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N.41 不算最痛的
徐祁年腿长, 共享自行车的高度对于他来说太矮了,他一只脚踩在地上,另一只脚踩着踏板, 两条腿都缩着。
喻修景从旁边看,没忍住轻轻笑了一下。
“怎么了?”徐祁年注意到, 语气轻松地问他:“在笑我吗?”
“没有……”他苍白地说完, 就转移话题,“我来带路。”
傍晚起了一些微风,自行车道上也并不拥挤, 喻修景保持着一个不快的速度, 徐祁年几乎和他并排。
喻修景骑自行车的技能是剧组学会的, 他还记得那年摔得有多惨,当时只是觉得痛, 但可能因为喻修景从小就不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孩子,所以他只是有点不适应, 没有不能忍。
后来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演员,有时喻修景再想到这件事,又看到一些当初他没有领会的冷暖。
重要的并不是他的伤, 而是他的伤会不会影响他演戏。
如今想来, 如果不是邱念山帮他说了一句话, 可能第二个角色也会被他傻乎乎地弄丢——虽然是为了拍戏受伤,但前因后果其实都不重要。
风吹起来实在舒服, 喻修景没忍住拉下一些口罩, 空气闻起来也清新许多。
骑自行车其实很快, 喻修景看到了保姆车, 和徐祁年说:“在那里。”
“我看到了。”徐祁年踩了一脚, 在他前面把车停下来。
两个人放好了车, 一起朝保姆车走过去。
绵绵在车里给他们拉开车门,瞪着眼看他们坐进来。
“景哥你们骑自行车过来的啊?”绵绵音量都差点儿没控制好,“景哥要是你们过不来我们就应该多绕一会儿的,不好意思啊。”
“不是……”喻修景笑了下,“我们就是自己想玩儿。”
刚刚也算运动了一会儿,坐下之后喻修景就有点冒汗,浑身热乎乎的,像被裹上一层。旁边徐祁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包纸,抽了一张递给他,和绵绵说:“我也很久没有骑过自行车了。”
“但是我看网上说徐老师你骑摩托啊。”绵绵说。
徐祁年点了下头,“以前玩儿得比较狠。”
他们还是先送徐祁年回家,到小区门口,徐祁年下了车。
之前骑自行车这个事情让两个人心里都放松了很多,徐祁年下车的时候喻修景就一直看着他背影,他要走了还主动和他说再见。
徐祁年把鸭舌帽往自己脑袋上一扣,也简短地说:“下次见。”
车开走很久,喻修景好像还停留在和徐祁年说再见的时候。
他垂着视线,毫无意义地长时间盯着车窗一角。
绵绵偷偷看了一会儿喻修景的背影,才捏紧手机,和喻修景说:“景哥。”
她嗓子有点紧。
“刚刚悦姐跟我说了一个事情。”
喻修景嗯了一声,坐好了听绵绵讲话。
“就是之后你的生日会,因为徐老师也要去,你们又是夫妻,悦姐说让你们戴戒指,她已经把设计师那边给的款式发过来了,公司报销,你们选一对。”
绵绵说这些,其实自己也没底气。喻修景不会生气,她只是怕他会难过。
“刚才我没在车上说,我想了一下,还是你单独和徐老师商量比较好。”
“谢谢,”喻修景平静地说,“之后你发给我吧。”
晚上喻修景收到了戒指的图。
款式总共有十种,基本都是很简洁的类型。
喻修景大概看了看,好几次已经点出“分享”的按钮,还是不敢发给徐祁年。
要怎么开口呢?
和前任把戏做到这个份上,喻修景觉得太让对方为难了。
他心烦意乱地丢掉手机,躺了一会儿睡不着,坐起来,下了床走进衣帽间,跪坐在最里面的那一个柜子前。
木质的衣柜散发淡淡香味,柜子一打开,最外面是一叠本子,喻修景拿出来暂时放在地上,把最里面的盒子翻出来。
里面放了很多零碎的东西,喻修景把其中一只黑色绒布的小袋子打开,将一只银色的戒指倒在掌心里。
和容悦发过来的那些款式相比,这枚戒指造型简单,连碎钻都没有,只是光秃秃一个指环。
但很多年过去,也没有褪色。
偶尔喻修景会再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带去清洗。在珠宝店经过精心设计的璀璨灯光下,它会变得很亮,像一枚真正的钻石,却只被喻修景偷偷地藏在这只昏暗的木盒子里。
他放好戒指,把袋口收得很紧,捏在掌心。另只手摸到电话,给徐祁年发了一条完整的信息。
喻修景:【生日会的时候公司希望我们能戴戒指,悦姐发了几个款式可以挑。】
打完字,他想了想,又删掉。
喻修景:【生日会的时候公司希望我们能戴戒指,你可以接受吗?】
这样会比之前好一些,喻修景点了发送,两条腿折起来,手机放在膝盖上,垂着头看。
他等了接近十五分钟。
这十五分钟里,喻修景大脑空白,衣帽间的空气有些闷,混杂木头的味道,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攥着袋子的手垂在地面,手背贴着冰凉的地板,在徐祁年回复的时候,他的手才轻微弹跳一下,如同一个绵长的应激反应。
徐祁年:【可以。】
喻修景不知道是不是该松一口气,他将那些款式转发给徐祁年。
徐祁年:【你有什么喜欢的吗?】
喻修景:【我都可以。】
可能徐祁年知道他一直很难拿主意,所以说:【那我挑一些,你再选。】
喻修景:【好。】
挑选戒指这件事总共花费了他们十几分钟,徐祁年决定得很快,最终只给了喻修景两个选项,喻修景看不出什么很大的区别,挑了更加简单的那一款。
喻修景:【那我去和悦姐说。】
徐祁年那边还在输入中,喻修景也没有划走。
只是他最后发出来的话并不长,却花费了很多时间。
徐祁年:【戴在哪里?】
喻修景眼神停留在这句话上,左手的四指蜷了蜷。
这是他们以前戴戒指的位置,正好可以挡住喻修景的那颗痣,但现在上面多了一个意味不明的“X”。
喻修景:【都可以,哥。】
他的生日是九月十二号,以前喻修景会开玩笑地说很巧,因为“修”字恰好九划,而“景”字恰好十二划,记住他的名字就能记住他的生日。
在生日会之前,公司就开始接受粉丝们寄过来的信和礼物。这些东西在经过层层检查之后,会送到喻修景手里,他把每一年收到的礼物都留下来,在下一次生日之前,争取找到时间全部看完。?
邱念山也从上海回来了,听说刚到就去泡夜店,明明退圈了还被偷拍,又上了一次热搜。
不过他一直习惯把生活过得鸡飞狗跳,所以一点也不在意。
醉醺醺和喻修景打电话的时候,邱念山说了一件事。
“我有个在北京玩车的朋友,跟我说他看到徐祁年了。”
“什么?”喻修景从沙发上坐起来一些。
“就是玩摩托车的朋友,说他们这个周末好像要上一次山,他们是一个俱乐部,以前他是上海的,最近才到北京接手,看到里面有徐祁年名字了。”
邱念山笑了一声,“去不去啊我的景?哥带你去玩儿。”
“但是我不会骑摩托车。”喻修景犹豫地说。
而且这样过去,徐祁年会不会觉得他就是为他来的?
“怕什么,谁说一定要是去玩摩托了?”邱念山大大咧咧地说,“跟着我,我们开车上去,就说是陪我朋友玩,到时候你肯定能见到他。”
邱念山把喻修景说动了。
“而且啊,你怕什么啊,你这个周过来,我再给你来一个全方位开导套餐,追男人不能像咱们这样的,这样是追不着的,”邱念山苦口婆心,“胆子大点儿,有我在,我保证不会尴尬,再说了,你也可以就当成自己不知道,反正是陪我玩儿,我叫谁陪我玩儿干他什么事儿啊?”
斟酌片刻,喻修景说:“好吧,到时候人多吗?”
“没几个,基本上我朋友都认识,你放心,这个圈子里的人不会乱拍你们照片的,我到时候再交代一下。”邱念山说。
周末的行程喻修景也报告给容悦了,容悦没说什么,只是让他注意安全。
到了晚上,邱念山和他朋友开车过来接喻修景。
虽然要上山,但那个山路并不崎岖,只是用来跑车而已,所以他们开了一辆跑车,酒红色,声浪大,骚得很。
喻修景穿简单的卫衣牛仔,口罩帽子戴得严严实实。
驾驶座上的是邱念山朋友,看上去年纪还很小,人也挺帅的,嘴甜,喻修景一上来就管他叫哥。
“你好。”喻修景在车里才摘了口罩。
那个人看了一眼后视镜,表情立马不一样了,介绍自己说:“哥你好,我是陈飞,邱哥朋友。”
邱念山在旁边指了指他方向盘,说了句:“看路。”
“别叫哥,叫景哥。”邱念山回过头和喻修景说:“陈飞就这样,见着帅哥走不动路。”
喻修景摇摇头。
“景哥放心,我都交代好了,他们不会乱拍照也不会乱说的,就当都没见过您。”陈飞说。
“谢谢。”喻修景在后排按了按帽子。
等他们到山脚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很远就看到停了一辆跑车和几辆摩托。
虽然看不清楚人,但喻修景已经开始有些紧张。
他咽了咽喉结,听到邱念山在前面笑了一声。
“别这样啊景哥,”邱念山冲他眨眨眼,“咱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跟着我来玩儿的,偶然遇到而已。”
陈飞懂事儿,就算听不懂他们聊天也帮着说话:“就是啊,第一次带景哥玩儿。”
车基本没有往前开,邱念山拍一下陈飞手臂,“你给我收收身上的味儿。”
又走了一点,陈飞说差不多就停这里了。前排都开始解安全带,喻修景把手搭在车窗上,等邱念山下车,他才推开门走下去。
“兄弟们好啊!”陈飞挥挥手,那边所有人都看过来,朝他吹口哨。
喻修景又压了压帽子,跟着走过去。
到了面前,他才抬眼一扫,没有徐祁年。
这边大概有四五辆摩托,两辆跑车,有两个是女生,其他全是男生,看起来都是年轻人。
应该是提前说过一声,他们看见喻修景都是正常打招呼,只不过还是会多看几眼。
邱念山抱着手站在喻修景身边,问:“人齐了吗?”
“齐了啊,”其中一个剃着寸头的小哥说,“就是年哥和贺哥上山跑去了,没有走多远,估计马上就回来了。”
邱念山看了喻修景一眼。
他还想说话,不远处传来一阵轰鸣。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山路,两束灯光照过来。
喻修景迎着光往那边看,其中一辆摩托他认识,在网上见过,是徐祁年的车。
在灯光下,喻修景突然就有些后悔,想不明白今天晚上他究竟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遇到徐祁年又要怎么解释。
但没有给他太多时间思考,徐祁年的车在他们面前停下来。
因为是比较正式的跑山,他们都穿了骑行服,徐祁年的几乎是全黑,头盔也是黑色,磨砂材质,印有三个字母:XQN。
骑行服显得徐祁年腿很长,他停好车,一只脚踩在地面,摘掉了头盔。
夜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很乱,喻修景站在邱念山身边,慌乱地眨了两下眼,对上徐祁年微微皱眉的眼神。
“哥……”他局促地说,“你也在这里啊。”
“嗯。”徐祁年拎着头盔走下来,扫了一眼喻修景身边的人,问他:“过来玩吗?”
