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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 纱布 ◇


    ◎摸了摸她的头顶◎


    话一出口, 整个酒吧立刻安静下来。


    男人的气场太过强大,酒吧内好似开了冷气。


    醉汉这会儿醒了酒,眼神从呆滞到惊愕, 说不上什么心理, 只是一股无名的恐惧在内心升腾,让他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周堰成低头松了松袖扣,动作利落的抬手, 给没醉汉说话的机会, 拎住了醉汉的衣领,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 将他半拖半拽地带出了酒吧。


    ……


    酒吧的游客对此见怪不怪, 见故事的主角已经退场,转身继续和同伴聊天。


    孟冬紧绷的神经一软, 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王楚文是跟在周堰成身后过来的, 她沉着脸, 安抚地拍拍赵晴的背, 开口询问:“你没事吧?”


    赵晴虚弱地摇头:“没,没事。”


    谁都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关切地围上来:“谁知道周堰成去哪儿了?”


    周堰成动作实在太快,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的情况下, 就拖着醉酒的男人出了酒吧。


    或许是实力悬殊, 醉汉尽然连挣脱的机会都没有, 转眼就消失在了玻璃门后。


    摄影助理面露担忧:“孟老师, 周总会不会”


    他话说一半没了声音,周围的工作人员都陷入沉思。


    节目才录了三天, 嘉宾要是因为打人闹事进了局子, 后果他们都不敢想。


    周决双手插兜站在人群外, 朝一旁偷看的小姑娘吹了个口哨,指指门口,语气得意:“我哥,怎么样,帅不帅?”


    工作人员面色凝重:“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担心你哥?”


    “你担心我哥还不如担心内个喝醉酒的。”


    顿了顿,周决拍拍胸脯,又说:“放心吧,我哥有分寸。”


    周堰成生气的次数寥寥无几,最严重的一次,也不过是因为图坦不听话,咬坏了家里的东西。至于生意场上,基本都是他单方面的碾压局,也没什么好气的。


    这次情况特殊,要怪也只能怪那个男人倒霉,不偏不倚撞到了他枪口上。


    孟冬缓了缓,挤出了工作人员的包围:“我去找找他。”


    话音刚落,酒店门口叮铃一声,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周堰成神色如常地出现在门口。


    他抬手掸了掸身上的水渍,指尖回拢,将湿着的头发撩到脑后。


    孟冬急急走了几步,又停下,她注意到周堰成指关节处不明显的红痕,脑子瞬间嗡嗡作响。


    周堰成却旁若无人,在各种关切闻讯的声音里,走到她身边停下:“还好吗?”


    孟冬心烦意乱,低下头,轻轻点了点。


    “嗯。”


    周堰成视线落在孟冬下垂的脑袋上,抬起手把雨水擦干,才摸了摸她的头顶:“没事了。”


    他的指尖冰凉,动作笨拙地,轻柔地,缓缓顺着她的长发。


    算不上安慰的一句话,孟冬莫敏觉得眼眶酸涩,她扭头瞥了眼不远处围观的工作人员,压着声音,凑近周堰成:“你打他了?”


    周堰成风淡云轻道:“没有。”


    孟冬松了口气。


    回想起那张惹人厌恶的脸,周堰成只记得他最后连滚带爬的画面。


    “只是简单问候了一下。”


    孟冬一时语塞。


    你是问候还是恐吓


    周决抱胸站在一旁:“这种社会败类,就应该哐哐给他两脚。”


    周堰成略一思忖,侧身让开过道:“嗯,有理,你去吧。”


    “哈哈哈,说不定跑远了,我就不去了。”周决干笑几声,还想皮几句,身后突然传来了赵晴抗拒的声音。


    起初都是工作人员在安慰赵晴,不知是谁推了一把,把楚屹推到了赵晴身边。


    楚屹目光关切,抬手想替她把脸颊杂乱的头发拨开。


    不等他碰到赵晴,赵晴直接拍开他的手,语气也不似往常柔和:“别碰我!”


    说完,她直接躲到了王楚文的身后。


    王楚文顺势搂住她,看看反应激烈的赵晴,又看看言语关切的楚屹,怪异感油然而生。


    “别怕。”王楚文顺顺赵晴的背,不放心,余光一直盯着楚屹。


    楚屹收手,脸上挂着不怎么好看的笑:“她可能是被刚刚的人吓到了。”


    他淡淡说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说给旁人听。


    说罢,他神色悲伤地看着躲在王楚文怀里的赵晴,转向周决:“周决,我看外面雨小了,马上天就黑了,我们准备回旅店吧。”


    周决心大,根本没发现嘉宾之间气氛凝重,招呼了一个小助理打电话叫车。


    早在机场时,孟冬就发觉楚屹和赵晴之间浓重的隔阂,如今感觉更甚。


    她远远盯着楚屹看了会儿,见人群散开,收敛视线:“我去叫知意。”


    周堰成点头,却不放心,保持着距离,跟在孟冬身后一起到了吸烟区。


    …


    许知意趴在桌子上,头发盖住大半张脸,看起来像睡着了。


    孟冬推了推她:“知意,我们该走了。”


    许知意喝醉了也不会耍酒疯,不了解她的人,会觉得她和清醒时无异。


    孟冬见她不动,戳了戳她的腰窝:“回去再睡觉,节目组的车马上到了,你想一个人留在这儿吗?”


    许知意挣扎着起身:“不想。”


    她胡乱地抹了把脸,盯着孟冬看,不知为何突然乐了,笑着抬起手,歪歪斜斜地指向孟冬身后的周堰成。


    “孟冬,我看到你前夫哥了。”


    孟冬急忙按住她的手,朝身后的周堰成赔了个笑容:“她喝多了,你别介意。”


    许知意站起来,从座位上背起自己的包,朝着孟冬走了几步,口中念念有词:“也好,没有家室,你就可以和我一起去潇洒了。”


    她搂住孟冬的肩,对着周堰成指指点点:“他人不行,又寡又呆,下次我给你找个我想想,裴敬怎么样,我记得你以前说他长得帅,脾气好,这种人才配得上你。”


    周堰成有些意外,挑了下眉,十分会抓重点:“裴敬是谁?”


