喊声,当时他并没有过多留意, 在元空古境内出现错觉本就是常有的事。
现在看来, 恐怕在那之前,这对师徒就已经出事了。
而三人来时散落一地的破铜烂铁,有极大可能就是师徒二人以蛮力对抗, 导致铜铁鹦鹉加倍反击而散架。
可是……
林婉婉怎么可能会在行无祟面前使用禁术?她不是应该避之不及吗?
“别想了, 我们一同去看看就知道了。”
楼弃声色淡然平静, 似乎总是能轻易看穿他人的心思。
“……嗯。”归不寻凝视楼弃片刻, 迈开步子闷声应下。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 他对楼弃确有改观,但是心存的疑虑却并未褪减分毫。
这个人身上存在的疑点实在太多。不论是他面对任何事情都处变不惊的态度, 还是未卜先知般的直觉, 再或是出人意料的选择和立场。
可楼弃实在是太过温柔, 又对一切事物参悟得十分透彻。饶是归不寻这样警惕心极强的人, 都难免被他的真诚打动,没来由的软下一颗心。很多时候,他甚至觉得楼弃就是一位相处多年、熟悉已久的师长。
他思索着, 装作不经意地样子望了楼弃一眼。
素衣款款, 容色恬静, 眼底清澈如同初生的小鹿, 让人查不出一丝端倪与私心。
归不寻默默收回视线。
难道真的是他思虑过度, 将楼弃想的太过复杂了吗?
……
元空古境外,深林内。
夜色凝重, 林间枝繁叶茂, 将本就微弱的月光遮掩得更加所剩无几。
归不寻依靠狼性本能, 在黑暗中摸索十分顺畅,白狐被他紧紧裹在怀中,脚下步子放到最轻,也不知道是怕惊扰了林间人,还是怀中狐。
楼弃虽然夜里难以辨清状况,但鹿族生来听觉敏锐,他索性合上眼,仔细分辨空气中每一粒尘微漂浮变化。
沙沙。
只有风尘在动。
树林一瞬间仿佛和他们二人一同屏气凝神似的,听不到其他声响。
“叽叽。”墨色衣衫间那团绒物像是在梦魇,忽地动了动身子,小脑袋深深埋进衣里,整个身子团得更紧了些。
归不寻应声垂头,轻抚一下狐狸绒毛,压低声音:“别怕,我在。”
狐狸没有回应,轻微的鼾声均匀,听着像是已经进入了熟睡。
血腥味越来越浓重。
望向狐狸而暂时舒展的双眉很快再度紧锁,归不寻拢拢外袍,替狐狸挡去些凉风,凝神望向远方某处。
下一秒,赤黑烈焰如同一条黑蟒,热浪滔天,正对着什么人呲牙咧嘴地吐出舌信子,将整片树林都笼罩在这份光焰中。
归不寻下意识紧了紧衣襟。
“这是二层禁术!”楼弃惊叹,“究竟是何人能够承受住禁术的反噬?”
归不寻故意反问:“哦?居然还有楼仙君不知道的事?”
楼弃沉声片刻,面色凝重,似乎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是那位叫婉婉的姑娘吧?”
归不寻没有回应,但他审视的目光已经是最直白的回应。
楼弃兀自继续说:“我知道你对我心存疑虑,这段日子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向你们坦白我的过去。”
“……”
“我经历过那场盛战,感受过生死近在咫尺。关于禁术,我可能比你要熟悉的多。”
“那位姑娘,虽然已经用青云门特制的清香掩盖身上的痕迹,但清香之下浓重腥厚的禁术之气……她的师尊或许难以发觉,但瞒不过我。早在第一次会面我就嗅出那股气味。”
归不寻回想起鹿鸣镇驱逐邪祟那日的经历,缓缓对上楼弃的视线。
楼弃弯起眉眼,轻笑一声:“尊主那日恐怕很奇怪,我一介散仙,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魔界的立场说话。”
归不寻:“……”楼弃说的都是事实。
散仙云游四海不谙尘世,就算真的要摆明立场,那也一定是要站在仙家同门身侧。就算魔界之地滋养着自己的母族,一日入仙门,终生为仙人。
“相比那些,我更担忧六界会重新回到生灵涂炭的境地。”
长啸划破天际,无数落叶坠落枝头,犹如洗礼倾洒而下。
楼弃的话语戛然而止,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言,腾身而起迅速赶向赤焰沸腾之处。
“行无祟?”
林婉婉青丝四散而开,张牙舞爪的悬浮在脑后,面上是狰狞怪异的笑容。
她唇齿微动,从喉间挤出低沉沙哑的浑浊声响,居高临下的俯瞰地面上的白衣仙君。
殷红的赤焰在她周身翻腾,眸中满是被血色填充,与平日里轻蔑高傲之态判若两人。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低沉沙哑的嗓音再度响起,林婉婉突然放声大笑:“你害怕伤到她对不对?”
行无祟手中的剑柄紧了又紧,幽蓝色光焰翻腾的剧烈,一双凤眸死死紧盯半空中的爱徒,身形却不动分毫。
楼弃与归不寻看见此番景象,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迟疑出声:“……煞祖?”
两人落在行无祟身后不远处,随时做好出手的准备。
并不是要行大义帮助行无祟。
煞祖,乃为禁术鼻祖,自从他开天辟地的创造了禁术之后,六界便再无一日安宁。
煞祖曾在最鼎盛之时被天界战神封印,奈何有人误入歧途,竟历经苦难解开重重封印,令六界再次陷入混沌之中。
楼弃方才提到的那场盛战,正是六界齐力与煞祖抗衡的那一战。
归不寻并未参与过那场大战,甚至大战之时,他还没有诞生于世。他只是儿时常听老魔尊提起,在那一战中,最强战力几乎都出自妖魔两界,八大上古巨兽也是在那一战中封神。
尽管如此,六界齐心合力将煞祖封印后,人界便慢慢的将妖魔两界视作邪祟。只因被禁术控制心智而疯魔,惹下腥风血雨的,非妖即魔。那些年里,人界四处尸横遍地,流离失所的难民随处可见。
可自从煞祖被八大巨兽体内的灵珠封印在无间炼狱中之后,已有千万年不曾再见过半点禁术的影子。无数痴迷者修炼,最终也只能一知半解,甚至走火入魔被禁术反噬。
原先瞧见林婉婉初至元婴期,就能顺利修成一层禁术,归不寻就已经十分讶然。
可他当时根本没想过,她会突破二层,甚至能让煞祖重现于世。
即便这只是煞祖一缕微弱的神识,但刚才那般震天撼地的力量,足够想象当年盛战之况该有多惨烈。
……
“你别动她!”行无祟在低吼,几乎是在恳求。
他早就察觉两人的动静,可他根本无暇管顾。
光风霁月不染尘俗的璇玑上仙,此刻红了凤眸,下唇被尖齿磨出血丝,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幽蓝色的剑气抛却纷扰杀意滚滚,可佩剑的主人却动了凡心。
二层禁术,煞祖仅剩的一缕神识。
这应当是斩草除根最合适的时机。
错过这个机会,他将要面临的就是六界之难,苍生安危。
这与他毕生修炼的宗旨完全背道而驰。
可这次他犹豫了,面对着林婉婉那一张脸,纵使此刻她是狰狞的、可怖的,他依旧无法下手。
他并非敌不过此时的煞祖,而是一旦与之抗衡,林婉婉的肉身必将随着煞祖陨灭一同消散。
“林婉婉”抬手间,又是一团赤焰迸发,滚滚浓烟顿时升起,伴随着居住于深林间的猎户的呼喊哀嚎。
“一不小心,就将这林子点着了呢。”“林婉婉”笑的肆意张扬,唇齿间一片猩红,她挑衅地望向行无祟,挑了挑眉,“重华后人,你说,是这弹指间的屠戮刺激,还是你的好徒儿化成齑粉刺激啊?”
“换句话说,你是想要你的苍生,还是她?”
林婉婉猩红的眸色清澈一瞬,神情痛苦万分,仿佛身体已经达到某种承受极限。
行无祟瞧着她嘴角溢出鲜血,眼中满含纠结,既有身死的愿望,又有对他会做出哪种选择的一丝期冀。
眼看局面进入白热化,墨色凝雾霎时间在归不寻掌中升起,趁着间隙,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重华后人是什么?”
楼弃掌心也泛起幽蓝光焰,聚精会神,蓄势待发:“重华……是当年解开煞祖封印的罪仙。对煞祖而言,取其灵丹便可恢复神识,若能饮其鲜血,则可筑成肉身,不破不灭。”
话音未落,只见行无祟翻腕提剑,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倏地腾身而起,幻化出无数飞剑一同朝着林婉婉身前刺去。
归不寻、楼弃:“!”
他竟然真舍得动手!
林婉婉望见师尊终于有了动作,先是怀有一丝期待,直到看清楚成百上千柄利剑都是用以献祭自己,与煞祖神识同归于尽之时,眼底仅存的一丝光线也暗淡了下去。
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就算他再如何对自己偏心,对自己袒护,哪怕以一人之身逆万人之道。
可在他行无祟心中,苍生永远都在自己之前,不是吗?