邱念山抬手搭在喻修景肩膀上,说:“你好啊,这是我朋友,带他山上转转,感受一下速度与激情。”
邱念山挑了下眉,“请问你是?”
徐祁年神色很淡地将目光移到邱念山身上。
“你是邱念山?”
能直接被认出来,邱念山倒是没有想到。
“嗯,是我。”他笑笑。
“你好,”徐祁年表情温和了一些,“我是徐祁年。”
没有介绍是喻修景的什么人。
邱念山象征性地和徐祁年握了下手,迟疑地看着他,忽然说:“我好像对你有点印象……”
他手指在空中点了点,“哦,你是不是……很久之前,就是《一把沉默的小刀》审核通过那次,我给喻修景打电话,然后是你接的。”
徐祁年点了点头。
邱念山还保持着有些惊讶的表情,一偏头:“那走吧,晚上上山跑一圈再下来就差不多了,小景跟我。”
他一招呼,大家纷纷动起来,喻修景看了一眼徐祁年,后退一步要跟着邱念山走,忽然感觉自己手腕被人碰了一下。
他听到徐祁年的声音:“让你朋友稍微开慢一点。”
回过头,徐祁年已经重新戴好头盔,跨坐上了摩托车。
几辆摩托车飞驰在前,两辆跑车落后一些。
陈飞去了另外一辆车,喻修景坐邱念山的副驾。
“怎么样?还可以吧。”邱念山发动了车。
“刚走的时候他跟你说什么了啊?”
喻修景系好安全带,还有点发懵。
看了看邱念山,他说:“哥说,让你朋友开慢点。”
邱念山呵了一声,一脚油门飞出去了。
圈子里玩车的人不少,喻修景听说过很多,也被很多人邀请过,但从来没有参与。
他觉得这种活动太冒险,本身也对车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兴趣,也不认为自己的压力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释放,同时又不喜欢陌生人太多的场合,所以一次也没有去过。
他也不知道跑山是这样的。
一群人的车的音浪声像能把山给掀了一样,他们的车在最后,刚刚开始的时候喻修景还看到前面车的尾巴,后来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山路多弯,追求的就是这样的刺激,喻修景紧紧抓着车门上的把手,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前面,邱念山想和他说话他也不搭理,只是反复提醒他:“你专心开车。”
“别紧张啊,”邱念山看他是真有点儿怕,又降了速度,“说实话我都没在这儿开过这么慢的,我们安全第一好吧?”
喻修景拉直唇角嗯了一声。
他们是最后到山顶的。山顶有一片空地,所有车都停在那边,大家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聊天。
陈飞看见喻修景和邱念山下了车,朝他们招手。
喻修景刚踩到地面的时候,脚步甚至有些飘。
邱念山看他一眼,笑了,问:“真这么怕啊?”
喻修景回看他,说:“哪天方向盘不在你自己手里,你应该也会怕的吧。”
陈飞走上来,恰好听到这一句,忍不住拍着手笑:“邱哥你技术被嘲笑了啊。”
“这是嘲笑吗?”邱念山让他好好听听,“这是关心。”
他们讲话太逗,喻修景也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他一抬眼,看到了和人群稍微有一些距离的徐祁年,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是最开始和他一起从山上下来的那个,他们叫贺哥。
黑夜里,只有几辆车的车灯亮着,喻修景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低着头,藏了藏惨白的脸色。
大家聊的话题都挺轻松的,但喻修景还是没怎么说话,有人问到他他才讲一两句。
借着夜色掩盖,喻修景会偷偷看几眼徐祁年。
骑行服衬得他身材很好,宽肩窄腰,腿又长又直,他侧头和朋友说话的时候,脸部的轮廓线条锋利流畅,眼神很淡。
喻修景走了神,直到邱念山推他一下,他才眨眨眼,看着他。
“怎么了?”喻修景问。
“我的哥,”邱念山已经尽量小声了,“你眼神太痴迷了。”
“有吗?”喻修景手指在口袋里抓了一下,没敢抬头。
“你就跟高中生搞暗恋一样,”邱念山无语地说,“你当演员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纯啊?”
“……有吗?”喻修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旁边许多人叫年哥,他才抬起头。
徐祁年和他朋友走过来,他朋友先和喻修景打招呼,说:“你好,久仰大名,我叫贺成,是他硕士同门。”
喻修景先看了徐祁年一眼,才和贺成握手。
“你好,我是喻修景。”
“有这么害怕吗?”贺成笑了一下,“前面要更吓人一些,邱念山开得挺慢的了。”
他这么说的时候许多人都看过来,其实贺成语气平常,但喻修景敏锐地感觉到,他好像并不是那么友善。
“嗯……”喻修景说,“我不太习惯。”
“年哥真的好久没来了,”有个女生提了一句,“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
“呵,”贺成很小声地笑,“结婚去了……”
在场估计没几个人听见他说这句话,但是喻修景听见了,而且觉得贺成这句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工作比较忙,出差了一段时间,而且我以后也不打算怎么玩儿了,”徐祁年平静地说,“玩儿够了。”
大家都笑,问他是不是忽然觉得生命可贵。
这话题聊着聊着,大家开始讲周围一些玩车的人出过的事情,喻修景听得有些心惊胆战,没注意到徐祁年在看他。
喻修景脸很小,听他们说话的时候眼睛睁得很大,脸色泛白,嘴唇却红,就算是偷偷表现的害怕的情绪,也那么生动。
“冷吗?”徐祁年偏过脸,微微低了低头,问他。
喻修景没想过徐祁年会主动和他说话,下意识摇摇头,才说:“我不冷……”
“嗯。”徐祁年又不讲了,眼睛从喻修景脸上移开。
过了一会儿,喻修景问:“那你呢?”
“我也不冷。”徐祁年说。
喻修景:“那……你以前经常这样玩吗?”
“山上比较少,我一般去正规赛道。”
听到他这样说,喻修景放心一些。
“受过伤吗?”他又问。
“当然,”徐祁年说,“最严重的一次摔了车,划到腿。”
“哦……”明明是很正常地聊天,喻修景听他说这些,却觉得眼眶酸涩。
“痛吗?”他抿了抿唇,问。
“还好,”徐祁年看着喻修景发顶,“不算最痛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N.42 【我不会难过。】
那最痛的一次是什么时候?
受了伤有没有人照顾你呢?
除了骑车, 还有没有因为别的事情受伤?
这么多年,都有什么新朋友?有哪些新的兴趣爱好?
关于徐祁年,喻修景想知道的还有很多, 但是问又没有立场。
他们说要走了,喻修景回过头找邱念山, 他站在不远的地方和陈飞聊天。
走之前喻修景没有忘记和徐祁年说:“再见。”
“嗯。”徐祁年没动。
下山大家都没有再开得那么吓人, 陈飞过来开车,直接送喻修景回去。
邱念山和喻修景坐在后排,喻修景把窗户打开一些, 甚至摘下帽子, 头发被风吹得很乱。
“聊得怎么样?我看你们站挺久了。”邱念山问。
“没说什么。”喻修景说。
他们聊天总是这样, 讲话很慢也说不了什么。
但其实只要是和徐祁年在一起,喻修景就很喜欢了。
“行吧……”邱念山吐了口气, “你现在怎么想的?”
喻修景关上车窗,风声被隔绝在外, 他们说话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
“你觉得,我要怎么去表达……就是。”喻修景把帽子重新盖在头上,看着邱念山的那双眼睛很犹豫, 又像夜里的水面波光粼粼, 把无数惹人心疼的情绪藏进湖底。
“哎……”邱念山说不出责备他的话, “想重新在一起吗?”
“我是怕他不可以。”喻修景手撑在座椅上。
“你别管他可不可以,你想吗?”邱念山盯着喻修景。
“当然。”喻修景说得又轻又快。
他偏过头, 思考了一会儿, 又问:“我是不是应该慢慢地告诉他?”
邱念山忽然觉得喻修景很傻, 因为他的爱真的格外明显。
“你能承受没结果的可能吗?”邱念山声音很低地问。
他看见喻修景愣了一下, 缓慢眨眼, 缓慢点头。
“当然。”
喻修景看向窗外, “当初说要结束的时候,我就想过,以后没有结果了。”
回到家里,喻修景洗漱完,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给容悦报平安,说自己已经到家了。
容悦问他记不记得徐祁年的戒圈大小,喻修景很快就把数据报过去。
这一夜他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事情,在睡着之前,喻修景又忍不住翻出以前徐祁年用的那个QQ账号。
他很想和他说话,但是怕他不喜欢,所以尽管知道徐祁年不会看到,还是把话讲得非常委婉:【希望你不要再受伤了。】
【也不要痛。】
喻修景关上手机,趴在枕头上,有一会儿没有动静,又突然侧过身,补充了一句:【痛的时候我可以陪在你身边吗?】
【不可以也可以的。】
喻修景想了一下。
【我不会难过。】
今年的生日会因为有徐祁年的参与,喻修景显得格外紧张。
在开始的前一个星期,他每天都要到公司去练习唱歌。
一共选了五首歌,有些是公司挑的,有些是喻修景自己挑的。
生日当天,他会先请粉丝们去看一场电影,再正式开始后面的活动。
电影选来选去,喻修景还是决定看那部让他拿到最佳男主角的电影,《我的妈妈》。
“那最后的方案就这样敲定了。”
会议室里,容悦把整个流程逐项核对。
一张长桌旁边坐满了工作人员,全部都来自喻修景的团队。他本人坐在桌子最尾,基本没有出声。
“可以了,辛苦大家。”容悦合上面前的文件夹。
等大家都走出去,喻修景才站起来,到容悦身边的座位上坐下。
“你知道的,当天一大早就要开始妆造,宣传和媒体也会很早到位,所以你和徐祁年不能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来,我们的想法是让他在你家里住一个晚上,如果实在不行,你们去酒店住一个房间也可以。”容悦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这个要问他,”喻修景握着手机,“是我和他说还是你们和他说?”
容悦笑了笑,“宝贝啊,不要太紧张了。”
“嗯……”喻修景眨了眨眼,垂下头,片刻,他拿着手机站起来,“还是我去说吧,这样好一点。”
他出了会议室,推门去隔壁的空办公室。
如果想要争取的话应该主动一些的。喻修景拨通徐祁年的电话,手撑着椅背。
“哥,早上好。”
徐祁年那边还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隔了几秒,徐祁年才说:“小景?”