    赶在许知意把自己的家底抖光前,孟冬伸手捂住她的嘴。


    随后,她干笑着看向周堰成:“我等一下再和你解释。”


    许知意喝醉后,真心话就和不要钱似的一筐一筐往外送。


    孟冬猜到许知意会变得口无遮拦,没想到许知意有关自己的事闭口不谈,反倒把孟冬的事儿说了个七七八八。


    “许知意。”孟冬着急地喊她。


    听到孟冬叫自己全名,许知意松开手,摆了摆:“好了,不说了。”


    许知意手里拎着自己的包,也不用人搀扶,笔直地走向大门。


    孟冬都要怀疑她是故意在周堰成面前挑衅。


    来不及和周堰成解释,孟冬看到许知意一脚踹开酒吧玻璃大门,把背包往肩上一搭,以一副英勇就义的姿态,头也不回地走进雨里。


    王楚文还有些愣怔:“唉?那不是许医生吗,这么着急是去哪儿?”


    许知意喝酒不上脸,她面色如常,步伐又稳,在旁人眼里一如往常。


    孟冬也顾不上腿疼,一瘸一拐地追出去。


    王楚文不解地抓抓头发:“孟冬和许医生吵架了?”


    ……


    孟冬拉着许知意往屋檐下躲,正巧碰到周决回来。


    周决手里拿着几把伞,远远扔给孟冬一把,又看到自家哥哥从酒吧里出来。


    他往身后指了指:“哥,大巴在那儿,你们先上去吧。”


    周堰成点头,把伞撑在孟冬头顶,和她一起把许知意送到了车上。


    之前和周决一起出来的小助理守在大巴门口的座位上,见有人上车,一人递了一条毛巾。


    许知意嫌弃地看着手里的粉色毛巾,随手搭在孟冬头上:“你赶紧把头发擦干,小心感冒。”


    关心完孟冬,她自己找了个单人座,坐下后直接撇过头,靠着窗户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孟冬有些疲惫,坐在另一侧的座位上,这会儿放松下来,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腿疼。


    膝盖上的纱布沾了雨水,伤口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针尖刺入皮肉,她伸手在膝盖侧面揉了揉,企图缓解疼痛。


    周堰成注意到她的动作,轻叹了口气,在孟冬身旁坐下。


    他把小助理给的毛巾垫在腿上,伸手搂住孟冬的腿弯,轻轻一抬,就把她受伤的右腿架在了自己的腿上。


    孟冬被这个动作带着,猛地侧过身,面朝着周堰成。


    她扶住前排的座椅堪堪稳住身形,结结巴巴地开口:“怎……怎么了?”


    “先把纱布拆下来,沾了雨水,小心发炎。”


    周堰成撕开固定纱布的医用胶带,一圈圈绕着,把缠绕在孟冬膝盖上的纱布解下来。


    伤口沾了雨水,这会儿暴露在空气中,蓦地有些发凉。


    孟冬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收回手,拽了拽裙子:“谢谢。”


    道谢声被大巴车门开启的声音压下去。


    王楚文牵着赵晴上车,收了伞,忙不迭的接过助理递来的毛巾:“下雨天气温降得就是快,就这几步路,走得我浑身发抖。


    她一边擦着手臂上的雨水,一边往里走。


    没几步,她就看到许知意皱着眉在休息,随后视线平移,看到了坐在侧面双人座上的孟冬和周堰成。


    “哦豁?”


    王楚文见孟冬姿势亲昵地把腿搭在周堰成身上,目光逐渐呆滞。


    反应过来后,王楚文手往前排的椅背上一撑,拦住了后上车的两位男嘉宾,“内什么,你们俩就在前面坐吧。”


    “怎么了?”陆行知不解。


    楚屹余光看到了后排坐着的人,拍拍陆行知的肩:“算了算了,就坐前面吧。”


    王楚文抬手把毛巾搭在脖子上,轻咳一声,小声道:“孟冬,加油。”


    孟冬呆呆地看向她:“什么?”


    王楚文并未多言,朝她竖了个大拇指,重复了一声:“加油。”


    说完,王楚文和赵晴并肩坐在了前面一排。


    孟冬疑惑地歪了下头,想调整一下坐姿,才发觉到自己的腿还搭在周堰成的腿上。


    她顾不得腿疼,急忙调整姿势坐好,视线慌乱地看向窗外。


    雨水模糊了玻璃,隐约能看到车上的人影。


    孟冬只觉得耳根发热,她缓慢地缩在座椅上,随后把头轻轻歪向窗边。


    一旁的周堰成不打算放过她,刻意压下声音,低沉嗓音一下下敲击着孟冬的耳膜:


    “所以,裴敬是谁?”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两更,一会儿更新


    18  ? 关系 ◇


    ◎圈住无名指的戒指格外显眼。◎


    孟冬耸了下脖子, 也不敢看他,视线在窗户上游离。


    当时说“等一下再和你解释”,完全就是随口一说, 她以为过了那个时间段, 周堰成就会忘记这回事。


    周堰成耐着性子等她回答,也不催促,像个素质极佳的捕猎者。


    心里陌生的情愫, 变成挑逗的欲念, 在他心底悄悄埋下一颗种子。


    孟冬调整了一下笑容, 缓缓坐正身子:“嗯”


    她发出一个没有意义的单音节, 脑子里快速组织语言。


    周堰成不动, 嘴角倒是挂上了弧度,让人看不清喜怒。


    “就是公司一个关系好的前辈。”孟冬说的是实话, 只掩盖了小部分事实。


    比如, 她确实在许知意面前夸过这个前辈。


    再比如, 这个前辈并不普通, 是带孟冬入行的前辈,对孟冬亦师亦友,在圈里话语权极高。


    孟冬心里纠结, 挣扎一番, 还是老实坦白:“他很厉害, 是我们公司的主心骨。”


    周堰成食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点了点:“关系好的, 前辈。”


    他抓重点一向可以。


    有几个字咬得重, 孟冬离得近,自然能听出来。


    她耸了耸肩膀, 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嗯, 关系不错。”


    “有多好?”