就像此刻,即使他眼眶发红,握着剑柄的指尖在颤抖,那些利刃也还是刺向了她。
林婉婉苦笑着闭上了眼,静静等候利剑穿身的那一刻。
哀莫大过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再有来生,希望自己不要摊上这样神圣的救世主,也不要再对攻略的目标动心了。
神识很快又被侵占,“林婉婉”双目染血,在利刃将要刺破林婉婉肉躯之前,无情地嘲笑道:“好一个心怀苍生的上仙!你可不知道,这丫头现在连仅剩的一点挣扎都不剩咯!”
“林婉婉”眸色瞬间一暗,唇角染血,攀上得意的笑容。
“何况——你真的这么天真,以为吾身这么容易就能被你灭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有作话,只有一只熬夜想die的大学牲。宝宝们早点睡觉,我要去为了早八而奋斗了呜呜
p.s.评论我都有好好看哦!一直每天追连载默默无闻的宝贝我也都知道!爱你们!!感谢你们喜欢我的故事,这是我坚持日更的最大动力!一个大亲亲^3^
第35章 元空古境
◎发|情期◎
无数剑尖距离林婉婉只剩下半寸不到的距离, 此时行无祟再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错愕、震惊和后悔这三种神情,还是第一次同时出现在璇玑上仙的脸上。
就在他追悔莫及, 竭尽全力施展法术想要将飞剑收回时, 赤黑之焰裹挟着幽蓝色灵息骤然挡在林婉婉身前,拦下所有飞剑。
下一秒,光焰穿透了林婉婉的身体。
凡人之躯瞬间为之一振, 林婉婉的双瞳失神放大。
霎时间, 一股混沌的雾团遭受强大冲击, 破出宿主的肉躯, 伴随着一阵尖锐刺耳的嘶吼声, 消散在云雾间。
行无祟难以置信的回过头去,草草瞥了一眼出手相助的魔界二人, 腾身而起, 飞往空中张开双臂, 稳稳接住林婉婉下坠的身体。
安稳落地后, 行无祟望了望怀中不省人事的爱徒,面上流露出几分心疼,几分内疚。
凤眸扑簌, 无人知晓白衣仙君此刻心中想了些什么。
他缓缓来到归不寻面前, 踌躇良久, 才淡淡开口, 话语间已然没了以往的针锋相对咄咄相逼, 更多的是疲惫与倦意:“你为何……”
“……罢了。多谢。”
衣衫沾染了泥尘,仙君的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
行无祟顿了顿身形, 低声又道:“我欠你们两份恩情, 之后的遗物便不与你们争抢了, 我要将她带回青云门调养一阵。”
“但,”他望向归不寻怀中白影,“你还是对她多加看管吧,狐妖生性险恶,心术不正,我不会对她手下留情的。”
行无祟说这些时,楼弃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似乎有一瞬波动。
“你以为,是本座心善,要救你那个大逆不道的弟子?”行无祟走过归不寻身侧之时,后者突然出言阻拦。
行无祟顿住脚步,没有回头,静静站在原地。
归不寻转身面向行无祟的背影,温声道:“方才就是你们修士口中,生性险恶、心术不正的狐妖,恳求本座出手相助。”
何其讽刺。
“……”
行无祟神色微动,什么都没说。
他指尖捻起一道蓝光,唤出佩剑,双臂紧紧托着林婉婉,默默御剑离去。
“叽叽。”狐狸轻轻嗫嚅一声。
煞祖消散,她的精神状态似乎好了许多,正仰起小脑袋望向归不寻,毛绒尾巴摇摇曳曳刮蹭着那人下颌。
“好些了?”归不寻低头温声。
小狐狸点点头,伸出一只爪子拍拍自己白花花的肚皮,冲着那人眨巴眨巴眼睛。
归不寻轻笑一声:“有时候我都怀疑,你到底是狐妖还是猪妖。”
狐狸:“……叽叽叽叽叽!!”-
青云门,禅修房。
白衣仙尊大步走向床榻边,轻手轻脚将林婉婉放平在床上。
顾不上拂去额前细密的汗珠,行无祟火急火燎在掌心汇聚灵息,覆在林婉婉身前,将灵气输送到她的体内。
幽蓝色光焰源源不断进入林婉婉的口鼻、静脉,原本面色苍白的女子渐渐有了生色。
“咳、咳!”被禁术反噬的少女猛地睁开眼,起身扶着床边一阵咳嗽,黑血成水滴状洒在地面上,就连行无祟的白色衣摆也沾染上许多。
凤眸微微敛起,行无祟望向自己心爱的女子之时,眸中不禁染上一层薄雾。
他面色凝重,却依旧抬手替人顺了顺背。
刚才为林婉婉传输灵息时,他已经探出,她的经脉与禁火早已相融,合为一体,同生共死,且很难再将两者分割开来。
要达到这种境界,少则一个月,多则半年。
林婉婉究竟是何时开始接触这种禁忌之术,又是为何要接触这种禁忌之术,他不得而知。
“婉婉。”行无祟话语间染上一层哀恸,他只是轻轻唤了她一声,余下的话便都堵在了喉间。
林婉婉唇角依旧带有血渍,眉目低垂,缓缓抬起头,对上师尊的视线。
那人泛红的眼尾,和眸中复杂的情愫,她都瞧得一清二楚。她本想解释些什么,可行无祟运数千飞剑指向自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翕动的薄唇很快又紧紧抿起。
她知道,他的做法是正确的,是为了苍生大义。
可她还是怨他,从来都没有坚定的选择过自己。
两人对视良久,谁都没有移开视线,都在心底较着一股劲。
行无祟轻叹一口气,先一步败下阵来,敛起凤眸低声道:“过往之事,我不与你追究。这些日子你好好在禅修房内修养,我会每日来替你疗伤。”
仙君缓缓起身,顿了顿,又道:“关于禁术……但凭你自己的意愿,说与不说,为师都不会怪你。你体内相融的禁火,我也会竭尽全力替你解开。”
林婉婉不说话,只是这样看着他。
“……”行无祟知道她在怨自己。
他又何尝不怨恨自己。
既然她不愿多言,那他也不再多做叨扰。
抬步转身,白衣仙君意欲离去。
“你为什么不质问我何时习得禁术?”林婉婉忽然出声,尾音有些愤懑,又有些颤抖。
“为什么不训诫我大逆不道,险些酿成大错?”
“为什么对我有情却从不言说?”
“为什么大义永远排在你心中的第一位?”
行无祟垂下头,抿了抿唇。
这四个问题,他一个也答不上来。
他以极缓慢地速度回过身,想要瞧一瞧林婉婉的样子,却又不敢面对那人炙热真诚的眼睛:“我……”
“呵,”林婉婉忽然扬起唇角,露出被鲜血染红的贝齿肆意狰狞地笑着,“璇玑上仙。”
“你以为的宽恕,你以为的关怀,你以为的爱。”
“所有一切,都是你自以为是的付出。”
“你以为你足够爱我,可你从来不会问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你以为你放任我自由,就是对我好吗?你以为你不过问我,就是对我的宽恕吗?我宁可你训我,骂我,你来告诉我何为对错,何为善恶。可你呢?你只会将一切碎语咽进肚子里,只会独自承受。”
“你从来没有接纳过我,你明白吗?”
行无祟:“……”躲闪的凤眸慢慢抬起,愣怔望向林婉婉。
林婉婉瞧见他茫然又愧疚的神色,笑得更加讽刺:“除了这些,你以为你爱苍生就尽了全力吗?善恶对错,恐怕天底下最难分辨的清楚的,就是你们这群修士。肆意滥杀无辜的妖魔,只因为他们祖上曾经心生歹念,不辨黑白,不明是非,一视同仁,这就是你们青云门的作风!”
“我林婉婉从来不是什么善人,可你以为你口口声声的大义,就是正确的吗?”
行无祟本想否认她的说法,想要安抚她的情绪,可当他听见后来这些话,面色顿时暗淡下去。
末了,他轻轻道一句“你不会懂”,决然离去。
林婉婉缓缓抹去嘴角的血渍,苦笑着,像是在说给行无祟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明明可以让我懂的……”-
元空古境周边的深林内。
寄望舒饿了肚子,归不寻便急匆匆拉着楼弃一起在林间寻找方便的猎户人家,借住一晚,顺带以祟石作为交换,买下一桌较为丰盛的菜肴。
其实猎户家的妇人原本不要他们的钱,大娘特别热情,尤其是瞧见两位公子都生的眉清目秀,眼睛都在发亮。
但归不寻知晓猎户心软,时常将捕到手的猎物放生,家中常年难见肉腥,便坚持要给。大娘推脱不了,只好在菜肴上面多下了些功夫。
不多时,满满当当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便摆了上来,碟盘之间紧紧相挨,几乎没有留下太多空隙。
“谢谢大娘。”最后一道菜上桌时,归不寻眉眼弯弯,明眸皓齿,笑眯眯地对大娘道谢。
大娘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笑弯了眼,招呼几人吃好喝好,看上去心情十分愉悦地回了屋。
等到妇人走后,楼弃拾起筷子慢悠悠开口:“想不到尊主还有这样乖巧的一面。”
归不寻自顾自揉了揉白狐的脑袋,将她抱到腿上,刚好能够够到饭桌,随后温声回应楼弃:“没必要到哪都招摇,上次在鹿鸣镇属于意外,本来也不打算暴露身份的。”
小狐狸根本顾不上身后两个大男人在聊些什么,她只知道这一桌子菜实在是太香了,在不开动,口水就要滴下来了。
没过多久,饿了一天的三人一阵风卷残云,将慢慢一桌子菜吃了个干净。
狐狸敞着肚皮仰面靠在归不寻身上,颇为恣意地打了个饱嗝。
归不寻瞧着她不拘小节的样子,忍不住调侃:“看来小猪妖又吃饱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拎起狐狸脖颈后面的皮毛,将她搁置在一旁的空板凳上。
小狐狸气急败坏地在空中张牙舞爪好一阵,最终还是放弃抵抗,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地窝在凳子上生闷气。
归不寻唇间微动,“嘭”的一声,寄望舒瞬间幻化为人形。
变化的突然,她险些没坐稳,仰面就要向后摔下去,多亏了归不寻稳稳当当的手臂支撑在后方,将她又扶了回来。
归不寻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现在感觉如何?”