喻修景:“在工作吗?”
徐祁年:“是。”
“生日会有一件事要和你说,”喻修景顿了下,“因为当天我们很早就需要做准备,宣传和媒体也会来得很早,所以前一天晚上我们最好是住在一起。”
“就是问一下你……能不能接受?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候我让人过去接你。”
等待徐祁年回答的这几秒时间,对于喻修景而言十分漫长。空气都停滞的时刻,喻修景听见徐祁年的声音从屏幕那边传来:“可以。”
司机出发去接徐祁年,喻修景在家里做菜。
毕业之后他也经常在和徐祁年的出租屋里做饭,那时徐祁年还在念研究生,他在不同剧组来回跑,用空闲时间接一些翻译的单子。
因为读书,徐祁年并没有经常回来,只在假期的时候尝尝吃喻修景做的菜。
喻修景盯着锅里还在收汁的排骨,想他口味变没变,还喜不喜欢糖醋排骨呢?
屋外传来汽车的声音,喻修景关掉火,跑到小阳台上去看。
徐祁年正好从车里走下来,偏着头在和司机说话。喻修景往回缩了下,看徐祁年走过来,才转身过去开门。
“哥你来了。”喻修景让徐祁年走进来,弯腰帮他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
拖鞋是新的,昨天晚上他去超市买菜,顺便给徐祁年买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
“谢谢。”徐祁年换了鞋,走进客厅。
喻修景的房子比他想象中小一些,装修偏欧式,毛茸茸的东西很多,比如地毯沙发椅套。
进门往前一些就是开放式厨房,中岛上放了几道菜。
“还在吃饭吗?”徐祁年问。
喻修景跟在他身后,听他这样说,很勉强地提了提唇角。
“你已经吃了晚餐了吗?”
徐祁年这才反应过来,喻修景应该也做了他的份。
这种时候如果说没有,喻修景大概会看出他在骗他,所以徐祁年说:“晚上和几个同事一起吃的。”
“好吧。”喻修景没有表现得很难过,只是嘴角往下掉了一些,朝厨房走。
九月北京还有些热,房间里开着冷空调,喻修景穿的是短袖短裤,自己拖鞋却是毛绒的,兔子的造型,走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
他到中岛前站着,问徐祁年:“你还想吃吗?我今天做了糖醋排骨,虽然不一定有我妈妈弄的好吃。”
他说话时声音不大,语气带着一点可能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委屈和期待。
徐祁年摘了身上的背包放在沙发上,走过去在喻修景对面坐下来。
喻修景把筷子递给他,眼睛笑了,说:“我其实很多年没有怎么做饭了,你试一下。”
糖醋排骨色泽偏暗,醋味和甜味都很浓,做的人甚至精心摆盘,每一块排骨都放在一个美的位置。
徐祁年夹走最边上的一块,在喻修景的注视下咬了一口。
表皮很酥,里面却软烂,肉质一点也不柴,很容易就能脱骨。
喻修景做得很好吃,一点也没有比杨晴差。
“好吃的。”徐祁年抬头看了一眼喻修景,他两只手都撑在桌面,低头望着自己。
“不是没吃饭吗?”
徐祁年这样问完,喻修景就乖乖坐下来,给自己装了很少的米饭,慢慢开始吃。
今天的工作安排本来很多,因为徐祁年连续请了两天假,要去参加喻修景的这个生日会。但喻修景和他说晚上让他过来,徐祁年就又提前一些完成他的工作,前几天几乎是昼夜颠倒地在忙。
快要下班的时候贺成让他一起去吃饭,说哪条街上又开了一家粤菜,几个同事一起过去吃,席间徐祁年还喝了一些酒,但几乎没有参与他们聊天,一直在想晚上来喻修景这里的事情。
岛台上三盏吊灯,只比徐祁年高了一点点。灯光照在喻修景头顶,阴影把他脸遮了一半。
喻修景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连筷子碰到瓷碟的声音也细微,吞咽的动作很小。
徐祁年并不饿,但是看到喻修景吃饭,他也跟着吃了一些。
晚餐后,喻修景起身收拾碗筷,徐祁年到水槽边等他。
“不用你,”喻修景说,“我自己洗就可以了。”
徐祁年没和他争,径自打开水龙头开始洗碗。
“好吧。”喻修景拿起一只脏碗,往里面挤好洗洁精又递给徐祁年。
总共也没有几个碗,洗完之后喻修景看了一眼客厅的挂钟,才十几分钟。
喻修景把纸巾递给徐祁年让他擦手,说:“我带你去房间。”
当初买房子的时候,喻修景就没想过要买房间太多的。
爸爸妈妈都更习惯重庆的生活,不太愿意换城市,更不愿意去北京上海这种快节奏的地方。
所以喻修景挑的都是两个房间的,一个主卧一个客房,怎么样都够了。
因为太久没有人住,客房也是他才收拾过的,床单被子全部是新买来洗好的。
“我的房间在旁边。”喻修景开了灯。
房间其实很大,有单独的浴室,还有一个小书房,和床之间用衣柜做了隔断。
“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喻修景说,“我晚上会在客厅里看电影。”
徐祁年本来来得也有些晚,喻修景洗漱完,又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抱着毯子出去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了。
客厅里没有人,喻修景也没有开灯,把投影屏放下来,点了一部电影。
这次他看的是一部文艺片,名字叫《黄色雏菊》。
一开头是一片荒漠,万物萧条,寸草不生。
电影开始播放,喻修景在沙发上的一角躺下,把毯子铺在自己身上。
一个多小时之后,房间门轻轻一响,喻修景听见了,只是眨了眨眼,没有动。
徐祁年走过来,换了一身睡衣,在沙发的另外一侧坐下来。
“在看什么?”他问。
屏幕上的光忽明忽暗,照在喻修景脸上。
“我接下来可能要接的戏的导演以前拍的电影,叫《黄色雏菊》。”可能是躺着的缘故,喻修景说话声音有些奇怪,但不难听。
“是文艺片,说实话有点无聊。”
徐祁年轻轻笑了,嗯了一声,还是坐下来跟着看。
没有人出声,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屏幕上。
喻修景以为自己会走神,和其他时候徐祁年坐在自己身边那样,但实际上没有。
他说有些无聊,但还是很认真地看。虽然电影没什么剧情,可是每个画面都很美,主角也是。
整部电影接近两个小时,喻修景没有想到徐祁年会跟着他看完。
等到了结尾,喻修景才明白过来,原来所谓的“黄色雏菊”并不是指花,而是荒漠的黄沙。
屏幕上滚动演员表的时候,还有两三分钟,就要到第二天了。
喻修景提前关掉手机的声音,手伸出去摸到旁边落地灯的开关,客厅里亮起一个角落。
他闭了闭眼,有些困,浑身很软。
手机开始震动的时候,喻修景知道,十二号到了。
徐祁年窸窸窣窣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谢谢……”喻修景没来得及坐起,就这样躺在沙发上,仰着脸看徐祁年。
“你等我一下。”徐祁年转身。
喻修景这时才撑着沙发起来,看着徐祁年的背影,心跳得很快。
因为在一般的理解里,徐祁年应该是要去拿什么东西,会不会是给他的生日礼物呢?
总共不过一分多钟的时间,徐祁年又从房间里出来,手上拿着一本很厚的书。
封皮是浅蓝色,画了一些冰山,模仿油彩的凸起。
徐祁年把这本书递给喻修景,说:“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谢谢……”喻修景接过来,比他想象得沉得多。
他翻开,才发现这不是书,而是一本相册。
“这是我们去北冰洋科考回来之后做的相册,照片是我拍的,文字是我写的。总共只有几本,不是唯一的,但还算珍贵,希望你喜欢。”徐祁年在地毯上坐下来。
整本相册一共记录了两年的四季,总共八个章节,每个章节里面选了不同的照片,每张照片上都有拍摄的日期,和一些简单的类似日记的话,在每一章开头也有几句话。
“太珍贵了……”喻修景翻的动作很小心,“真的,我很喜欢,谢谢你。”
他没有只是简单地看了看,又珍惜地合上,捧在手里,说:“我肯定会一页一页看的。”
“我没想到你还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喻修景笑的时候眼睛都弯起来,“特别谢谢。”
徐祁年看着他,嗯了一声,站起来,说:“早点睡,明天要起很早。”
徐祁年走之后,喻修景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才抱着相册跑进房间。
他其实很想马上就看,仔仔细细地、不放过一个角落地看,但奈何明天有很重要的事情,只好睡觉。
在梦里喻修景和徐祁年一起在科考船上,他们穿得很厚,尤其是喻修景,圆得像一只熊。
天气冷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但徐祁年适应良好。
他们在船上遇到了迁徙的座头鲸,徐祁年拍了很多照片,喻修景看的时候还和他说:“你这张照片好像当时我们在杂志上看到的那张。”
怕徐祁年想不起来,喻修景还提醒他:“就是在回北京的飞机上。”
徐祁年很冷漠地看着喻修景,好像和他并不熟悉,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可是真的是,”喻修景又仔细看了一眼,“我觉得细节都一样。”
徐祁年还是不理他,像没看见他一样走了。
喻修景独自一人站在甲板上,难受得喘不上气。
寒风呼呼刮过来,喻修景醒了,慌乱地睁开眼,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他侧躺在床上,看见窗户开了一个缝隙,热风从那里吹进来,弄得喻修景一边身体很热,另一边却冷。
捞过手机看了一眼,还有十多分钟七点,差不多应该起床了。
七点半,绵绵和容悦准时出现在喻修景家里。
和她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几个化妆师和造型师,以及好几个助理。
还在吃早餐的时候,宣传和摄像上门了。他们会从进门的那一刻就开始拍摄,素材用来剪辑。
喻修景昨天晚上其实睡得不好,但精神还可以。还没有化妆,他脸色显得有些白。
徐祁年和他一起坐在岛台上,摄影扛着一台很大的机器过来对着他们。徐祁年没想到从现在开始就要拍,本来在剥鸡蛋,手还滑了一下。
喻修景去接过来,把那只鸡蛋接着剥开了,放进徐祁年的碟子里。
“是不是不太习惯啊?”他问。
徐祁年看了一眼镜头,笑了下:“有点儿太吓人了……”
“老师尽量拍我吧,”喻修景和摄影说,“反正你们后期剪的时候也是用我的镜头。”
镜头点了点,移过去对着喻修景。
他们早餐吃得简单,很快就开始做妆造。
今天喻修景也不怎么化妆,他的衣服是电影里主角穿过的衣服,简单的大短裤、卫衣和有些长的袜子,以及一双帆布鞋,看上去少年气十足。
最后一步是戴戒指,喻修景把容悦准备好的戒指拿出来,宣传在镜头外说:“能不能给我们仔细看看呢?”