    孟冬不知道怎么具体描述, 干脆伸手比了比:“大概,这么多吧。”


    周堰成看着孟冬比画,低头转了转无名指上婚戒,淡声问:“那我呢?”


    没想到周堰成会问这个问题,她愣了几秒,两只手合住,又缓缓张开,两手之间的距离一会儿小,一会儿大。


    她苦恼道:“这让我怎么形容?”


    周堰成转婚戒的动作停住,他收拢手指,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


    片刻后,他靠向椅背,把视线投向相反的方向,不再看孟冬,也没再说话。


    孟冬小心翼翼地,在周堰成视线移开后,张开双手。


    座椅间空间狭窄,这已经是她两只手能张开的最远距离。


    这样?


    她独自疑惑,没注意到周堰成已经撇开视线。


    烦恼了一会儿,孟冬转头看他,却只看到周堰成侧过去的头。


    “”


    好吧。


    孟冬慢吞吞地放下手,往窗户旁又缩了缩。


    ……


    镇子上的路狭窄又泥泞,大巴绕了远路,多走了一大圈才回到旅店。


    下车后,孟冬说什么都不让周堰成扶。


    她抱着新买来的羊驼玩偶,扶着楼梯扶手,一蹦一停,倔强地跳上了二楼。


    刚回来不久,周堰成就被周决叫去三楼,这会儿不在房间。


    孟冬坐在床边叠衣服,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她浑身一震,下意识看向门边。


    许知意提着医药箱,慢吞吞地推门进房间,坐到了孟冬对面。


    “抬腿,我看看。”


    回来后许知意喝了几粒解酒药,想起孟冬受着伤,又淋了雨,强撑着精神下楼看她。


    她撩了下额前的碎发,有些烦躁,自责道:“怪我,这几天情绪没调节好,明明还在工作,居然喝这么多。”


    孟冬乖乖抬起腿让许知意上药,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天花板:“没事,反正抚州的录制结束了,你还有一晚上时间能调整呢。”


    许知意贴上无菌布,把边缘固定好,才起身重新坐在床上:“我从三楼下来时听到周决和周堰成聊天,说什么下半年财务预算,什么退出的,这事儿你知道吗?”


    孟冬愣了片刻,缓缓摇头:“不知道。”


    周堰成工作上的事,她从来没有问过。


    退出……


    是指退出节目?


    孟冬一时有些恍惚,直到许知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回神:“要走了?”


    “嗯,回去睡觉。”许知意见她心不在焉,伸手在她额头轻弹一下,“好奇就问问。”


    许知意走后,孟冬在床上躺了几分钟。


    她起身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腿,推门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站在楼梯口,她看着上楼的台阶,犹豫几秒,转身向楼下走去。


    前台没有人,一直放在茶桌上的收音机也搬进了楼梯间,一楼空空荡荡的,只有风穿堂而过的声音。


    孟冬站在门口,看着雨点在积水处荡开涟漪。


    “喵呜~”


    有一抹白轻巧地跃进了孟冬的视线。


    一只眼角有黄色花纹的小猫沿着屋檐下的台阶,一路走到了孟冬腿边。


    它抬脚搭着门框看了眼里面,又收回脑袋,抬起前爪舔了舔。


    小猫没有移动的打算,坐在孟冬腿边,自顾自地舔起了毛。


    孟冬觉得它格外眼熟,盯着看了许久,她在小猫面前蹲下:“你是不是那天害我受伤的小猫呀?”


    小猫好似听懂了她的话,停下了动作,尾巴在脚边绕了一圈,整个猫乖巧地仰着头,一声一声地叫着。


    “好吧,既然如此,我原谅你了。”


    孟冬自己脑补了一出对话,她伸出食指,不敢摸,试探着触碰到小猫的脑袋,轻轻点了点:“咪咪,你饿吗,我记得楼上还有些吃的,你要吃吗?”


    她自言自语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百度,输入:小猫可以吃火腿肠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才一瘸一拐地上楼,从包里取出几根火腿肠,拿下楼喂小猫。


    小猫闻到火腿肠的味道,立马瞪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孟冬剥去肠衣。


    趁小猫吃得投入,孟冬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它的后背。


    小猫不护食,也不理会孟冬,吃完后满足地伸了个懒腰,靠在她脚边趴下了。


    “行行行,交给我吧,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哥呢。”周决的声音从二楼传来,紧接着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从二楼下到一楼。


    孟冬蹲在地上,好奇地看过去。


    周决正歪着头和周堰成说话,下完最后一个台阶,转头就看到孟冬蹲在地上。


    他以为楼下没人,余光瞥见一个朦胧的人影,心头一跳,尖叫一声:“卧槽吓我一跳!”


    他站稳身子,抚了抚自己的胸膛:“你受伤了不在房间里待着,在这儿干嘛?”


    孟冬抿了下唇:“喂猫。”


    周决狐疑地看她一眼:“猫呢?”


    刚刚周决大惊小怪一声,小猫受到惊吓,早就跑远了。


    “算了算了。”周决摆摆手,转身进了前台侧面的隔间,朝着里面喊,“老板在吗?办一下退房,我们明天早上就准备走了。”


    得到老板回应后,周决直接迈进房间。


    孟冬看着周决进了隔间,回神后,发现周堰成朝她伸出手。


    他的手很好看,指关节修长,圈住无名指的戒指格外显眼。


    那是前几年,她买来应付家长的婚戒。


    没想到他还带着。


    孟冬牵住周堰成的手,借力站起来:“这个戒指你还带着?”