寄望舒认真感受了一番,笑了笑:“比之前好多了,精神都挺不错的。”
归不寻忽然轻笑出声:“倒也是,不然也吃不下大半桌子的菜。”
寄望舒:“……”
得想个办法把这小子的嘴巴缝上。
晚饭过后,三人约好了时间,到时候归不寻和楼弃会一齐去寄望舒房中替她修复白日灵力的损伤,然后便各自回房休憩。
等到了约定的时间,寄望舒坐在屋内翘首以盼了好半天,也不见有人过来。
本想推开门扉观望情况,又担心此处男子众多,沐浴又是要穿过长廊前往浴房,害怕撞见些什么不该撞见的场面,最后还是乖乖坐在板凳上继续等待。
与此同时,归不寻的寝屋内充斥着低沉压抑的喘息,豆大的汗珠划过男人轮廓分明的面庞,从下颌顺着脖颈低落衣襟。
归不寻的前襟已然被汗水打湿。
他此刻正盘腿端坐于床沿边,掌间赤焰浮动,努力调节经脉间另一股难以平复的沸腾魔息。
吱呀——
他艰难抬眼,瞧见来人是楼弃后,暗自松下一口气。
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用齿缝间挤出一句话来:“告诉她,今晚、不用等我了……”
楼弃不为所动,默默走到归不寻身边,长眉微蹙:“你……发.情期到了?”
归不寻一双狼眸紧阖,唇色由淡紫色渐渐泛白,看上去异常痛苦,艰难的点了点头。
“你打算自己忍过去?”
“……嗯。”
“尊主,若是无情忍一忍无妨,可你分明动了情,这样下去只会……”
“不……不、要让她来,我不想……”
楼弃不再说什么,忧心忡忡地望了归不寻一眼,缓缓退出房间。
半分钟后,寄望舒屋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打开房门,楼弃便开门见山。
“寄姑娘,尊主唤你过去。”
作者有话说:
楼弃(深沉)(点烟)(吐个烟圈)(潇洒瞥过众读者):不客气,我是雷锋。
第36章 元空古境
◎我给你机会选择,离开或是留下◎
寄望舒有点意外, 指了指自己:“啊?我?我自己过去吗?楼仙君呢?不是说你们两个一起替我……”
“只有你,”楼弃打断了她的话,“情况紧急, 你快去吧。”
能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寄望舒摸不着头脑, 却还是乖乖地朝着归不寻的寝屋走了过去,中途还时不时回头瞧瞧楼弃的表情。
好像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可是她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透过门扉望过去,归不寻的屋内十分暗, 像是只点了一盏烛火, 人影晦暗不清的映在墙面上摇曳。
寄望舒光是站在外头, 就已经嗅到一股不太寻常的气息。
平日里, 靠近归不寻, 他身上是一股好闻的清莲香味,淡淡的, 沁人心脾。
可这会儿她嗅到的气味, 倒有些像是虎耳草, 微微苦涩, 却好像一瞬间就吸入肺腑,让人头脑有些晕眩。
寄望舒依稀记得自己似乎在哪里看见过,虎耳草的气味代表着什么, 可她现在脑子有点短路, 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罢了, 还是先进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再说。
“吱呀”一声, 寄望舒小心翼翼推开木门, 下意识转身想要将门合上。
此时已是夜深,她不想吵到借宿的人家, 动作放的十分轻缓。
门扉仅仅合上一半, 眼看还剩短短几寸就要合拢, 身后却忽地响起布料摩挲的声响,黑影很快将寄望舒整个人笼在其中,一只大手覆在她的手上,一下将门关上。
尽管举止粗暴,那人的力道却依旧控制的恰到好处,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
“归不寻?”寄望舒讶然小声道,想要转过身子,双手却被归不寻死死按在门框上,动弹不得。
她听着身后那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以及覆在手背上的炙热温度,努力偏过头去想要看看他的状况,语气间多了几分担心:“你这是怎么了?发烧了吗?你快把手松开,让我看看!”
任凭寄望舒如何挣扎,那双大手都纹丝不动。
归不寻安静地贴上身前人的后背,脑袋埋在寄望舒的肩窝,另一只手环在她腰间,绵长沉重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扑打在寄望舒的颈间。
乍一听,会觉得归不寻像一只黏人的小狼,恋恋不舍地纠缠着自己的猎物;可寄望舒却感受的清楚,尽管身后那人已经竭力稳住呼吸,仔细听听,节奏全都是紊乱的。
而且他的体温烫的吓人。
寄望舒不由自主的想起在鹿鸣镇的那一晚。
肩上的重量忽然减轻,归不寻抬起头时,甚至不自觉地轻喘了一声,听上去就连这么简单的动作,他都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完成。
男人的声线莫名变得异常低沉沙哑,仿佛是意乱情迷般的嗓音,伏在寄望舒耳畔:“……你来干什么。”
语气好凶。
归不寻还从来没有这样对自己说过话。
寄望舒悄悄扁扁嘴。
低落了一瞬的情绪很快又化成担忧,寄望舒明显感到,归不寻一开口,按压在手上的力道便减弱了不少。她趁机迅速抽出双手,掰开覆在腰间的大手,转过身去。
谁知,她连半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那人就再一次控制了她的手腕,扣在门框上。
谩骂的话语堵在唇边,寄望舒这时才看清楚归不寻糟糕的面色。
平日干净懒散地狼眸,在此刻变得混沌不清,按照她的理解,那双眼中满满的都是欲望。男人白皙的面庞泛起不正常的绯色,唇瓣却异常苍白,毫无血色,甚至干渴的将要裂开。
狐狸愣怔在原地,一时间连挣扎都忘记了,只是呆呆地望着那人好看的面庞越靠越近。
归不寻意乱情迷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少女柔软的唇,体内翻腾的魔息几乎将他的意识侵占,寄望舒若没有出现在这里,或许他还能强忍着,捱过今夜。
可现在她就站在这里,站在他的面前。
那白嫩细长的脖颈上每一根若隐若现的血管仿佛都在勾引他,引诱他放弃挣扎,顺从本能,用尖牙在那里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寄望舒察觉到男人危险的目光停留在哪里,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她甚至连接下将要发生的事情都猜到了七八分。
狐狸张了张嘴,企图最后再尝试一次无谓的挣扎:“归不寻,你这是……”
归不寻没有给她说完这句话的机会。
男人高大宽阔的身形整个欺压上来,一手捉住寄望舒两只手腕高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颈,拇指抵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微微仰起脑袋,以自己的唇瓣更加贴合,也更方便他加深这个吻。
“唔……”寄望舒下意识闭上眼睛。
这一回没有缠绵温柔的预热,这个吻来的汹涌而猛烈。唇上只是刚刚感受到温热,那人的舌尖便急不可耐的撬开了她的牙冠,长驱直入,渴求般在她唇齿间翻涌。
寄望舒有点承受不住这样猛烈的攻势,归不寻的吻完全是随心所欲,让她跟不上节奏,连带着她的呼吸也一同被打乱,唾液都来不及吞咽,几乎快要从嘴角溢出。
她好几次想要逃,可那人力量忽然大的吓人,任凭她如何挣扎,就算是病急乱投医,努力尝试着运输灵息挣脱,都无济于事。
换来的只是更加牢固的束缚。
就在寄望舒以为自己今晚要憋死在归不寻的吻中时,温热的唇瓣突然撤离。
归不寻的唇微微张开,胸口一起一伏的浅浅喘息着,气息已经明显有所好转,不似刚才那般紊乱。他偏了偏头,温柔地替面前略显狼狈的小狐狸抹去嘴角溢出的津液。
寄望舒的双手依旧被箍在头顶,而她此刻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这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生怕现在不努力多呼吸几口,等会就要没机会了。
“我现在处在发.情期。”归不寻轻声喘息着,坦白道:“魔界的男子在成年前的那一晚,都会如此。”
寄望舒来之前,他被翻涌的魔息折磨了整整一个时辰,痛苦的几乎要发疯。看见寄望舒那一刹那,他苦苦抑制了一晚的魔息差点就要迸发,差点就要前功尽弃。
事实证明,耳鬓厮磨、唇齿交缠确实是度过发|情期最有效的办法。
刚才的那一吻,已经让他的体内翻涌的魔息平复不少,意识也恢复了一点清明。
寄望舒应该是不知情的。
他很想让她赶紧离开,可话到了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向她解释自己的情况。
他明明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也不想她是因为这份担心,才委屈自己承受这些。
楼弃的话语忽然在脑中回荡。
——若尊主真的有意,不妨多向寄姑娘表达出来。
表达出来……吗。
缓缓抬眼,归不寻努力克制情绪,尽量以平静的目光对上愣怔的狐狸的眼。
那双清澈明亮的杏眸,给了归不寻一丝奢望。
或许他不应该替她作出选择,而是应该探探清楚她的本心。
“最快抑制发.情期的办法,就是与伴侣缠绵。”温热掌心轻柔覆上寄望舒的面颊,男人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却最是温柔地问道:“寄望舒,我给你机会选择,若你不希望这样,现在就可以离开,当做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若你……”
剩下未说完的话语,全都被温热的软唇堵在口中,寄望舒抽回双手,搭在那人肩头,稍稍用了些力气,将人推搡到门扉边的墙根。
少女踮起脚尖,学着归不寻的模样吮吸着他干涩的唇,一点一点,以湿润舌尖舔舐过他干裂的唇瓣,企图用这种笨拙的办法修复那张原本水润朱红的唇。
原来这就是喜欢。
原来这就叫做两情相悦。
她的心脏早在何时就开始悸动,这份悸动令她感到不安、忐忑、患得患失。好多次都很想把这种感觉理清楚,可偏偏她又是个怕麻烦的人,总是半途而废,索性逃避。
归不寻生命里会遇到千千万万的人,她觉得不应该是自己,成为魔界至尊一生中的例外。
可刚才他的话,忽然点醒了她。
哪有什么配与不配,尊卑之别?