“可以的。”喻修景把两枚戒指都放在手心,拿到镜头面前。
“因为我们两个工作的原因,所以平常戴的次数比较少。”喻修景先跟镜头解释了一句。
徐祁年靠过来,问:“看好了吗?”
“其实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喻修景低了低眼,收回手,脸上有一些笑。
“嗯。”徐祁年拿走自己的那一枚,很快地戴上了。
“小景的手就是要小一点。”
喻修景小声地说:“也只是小一点。”
徐祁年侧头看着他,两个人之间距离很短。
“嗯,你说了算。”
尽管眼前就是镜头,喻修景还是很没有骨气地感到十分心动,克制不住地觉得甜蜜。
他把戒指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遮挡住那个纹身的下半部分。
宣传走过去和容悦商量了一下,过来和他们说:“那我们这些都准备好了,接下来就开始直播了。”
这也是今天的生日安排之一,,除非中间有一些可能会暴露他们具体位置的镜头,在喻修景到达活动现场之前都会直播。
还没有多长时间,直播间里的粉丝数量已经很多了,大家都在和喻修景说生日快乐,喻修景通过手机看弹幕,对着镜头笑了笑,说:“谢谢你们的生日快乐。”
“我们现在还在家里,再过一会儿才会走。”
“对,徐老师和我在一起的。”
喻修景耐心地回答了一些问得比较多的。
本来还看到很多人在问徐祁年送了什么礼物,但喻修景都跳过了,没想到宣传替他们问:“那小景生日,徐老师送了什么礼物呢?”
喻修景下意识先去看徐祁年,徐祁年说:“没什么的,可以给大家看看。”
“好吧……”其实喻修景反而不太愿意,因为他觉得实在太珍贵了,他一点也不想分享。
但都说到这里,喻修景只好回房间去拿相册。
徐祁年没有和他一起进去,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
镜头这个时候只好对着喻修景的房间门拍,粉丝们又说想看看徐祁年,宣传解围道:“徐老师不是特别喜欢上镜,所以景哥交代了让我们多拍他。”
粉丝很懂事地连刷一堆好吧,后面加上波浪号调侃他们。
喻修景很快抱着相册出来,镜头重新跟上他。
“这是一本相册,”喻修景把相册放在沙发边上,自己蹲下来,“当时哥在北冰洋的时候记录的很多东西。”
喻修景只是大概翻了翻,只给镜头重点看了看每一章节的扉页。
他还蹲着,快翻到最后了,徐祁年走过来,弯下腰问他:“蹲着不累吗?”
“还好……”喻修景说完就在地毯上坐下了,“那我这样吧。”
徐祁年也跟着坐下。
“我是按照季节分类的,刚好分出八个章节,”他说,“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可能就是那边风景比较好,但是我们的工作其实很枯燥。”
“哪有……明明就很有意思的。”喻修景说得很小声。
喻修景没有让镜头看很久,很快就关上相册抱着站起来,说我先去放好,穿着拖鞋啪啪跑进房间。
粉丝们都在弹幕上说他小气,但他没有看到。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N.43 明年要过得更好
中午是公司的人和喻修景一起吃饭, 关掉直播,他们才坐车前往餐厅。
在快要结束午餐时,容悦偏头小声地和喻修景说:“邬导来了。”
每年生日会喻修景都会邀请邬珉晟, 但邬珉晟并不总是有空。
隐退之后他去了国外,在那边长期居住, 偶尔才会回来。今年邬珉晟因为要在大陆筹备新戏, 所以提前回来了,正好就来参加喻修景的生日会。
“我知道了。”喻修景放下筷子,和身边的徐祁年说:“哥, 邬导来了, 我要去接待他, 你留下来慢慢吃吧,等会儿工作人员会带你过去的。”
“没事, ”徐祁年抽了两张纸,“一起走吧。”
保姆车把他们送到活动场地, 走向接待室的长廊上,喻修景竟然觉得有些紧张。
在他的演艺生涯里,邬珉晟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导演, 每一次见到他, 喻修景总是有一种要向老师交作业的感觉。
徐祁年走在他身边, 察觉到他的不安。
接待室不算很大,邬珉晟和邬祺一起坐在沙发上。
见喻修景进来, 两个人都站起来。
喻修景走上去和邬珉晟轻轻拥抱了一下, 说:“邬导好。”
“哎, 好久没见你了, ”邬珉晟乐呵呵地拍拍他肩膀, “我是说在现实里, 电视上还是经常看见的。”
喻修景被拉着坐下来,目光还往徐祁年身上看,邬珉晟很快也注意到徐祁年,手指在半空中点着,思考片刻,说:“我应该是见过你的。”
“您好,我是徐祁年。”徐祁年大方地递出手,和邬珉晟握了握。
他们当然是见过的,那年他们在巷子里拍《窄楼》,徐祁年抱着他的课本在楼下等喻修景,来了许多次。
邬珉晟回忆起这些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只是那一瞬间他感慨缘分奇妙。
“当时传出小景结婚了,我还不相信,我们合作那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怎么可能,”邬珉晟细细打量徐祁年,“但是想起来是你,我就信了。”
虽然邬珉晟曾经是艺晟娱乐的掌权人,但儿子邬祺回国之后公司的事务就一直是他在打理,签喻修景的时候也是邬祺负责,邬珉晟完全不知道喻修景和徐祁年婚姻的内幕。
这一刻喻修景觉得羞愧,邬珉晟在听徐祁年说他们是怎么从高中走到现在的,喻修景却知道自己对亲近的、尊重的人撒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还让他爱的人来帮忙圆。他就好像陷入沼泽。
他垂着头,听徐祁年说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后腰一热,是徐祁年的手掌搭上来。
喻修景便抬起头,开始同邬珉晟聊天。
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叙旧,很快容悦就过来说:“活动要开始了,我们进场吧。”
徐祁年、邬珉晟和邬祺坐在第一排的正中间,还留有一个位置给喻修景。
他先在主持人的带领下上台和大家问好,又说了一些诸如感谢大家来到现场,希望大家能喜欢我的电影之类的话。
然后他回到自己座位上,身边是徐祁年。
电影开始放映。
《我的妈妈》,主角叫余晖,他有一个亲弟弟,但因为在其他城市读书工作的缘故,余晖没有经常和弟弟见面。在弟弟七岁这年,他们的妈妈因为一次意外车祸去世,爸爸不想承担家庭重任而逃走。余晖回到家里,发现弟弟因为不能接受妈妈的离开而精神崩溃。
为了让年幼的弟弟精神正常地成长,余晖开始扮演妈妈的角色。
他开始穿妈妈的衣服,学习化妆,练习用更细的嗓子说话。在准备的期间,余晖将弟弟送到福利院,等他去接弟弟的时候,就连福利院的院长也没有认出他是几个月前送这个孩子过来的哥哥。
但帮助弟弟并不是余晖下定决心扮成母亲的唯一原因。
他本就男生女相,从小受到很多非议,也几乎没有朋友,更因为性格和一般男生不同,被父亲嫌弃。
在扮演母亲的过程中,余晖感受到作为一位单亲母亲的艰辛。
整部电影中,喻修景大多数时间是反串,穿很多裙子,留长头发,涂指甲油,学更委婉的走路姿势。直到电影的最后,真相揭开,他才终于穿上当时从外地赶回来见弟弟的那一身衣服。
整部电影被金熊奖评价为“一个人的史诗”,喻修景凭借《我的妈妈》,成为影帝。
他的粉丝都知道这部电影对于喻修景的意义,或许这也是他选择在生日会上播放它的原因。
电影结尾有一个时间很长的镜头,是余晖牵着弟弟站在海滩上。这是余晖第三次来到海边,前两次都是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最后一次却是发现生命的意义。
他捂着脸痛哭,弟弟抱了抱他,用仍然稚嫩的声音问:“哥哥,为什么要哭啊?”
演员表开始滚动,徐祁年偏过头去看喻修景,正好和他对上眼神。
喻修景很轻地笑了一下,问他怎么了,徐祁年怕打扰到别人,靠过来说:“怕你哭。”
“一点点。”喻修景做了一个很可爱的手势。
“其实我后来自己也没有怎么看过,不太敢。”
他话音刚落,放映厅的灯光亮起,大屏幕收上去,露出背后的舞台。
生日会的活动正式开始,喻修景穿着主角最后的那一套衣服走上台。
主持人也走上来,递给喻修景一支话筒。
“其实喻老师在很多场合都谈过关于《我的妈妈》这部电影,我们大家也都知道这部电影在您心目中的地位,”主持人侧着身,“那么在今天您的生日上,关于这部电影,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的妈妈》对我来说是很珍贵的礼物,”喻修景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带着一些电流的杂音,但仍然十分清晰,“是无可替代的,不管是拍摄这部电影的时间,还是这部电影上映的时间,我的生命里都发生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主持人:“在这部电影的小纪录片里,我们也看到了在拍摄期间,您是全情投入的状态,听说花了非常长的时间才从角色里走出来。”
喻修景低了低眼,又抬起头没有焦点地看着远处。
“是的,因为我演戏本来就是比较笨的那一类,”他轻轻笑了一声,“就是没有什么技巧,我需要尽可能让自己真正成为那个角色,才能演出他们的人生。”
接下来,主持人邀请邬珉晟上台。
邬导又讲了一些和喻修景认识以来的事情,他拿着话筒,本来戴着一顶小的绒线帽,在上台之前取下来了。
“拍《我的妈妈》的时候啊,可以说是这孩子最惨的时候,真的,后来他红了,我看网上不是挺多粉丝去翻他以前的戏吗?说当群演,演炮灰演配角的戏太多了。其实就是这样的,”邬珉晟眼睛里带着一种小老头的固执,“要红,有时候需要机遇,不是所有有能力的人都能等来机遇。”
“但是当时我看他演戏的状态,杀青那天我就跟他说,”邬珉晟看了一眼喻修景,拍拍他肩膀,“我说你准备好吧,你会成为下一个站在顶峰的人。”
“你会成为下一个站在顶峰的人。”邬珉晟和喻修景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在杀青宴上喝醉了。
喻修景扛着导演朝停车场走,旁边的副导想上来帮忙,邬珉晟不让。
顶峰。
那是一个太遥远又太陌生的地方,喻修景从来没有想过。
他只是觉得,北京的风冬天太冷了,北京的地下室一个人住实在孤独。
他抬起头,迎着一盏盏路灯的光,想到他第一次见到片场,对所有机器都那么好奇,同时又那么小心,想到当时非常和善的梁寒,想到妈妈带他去吃的那份牛排,想到当年曾经企图对他潜规则的制片人,想到徐祁年总是毫无保留地相信他保护他,和徐祁年问他的那句你决定好了吗?