    一时失神,孟冬把心里想法问了出来。


    周堰成垂眼,顺势看向自己的手:“习惯了。”


    孟冬故作镇定,点了点头。


    她盯着自己的脚尖,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腿,迟疑着,叫面前男人的名字:“周堰成。”


    “怎么了?”


    孟冬抬手,掌心相对,虚虚地划过面前的空气:“这么多。”


    她不得不承认,周堰成对她好,比孟家任何一个人对她都要好。


    所以,尽管她要离开孟家,离开这个名利场,她也不想伤害到这世上寥寥无几对她好的人。


    周堰成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在比画什么,脸上的表情失去管理,嘴角弯着,轻笑了一声。


    “这么多?”


    气音低低的,酥酥麻麻的,绕着孟冬打转。


    孟冬低头:“嗯。”


    ……


    第二天,嘉宾出发去湖溪。


    孟冬定了五点的闹钟,铃声一响,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点下“五分钟后再响”的按钮后,又一头栽倒在枕头上。


    闭着眼睛思索了几秒,她挣扎着坐起来,走出卧室,视线在外面的屋子里绕了一圈。


    “周堰成?”


    她试探着喊,却没有得到回应。


    周堰成的床铺空荡荡的,五点的抚州天还没亮全,窗帘拉着,起居室里漆黑一片。


    孟冬揉揉眼睛,舒展了一下身体,走进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她从卫生间出来,发现周堰成坐在沙发边,低头撕开一个创可贴,往自己的食指上缠。


    周堰成身上还有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气,发丝上沾着清晨雾气,看起来出了很久的门。


    “你去哪儿了?”


    问完,孟冬抬脚跨过摊在地上的行李箱,慢吞吞地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收进箱子里。


    “没去哪儿,就在楼下走了走。”


    周堰成不擅长说谎,演技倒是炉火纯青,脸上丝毫看不出一点撒谎的痕迹。


    孟冬也不戳破:“就在楼下走了走,手指还受伤了?”


    “被扶手上的倒刺划了一下。”他风轻云淡地转移话题,“箱子收拾好没,我帮你提下去。”


    孟冬不是刨根问底的人,见周堰成不愿意多说,一言不发地收拾好东西,把箱子推到门口,又返回房间,把屋内陈设都归回原位。


    周堰成把自己的箱子扔在走廊,提着孟冬的箱子先行下楼。


    等孟冬整理完屋内的座椅后,她放在门口的箱子早已被周堰成放到了大巴车上。


    上车后,孟冬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王楚文手里提着早上没吃完的包子,她把登山包随手扔在一旁的单人座上,正打算在孟冬身边落座,就听到周堰成站在一旁,十分刻意地轻咳一声。


    “”


    王楚文认命地往后挪了一个位置。


    周堰成如愿坐在孟冬身边,给她递了瓶水。


    “谢谢。”


    早上八点,导演组准点开始直播。


    画面里,周决拿着喇叭,向嘉宾粗略介绍下一站的情况。


    湖溪以湿地、露营、森林闻名天下。


    湿地探险、穿越雨林、高空跳伞,热气球比赛,有关湖溪的旅游攻略里,这些基本上都是常驻嘉宾。


    和抚州古镇比起来,嘉宾就好像从新手村刚出来,越级去打boss的菜鸟玩家。


    就连一向大胆的王楚文,听说要徒步穿越雨林后都沉默了。


    孟冬想起柴瑞离开前的说辞“下一站情况特殊,节目组得先去看看”,她终于知道何为“情况特殊了”。


    只是听周决介绍,她的膝盖就开始隐隐作痛。


    受伤后好像一直在给大家添麻烦,孟冬过意不去,拽拽身旁人的袖子:“周堰成,后面的活动要是太难,我就不参加了。”


    周堰成应了一声:“嗯,好。”


    孟冬问他:“那你呢?”


    “陪你。”


    很干脆的两个字。


    不知为何,对于他的这个答案,孟冬竟然没有很意外。


    她沉默了会儿,觉得应该和周堰成说清楚,解释道:“我是怕拖累大家,所以才不去的,你可以和他们一去玩儿,听着还挺有意思的。”


    “我知道,但你一个人会无聊。”周堰成说完,突兀地沉默下来。


    他在与不在,对孟冬而言,似乎没什么区别,他的陪伴,也不过是多了一个人,陪她待在酒店里。


    这个人可以是他,也可以是许知意,或者其他任何一个人。


    孟冬没注意到周堰成陡然失落的眼神,撇过头,轻声道了句谢:“谢谢。”


    19  ? 湖溪 ◇


    ◎喂,110吗?◎


    到湖溪后, 大巴车直接穿过市区,朝城市边缘开去。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大巴拐进了一处铁门, 院子空间很大, 地上划着停车线,远处是一排二层建筑。


    导演张平生正在院子里和人交谈,看到车进来, 停下话题, 走过去迎接。


    站在张平生身边的人是雨林穿越的向导, 姓石, 今年四十五岁, 负责带队徒步,横穿湖溪雨林。


    张平生之前已经介绍过节目组的情况, 石向导粗略扫了一眼嘉宾, 开口叮嘱进入雨林后的注意事项。


    “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情况, 我姓石, 从业算上今年,已经十五年了,我们旅社的营业资格证张导之前已经看过了, 大家可以完全信任我们的路线。”


    第一次上节目, 石向导还有些紧张, 他想了想, 省略了废话, “雨林潮湿,又多溪流, 一会儿我会给大家发防水袋, 手机电脑一类的电子产品, 最好都放进去。”


    陆行知皱了下眉:“不好意思,我想在路上拍一些动植物的照片,可能会用到相机和电脑。”


    “这个不是强制性的,主要是怕电子设备故障,需要的话还是可以带的。”


    解释完,石向导继续说,“山里都是野生动植物,大家不要用手触摸,也不要随意采摘野花野果。”


    “另外现在提倡无痕出行,不能在林子里遗留垃圾,最好带出树林,扔在终点的露营地。”


    抚州离湖溪不远,早上八点出发,下午两点就到达了目的地。


    孟冬迷迷糊糊地听着,只听懂了向导说林子里的这个不能吃,那个也不能吃。


    好不容易撑到向导讲完注意事项,柴瑞带着嘉宾进屋内吃饭,孟冬闻声而动,没走几步就被向导单独叫住。


    石向导注意到孟冬腿上的伤,关切道:“你这个伤几天啦?”