在感情面前,众生平等,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
爱意不就该真诚而热烈吗?
归不寻后背紧贴着冰凉墙面,低温透过衣衫传入肌理,犹如醍醐灌顶。他这才终于相信,这不是幻觉。
是寄望舒选择了他。
这一刻,惊喜的心情甚至压过了体内的欲,身前人踮着脚吻的艰难,他索性将人一把抱起,让寄望舒坐在书案上与他身形齐平。
大手扣在狐狸脑后,另一手揽住她的腰身,寄望舒双腿分开在他身体两侧,配合着他的动作,双手慢慢攀上他颈间。
两人对于彼此的节奏渐渐熟悉,缠绵的吻很快已经无法满足归不寻的渴求。
干涩唇瓣经过少女的滋润,恢复了红润,此刻正一点一点顺着寄望舒的下颌,缓缓向下亲吻。
修长白皙的颈很快落下一串密密麻麻的红印,归不寻抬眼瞧了瞧,似乎不太满意,又埋下头去,露出尖牙,温柔的在上面烙下浅浅的痕迹。
大概是欲上心头,寄望舒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疼痛,反而忽然感到喉间有些干涩。
归不寻挨她挨地太紧,两人身体间几乎严丝合缝,没有留出半点空隙。
她在高台上坐的久了,有些难受,只想将两腿合拢,下意识伸手想要推开那人挡在两腿间的身子。
寄望舒阖着眼,修长指尖凭着感觉胡乱摸索着,却不经意地触碰到一片温热。
杏眸不由得睁开,指尖如触电般缩回,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好。
这……她……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作者有话说:
被锁的没脾气了。
第37章 元空古境(一更)
◎“儿砸,你昨晚度春宵去了?”◎
寄望舒的指尖刮蹭过那儿时, 归不寻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唇齿间微微钻出一声很轻的闷哼,扶在寄望舒身上的手也不自觉地使了些力气。
他知道她应该是无意的。
但那儿本就敏感, 加上他现在又处在危险的时期, 像这样细小的触碰都被放大了十倍百倍,扰的他心中痒痒。
男人缓缓直起身子,与狐狸拉开些距离, 对上她慌乱的双眸。
寄望舒的唇齿微张, 细长的眉尖微微拢起, 杏眸水润润的, 漾着光亮, 看起来还沉浸在归不寻刚才的亲吻中。
归不寻静静地望着她,喉间滚动, 咽了咽口水。
那双狐狸般的眸子透着羞涩, 却依旧清澈无比。光是瞧着, 就觉得这双好看的眼睛不应当为了他的一己私欲, 而沾染上半分欢好时的情难自禁。
还太早了。
他不想动她。至少不应该是这么草率的,随意的。
缓缓吐出一口气息,归不寻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闭上眼凑近面前人, 将要落下一吻。
忽然间, 衣袍外覆上一片温热。
刚刚闭上的狼眸倏地睁开, 不可置信地对上近在咫尺的杏眸。
寄望舒瞬间羞红了脸, 眼神躲闪偏向一边,笨拙生涩的学着本子上的描述轻柔缓慢地揉捏。
不经意间擦碰过端口, 激得男人不受控制地低喘一声。
大手很快捉住那只细腕, 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其挪开, 复而缓缓向她的指尖移动,五指从间隙穿过,扣在少女的指间。
原本停滞住的亲吻这会儿汹涌落下,另一只手托住她的纤腰,一把将人腾空抱起。
寄望舒压根没做任何心理准备,一下失去了支撑,惊得只好以双腿紧紧缠在归不寻腰间,另一手死死抱紧他的脖子,一声惊呼尽数被那人堵在了唇间,趁着她要张开唇齿的间隙,舌尖灵活地进入,寻到另一片温热纠缠,加深了这个吻。
片刻后,寄望舒倒在了一摊绵软的被褥之间,连带着她也一起变得绵软起来,浑身无力的卸了劲。
本来就被亲地七荤八素四肢发软,刚才又因为应急绷起一根弦,所有的力气都用来缠紧归不寻的腰身,让自己不要掉下去了。
这会儿落在床榻上安了心,她是一丁点儿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打算任凭归不寻安排。
见狐狸终于不再胡乱动弹,归不寻才离开她的唇瓣。
那双唇瓣今晚经历了太多太久的亲吻,此时已经有些微微红肿,唇周都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罪魁祸首有些怜惜,心疼地伸出修长指尖替人抚过红唇,顺带抹去残留的些许津液。
末了,他才慢悠悠地凑近寄望舒的耳边,尽管在被魔息折磨,却也不忘调侃她几句:“好姐姐,少看那些不正经的话本子,学些有的没的。”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和我慢慢摸索。”
寄望舒不由得抬起手草草捂住脸:“……”
要命。她刚才只是害怕归不寻憋的难受,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那样做了。
结果人家根正苗红五好青年,根本不需要她瞎操心。
这下子可太尴尬了,要不然装死吧?
“害羞了?”归不寻勾人的嗓音再度响起,他轻笑一声,“装死可不管用,姐姐生得火,还得姐姐自己灭。”
寄望舒:“!”
……
事实证明,归不寻的确是个嘴硬心软的主。
昨晚他那样说,寄望舒还以为自己将要一夜无眠。
结果他只是动作轻柔的一点一点吻着她,从耳垂到颈间,再到胸口。几乎裸|露在外的肌肤都留下了他的痕迹,却唯独不再碰她的唇。
一边亲吻,一边用舌尖若有若无的舔舐几下,尤其是在耳垂和那附近的颈部,撩得寄望舒又舒服又困倦。
她倒是感觉那人一点都不像发情期的样子,反倒是像一个耐心服侍自己的小狗,时不时替她顺着青丝哄睡。
不知道什么时候,寄望舒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她干柴烈火的和狼崽滚了一圈床单。
惊醒的寄望舒:“……”丢人。
缓缓睁开眼,窗外的天色已经微微亮,她的身侧却空无一人。
转过身去,只见一人端坐在不远处的扶椅之上,双眸紧闭,额前布满了细密汗珠,双手交叠不断变换手势,赤黑火焰微微流窜。
寄望舒无语凝噎。
归不寻……最后还是靠自己运气压制体内魔息。
他这一夜应该十分不好受吧。
胸口忽然泛起阵阵揪心的疼痛,狐狸侧着身子,默默地望着扶椅上那个正在由少年蜕变的男人神色隐忍。
她静静地想,如果她能再厉害一点儿,能为他多做些什么就好了。
就这样注视着归不寻的身影,不知过了多久,困意再度袭来,迷迷糊糊地,寄望舒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朦胧间,她似乎听见那人轻轻长吁一气,踏着轻巧的步伐来到身边,然后就感到唇间覆上一阵温热,蜻蜓点水般轻柔。
……
再睁眼时,已是阳光正好,日照当头。
“终于醒了?”归不寻坐在床边笑看着她,指尖弯起,刮蹭着她的鼻尖。
刚刚睡醒,寄望舒的大脑还不太清醒。她依稀记得昨晚,他们两个似乎……
也许可能大概……
算是互相表白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现在是情侣?
那……她要说些什么吗?譬如对归不寻换一种称谓,换成……昵称?
可是在这里该怎么叫呢,夫君?不行不行,又没结婚,这么叫不合适。
伴侣?好像有点奇怪,就跟在现代直接喊对象男朋友一样。
……亲爱的?哈尼?
寄望舒:……
要不还是先算了吧。
恰巧此时归不寻嘴唇翕动,神色温柔,似乎要说些什么。
寄望舒乖巧地坐起身子望着他。
还是等他先说好了,他怎么叫自己就怎么叫。
归不寻面上漾着浅浅笑意,面色从容,一点都瞧不出来是经历了一整晚煎熬的样子。
他仔仔细细将寄望舒看了个遍,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小猪妖都没你能睡。”
寄望舒:“?”