原来走到顶峰,就要失去这样多的东西。
白炽灯的光线晃着他的眼睛,喻修景再睁眼,发现不是那天晚上路灯的光,而是舞台上始终跟随自己的聚光灯。
接下来是留给粉丝的一些提问时间,喻修景温和耐心地解答。
徐祁年坐在台下,舞台上的灯光没有照亮他。
他想到从前很多次,他也看喻修景在各种各样的地方说话,努力地去表达自己,宣传自己的作品。
有一段时间徐祁年经常看到喻修景,就算他不去搜索也能看见,他终于和同自己在一起时那个喻修景不一样了,徐祁年曾经觉得他们分开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因为谁都过得更好。
但是庆幸完,又听见他说他的人生发生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徐祁年忍不住很难受。
在喻修景开始唱歌的时候,有工作人员过来把徐祁年叫走,让他去后台准备。徐祁年站起来,前排的座位就空了两个。
喻修景唱了五首歌,最后一首是他自己选的,《Someone You Loved》。
他坐在很高的凳子上,一只手握着话筒,眼睛落在第一排空的座位上。
喻修景并不是一个多会唱歌的人,这几年因为各种活动零零碎碎学了一些唱了一些,和演戏一样,就算是唱歌,喻修景也只懂得里面的感情。
他唱:“I’m going under, and this time I fear there’s no one to save me.”[1]
我沉溺其中,而这一次我害怕无人能将我拯救。
“This all or nothing really got a way of driving me crazy.”
孤注一掷让我渐渐失去理智。
后台有些乱,徐祁年站在舞台侧面,身后很嘈杂,但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喻修景的侧影。
身边的摄影机噪音微弱地运行。
“Now the day bleeds into nightfall.”[1]
血染残阳,夜幕拉开。
“And you’re not here to get me through it all.”
你不在身旁,伴我度过这难熬岁月。
“I let my guard down, and then you pulled the rug.”
“I was getting kinda used to being someone you loved.”
我卸下防备,你的离开令我措手不及。
我已经习惯做你所爱之人了。
歌曲安静地结束,聚光灯下,一滴眼泪缓慢地从喻修景眼角滚下来,滴在衣服上,很快就消失了。
台下响起掌声,喻修景站起来说了一些话,大家开始齐齐对他说:“生日快乐。”
徐祁年推着蛋糕从舞台侧面出来,没有伴奏,很简单地给他唱生日歌。
喻修景笑着看他,在无数人的注视下闭上眼许愿。
他很快就睁开眼睛,在蛋糕的遮挡下很轻地推了推徐祁年的手,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吹。
蜡烛只在蛋糕的正中间插了一根,台下很多人,镜头前无数人看着他们。
徐祁年想到刚才喻修景一个人坐在这里唱那么难过的歌,想到昨天晚上他看到那本相册惊喜的表情,觉得这么多年,离开他的时间里,好像又亏欠他很多。
“怎么了?”喻修景看徐祁年不动,就问。
“没事,”徐祁年抬手搂住他的腰,“吹蜡烛。”
低下身体,他们一起吹掉这点光。
喻修景先侧过脸,看徐祁年慢慢转身,就忍不住要掉眼泪。
徐祁年把他抱进怀里,手插进他头发,摁着他靠到自己肩膀上。
“你生日呢,”徐祁年好久没有哄过他,“少哭一点。”
蛋糕分给粉丝们,留下工作人员处理剩下的事情。
邬珉晟参加完活动就要离开,说剩下的时间留给他们年轻人。
走的时候喻修景在停车场送他,邬珉晟和他说:“我很为你骄傲的,每一个坚持的人都不容易。”
喻修景说谢谢您。
晚餐的时间喻修景是自由的,他叫了邱念山还有邬祺,邱念山非要带他去全方位体验酒吧。
他们出来的时候邱念山就已经在车里了,徐祁年先上车,邱念山把口罩摘下来,冲他一挑眉。
“又见面了。”
“你好。”徐祁年点了下头。
“哎,说好吃饭的地方我安排的,去了以后不准嫌弃。”邱念山说。
“夜店还是酒吧?”邬祺抬手解开西装的扣子。
“我这是带着小景体验一下快乐。”邱念山瞪了邬祺一眼,又笑呵呵看向喻修景:“之前我们就说好的。”
喻修景想到可能是还在拍《山里人》的时候,徐祁年刚刚来的那一天。
“嗯,我都可以的。”喻修景说。
他身上衣服没换,坐下来以后两只手塞进卫衣口袋里藏住手上的戒指,希望再多戴一会儿。
邱念山带他们去的地方私密性比较好,工作人员领着他们走其他的通道进去,包房在二楼,一扇落地窗几乎能把楼下看完。
“先点菜吧,”邱念山把平板递给喻修景,“寿星最大。”
“好吧。”喻修景接过来,让徐祁年和自己一起看。
他滑得很慢,挑菜的时候也仔细,滑到糖醋排骨那儿停的时间最长,徐祁年笑着说:“才吃过,不用一直吃吧?”
喻修景就不太好意思了,点点头说好。
音乐震天响,说实话吵得喻修景耳朵疼,但邱念山玩儿得很开心,坐沙发上都能摇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菜上齐了他才停下来,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个礼物盒子抛给喻修景,说:“这个给你的。”
“谢谢。”喻修景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条领带。
“生日快乐。”邬祺也把一只小盒子递给他。
很巧的是邬祺送的是领带夹,跟邱念山的刚好送一块儿去,能配一套。
喻修景把小盒子放在大盒子里面收好了。?
“比不上徐老师的有心意。”邱念山看了徐祁年一眼。
“早就做好的,只是印得很少。”徐祁年没多说什么。
“我看网上他们说就两本啊?”邱念山一边吃东西一边望着喻修景说话,“还有一本在哪儿呢?”
徐祁年和喻修景说的是数量少,但喻修景没有想到只有两本,觉得再怎么样,科考队伍里的人肯定都有。
“博物馆。”徐祁年淡定地说。
“我当时本来就是主要负责记录的人,要参加要求很高的,我做不了太多其他工作。”
“那也挺厉害。”邱念山夸了一句。
喻修景还在吃东西,但嘴角上笑有点忍不住。
这个相册竟然只有两本,除了徐祁年送给他的,还有一本竟然在博物馆里!
这代表着独一无二。
吃好饭开始点酒,因为喻修景不太能喝,所以还是选低度的,但他们剩下三个人都说可以喝,邱念山叫了一堆洋酒。
几乎只有邱念山在和喻修景聊天,徐祁年和邬祺沉默地喝酒。
喻修景和徐祁年坐得很近,膝盖都与他撞在一处。
喝了一会儿,喻修景开始觉得有点晕,身上温度也逐渐变高。
有人拿了一只蛋糕推门进来,是最简单的款式。
“我买的,这个奶油很香,”邱念山移开桌面上几个杯子,弄出一块空的地方,“没给你插蜡烛,我估计你今天许愿许够了。”
喝了酒喻修景要放松一些,笑起来比平常看着开心。
他不怎么能吃,蛋糕切开也只要了很少一块,大的递给了徐祁年。
“你吃这个。”喻修景推给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在有些黑暗的环境里,被彩灯一照就闪闪发光。
他还是笑着的,望着徐祁年的表情尤其真挚,好像一喝酒就忘了很多事情,回到以前他们还是同学的时候。
时间晚了,音乐声越来越大,喻修景难得也跟着摇头晃脑,被邱念山一把抓起来。
“不然我们下去跳舞吧?”邱念山眼睛很亮,跃跃欲试,“你口罩戴上,认出来也没关系,反正是我们几个玩儿。 ”
喻修景很犹豫。
“去吧。”徐祁年喝了一口酒。
“没事儿的,”邱念山笑,“你老公在楼上啊。”
喻修景推了一把邱念山,还是跟着他下楼了。
徐祁年和邬祺相对而坐,邬祺拿着自己的杯子和徐祁年的杯子碰了一下。
“喝酒。”
“嗯。”徐祁年又倒了半杯,他握着杯子,偏头透过玻璃看楼梯底。
邱念山拽着喻修景下去,他俩跑得跟蝴蝶似的。
喻修景有点醉了,徐祁年能看出来,他脚步都是飘的,在舞池里扭得很随便,戴着口罩但还是显眼。
回过头喝酒,徐祁年发现邬祺也在看,心里不舒服。
就跟喻修景唱的那最后一首歌写的一样,“我已经习惯做你所爱之人”。
这习惯徐祁年本来慢慢忘了,回到喻修景身边,就好像去到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他们没有分离,只有相爱和陪伴。
邱念山带着喻修景回来的时候,他们玩儿得很热。
喻修景虽然卫衣里面没穿其他衣服,但本来卫衣就有点厚。他卷了袖子,很快又滑下来。
徐祁年喝多了,手肘撑在膝盖上垂着脑袋,只在喻修景过来坐下的时候偏了偏头,盯着他又不动了。
喻修景跳得脸颊很红,问徐祁年怎么了,对方只是摇摇头,不说话。
“走了吧?”邱念山和邬祺说:“大总裁,叫个车。”
站起来喻修景才发现徐祁年醉了,邬祺好像也喝很多,他们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喻修景靠上去碰了下徐祁年的肩膀,问他:“要不要我扶你?”