    向导的普通话带着点方言的味道,孟冬想了想,老实回答:“三天。”


    她的膝盖处结了一层血痂,只要不刻意去碰,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石向导放心下来:“我一会儿给你准备个防水的护膝,另外你这个裤子不行啊,得穿长裤,林子里都是蚊虫。”


    孟冬原本在打退堂鼓,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看了看,担忧道:“我在路上不会给大家添麻烦吧?”


    “没事的,能正常走路就行,后半段你要是累了走不了,我们还有电瓶车路段,骑车十几分钟就出去了。”


    孟冬放下心,谢过向导后,去食堂吃饭。


    节目组知道嘉宾没准备冲锋衣和胶鞋,趁着他们吃饭的空闲,直接在饭桌旁坐地起价。


    周决和柴瑞一左一右,一个人拿着一双军用胶鞋,另一个人拿着锤子。


    柴瑞给鞋子做了全方位展示,《就说再见》直播间标题瞬间变成了《就现在,和带货直播说再见》。


    【笑不活了这什么破名】


    【有一说一,就说再见目前出镜的整体颜值是真不错啊,节目组上哪儿找的这么多帅哥当工作人员】


    【官方玩儿梗最为致命】


    【就这个鞋,拼夕夕九块九还包邮,我倒要看看他能吹出什么花儿来】


    周决怀里抱着一个不锈钢脸盆,用木槌用力一敲:“咳咳,想必大家都没有准备耐穿好走的鞋,所以我们节目组贴心给大家准备了防水舒适又不磨脚的胶鞋,五十五一双,有没有人要!”


    话音未落,弹幕密密麻麻刷起了“黑店”:


    【你去抢吧】


    【节目组干得漂亮】


    【他明明可以直接抢,还送一双九块九的鞋】


    【你一双,我一双,嘉宾明天就破产】


    见没人感兴趣,周决用锤子指了一下鞋:“你们别看不起这双小小的胶鞋,等进了林子,等你们的运动鞋进了水,有你们哭的。”


    他嘟嘟囔囔几句,无人在意。


    周决不放弃,指挥着柴瑞换下一个拍品。


    周决:“冲锋衣有没有感兴趣的?防水耐脏保温,不要九九八,不要一九九,只要九十九。”


    楚屹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接过冲锋衣看了看:“你一双鞋都卖五十五,这衣服怎么只卖九十九。”


    周决摸了摸鼻尖,朝王平生的方向看了眼,见他点头,笑着解释:“这衣服是其他人探路时穿过的。”


    楚屹:“行啊,二手的还卖这么贵。”


    周决和他商量:“这样,你两件一起买,我跳楼吐血价,九十九还包邮,帮你送到更衣室门口,行不行。”


    楚屹无动于衷。


    周决哼哼唧唧地抓住他的袖子:“哥,买了吧。”


    一旁的王楚文喝了口水:“你昨天不是说,周堰成是你唯一的哥吗?”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周决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商品流拍,把主意打到了刚进来的孟冬身上:“嫂子,买一件路上穿吧,防寒保暖,可好了。”


    无事献殷勤。


    孟冬心里嘀咕一声,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简单看了下衣服:“你这是干嘛呢?”


    柴瑞笑得快憋不住了:“张导给他的任务,卖不出去不让他同行进雨林。”


    孟冬弯起眼睛,笑得皎洁:“哦,那我不买。”


    “冲锋衣我们旅社可以租,不用自己买。”门口响起一道陌生的男声,一个剪着利落寸头的少年从门口进来。


    他穿着校服短袖,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常年跟着父亲在林子里跑,他的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时显得牙齿格外白,两个小虎牙明晃晃的。


    他径直走到孟冬身边,手里提着个黑色塑料袋:“哝,我爸让我给你送过来的。”


    孟冬愣了几秒,少年直接把袋子塞进她的手里。


    “护膝。”少年解释。


    孟冬反应过来,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你是石向导的儿子?”


    “我叫石景。”少年笑着,“对了,姐姐,这个大小不合适的话,我给你换。”


    见石景指着自己手里的护膝,孟冬点头回以一个微笑:“好。”


    石景送完东西就打算离开,孟冬想了想,叫住他,问道:“对了,你们这儿租一件冲锋衣要多少钱?”


    石景:“冲锋衣十五,鞋子不租,一双卖二十。”


    孟冬瞟了眼满头冒汗的周决。


    周决:“”


    赵晴小声询问:“我们这么多人,能便宜点吗?”


    “能啊。”石景爽快答应,“看在漂亮姐姐的面子上,给你们便宜点喽。”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石景朝孟冬挥挥手:“漂亮姐姐,一会儿见哈~”


    说完,他步伐欢快地离开了。


    桌上几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到了周堰成身上。


    处在视线中央的周堰成神色如常,抬手从汤碗里舀出一碗汤,放到了孟冬的座位边。


    周堰成冷静,观众可冷静不了。


    一条弹幕静静划过:【嘿嘿,年下……】


    似乎猜到直播间那群嗑CP上头的人会发什么,其他观众迅速把路堵死。


    【冷静一点啊!!这孩子是未成年啊!!!】


    【嘿嘿】


    【别嘿嘿了,你们马上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可是他叫她姐姐唉】


    【喂,110吗?】


    ……


    吃完饭,石景带着嘉宾去更衣室换衣服。


    更衣室很大,正对面是换衣服的小隔间,入门的位置有几排铁制衣架,左边挂着军大衣和羽绒服,右边都是颜色不一的冲锋衣。


    靠墙的地方有几个柜子,里面是各式手套和野外用具。


    石景指着几排冲锋衣外套,开口:“各位姐姐,我们的衣服每次穿完都会清洗消毒,你们可以挑自己喜欢的颜色,放心穿。”


    王楚文从衣架上随意拿了一件大码的外套:“小孩儿,你不上课吗?”