去你妈的昵称。
寄望舒扬拳要打,被归不寻侧身轻巧躲过。
狼崽边躲边笑:“一觉醒来就想谋杀亲夫?你那一拳,我可抵挡不住啊。”
眼看小狐狸气得直捶床,归不寻反而笑的更欢了。
一边笑着,还不望安抚一下寄望舒,凑到她跟前轻轻捏住人下颌,抬起一些,落下一吻。
就在这时,寄望舒余光瞄见归不寻腰间的乾坤袋中泛起白光。
不等她提醒,归不寻便也察觉,从袋中掏出一盏小香炉模样的东西,指尖捻起一道魔息将香炉点燃,炉心很快飘起一阵白烟。
两道陌生的声线从其中传出。
“小白,我跟你娘掐指一算,昨天该是你成年的日子。”男人嗓音低沉,嘿嘿一笑,“怎么样啊,有没有吃苦头?”
男人的话语结束,传音香的光亮即刻熄灭。
寄望舒好奇问道:“这是你父尊吗?”
归不寻点点头,指尖魔息微动,传音香再次亮起,只是这回泛起的烟雾是赤黑颜色。
归不寻:“还行。”
话音未落,传音香短暂地熄灭了一瞬,又立刻亮起,白光闪动的频率异常迅速,看上去像是很迫不及待的样子。
归不寻默默瞥了一眼传音香,又望了一眼寄望舒,犹豫片刻,还是点燃了炉心。
激动的声音立刻响起:“小姑娘长啥样啊?哪族的?亲过嘴没有?”
归不寻:“……”
寄望舒:“……”
传音炉中又响起另一道女声,听起来温婉淑贤,颇有大家闺秀之范。那道声音打断了方才男人的话语:“小白,何时成婚可有想法了?我们俩还要提前做些准备,回去给你操持呢!……”
女子的声音忽然渐弱,像是被人抢占了位置。
只听得男人又八卦道:“我的好儿!快告诉你爹,昨晚上是不是度春宵去了?……哎哟!夫人,你打我干什么……”
归不寻:“……”
传音香灭了。
是归不寻掐灭的。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寄望舒小心翼翼地问道。
归不寻满脸黑线的将传音香收回乾坤袋中:“不用管他们,快去吃点东西吧,一早就给你备下了,再不吃就要凉了。”
寄望舒望着归不寻无言离去的背影,哭笑不得。
这对老夫妻看上去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入夜,楼弃房中。
“是在下擅自主张,尊主若是要罚,楼弃毫无怨言。”楼弃躬身抱拳,恭敬道。
归不寻睨他一眼,只是摆摆手:“跟本座还整这套虚的。”顿了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楼弃直起身子,浅笑道:“可尊主最终还是靠自己平复了魔息。寄姑娘应该庆幸,自己遇上了一个会疼人的夫君。”
归不寻白他一眼,大步跨至扶椅前落座,指关节轻轻叩击一旁的茶桌,示意楼弃也过来坐下。
“一会可是要将第二件遗物汇进寄姑娘的灵根之中?”楼弃落座后问。
归不寻沉默一阵,没有立刻回答。
见人眉心微微蹙起,楼弃瞬间明白了他的担忧:“尊主是怕,随着力量的恢复,寄姑娘的记忆和对情、欲的感知也会弱化。”
男人满面愁容地望了他一眼,像是已经习惯了,也不再质疑他如何会知道这些。
良久,归不寻叹了口气,默认了楼弃所言。
“天命不可逆,尊主和寄姑娘是有缘之人,不妨相信命运,且再等一等,看一看。”
归不寻将信将疑地看着楼弃,那人只是一如平常地笑着:“尊主且信我这一回。”
作者有话说:
提问:宝子们觉得到现在有哪些是伏笔,有哪些剧情人物会出现转折呢?(涉及剧透,等相关剧情出现后我再回这章评论区发红包哈哈哈哈)
晚点还有一更哦,补上昨天的。多晚我也不知道,我的愿望是九点十点前码完= =
第38章 极北之滨(二更)
◎我男人真帅啊◎
极北之滨境外。
飓风透着寒气, 肆无忌惮的划过每一个来到此处之人的每一寸肌肤。寒风如刀片,似乎能生生的剜下一块肉来。
一道瘦弱身形,身披黑色斗篷遮掩面部, 穿得单薄, 却在飓风间屹立不倒。手中握着的长剑被血液侵染,殷红的颜色一滴一滴由剑尖坠落,被厚雪无声吞噬。
那背影远远望去, 冷漠而孤僻。站在一片血色中, 尤为突出。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剿灭极北之滨境外妖兽。】
【修炼的不错, 原本都没有想过你能这么快就修炼到二层禁术, 不愧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根骨奇才。】
林婉婉眸色淡漠, 环视一圈周围堆叠的蛇族尸体,眼看着他们慢慢被大雪掩埋, 冷声道:“你入戏了?这不过是个书中角色, 千年还是万年奇才, 跟我有什么关系。”
脑内声音轻咳一声。
【现在你可以回到青云门继续扮演小师妹了。不得不说, 上一回你在禅修房内的演技实在是逼真,本统都差点要信以为真,热泪盈眶了。】
“……”林婉婉眸色暗淡一瞬, 没有回应。
【怎么不说话?】
【……莫非, 你对行无祟动了真情?】
“没有, 一切只是为了任务。”林婉婉打断脑内声音, “下一步要做什么?”
那道声音顿了顿, 不再过多询问。
【欲擒故纵的戏码也演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去安抚你的好师尊, 让他饮下那杯蛊茶了。】
……
黑影消失后不久, 茫茫大雪便已经将先前的尸骨严严实实的掩埋了个干净, 连血腥味都一同消散。
这一片冰天雪地就好像从来没有外人来过一般,重归寂寥。
不多时,雪地上印出三串新的脚印。
“嘶——好冷啊。”寄望舒刚落地,就不由得紧了紧外袍,“这些上古巨兽怎么都喜欢挑这种极端天气的地方窝着?”
虽然身体有些寒冷,且此处要比先前在星极崖的气候严峻的多,但寄望舒并不像那时候那样瑟瑟发抖。很快便适应了周围环境。
这都要归功于第二份上古遗物的功效,让她恢复了第二尾的力量。
若是恢复第一尾时,体内发生的变化还不太明显,到了第二尾,寄望舒就明显能够感觉到脉络被疏通,体内的气息流通更加顺畅。她施展法术也更加得心应手了起来,之前归不寻教给她的那几个简单的咒术,现在已经运用自如了。
也不会再因为体力不支而无法跟随归不寻瞬形,甚至方才还是她自己使用了瞬形术来到这里。
最重要的是……
噌。
寄望舒五指间窜起一团金色火焰,浅色衣袍都被映得金黄。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也能像旁人一样在掌间凝火了。
小狐狸盯着那团明焰傻笑着。
嘿嘿,好帅。
归不寻望着寄望舒憨傻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从乾坤袋中拿出一直备着的毛氅递给她:“把这个披上吧。”
寄望舒想都没想,摆摆手:“不要不要,本狐现在用不到这些了。”
边说着,边扭头张望,刚巧对上了一双具有极强压迫性的狼眸,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但如果是尊主大人亲自递来的,那就不一样了。”某只豪横的小狐狸一秒变怂,讪笑着接下毛氅,乖乖披到身上。
毛氅十分厚实,将小狐狸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寄望舒手忙脚乱地系着系扣,归不寻看不下去,索性上前把她两只手都塞进毛氅里,替她将系扣系紧。
归不寻看着系扣,寄望舒看着归不寻。
后者乐呵呵的,毫不遮掩的咧嘴笑着。
还别说,披上毛氅,一下子就暖和多了。
解决了冷暖问题,小狐狸便专心致志地瞧着近在咫尺的小魔主。
浓眉大眼,鸦睫又长又密,落了细碎的雪,眨眼的功夫又被人抖落,如此往复。这人的皮肤真是水嫩,白白净净的,却偏偏是魔界的九五之尊,这但凡换成是仙界的高岭之花,恐怕她都要忍不住化身疯批把他拉下神坛了。
想着想着,寄望舒有些出神,嘿嘿一笑:“我男人真帅啊。”
归不寻一愣:“?”
寄望舒旋即反应过来自己又说话不过脑子了,着急忙慌地想要救场,被归不寻抢占先机。
那人勾起唇角,挑眉笑道:“刚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快走快走!”寄望舒硬着头皮强词夺理,赶紧转身,埋着头一股脑儿往前走。
她不知道,身后的两人都没动弹,只是相视一眼,默默站在原地。
前方的大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下子把寄望舒满头青丝吹的飘飘扬扬,劲道迅猛,仿佛能瞬间将人吞噬。
没过一分钟,寄望舒又狼狈的出现在两人面前,委屈巴巴地瘪着嘴埋怨道:“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
“我刚才说了的,可是你走的太快。”归不寻学着她的样子瘪了瘪嘴,委屈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寄望舒:“……”
啊啊啊啊啊!等她变强了,一定要杀光这个世界上所有记仇的人!!!