徐祁年听见他在说话,但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就停下来,回过身望着喻修景。
“我说……”音乐声又变大一些将喻修景打断。
他不再说话,尝试着握住徐祁年的小臂。徐祁年低头看了一眼,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喻修景就握紧一些,扶着他走下楼。
司机很快就到了,所有人上了车。
邱念山四仰八叉躺在最宽的座位上,嘴里还在哼歌。徐祁年靠着车窗,一只手捂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
“徐祁年住哪里?”邬祺问喻修景。
喻修景懵了一下,摇头。
他看了一会儿徐祁年,说:“先去我家吧。”
下车的时候喻修景才叫醒徐祁年,他看到徐祁年很费劲地睁开眼,揉了揉眉心,才看向自己。
“怎么了?”徐祁年嗓子很哑。
“我们到了,下车了。”喻修景说完,自己先下去,站在车门边等着徐祁年下来。
他还是扶住他小臂,踩到地面的时候徐祁年晃了一下,下意识用手臂勾住喻修景的肩膀,整个人往他身上压了压。
“要我帮忙吗?”邬祺把车窗降下来。
喻修景艰难转过头,觉得徐祁年捞着他肩膀的手又沉了一些。“没事,你们先走吧。”
邬祺犹豫一下,才让司机开车走了。
站在大门口,喻修景一只手圈着徐祁年的腰,另一只手去指纹解锁。徐祁年也搂着他,身上的温度比喻修景还要高一些,隔着衣服烫着他。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喻修景带着徐祁年往屋里倒,他卫衣跟着提起来一截儿,徐祁年手一滑,掌心贴在他腰侧的皮肤上,摸到一层很薄的汗。
喻修景跟着抖了一下,两只手去抓着徐祁年防止他摔了,像给了他一个拥抱。
“还要洗澡吗哥?”喻修景说话的时候扬着脖子,怕碰到他。
其实他自己也没多清醒,两个人身上酒精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将周围的空气变得沉醉。
喻修景轻微喘气,听到徐祁年说要。
徐祁年慢慢撑着他站好了,尝试着自己走了几步,背对着喻修景说:“我去洗澡。”
他的背影有些摇晃,偶尔要撑一撑墙壁,但总算还是回了房间。
因为担心,喻修景不敢去洗澡,在厨房烧好水,靠在岛台上望着客房门。
从昨天晚上徐祁年拿出那本相册开始,这一天对于喻修景而言,过得如同一场梦。
或许在梦里他也很难相信这些都是真的,他生日这天,身边又有徐祁年。
喻修景一个人发呆,听见水壶很长地响起来,他走过去倒水,等水凉了一会儿,徐祁年出来了。
“刚刚烧好的,还很烫……”喻修景话还没说完,徐祁年忽然皱了皱眉,捂着嘴转身往房间跑。喻修景跟上去,浴室门在他眼前关上,徐祁年吐了。
“别进来。”徐祁年吼了一声,喻修景就不敢动。
“我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喻修景没有说话,走去自己房间翻出一瓶矿泉水,和刚刚烧好的水中和一下,还尝了尝,觉得水温合适了,就拿着杯子去客房。
徐祁年刚刚刷完牙,脸上手上全是水。明亮的镜前灯照得他脸色苍白,嘴唇却是红的。
“倒了一点冷的进去,应该可以喝了。”喻修景把水杯递给他。
“谢谢……”徐祁年嗓子更哑,但眼神清明不少。
他们离开房间,坐到岛台前。喻修景看着徐祁年喝掉大半杯,问他还要不要。徐祁年摇摇头,放了杯子,说:“邬祺太能喝了。”
“他经常出去应酬,是这样的。”喻修景手肘撑在桌面,有些担心地望着徐祁年。
沉默片刻,喻修景问:“要不然我出去买点药或者水果吧?我怕你这样明天会很不舒服。”
“别去,我没事了。”徐祁年说。
洗过澡,他身上酒的味道好像也跟着被漂过一遍,变得更加清新。
“好吧……”喻修景把刚才打开的矿泉水瓶拿过来盖盖子,徐祁年的视线跟着他的手。
水在塑料瓶里轻轻晃荡,喻修景手上那枚戒指的钻石,在头顶的灯下璀璨闪光。
“是不是要摘掉了?”徐祁年的声音沉得如同夜色,“……戒指。”
喻修景手指一顿,慌张地笑了笑。
“应该是……”他看了徐祁年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拧那只已经重新盖好的矿泉水瓶。
瓶子被他捏得发出响声,忽然,徐祁年抓过他戴着戒指的那只手。
桌面很凉,喻修景手背上青筋绷起。
徐祁年看着他的手,手指在喻修景掌心不轻不重摁了一下。
“很多人说你的这个纹身是字母’X’,但是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
他抬起头,对上喻修景的眼睛。
“是什么时候纹的?”
喻修景没有躲闪,眼皮抖动一下,眼底就好像蒙上一层雾气。
声音哽咽掉一个字,喻修景说:“是我们……离婚之后,拍戏的时候我做的。”
“所以这个纹身的意思是叉吗?你觉得不好、不想要这颗痣对不对?”徐祁年不受控制地用力抓着喻修景的手,就像他很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却笃定是他想的那样。
“是叉还是字母?”徐祁年手指撵上那枚戒指,把喻修景弄得很疼。
喻修景挣扎了一下,身体抖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我没有这样想……”
他觉得委屈,觉得很难过,不想面对徐祁年,整个身体往后倒了一下,才把手弄出来。
站在岛台前,喻修景用手臂遮住自己大半张脸,过一秒,他稳住了情绪,很快地摘掉戒指放在桌面上,转身回了房间。
门咔哒响了一声,喻修景消失了。徐祁年拿起被扔掉的戒指,恍惚地看了一会儿,觉得灯光明明不亮却很刺眼,偏过头才觉得鼻酸。
他揉了揉鼻梁,眉头皱得很深,眨着眼忍回去。
说不出来为什么会突然生气,可能是想到喻修景和邬珉晟、邬祺那么熟悉,亲如家人,可能是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喻修景太多生日,唯一一场如此隆重,他不过也是配合作秀而已。
还可能是因为喻修景唱的那首歌,其实他毫无生气的资格,也不应该难受,就算那是喻修景想要忘了他的意思,徐祁年也没有指责的立场。
片刻之后,徐祁年又站起来,推开喻修景房间的门。
他连灯也没有开,在一片黑暗里,徐祁年走过去,看见喻修景蜷缩在床头的身影,站在床边摸了摸他的头发。
“对不起……”
喻修景没说话,他的双手抱着膝盖,用一种很自我保护的姿势坐着。
“对不起。”
徐祁年抬手,强硬地把喻修景抱过去,让他靠在自己小腹上。
喻修景咬着牙不想发出声音,咽了很多次,突然想到之前徐祁年说他们是朋友,才颤抖了一下。
“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徐祁年用掌心盖住他的后颈,“还这么喜欢哭的话就哭。”
他慢慢矮了一些身体坐在床边,把喻修景的脑袋摁在自己肩膀。其实喻修景没有哭出来,他还是有很多敏感的情绪,可是眼泪因为年龄后面逐渐变大的那个数字,也变得少和谨慎。
“我特别混蛋,今天是你生日,我想让你开开心心过完的,”徐祁年揉着他的脖子,说话轻得像叹气,“对不起。”
喻修景摇了摇头,手指抓皱徐祁年的衣服。
他脑子很晕,能想的事情很少。
突然想哭可能是醉了,也因为难受。
喻修景悄悄抱住徐祁年的腰,闭眼闻他身上的味道。
他一直觉得,爱也是有味道的。
爱着徐祁年的时候,他会想到小蛋糕的香甜,所以对着蛋糕许愿的时候,喻修景又会发现自己在爱他。
这些年来,他只有一个一直重复的愿望。
明年要过得更好,和徐祁年一起。
*
作者有话要说:
[1]歌词和翻译都来自[Someone You Loved]
第44章 N.44 年龄不是,爱也不是
喻修景睡着是因为累了, 他被徐祁年抱在怀里,浑身都软软的。
虽然说起来是庆祝生日,但一整天喻修景都处在紧绷的状态。
他呼吸很烫, 还带着微弱的鼻音。
徐祁年轻轻拍着他肩膀,缓慢地将人放下来。
离开温热的怀抱, 喻修景不适应地动了动, 他侧脸贴着枕头,很快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安静下来。
徐祁年坐在床边,帮他把挡在额前的一缕碎发拨上去, 手指贴着他耳边的皮肤慢慢往下滑, 摸了摸他耳廓, 又碰了碰颈侧。
收回手,徐祁年不动了, 只是低着头看喻修景。
黑夜里,他的五官其实看不清楚, 徐祁年却能记起每一个细节。
眉毛,眼镜,鼻子, 还有嘴唇。
徐祁年的目光像一片暧昧薄纱, 覆盖在他脸上, 贴住他每一寸温热皮肤。
倏地,徐祁年回忆起那年他偷亲喻修景, 虽然喜欢直白, 但行动懵懂, 他们都还无比纯粹。
徐祁年牵了喻修景的手扣在床上, 俯身贴住他的嘴唇, 轻轻拨咬他的唇瓣, 他滚烫的鼻息染热了徐祁年的脸颊。
他们都不是十八岁了,年龄不是,爱也不是。
这个认识让徐祁年对喻修景的占有欲突然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轰然炸开。
徐祁年舔了一下喻修景的齿关,带走他口腔里残留的一些清新的牙膏和淡淡酒精味道,慢慢退出,起身离开房间。
喻修景醒过来的时候头疼欲裂,眼前熟悉的装饰也变得那么陌生。
缓了一会儿,他才坐起来。
房间里除了他以外没有其他人,说不清楚是失落还是庆幸。
喻修景起床洗漱完,推门出去,听见客厅里有人走动的声音。
他心脏狠狠跳了一下,无声地走过去,看见徐祁年拿着平底锅站在到台前。
“醒了?”他抬了下眼,“吃早餐。”
“哦……”喻修景这声都没发出来。
他走过去,徐祁年正好做完,还给他倒了一杯牛奶。
喻修景在高脚凳上坐下来,难免不想到昨天晚上的失控。
他把牛奶杯子拿起来,低头喝了一口,咬了下杯子边沿。
抬眼时徐祁年沉沉地看他。
“你是……”喻修景清了清嗓子,“几点起来的?”
徐祁年垂下眼眸,说:“没比你早多少。”
“哦。”喻修景开始吃早餐。
以前徐祁年是做不好东西的,没想到现在也能把鸡蛋和面包做得像模像样。
“明天我就回公司上班了,”徐祁年突然开口,“我等会儿可以自己回去,不用你们送。”
喻修景咬着面包愣了一下,眼神直直的,过了几秒才说:“好……”
一顿早餐的时间里,喻修景的神思逐渐从醉后的头痛中缓过来,意识到昨天晚上的特别。
基于酒精和即将离别的现实,他才有了那份在徐祁年面前哭的勇气。他还记得徐祁年身上的味道,因为对方拥抱着他,这样的拥抱上一次拥有,还是在五年之前。
不论如何,喻修景不想和徐祁年变成陌生人,或者没有什么联系的“朋友”,他发现自己实在做不到,还是很想和他在一起,只要一提起“过去”这样的词汇,就满脑子都是这个人。
徐祁年占据他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一段时间,曾经失去一次,他不想又只是擦肩而过,只是同时,他又是一个懂得审视自身的人。
不知道徐祁年是否还有可能爱他,其中存在巨大而又令人茫然的不确定性。
吃完早餐,他们沉默地清洗了碗筷。
徐祁年拿布擦了手递给喻修景,转身要走的时候,被喻修景一把抓住衣角。
他低头看了一眼,喻修景就放开了手指。
“昨天晚上对不起,”喻修景说,“我就是没有控制好我的情绪。”
他仔细解释:“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真的。戒指是应该取下来的,我会还给品牌方。这几天都感谢你配合。”
“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喻修景看着徐祁年,“我们去吃川菜。”
他见徐祁年没有说话,就补充道:“吃完你再走。”
掌心还带着微凉的潮湿,和此刻喻修景的眼睛一样。
徐祁年说:“可以。”
尽管他说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喻修景还是觉得开心。
出门的时候他换了一身很暗的衣服,主要是为了低调,还给徐祁年也准备好了帽子口罩。
喻修景拿了自己的车钥匙,电梯门口给绵绵打电话,说:“我和年哥要出去吃饭,麻烦你让司机来接我们一下。”
电梯到了,门缓缓朝两边打开,徐祁年说:“不用了,我开吧。”
喻修景顿一下,对电话那头道:“那就算了,我们自己开车。”
两个人一起走进电梯,喻修景把车钥匙放进徐祁年掌心。
喻修景坐在副驾驶,设定完导航之后,手机自动播报了要去的地点。
他侧头很快地看了一眼徐祁年,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又低下头。
汽车启动开出地库,外面阳光很好,喻修景的鸭舌帽挡住光线,没让他眼睛被晃到。
“你还在这里吃吗?”徐祁年忽然问他。
“嗯,”喻修景抬手压了一下帽子,“后来也没有找到很好吃的川菜馆,不过听说这家店的老板也快要离开北京了。”
徐祁年流畅地打了一把方向盘,问:“回家吗?”