    石景眨眨眼:“姐姐,今天周末,我不上课。”


    自从节目开始录制,王楚文的时间观念已经逐渐模糊,她动作随意地套上冲锋衣:“可以啊,这么小就知道帮爸爸干活。”


    “能者多劳嘛。”


    石景笑了笑,小跑着到门边把门带上:“你们先换衣服,我在楼下等你们。”


    男更衣室就在隔壁,换完衣服后,王楚文挽着孟冬往外走,正好撞见男嘉宾出来。


    王楚文当机立断,松开孟冬的手,小跑着去追陆行知。


    陆行知第一个出来,手里提着拍照的设备,直接转向楼梯。


    王楚文追上去:“陆行知,不要逞强,叫一声爸爸我帮你提。”


    王楚文跑得急,陆行知扶了她一把,才说:“不用。”


    “真不用?”


    “不,用!”


    周堰成最后出来,他穿着宽松的黑色冲锋衣,肩上斜挎着一个红色背包,他拧下把手,把更衣室的门关紧,随后朝着孟冬抬了下手,吐出一个字。


    “包。”


    孟冬反应了几秒。


    周堰成直接伸手,把孟冬的背包提起:“我帮你拿。”


    他提起孟冬肩上的背包,包带一下子凌空,孟冬像挂在包上的挂件一样,她懵懵地抬头,半晌,才反应过来,把胳膊从包带下抽出来。


    孟冬的双肩包里装了不少东西,书包塞得满满当当,背起来并不轻松。


    反观,周堰成的包松松垮垮的,看起来什么都没装。


    孟冬跟在周堰成身后:“重吗?”


    周堰成:“挺重的。”


    孟冬思考片刻,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要不,你把你的包给我背吧,你的包看起来不重,我应该可以背得动。”


    周堰成脚步没停,直到下完最后一节楼梯,他才把自己的单肩包递给孟冬:“你试试。”


    包里摸着就装了个保温杯,确实没什么重量,孟冬轻轻松松地就背起。


    孟冬穿着枣红色的外套,周堰成的包就像为她量身定制的一半,挎在肩上浑然一体。


    “不重,那我背你的包吧。”


    “好。”


    石向导等在一辆皮卡车前,见人下来,他放下后挡板,拍了拍车板:“前面都是山路,节目组的车不好走,得坐我们的皮卡。”


    皮卡车的后车厢放着两块用铁链固定住的厚木板充当座椅,木板上盖着防雨布,雨布上还架着石向导的水杯。


    楚屹皱了下眉,看向车内:“前面车厢里能坐几个人?”


    石向导扶着车门,谨记导演嘱咐,绝不能让嘉宾坐前面。


    “就能坐两个,你们肯定坐不下。”


    说完,石向导先上了副驾驶。


    王平生知道楚屹在想什么,脸上堆着笑:“楚老师,委屈一下,车实在不够。”


    楚屹看着院子里停着的几辆空车,也知道导演故意这么安排,只能忍着不适上了后车厢。


    他有些洁癖,但不太严重,还没到无时无刻都要发作的地步。


    节目组无非就是想看他发脾气,回头发一则耍大牌的通稿,热度自然就上去了。


    孟冬周堰成楚屹三个人坐在了头车,剩下的嘉宾都在第二辆车上。


    楚屹不太高兴,上车后再也没说过话。


    平时活跃气氛的人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头车上只坐了一个摄影师,临发车前,周决和石景小跑两步,快速翻上了皮卡。


    石景坐在最外面,旁边就是周堰成,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凑过去,在周堰成耳边小声问:“你和孟姐姐为什么离婚?”


    周堰成还是第一次被未成年问这样的问题,他抬抬眼,并未多言。


    石景耸耸肩,语气老成:“不想说也没关系,我都懂。”


    周堰成:“你还小,懂什么?”


    “我不小了叔叔,正规男高中生,心理年龄成熟。”石景咧着嘴,露出一排白牙,“不就是因为感情淡了嘛。”


    周堰成额角轻跳,隐约觉得心里被扎了一刀。


    石景见周堰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轻巧起身,挤到了孟冬和周堰成之间,笑盈盈地朝孟冬搭话:“姐姐,我带了糖,你要吃吗?”


    周堰成:“”


    孟冬侧身给石景让开位置,好让他舒服地坐下,从他摊开的掌心里拿了一块糖:“谢谢。”


    随后,石景转身,把手递给周堰成:“叔,你吃吗?”


    周堰成眉心微蹙,语气冷淡:“不用。”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愁坏了车上唯一的摄像师傅,镜头都不知该对着谁。


    坐在摄像师身边周决一副看戏的模样。


    “叫孟冬叫姐姐,叫我哥叫叔叔。”


    周决细品了一下,“你小子是有点茶艺在身上的。”


    20  ? 雨林 ◇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周决的声音被收录进直播间, 观众纷纷表示深有同感。