楼弃默默看着两个幼稚鬼打打闹闹一路,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露出浅浅笑容。
再抬眼时,他的眸色却变得异常悲悯,犹如惋惜。
等到两人闹够了,安静下来,楼弃才温声开口:“那里应该是一道风雪屏障,穿过去,应该就能进入极北之滨了。”
归不寻应声点点头:“能暴力解决吗?”
“可以一试。”
话音未落,归不寻掌间便窜起黑焰,霎时间,飞雪和飓风全都停滞在原地,天地间仿佛都被静止。唯有黑焰滚滚翻涌,提醒着寄望舒时间并没有停滞。
下一秒,那人翻掌朝向前方推去,掌间黑焰瞬间化作一匹狼的形状,狼眸处被赤焰点燃,张开血盆大口飞扑而去,尖牙利齿狠狠地撕咬着屏障。
寄望舒一脸震惊地瞧着静止的屏障一点一点出现了裂缝,随着撕咬,裂缝逐渐增大,内里耀眼的光亮渐渐从缝隙间渗透出来,刺得她睁不开眼。
直到一阵巨大的碎裂声响,大地都为之震颤,归不寻熄灭了掌间的黑焰。
等到残余的凝雾完全消散,大手才轻轻覆上小狐狸微微缩起的脑袋。
温柔的男声顺着风雪吹拂的方向传入寄望舒的耳中。
“害怕了?”
音色犹如早春吹来的风,清冷中透着暖意。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归不寻的音色这样动人。
从前寄望舒不辨音色,只能勉强以声音高低来判断,很多时候还会认错人。不过好在她在外人面前几乎都是谨言慎行,很少有出岔子的情况。
现在她二尾的功力恢复,终于能够分辨出不同的音色。
一路上都在说笑打闹,她都没有十分在意这些。反倒是此刻,归不寻凑在她身前,温柔遣倦地笑着,一下又一下替她拂去发顶的碎雪。
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可她却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不怕,”她下意识想要对面前温柔的人展露笑颜,“你还在我身边呢。”
发顶的大手停滞一瞬,随后缓缓抬起,点在狐狸的眉心。
寄望舒感觉脉络间顿时生出一股暖流,周身由内而外的温热起来。
“走吧。”归不寻收回手,淡淡道-
青云门。
夜深人静,露气寒凉,青云门内一片寂静,只剩下几个守夜的弟子打着连天的哈欠倚在墙根。
禅修房外赤黑光焰乍现,浓雾散去,林婉婉出现在此处,匆匆摘下斗篷推门而入。
指尖还没触碰到门扉,木门却先一步被人从里侧打开。
林婉婉诧异抬头,对上行无祟同样诧异的目光。
黑袍仍旧拾在手中,林婉婉发间还凝有后来融化的雪水,正顺着青丝滴落。
“婉婉,”行无祟语气平静,传入林婉婉耳中却觉得异常危险,“这么晚,你去哪了?”
作者有话说:
楼弃:每天被迫塞狗粮,能加点工资吗?补偿一下精神损失费。
黑心老板:没有,但可以过几章让你老婆出场。
楼弃(白眼):……哼。
——————————
有人想念浮青小仙君和工具龙了吗哈哈哈,再过几章大概就有他俩的戏份了。
接下来两个遗物节奏都比较快,前几个都是小打小闹,重头戏还在后面。
怎么办,我先开始激动了QAQ希望我的笔力可以支撑我的脑洞!
另外提前打个预防针,关于世界观,可能到时候展现出来大家会觉得(也许会)逻辑上有点离奇或者是不太说得通,希望可以多多海涵(鞠躬)
我目前还在努力思考怎么自圆其说,尽量能给各位一个逻辑和剧情都良好的阅读体验!
感谢一路陪伴,再次鞠躬
第39章 极北之滨
◎九尾狐妖完全体◎
林婉婉掸开外袍, 单膝跪地行礼:“弟子有错,特此向师尊请罪。”
行无祟的眉尖不由得紧了几分,背在身后的指尖也攥紧:“什么错。”
他很怕从林婉婉口中听见任何有关解开煞祖封印的消息。
“弟子在闭关期间, 没有向师尊禀明, 就擅自前往天山。”林婉婉依旧跪在地上,神色诚恳。
“天山?”行无祟虽然心存疑惑,但到底松了一口气, 语气也缓和不少, 抬手示意林婉婉起身, 跟随他踏入屋内, “你去哪里做什么?”
瞧着师尊没有起疑, 林婉婉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下,又恢复了平日里和行无祟的相处方式, 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 从腰间取出一个长颈瓶来:“弟子去给师尊采仙露啦。天山峰顶刚刚融化的雪露饮, 用来滋补你亏空的元气再好不过了。”
说着, 她端着瓶身拱手递到行无祟面前。
后者将信将疑,迟疑抬眸望了她一眼,接过瓶子凑到鼻尖嗅了嗅。
确实和雪露饮的气味相同。
只是他还是觉得林婉婉行事有些蹊跷。前几日还同他闹着别扭闭门不见, 每次替她运功剔除禁火也一句话都不说。
怎么突然换了副面孔似的, 对他这么好, 还特地跑去天山那么远的地方采雪露饮?
林婉婉对行无祟再了解不过, 光是看他此刻犹豫的神情, 她就能将他心中所想猜到个七七八八。
“弟子这几日好好思量过了,不应当对师尊态度如此顽劣。师尊位处上仙, 守护苍生数百上千年, 自然有你的苦衷。”林婉婉一副懂事的样子, 眨巴眨巴眼睛盯着行无祟逐渐被打动的凤眸,“是我先前不懂事,婉婉知错了。这不,为了负荆请罪,特意给你带回来了好东西呢!”
少女伸出修长的食指,没大没小地点在白衣仙君的鼻尖上,皓齿明眸:“态度这么诚恳,师尊不可以再跟我计较了哦。”
“……”行无祟无奈摇了摇头。
面对林婉婉,他向来是拿她没有办法的。
小坐片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行无祟掸掸衣袍,起身准备离开。
临近门口,他还是不放心,回头叮嘱道:“你要多加提防,倘若有另一种声音在驱使你,不要轻信。禁火与你脉络相融,煞祖或许能够直接操控你的意识……”
“知道了知道了,”林婉婉笑着催促,“不早了,师尊快回去休息吧。”
行无祟最后忧心忡忡地望了她一眼,负手大步离去。
脑中那道声音悠悠的响起。
【真有意思,宿主,你信他吗?】
林婉婉收起笑容,百无聊赖的把玩自己的指尖,冷道:“作戏而已,何必当真?”