“对,他们是四川人,来自四川的一个小城市,”喻修景看向他,“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宜宾。”
“听过这个城市,不知道是四川的。”徐祁年诚实地说。
喻修景笑了笑,可能是太开心,有一瞬间他似乎忘记他们分别五年,说:“我们大学的时候……就是,那个厨师还是那家人里面的父亲,现在已经变成儿子来炒菜了,不过味道没怎么变。”
徐祁年:“经常去吗?”
“我能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本来就很少,”喻修景说,“绵绵是广东那边来的,她不太能吃辣的,所以我很少让她陪我,如果邱念山在的话我会和他一起去,其他时候一般就我自己吧。”
徐祁年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其实他一直很想问他,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演戏还快乐吗?
做演员到底怎么样,红了以后是不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去他们以前喜欢的餐馆吃东西,是觉得以前点个菜也要斟酌价格好一些,还是现在一个人吃东西好一些?
开车过去花了接近一个小时。
走到餐馆前,徐祁年抬头看了一眼招牌。
店家换了一块更大更显眼的,但也已经褪色不少。
餐馆里不是特别热闹,他们一进门,老板娘就从柜台后绕出来,小声地和喻修景说:“你又来了?你的位置还在。”
喻修景点点头说谢谢,老板娘又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徐祁年。
她见徐祁年身材高大,虽然也戴着口罩和帽子,但单从那双眼睛也能想象出这个人有很好的五官。
“这也是明星吗?”老板娘问。
“我不是。”徐祁年自己回答了。
老板娘盯着他看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手指在空中点了点,“我知道了。”
她声音更小,凑到喻修景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老公?”
喻修景愣了一瞬,不好意思地笑着点点头。
“走吧走吧,坐里面。”老板娘热情地招呼道。
她带着他们走到最里面,推开一扇门,竟然是一个小包间。
以前他们在这家吃饭的时候,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包房。
喻修景坐下来,摘了口罩,把老板娘手里的菜单接过来给徐祁年看。
老板娘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笔和记菜板。
菜单只有一张两面,和之前的也不一样了。
徐祁年扫了一眼,点了几个菜,低着头说:“以前不知道你们还有包房。”
“我们没有嘞,”老板娘换成四川话和他解释,“小景经常来吃,他又是明星,有一回在那外头遭一堆人围起拍,把我整吓了,才把这个本来是放乱七八糟东西的地方收拾出来,他要是想来的话就坐这里。而且小景来了以后啊,好多明星都爱到我们这儿来吃,这个房间也没浪费。”
喻修景很轻地咳了一声,喝了口水,老板娘才不说话了。
等上菜的时候徐祁年手机一直响,他在回消息,喻修景也并不打扰。
房间不大,隔音条件也很好,门一关外面多吵也听不见了,只剩徐祁年手机的声音。
其实发消息的人是贺成,因为徐祁年请假太多天,他一个人承受不住工作量,来和他抱怨,让他赶紧复工。
徐祁年:【我几百年没休过假了,老板都双手赞成。】
贺成:【我知道我知道,你这不是结束了吗?那赶紧回来啊,没休完的之后接着休。】
贺成:【等你俩复合之后,你假期凑一堆去,多好?】
不得不说贺成是了解徐祁年的。
徐祁年:【那等会儿你来接我吧,我车没开过来。】
贺成:【直接去公司?】
徐祁年:【嗯。】
贺成:【得嘞。】
他刚刚放下手机,菜就上来了。
“其实我很喜欢这里的一个原因就是,很安静,”喻修景说,“我一个人的时候这里真的会很安静。”
“嗯。”徐祁年给他倒了茶,看他低下头开始慢慢吃东西。
其实徐祁年觉得难过,尽管喻修景说自己很喜欢。
一直以来徐祁年都知道喻修景是一个相对安静的人,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也是这种安静让他觉得心疼。
之前在片场的时候,徐祁年去看他拍戏的次数不多,但也发现他的确和很多媒体说的一样,没有他的戏就坐在一边看监视器,或者到很远的地方去。
喻修景明明那么红,徐祁年还以为他会有很多朋友,不会孤独或者寂寞,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到他。
事业走到顶峰,可是喻修景没有他想象中过得那样好,徐祁年反而高兴不起来。
“在北京稳定下来之后,我一直没有回过重庆,”徐祁年忽然说,“本来也不太能吃辣,现在我比之前还要差一点。”
“我也是。”喻修景把自己水杯里的茶倒进一只空碗,推到徐祁年手边,和他说:“那你可以洗一洗再吃。”
徐祁年摇摇头,“不用了,没那么娇气。”
从餐馆出来,还是徐祁年开车。
偏头系好安全带,徐祁年说:“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再走。”
“那我给司机打电话让他过来送你回去。”喻修景一边说一边摸手机。
“不用了,”徐祁年发动汽车,“贺成来接我,我们直接去公司。”
喻修景动作一顿,没想到徐祁年已经安排好了,只好说:“好啊。”
离别的情绪突如其来。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懒懒的想要睡觉,可是喻修景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又觉得好像只要一睡过去,再醒来,徐祁年就再也不见了。
他回到自己那个很大的房子,面对永远都空空荡荡的客厅和卧室。
到家以后,徐祁年简单装好自己带过来的东西,背上他来的时候背的那只黑色书包。
喻修景盘腿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一部电影,实际上他什么也没看进去。
徐祁年走出来,接了一个电话,喻修景就听到楼外车的声音。
“贺成来了,”徐祁年说,“那我走了。”
喻修景站起来,和他一起走到门边。
“拜拜哥。”喻修景抬了一点眼皮,语气和眼神,都让徐祁年觉得他像自己的一只宠物,依依不舍地看他离开家上班,想让他早点回来。
“嗯。”徐祁年点了下头,转过身走了。
贺成百无聊赖地坐在车里等他,徐祁年开了后座车门,把背包扔进去,又关上门,自己坐了副驾驶。
安全带一扣,他说:“走吧。”
贺成发动车,倒是往上看了一眼,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他还是说:“我还以为要等你很久。”
“为什么?”徐祁年开始看手机处理这几天留下来的必须要他处理的工作。
“呵,”贺成笑了一下,“为什么啊?你俩不得在门口来个吻别?”
徐祁年都懒得搭理他。
“真的是,奇了怪了,”贺成摇摇头表示自己的不理解,“你说以前吧,我看你失恋了哭成傻.逼,是真觉得你好可怜,还在想你老婆到底是谁啊?什么手段啊?后来知道了,我觉得他看上去挺单纯的,就像很专一的那种人,真的,我还有点不太相信是他甩了你,我觉得更像你甩了他。”
他说到这里,徐祁年才抬起头,平而直地看他一眼。
“好好好我错了,”贺成无语,“那你们怎么样了啊?有进展没啊?说实话我觉得你俩还有戏。”
徐祁年平淡地嗯了一声,眼睛看着手机,却在想昨天晚上。
离开的时候,他可以亲他,喻修景不会拒绝。
但是他要的不仅仅是他的爱,他还要他们再也不会分开的承诺。
这一次,徐祁年会耐心地,等喻修景走向他。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P.45 他又哄又骗
志愿填报完成, 暑假正式开始。
喻修景没有打算玩过去,他和徐祁年商量说:“我现在有一个时间正好的进组机会,但是不知道去不去。”
“为什么?”徐祁年问。
“那个是一个青春电影, 就是说谈恋爱的事情……”
“不行,”他还没说完, 徐祁年就冲动地打断, “你这就跟别人去拍谈恋爱的戏了啊?”
喻修景偷偷地笑,“我是男三。”
徐祁年:“……”
“哦,”他搂着喻修景腰抱得更紧, 低下头狠狠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 “在这儿等着我呢。”
“没有, 你自己误会的,”喻修景说, “没亲密戏,我想的是, 我感觉这个剧组是拍那种偏流量的戏的,就是可能不会太追求拍出来的效果。”
喻修景说得很委婉,但是徐祁年懂了。
“那你想尝试一下吗?”徐祁年问他, “除了这个剧还有别的吗?”
喻修景摇摇头, “暂时没有了。”
虽然他参与的前面两部戏都是投资很高、演员很优秀的作品, 但毕竟喻修景还不算正式入行,没有单独给他安排的宣传, 也没有专业的人给他对接工作, 仅仅只是凭借一两个惊艳的镜头让许多愿意尝试的导演联系他。
“我们要去厦门拍, 靠海的地方, ”喻修景玩儿着徐祁年手指, “可能得一个月左右。”
徐祁年顿了顿, “如果你要去的话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去海边玩。”
寒假拍的那部悬疑剧早就杀青,目前还处在制作中,因为题材的特殊性,过审相对而言也会困难一些,所以到播出还有很长的不可预计的时间。
喻修景很清楚,如果他想要真正成为一名演员,就需要不断地争取机会,像邱念山说的那样,做一个有野心的人。
考虑之后喻修景还是打算尝试一下,不管这部戏是否是好戏,至少也是一个让别人认识他的机会,再者,剧本可以不好,但不妨碍演员是一个好演员。
这部戏叫《咫尺盛夏》,因为是剧组邀请喻修景去试镜男三这个角色,因此提前给他发了剧本。
喻修景把打印的本子带到徐祁年那里去看,和他一起躺在床上。
“你决定要接了吗?”徐祁年问。
“嗯,先去试镜,这个角色他们是临时换人的,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试镜之后可能大概要一个星期完成一些定妆之类的工作,然后就开始拍摄。”喻修景说。
“那我们可以和你一起去,在你进组之前玩几天。”之前他们四个就在群里商量过了,去厦门这一次就算是他们的毕业旅行。
“好。”喻修景翻开剧本,手肘撑在床上,整个人趴着。
徐祁年靠着墙坐,脚折起来,刚好碰到喻修景的小腿。
他们安静地各自做了一会儿事情,喻修景觉得撑着太累,就抱着剧本坐起来。
他看得很投入,没意识到徐祁年就在自己身后,一下靠到他身上。
徐祁年顺手就把他抱过去,刚好检查完做家教的那个小孩的作业,在喻修景侧脸亲了一口。
“剧本怎么样啊?”徐祁年问得不太正经,“你的角色要和谁暧昧啊?”