    【我笑的满地乱爬】


    【天真.jpg】


    【石·茶艺大师·景】


    【谁说孟冬没有魅力,我第一个不同意】


    【长得好看不代表有魅力啊,说不定单纯喜欢她的脸罢了】


    【就当你夸她了】


    山路颠簸, 皮卡车后车厢没有顶, 只有几十厘米高的护栏,孟冬心里的不踏实,手紧抓着护栏。


    一连过了几个大弯道, 车速终于降下, 随后稳稳停在一片空地上。


    雨林入口处有一条小河, 不算宽, 刚好没过人的脚腕, 河水湍急,冲刷在碎石上拍打出白色的浪花。


    孟冬怕高怕黑怕虫子, 但又要面子, 不管心里多慌, 面上一定要表现得淡定。


    在别人眼里, 她天不怕地不怕,遇到流氓还敢怼两句。


    王楚文下车后就一路拉着赵晴走,孟冬伸了伸手, 最后选择抓紧自己的衣服。


    她小心地迈出一步, 水温很低, 瞬间冲淡了周围的闷热。


    石向导走在最前方, 每走几步路, 就会回头叮嘱几句注意脚下的话。


    半空中飞着不少黑色小虫,孟冬缩着肩膀躲, 脚下的石块不稳, 她歪了歪身子, 腰上瞬间搭上一双温热的手。


    “谢谢。”


    孟冬急急地站稳,嘴里说着道谢的话,回头去看。


    是周堰成。


    孟冬以前对周堰成的印象,无非就是事业有成长相优越之类的形容词。现在那些刻板词汇逐渐模糊,周堰成虽然寡言,但绝不是冷漠的人。


    或许是出于善意,或许是看在两家公司生意往来的份上,这几天,他对她还算照顾。


    孟冬无法理所当然地接受别人的好意,有人对她好,她总想着加倍还回去。


    可面对周堰成,她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两个人以后总归会变成陌生人的。


    离婚协议一签,过了离婚冷静期,拿到离婚证,他们就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孟冬站稳,觉得还是要认真道谢,于是绷直身子,朝周堰成微微倾身:“谢谢。”


    十分礼貌的一句道谢,一下子把这几天嗑生嗑死的cp粉拉回现实。


    【孟冬你是和周堰成签互不侵犯条约了?】


    【就是啊,这么礼貌干嘛,直接拉着他手过河啊】


    【拉什么手啊,直接抱着过啊】


    【抱什么啊,直接去民政局复婚啊】


    直播间嗑CP的只是少数,大多数观众还是很理智地看待他们之间的互动。


    摄像老师也见怪不怪。


    毕竟人俩都离婚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耐心等他们客套完。


    周堰成眉毛轻蹙,不自觉地开始回忆这几天的相处。


    好像,一切都还周到。


    想不通,还不如直接问问。


    周堰成不是困在自己思绪中的人,他直截了当地问道:“我做了什么事让你不开心吗?”


    孟冬微微歪头:“没有啊。”


    “那为什么……”周堰成顿了顿,改口道,“感觉你在和我保持距离。”


    孟冬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现在有点不知道怎么去平衡我们之间的关系。”


    再说就不礼貌了,孟冬解释完,乖巧闭嘴。


    周堰成微微颔首。


    算了,还有时间,他也没那么着急。


    ……


    前面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上岸,见孟冬和周堰成还河中央磨蹭,石向导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地朝他们喊:“赶紧的,别掉队,就差你们了。”


    说完,石向导折了几片芭蕉叶给女嘉宾挡太阳。


    太阳要落不落地挂在天上,拼尽余力地发光发热,雨林潮湿,没走一会儿,汗水就黏着发丝,贴在了额头上。


    王楚文想脱掉外套,但进树林后,虫子的鸣叫就不绝于耳。


    陆行知举着相机,拍了几张照片,随口说:“不想被虫子咬得浑身是包的话,就不要脱外套。”


    林子里是蚊子的重灾区,王楚文想想那个画面,抖了抖,老老实实穿好衣服。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石景凑到孟冬身边:“姐姐,你累不累啊,要不要休息一会?”


    孟冬摇头。


    一路上要不停地跨越溪流,上坡下坡,队伍的行进速度很慢,根本没走几公里,比她平时的训练要简单不少。


    石景又拿出一瓶水:“姐姐,要不要喝水?”


    一直未言的周堰成突然开口:“她包里有水。”


    石景把水塞进挎包侧面的口袋,低头从包里翻了翻。


    周堰成看到他手里的物品,又道:“她不吃巧克力,热量太高。”


    石景板着脸,古怪地看一眼周堰成,不放弃,拿出一包小零食:“低卡低盐还没糖,行了吧?”


    周堰成:“她不吃辣。”


    石景:“”


    ……


    雨林的树枝干粗壮,有的树三个人手拉手都围不起来。


    刚进树林时,大家都有些矜持,没好意思缠着石向导问东问西,一路听从指挥,跟在向导屁股后面走。


    路程过半,王楚文开始放飞自我,先是要抱着野生芭蕉树合影,又要走横在河面上的独木桥,俨然把拍摄抛在脑后。


    陆行知原本一门心思在植物拍摄上,见王楚文要抓着树藤荡进河里,只能收了设备,去扶着她。


    孟冬腿上有伤,爬树下河的活动基本上都不能参加。


    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歇脚,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喝水,刚拧开盖子,眼前闪过一个黑影,一只硕大的毛毛虫从树上掉下来,不偏不倚地掉在了她面前。


    孟冬吓到失语,手握着水杯悬在半空中,灵魂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雨林的毛毛虫比她的手指还粗上许多,浑身长满了一小簇一小簇的毛,又肥又大,蠕动着在地面上爬,它弓着身子,分辨了一会儿方向,直直爬向孟冬的脚边。


    孟冬说不出话,像个雕塑一样愣在原位,好半天才起身,朝距离最近的周堰成快步走去。


    周堰成正低头清洗手上的泥垢,察觉到身旁的动静,抬头就看到孟冬表情木讷,一脸菜色地走过来。


    “怎么了?”