【你倒真是越来越无情了。】
【对了,你的意识什么时候能够恢复?我已经很久无法感知你的心思了,这样很不利于我判断你当前的处境,会影响任务下发进度。】
小指上不起眼的一滴血渍被擦去,林婉婉云淡风轻地应道:“不知道,快了吧。”-
三人从碎裂的风雪屏障缝隙穿过,进入真正的极北之滨。
刚收回后脚,身后碎裂的屏障竟然迅速增生,瞬间合拢,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四周又是熟悉的死一般寂静。
对此三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匆匆回头望了一眼,直直朝着深处走去。
极北之滨这个名字,寄望舒第一次听见的时候,脑子里立刻浮现的是北极的模样。她以为这里到处都是冰山地窟,极寒地区的动物也会频繁出没。
可谁知,这里除了冰天雪地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具有生命特征的事物。就连真正的极北之滨,也和她的想象天差地别。
——三人走在光滑平整的冰面上,两侧是巨大的冰棱拔地而起,一根紧挨着一根,延绵向远方,一眼望不到尽头;头顶是和脚下一样光滑平整的冰面,像是面无垠的镜子,清清楚楚地映出三人的身影。
湛蓝透亮的冰面晶莹剔透,寄望舒按耐不住性子,向前冲刺几步,压低了身子保持平衡,张开双臂欢呼着在冰面上滑出去老远。
像极了童心未泯的顽皮小孩。
“幼稚鬼。”归不寻抱臂在后方慢悠悠走着,望着寄望舒歪七扭八欢呼雀跃的背影,宠溺地轻嗤一声。
寄望舒恢复二尾之后,连听觉都变得灵敏许多,隔着这么老远,归不寻小声说她的坏话都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小狐狸不服气的转过身来:“你就是滑不过我,嫉妒我,才说我幼稚呢。”
归不寻掀掀眼皮:“我可不稀罕。”
寄望舒没好气地“切”了一声,刚打算转过身去不理会归不寻,身旁就忽然刮过一阵风。
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噌”的飞了出去,在冰面上留下一道浅痕,最后以一个帅气的滑刹收尾。
寄望舒看得目瞪口呆。
归不寻淡定收腿,站直身子,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外袍,回过头来挑衅地冲寄望舒扬了扬眉。
寄望舒:“……”
到底谁才是幼稚鬼啊。
楼弃步调悠哉,缓缓跟上两人,笑容留存在嘴角,像是看着两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一般。
随意向周边瞧了瞧,却发现两侧的冰棱上似乎映出的画面略有蹊跷。
先前那一段路程,左右两侧的棱镜都是中规中矩,根根分明立在原处,重叠在一起,远远望去并不能从中看到什么,顶多也只是支离破碎的人影拼凑在一起。
而从归不寻所处的位置开始,往后的冰棱就变成了一大面一大面的个体,像是许多面光滑的镜子连接在一起,中间又以几根小棱柱分隔开来。
正对归不寻身侧的冰棱镜中,倒映出来的,并不是归不寻的身影,而是——
一只周身毛发洁白无瑕的雪狼。
打闹的两人很快也敛了性子,注意到楼弃异样的神色后,齐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当发现冰棱镜中的倒影时,寄望舒和归不寻都或多或少的有些震惊。
寄望舒站在原地仔细端详着,毕竟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归不寻的本体。
极北之滨内并没有风,可雪狼的毛发却飘逸飞扬;一对琥珀般湛蓝的瞳孔仿佛透着幽幽光芒,威严又狠戾,俨然一副站在山巅,睥睨众生之态;四肢修长而稳健,狼爪锋利无比,泛起森然白光。
雪狼的身形要比一般的狼群大得多,寄望舒第一眼望去,脑中就联想到了一种名为藏獒的犬类。
不等寄望舒仔细研究完归不寻的兽形,冰棱镜中很快又出现了一头麋鹿。
楼弃的步子比她快了不少,这会儿已经站在归不寻身边,面对着冰棱镜中的影像了。
“楼仙君的兽形原来这么可爱啊!”寄望舒忍不住感叹。那只麋鹿灵动忽闪着大眼睛,圆溜溜的,让人很难和平日里倜傥温润的楼弃仙君联想到一起。
此话一出,某匹雪狼原本的笑意倏地荡然无存,深呼吸了好几口才调整好情绪,话语间却依旧透着一股不悦:“别说闲话了,快过来。”
寄望舒没听出来那人细微的情绪变化,心思还沉浸在那面冰棱镜中:“急什么,我的本体你们不是天天都能看见。”
之前灵力微弱,每晚都要化回原形任人宰割的经历她可还没忘呢。
一边说着,小狐狸学着归不寻刚才滑刹的样子,一个滑步来到二人跟前。
用力过度,险些没站稳脚跟,寄望舒双手扑腾一阵,被一双大手扶正了身子。
她本想赶紧炫耀一下自己的滑步,抬眼间却发现两人的视线直直越过自己,投射在身后的冰棱镜上。
偏偏脑袋,寄望舒刚好能看见二人身后的那面冰棱镜。
当她瞧清楚其中画面时,做出的反应和另外两人一模一样,就是一个目瞪口呆。
——冰棱镜中,麋鹿恬静地卧在冰面上憩息,雪狼威严地站在它身后凝望,而它们的身后,是一片茫茫雪色。
不是寄望舒的本体被遮掩,而是,这面冰棱镜甚至根本装不下她的本体。
九条狐尾如同蒲扇般散开,尾尖是一片殷红耀眼的纹路,将所有光线遮挡的严严实实;庞大身躯庄严优雅地静坐原地,雪白绒毛轻轻摇曳;狭长的眼尾以红纹雕琢,瞳孔呈金黄之色,一如当日寄望舒在飘云谷的眸色。
这……真的是她的本体吗?!
居然这么牛*!
三人都沉浸在惊诧之中,良久,楼弃率先打破沉默。
一向神色淡然的仙君不可置信地翕动唇瓣,轻声惊叹着:“这便是九尾狐妖的完全体吗。”
“……”归不寻依旧沉默,显然还没从震惊之余缓过神来。
他读过不少书籍,对狐族了解不少,知道这一种族在鼎盛时期的力量有多可怖,也对寄望舒的真实力量有所估量。
可这个结果,竟然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魔界至尊在此刻也难免叹息,狐族的陨落,该是多么盛大的一场悲剧。
“唷,奴家这般偏僻凄凉的地方,还有客人来呢。”
一道阴柔的男声打断了三人的惊叹。
听声音,寄望舒有一瞬间真的难以分辨男女。
听起来音色不似姑娘家尖细,可是这语调又没有男子的阳刚。
那人却仿佛有窥心术一般,语气添上几分薄凉:“倒是终究被姑娘嫌弃了,不像其他男子生得阳刚。”
末了,还带有几分嗫嚅声。
寄望舒:“……”
寄望舒:“敢问阁下,是不是读过一本名为《红楼梦》的书?”
“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奴家不过就是多说几句,姑娘就这般模样,算了算了,是奴家多嘴了。”
三人:“……”
空旷的极北之滨内忽地响起一串脚步声,清脆的鞋跟与冰面摩擦,发出“哒、哒”的声响。
不多时,一位玉面俊俏的男子就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那人一身单薄的碧色衣袍,衣摆长长拖在地上,装束倒是收拾的十分干净利落,让很很难与刚才的音色语调结合起来。
“几位来我这儿,倒是空着手来的?”那男子满面愁容,眉梢紧蹙,眼尾下垂,面容生的倒是十分好看,如此一来,破有一种楚楚可怜之态。
寄望舒急忙否认:“怎么会,我们自然是要给阁下带礼物来的。”
一边说着,一边拿胳膊肘顶顶归不寻,挤眉弄眼地冲他使着眼色。
归不寻:“?”
他上哪去找礼物?
楼弃站出来救场,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团雪莲峰巅的不融白雪,指尖灵光一闪,赶在白雪进入众人视线之前将其化作雪麒麟的模样。
“一点薄礼,还望阁下笑纳。”
寄望舒见了,都忍不住给楼弃比出一个大拇哥。
那男子先是惊喜接过雪麒麟,仅仅欢愉了一瞬,又被愁容取代。
只听他音色忧郁,声调哀恸:“这么好的东西,是单单给奴家一人的,还是旁的哥哥们都有?”
作者有话说:
三人:“……………………………………………………………………………………………………”正文中不能水字数,只好在作话里表达一下沉默的心。
总感觉雪麒麟被我写的有点儿bt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40章 极北之滨
◎雪狼宝贝儿(微调)◎
三人无语凝噎。
归不寻实在忍受不了, 若是再这么继续陪那只雪麒麟折腾下去,还不知道要起多少身鸡皮疙瘩。
他索性直言:“敢问我们需要做些什么才能取得麟片?阁下只管开条件,剩下的就交由我们三个。”
归不寻说的笃定, 寄望舒吃惊地向他投去目光。
她原本还想采用缓和之计, 先讨好雪麒麟,博得一点儿好感,剩下的事情总要好办一些吧?
现在倒好, 归不寻信誓旦旦一句“交给我们三个”, 白白浪费了楼仙君一团不融白雪。
这小子说话前难道就没考虑过, 万一雪麒麟说出来的条件他们三人做不到呢?
看他这个样子, 脑回路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 估计提出来的要求也好不到哪去。
搞不好,言而无信还会将他激怒, 小宇宙爆发什么的。
上古巨兽诶!
虽然人家看起来有点儿……嗯……柔弱……
但也不能随便轻敌吧。
谁知, 忧郁美男子听了这话, 面色立刻晴朗不少, 翘着兰花指抹去眼角淡淡的泪痕,满怀期待地问道:“此话当真?”
被人这么一反问,归不寻的底气忽然短缺不少。
不过男子汉大丈夫,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尽管心里有点忐忑雪麒麟会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 他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奴家孤身一人守着冰天雪地几千年, 在封尘之处独自美丽, 却再找不到第二个像奴家一般纯粹洁净的同族。”得到承诺, 雪麒麟瞬间眉开眼笑,高兴地拍起了手, “你们几位能帮奴家寻来同样白发碧眼的至纯之物吗?”
顿了顿, 他又补充道:“若是姿色略逊于奴家, 勉强也是可以接纳的。毕竟奴家的雪色乃是天地间第一绝美,便不为难你们找到能够媲美的替代品了。”末了,雪麒麟露出浅笑,顺了顺自己垂在耳侧的银丝。
至纯之物?
小狐狸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不怀好意地上下大量一番归不寻,刚才冰棱镜中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这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鬼点子登时攀上小狐狸的心头。
办正事之前,不如先目睹一下雪麒麟真容吧。
她对雪麒麟激将道:“天下第一绝美?当真?不会是阁下自封的吧?”
那孤芳自赏的雪麒麟又岂能容忍他人对他美貌的质疑?当即旋身一转,顷刻间,三人面前便出现了一只通身洁白如雪、麟甲透着亮眼光泽的雪麒麟。
首如鹿,尾似牛,身形健硕精瘦,麟间绒毛无风自摇曳,昂首抬起前蹄,神气又威风。
倒真是跟传说中描述的那般相差无几。
寄望舒不禁发出由衷地赞叹,雪麒麟闻声,脑袋昂的更高几分。
“本座展示完了,你们可以交出本座要的东西了。”雪麒麟沉声开口,声线粗犷沙哑,有点狂野,与刚才完全不是一个音色。
两种音色一做比较,显得先前那种声音像极了捏着嗓子发出来的。
三人愣在原地,显然都在状况外,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愣着做什么?还当本座是吃素的不成?”雪麒麟皱皱眉头,突然把自己给说生气了,扯开嗓子嘶吼一声,阵仗如同排山倒海,寄望舒险些没稳住脚步。
雪麒麟怒目圆瞪,鼻孔微张,竭声咆哮道:“哇呀呀呀呀呀呀——!快给本座把人找出来!”
极北之滨都为之一颤。
寄望舒被吓懵了,眨巴眨巴无辜的杏眸望着忽然发飙的雪麒麟。
自己是不是玩过火了,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吓人……
刚才还柔柔弱弱我见犹怜,一口一个“奴家”,怎么变了个身就忽然狂躁起来了?连自称都变成了“本座”。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似乎自称“洒家”会更合适点。
一下子从林黛玉蜕变成了鲁智深……寄望舒忽然联想到一个名词。
——精神分裂。
寄望舒:呜呜呜也没人告诉过我精分这么吓人啊QAQ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安抚雪麒麟的情绪,可安抚他的情绪,恐怕就只有满足他的心愿这一个办法。
寄望舒十分同情地瞧了归不寻一眼,刚巧后者对上了她居心叵测的目光,并且瞬间心神领会,立刻警惕起来,看上去每一根毛发都在抗拒。
归不寻拢眉压目:想都别想。
寄望舒撅起小嘴:求求你惹。
归不寻狠心拒绝:没门。
寄望舒:TAT
灵光一现,小狐狸换上一副无奈的表情,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唉,那看来,只能让我来顶替这个至纯之物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身侧“噌”的一声,魔界至尊不见了,却出现了一匹通身纯白的雪狼。
雪狼没好气地睨了寄望舒一眼,鼻腔中闷闷哼出一阵气息,面向雪麒麟的方向低低嚎叫一声。
寄望舒不能判断雪麒麟对这个答卷满不满意,但她知道,雪麒麟瞧见归不寻兽形的那一刻,眼睛亮了。
紧接着,尾巴也欢快地摇了起来。
寄望舒:“……”
确定真的是麒麟而不是某种大型犬吗?
下一秒,一阵风卷过,一道白影倏地飞奔而来,速度之快让寄望舒误以为他将要冲撞到自己身前,下意识抬起胳膊挡在面前。
结果无事发生。
她小心翼翼探出头望了一眼,只见雪麒麟稳稳当当的停在雪狼跟前,一个劲的跟雪狼蹭蹭贴贴。
被强行贴贴的雪狼一脸生无可恋:……
好想逃,却逃不掉。
雪麒麟一脸享受地把脑袋埋在同样雪白的绒毛中,粗犷的声音再度响起:“哇呀呀呀呀呀!哥哥,好美,贴贴!”
寄望舒、楼弃纷纷捂脸:“……”简直没眼看。
“你们两个,走开点!别来打扰本座!”沉浸在美色中的雪麒麟突然记起来旁边还有两个东西,立马瞪圆了眼睛下达驱逐令。
寄望舒一边讪笑道“是是是”,一边同情地望了归不寻一眼,转身就拉着楼弃溜之大吉。
……
两人走远了些,再回头时,方才那里已经瞧不见归不寻和雪麒麟的影子。
看来雪麒麟隐私意识很强,不紧把他俩赶走,自己还要多加一道防窥屏障。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寄望舒有点替归不寻担心。
“姑娘到是心大,”楼弃站定后,笑看着寄望舒道,“就这么把尊主推出去了。”
寄望舒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情况紧急,我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只好这么干了。”
她也知道一路以来都是归不寻在护着自己,就这么把他出卖了,心里难免也会过意不去。
说来也是,两个人明明都应该到了坦诚相待的阶段了,可她偷偷藏着私心,没有和归不寻坦白。
要不,这雪麒麟的麟片就让给他吧。反正只剩最后一件遗物就能恢复味觉,就当做赔罪好了。
楼弃唇畔挂着浅浅笑意,静静望着小狐狸灵动的神态,心中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良久,他淡淡道:“姑娘现在复原二尾,身体可还承受得住脉络间的灵息?”
寄望舒即刻埋头左右瞧瞧自己,然后又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一番体内灵息的流动。
其实自从那日鹿鸣镇,楼弃替她调理一番之后,灵息就比以往稳定得多了。
二尾力量恢复后,她也只是觉得精力更充沛一些,旁的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寄望舒认真抬头,道:“一切都好,没什么大问题。”转念一想,又好奇问道:“楼仙君是如何知晓,上古遗物能恢复我的功力的?”
“自然是从书上看来的。”楼弃轻声笑笑,又补充道,“哦对,还有从尊主哪儿听来的。”
“归不寻?”寄望舒有些吃惊,但又好像不是那么吃惊,“他……知道多少?”
楼弃扬了扬眉:“我若是都告诉姑娘了,算不算违背魔主?”
“不算不算,大家都是好朋友,有什么秘密好藏的!”寄望舒杏眸闪亮,立刻来了兴趣。
楼弃揶揄:“姑娘和尊主也是好朋友?”
寄望舒尴尬地咳了咳:“咳、差、差不多的嘛!你快说快说。”
楼弃不再逗她,坦言道:“姑娘日后倒也不必再琢磨着如何让尊主心甘情愿地将遗物赠予你,他并不需要这些。”
寄望舒不可置信地愣了愣。
楼弃瞧她一眼,继续道:“八大遗物本就是尊主为了姑娘寻的。”
为了她寻的?
“那他之前那么执着于用这些遗物深化功力……不是因为想做六界第一人?”寄望舒越说越慢,越说越轻,似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楼弃温声:“姑娘与尊主从前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我猜测,尊主这样做,也是怕姑娘会起疑心吧。”
“毕竟姑娘八尾尽断,神智受损,很多事情或许都忘记了。”
“……”寄望舒沉默不语。
她的脑子现在有点转不过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在噬魂幽谷那段日子,归不寻究竟骗过她多少?藏书阁中的那本书又是怎么回事?
原身分明除了救命之恩,和归不寻没有其他交情可言,那他又为什么要这样为自己考虑?
说不通,好像怎么想都说不通。
寄望舒原本觉得,剧情逐渐走偏是因为她的存在,篡改了原来的剧本。
但,冥冥之中,她总有好多个瞬间会胡思乱想。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是发生的呢?
她总以为现在的经历会是一场梦一般的存在,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她曾经的人生才是大梦一场?
一场填补了她空缺的那段记忆的梦。
寄望舒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赶紧收回发散的心绪。
不能再细想下去了,还是踏踏实实把这一程走到终点再说。
关于归不寻的那些疑虑,之后找个机会再去问他好了。
“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不想让楼弃看出她的不自在,寄望舒索性将话题引到楼弃身上:“话说,楼仙君也老大不小的,怎么也不寻个良人过过日子?要不要我们给你张罗张罗?”
“良人?”楼弃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寄望舒仿佛看见他平静的眼底漾着一湾春水,无限温柔。楼弃温声笑道:“我早已成婚。”
寄望舒:“?!”
寄望舒:“你成过婚了?!”
这么大的事情,楼弃居然从来都没提起过!
寄望舒瞬间就来劲儿了,摆出一副吃瓜的姿态,一连串问题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楼仙君的夫人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很仙很好看?怎么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夫人现在在哪里?我们什么时候有机会见上一面?……”
吃瓜人,吃瓜魂。
寄望舒自己都惊讶自己一下子能抛出这么一大堆问题。
没办法,实在是有点激动。
楼弃摆摆手,打断了寄望舒,面上依旧挂着笑容:“我夫人啊,她是个很好的人。心地善良,单纯可爱,温婉明媚,一切美好的词语都可以用来形容她。”
小狐狸听得认真,悄悄赞叹两人深厚的感情。
“很多时候,看见姑娘,就会想起我夫人呢。”楼弃望向寄望舒,笑得更恣意些,“在姑娘身上,能找到很多相似之处。这也是为什么我在客栈瞧姑娘第一眼,便觉得亲切。”
“我?”寄望舒指指自己,受宠若惊,迫不及待又问:“那为何从来没见过她?她不与你呆在一起吗?”
“她……”楼弃顿了顿,抬眼望向看不见的远方,“她有她的使命,去到很远的地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啊……”小狐狸不禁替楼弃难过,“那你们还要多久才能团聚啊?”
这么好的夫人,这么久不见,该有多想念啊。
别说是三年五载,她就算离开归不寻半刻,脑子里就全被那人的模样填满了,更别提楼弃和夫人这么深厚的感情了。
脑子里被那人的模样填满……
想到归不寻,寄望舒脑海中顿时又浮现出那张俊俏面庞,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应该不会太久。”楼弃面上看不出太多难过的情绪。
他这人总是这样,有什么事情都不会轻易展露出来,所以寄望舒一直都觉得他是个神秘的大人。
或许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吧。
“雪狼宝贝儿~”一道男声将两人的心绪拉了回来。
雪麒麟又恢复了忧郁美男子的样子,正站在之前消失的地方招手。
在他身前,是一只眸色阴翳,一副想死的样子的巨型雪狼,嘴里还叼着一片亮闪闪的东西。
雪狼毛发凌乱,面带倦意,看起来度过了一段十分不美好的时光。
雪麒麟就不像他这般要死要活,反而神清气爽,忧郁的面色都拨云见日,心情十分好地补上了后半句:“下次再来玩儿啊~~~”
雪狼浑身一颤:“……”
寄望舒先是一愣。
然后心里生出了点儿愧疚。
最后憋不住放声大笑。
笑声回荡在整个极北之滨上空。
雪狼的脸色更黑了。
作者有话说:
大概是归不寻最想死的一章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