    孟冬平复着胸口的呼吸,冷静了一会儿,才开口:“没什么,就是看到一条毛毛虫。”


    闻言,周堰成看向孟冬原先坐着的地方,确实有一只巨大的毛毛虫正沿着石头向上爬。


    雨林气候潮湿,孕育出的生物比城市中庞大不少。


    孟冬犹豫着,往周堰成身边又靠了靠。


    远处。


    先前还嘻嘻哈哈的氛围骤然凝固,没几秒钟,突然爆发出激烈的争吵。


    因为事发突然,几个摄像老师愣了几秒,才扛着机器朝矛盾点集合。


    弹幕也一片问号:【发生什么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溪流边,王楚文跌坐在石头上,溪水冲刷着她浸泡在水里的衣服和身体。


    陆行知半跪在一旁,急切地去捞淌在水中的相机设备。


    他低头快速从背包里拿出速干毛巾,擦干防水袋周围的水渍,拆开袋子,低头检查相机情况。


    虽然套着防水袋,但相机镜头和机身磕在了石头上,黑色机体上碎裂开来,满是划痕。


    看到划痕后,陆行知深呼吸一口气,压抑心里的火气。


    王楚文尝试着起身,脚下没站稳,又跌坐在水里:“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分担一点重量。”


    “你觉得有必要吗?”陆行知言语间满是责怪,“我说了不需要你帮忙,你哪次不是越帮越忙?我真不知道你能做好什么。”


    王楚文见陆行知一心全放在相机上,丝毫不顾及自己,不由得怒从中来:“你至于吗?套着防水袋呢,储存卡又没事,我再给你买一个相机行不行?”


    “幸亏是套了防水袋,你知道这相机里存着我多少照片吗?我翻山越岭不眠不休拍出来的东西,可能你这一摔,就全都毁于一旦了你知不知道?”


    陆行知叹了口气,见王楚文愣怔,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朝她伸出手:“行了,你赶紧起来吧,也不嫌水里凉。”


    王楚文鼻尖一酸,平日里充满朝气的脸一下子垮下来,眼眶忍得通红,她张了张嘴,情绪已经无法平复,往日压抑的情绪顷刻间爆发:


    “陆行知,在你眼里,我还不如这些机器来得值钱,你关心过我吗?”


    “我摔了碰了你根本不关心,我生病了发烧了都是自己去医院吊水,家里米面粮油没了你从来不知道,都是我自己去超市买完搬上楼。”


    “你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你只关心你的工作,关心你的设备,你在植物上倾注的感情比在我身上倾注的都多,你看我甚至都不如看一棵草深情!”


    陆行知闭了闭眼,压下情绪:“我不想和你吵。”


    “我也没想和你吵,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是,我不知道,可我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结婚前我就和你说过了,我进山一次就要十天半个月,我告诉过你有事可以给我留言,但你非要自己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给打电话,你接过吗?”王楚文吸了吸鼻子,“至于你那微信,等你回复我病都好了,我告诉你干嘛?让你庆祝我康复?”


    陆行知噎了一下,语气放缓:“山里信号不好,这是没办法的事,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王楚文慢吞吞地从水里起身,低头拧着衣服上的水,“你就是不爱我罢了,我们别吵了,反正最后的时间了,好好相处吧。”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行知心里被压下去的火苗瞬间复燃,他转身往岸上走,顿了顿,又说。


    “你先自己冷静一下吧,有时间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


    两个人从面红耳赤,到相顾无言。


    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


    摄像师扛着机器,周围的工作人员在岸边围了一圈。


    弹幕都吓得少了不少。


    和此刻的争吵比,平时简直就是小打小闹。


    弹幕争不出谁对谁错,不一会儿吵得比嘉宾还激烈,旁边的提示栏一串【xx用户已禁言】,简直重现了刚开播时的盛况。


    石向导早就听张平生介绍过嘉宾关系,也知道他这次带队的游客特殊。


    见王楚文孤零零地立在水里,石向导抓了抓头发:“吵架归吵架,你先上来,水里太凉对身体不好。”


    王楚文站在水里,低着头,头发乱糟糟的糊在脸上,她强撑起一个笑容,也不怕人笑话,耸了耸肩:“没事。”


    工作人员都没动,加入这个项目后,大家都做了心理准备。


    这种争吵早晚会发生,不过是时间问题。


    要是他们情感平和稳定,自然也不会离婚,节目也少了许多话题性和看点。


    这一路上,王楚文和陆行知时不时就发生几句口角,但从没像今天这样激烈。


    大概是吵累了,王楚文一言不发地上岸,坐在岸边的石头上,不管谁去安慰,都一律回以一个难看的笑容。


    赵晴看着王楚文欲言又止,询问般地看向孟冬。


    孟冬想给她点空间冷静一下,拉住赵晴:“让她自己待一会儿吧,你现在劝她估计也听不进去。”


    原地休息了十分钟,眼看天色渐渐暗,石向导只能加快步行速度。


    出了雨林的范围,旅社的司机开着越野车,接送嘉宾出发去往湖溪露营地。


    王楚文不愿意和陆行知同车。


    节目组想给王楚文时间冷静一下,安排三个女嘉宾坐在车队的最后一辆车上。


    上车后,安静下来,王楚文吸了吸鼻子,再也忍不住,豆大的眼泪争先恐后地砸下来。


    赵晴手忙脚乱地给她递纸:“别哭了。”


    一句无效的安慰说完,王楚文哭得更厉害了。


    王楚文仰着头,下巴颤抖着,眼泪不要钱似的从眼眶里往外涌:“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孟冬坐在中间,伸手拍拍王楚文的背:“算了,发泄一下也好。”


    王楚文一拳锤上前排的座椅,边哭边喊:“男人都是垃圾,我要把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扔进垃圾桶,呜呜——”


    旅社的男司机受到了惊吓,手握着方向盘,连后视镜都不敢乱看了。


    雨林离露营地有十五公里的路程,距离不远,但路不好走。


    加上前不久下过雨,道路泥泞,偶尔还有从山上滚下来的碎石横在路中央。


    司机开得慢,车厢里回荡着王楚文的哭声,他忧愁地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一下。


    “姑娘啊,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我,也离过婚,现在不是照样活得美滋滋的。”


    王楚文吸了吸鼻子:“我就知道你们男人,离了婚也活得好好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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