喻修景用手盖着他脸把他推远一点,嘟囔着说:“别闹……”
徐祁年知道他看剧本认真,还真的就没闹了。
他抱着手机自己玩,玩着玩着觉得空调风有点大怕喻修景冷,偏头看见喻修景坐得歪歪扭扭靠着墙。
他折着腿,衣服皱了,小腹的位置露出很白的一截皮肤,脚也比徐祁年的小一号,脚趾泛着粉红。
徐祁年侧头看他的时候,他眼神专注地盯着剧本,只留小小一角侧脸给徐祁年。
从前徐祁年是一个不怎么在意周围世界的人,一直活得我行我素,因此刚刚来这边的时候他总是和喻修景闹一些奇奇怪怪的别扭,其实只是有些不适应一个人和自己走得太近。
但是喜欢喻修景这件事,让徐祁年变了很多,比如他会频繁地控制不住想他的思绪,做一些自己也不理解的贴近他的事情。
徐祁年伸手把喻修景的衣服给他拉好,喻修景这时候才看了一眼徐祁年,觉得他眼神虽然平静,但好像格外可怜。
于是喻修景心软了,剧本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他来得及,但是和徐祁年在一起的时间却是珍贵的。
“你不看了吗?”徐祁年整理好了喻修景的衣服,确保不会有之前的情况出现。
“不看了,”喻修景把剧本放在一边,重新靠过去,“我回去之后再看。”
“怎么了?”徐祁年用手心搓了搓喻修景后背,其实心里挺冲动的,但自己克制着。
要直接说出我想陪陪你这样的话,对于喻修景而言还是困难,他只好说:“不怎么啊,我们一起看个电影怎么样?”
徐祁年想了想,手在喻修景后背一顿:“不怎么样。”
说罢,他贴过去将喻修景压在床上。
“不想看电影,”徐祁年用那种有点哑的,但很干脆的声音说,“想看你。”
“哦……”喻修景还是不太适应这种直白的对话,但是是喜欢的,便有点脸热。
徐祁年眼睛盯着他,慢慢低下头,在离喻修景嘴唇很近很近的时候,他问:“可以吗?”
“可以……”喻修景抬起手来盖在他后背。
徐祁年身体很好,身上摸哪里都硬硬的,让喻修景觉得很有安全感。
他们不太会接吻,刚开始只是嘴唇贴着嘴唇,喻修景听见徐祁年喘得很厉害,就有些紧张地闭上眼,连眉毛都在用力。
徐祁年轻轻笑了一声,喻修景不知道怎么了,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微微启唇想要说话,徐祁年就探舌进来,追着他,勾着他,叫他在那些羞耻的声音里熟成自己吃了就会过敏的虾。
徐祁年掌心贴着喻修景脖子,亲得他嘴唇泛上一层水光,吻连续地又落到他颈侧。
喻修景闭着眼让他亲,咬着嘴唇不敢出声,手臂紧紧地圈着徐祁年。
“别怕,别怕……”徐祁年哄着他,“以后你这里就都是我留下的痕迹。”
徐祁年抬起一些身体,挠了挠喻修景脖子,把他额前的头发往上拨弄两下,又清清嗓子,突然跳下床。
喻修景茫然地撑坐起来,徐祁年说他去一下厕所,飞快地跑了。
厦门的空气中有大海的味道,喻修景在飞机上俯瞰这座城市的时候,好像就已经短暂地闻到了。
下飞机正是晴天,李不凡和季一南走在前面。李不凡染了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像会闪光一样灿烂。
徐祁年牵着他,四个人一起坐约好的车去了酒店。
因为第二天喻修景就要去试镜,所以到达厦门之后,他们只是简单地吃了一顿饭,到海滩边走了一会儿。
这边的每一个建筑都有一种很洋气的风格,喻修景觉得自己好像走在一座小岛上。作为土生土长的重庆人,他从小在江水边长大,没有见过湛蓝的大海,因此觉得新鲜。
李不凡在街边发现一家小的饰品店,抓着季一南过去,让季一南给他涂店里摆出来的试用的黑色指甲油,徐祁年和喻修景在里面逛了一圈,觉得不好玩,就跑去海边。徐祁年见喻修景对海很感兴趣,就让他把鞋子脱掉。
这样的行为对喻修景来说有些超过,但在徐祁年的鼓动下,他还是脱掉了帆布鞋和袜子,徐祁年想帮他拿,但喻修景觉得害羞,不让,他们自己拎着自己的鞋在很浅的海水里走。
浪花打在脚背上,冰冰凉凉的,又有点痒,喻修景很开心,所以一直笑着,跟着徐祁年的脚步在沙滩上留下脚印。
他们一直走了很久,到一个几乎没有人的海滩,正好遇到日落,徐祁年没有牵他,但是靠过来吻了他。
试镜的时候徐祁年在门口等他,本来李不凡和季一南也要来,但喻修景想他们肯定也想单独玩一会儿,就不让他们过来。
这次房间里的人比前两次都要少,喻修景没有那么紧张了,先进行了自我介绍。
《咫尺盛夏》是一部青春电影,讲述了男主和女主的成长故事,背景是高中,而喻修景饰演的男三暗恋男主,却已经看出男主心属女主,于是默默成为男主和女主爱情的助攻,并且隐藏好单恋。
这部戏剧情简单,内核简单,主题就是俊男靓女谈恋爱,帅了美了就完事儿。
导演很随意地坐在中间的位置上,旁边是这部戏的男一号,叫杭晨,是偶像出身,现在正红,再旁边是制片人。
导演指了一段戏让喻修景演,这一段戏的内容是喻修景饰演的角色放学后和男主一起回家,两个人在谈关于未来的事情,男三快要控制不住和男主透露自己喜欢他的心思,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旁边上来一个工作人员和喻修景搭戏,但他也只是拉了一张凳子坐在旁边,面无表情地开始读台词。
“我大学还想和我的朋友们在一个城市。”
那个工作人员语气生硬,刚刚说了一句话,在场就有人轻笑出声。
喻修景仿若未闻,全神投入。
他知道男主这句话并不是说想和自己去一个城市,而是想和女主去一个城市,只是这个时候的主角并不承认自己内心的感情,为了面子才这样说。
男三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但这时的他也不愿意承认男主已经不属于自己。
喻修景先是低了低眼,又勉强勾起嘴唇,眼神中期待掩盖落寞。
“我也是……”
男主:“你也是?哎我倒一直想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当然有啊。”喻修景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回答了。
男主:“啊?你怎么不告诉我的啊?”
喻修景切了声,撇着嘴,声音小了些:“告诉你干什么……”
男主:“哇有你这么对朋友的吗?”
喻修景用手肘顶了下他,嘴硬地说:“怎么没有了,你不也是吗?”
男主马上变了脸色:“我怎么是了?”
气氛骤然冷下来,正好也走到要分开的路上,男主快速地说了再见,头也不回走了。
喻修景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起初眼神很直,但慢慢他开始眨眼,一下比一下快。
在房间明亮的灯光下,喻修景的眼眶如同湖泊,一点点泛上水光,又好像微风拂过,波纹流转。
他的眼圈很快红了一些,染着很浅、但勾动人心的粉色。
整个房间安静下来,轻声的偷笑也没有了,所有人注视着这个心碎但克制的少年,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也委屈。
慢慢地,喻修景嘴唇开始轻轻颤抖,他一下咬住,那瓣嘴唇就红得更深,很大的一颗泪珠滚下来,喻修景用手臂一把擦了,发出一些细小忍耐的啜泣声,睫毛根儿上带着水,他很快地眨着眼,将剩下的眼泪憋回去。
突然响起一道刺耳的声音,是杭晨站起来,椅子擦过地面。
他只是低头和导演说了一声我出去一下,便走了。
喻修景的戏演完,有些茫然地看着门。
导演把自己的椅子往前挪了一些,身体微微伏下来,两只手放到桌面上,招招手让喻修景到桌子前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导演招招手,旁边便有一个工作人员递了一张纸给喻修景让他擦眼泪,喻修景很礼貌地说了谢谢,还稍微鞠了下躬。
“你觉得你的角色看着主角背影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觉得……”
刚刚哭了一些,喻修景眼睛还红,嗓子也有点黏。
“他应该在想,如果他回头的话,就和他表白。”
喻修景一推门徐祁年就看过来,他握着手机站起来,看到喻修景眼眶红着,皱了皱眉。
“我没事。”周围人太多,喻修景只碰了下徐祁年的手背。
等走到外面,喻修景主动去牵徐祁年的手。
“他们说明天就会通知我,如果可以的话,我可能没几天就要进组了。”
“这么快啊?”徐祁年揉了揉他脖子,“刚演什么了?又哭了。”
“那个戏就是要哭的,我的这个角色又觉得自己不可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所以心灰意冷,大概就是这样。”喻修景说完,不经意地抬了下头,才发现徐祁年很认真又很担心地看着他。
这一刻喻修景才反应过来,对于这次试镜这次进组,徐祁年有点怕,可是没有说。
意识到这一点,喻修景心里升起一股隐秘的心疼。他想到以前听有些人说,情侣之间会有很多心灵相同的时刻,现在他感受到了,不管是什么情绪,都会变成两份。
“哦,那就好,”徐祁年拍拍他头发,“我们先去吃午饭,下午去海湾找李不凡他们,再游一会儿泳。”
“年哥,”喻修景侧过头,“我没事的。”
徐祁年顿了一下,明显是听懂了喻修景的话。
他张了张嘴,有点语塞,只说:“我知道。”
“你不信吗?”喻修景很浅地笑了一下,晃了晃徐祁年的手,“我没有再伤害过自己了,我现在也觉得我当时很蠢……”
“不是你的错,”徐祁年抓紧他,“我是怕你还会觉得不舒服。”
“还好,”喻修景没有把话说得那么满,因为他还是想真诚地面对徐祁年,“但是我还是很喜欢表演,有一种你体验了很多人的人生的感觉,虽然好像大家都是这样说,但这个真的就是我的感觉。”
“嗯,”徐祁年笑了笑,“虽然我不是特别理解,但是我会支持你的,未来的小明星。”
“什么呀,”喻修景被他叫得害羞,“别这样说。”
“大明星。”徐祁年改了口,不管他的反抗,牵着他往前走。
因为喻修景海鲜过敏,所以当地特色他们吃不到。
中午他们去了一家港式餐厅,吃的东西很混合,不过喻修景意外地比较喜欢。
吃完午餐出来,太阳很晒,徐祁年带着喻修景去了一家书店避一避阳光。
他们缩在角落里看书,徐祁年挑了一本人类简史,喻修景读的是小说,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很厚一本拿在手里。
很安静地度过了几个小时,徐祁年才小声和喻修景说:“他们在等我们了。”
看喻修景有点舍不得手里的书,徐祁年又问他:“要买下来吗?”
“嗯。”喻修景点点头,带了一本没有拆封的新的书去前台结账。
他们先回了酒店,泳裤穿在里面,外面套了短袖短裤,再坐车去海湾,两边打着电话才找到人。
时间接近傍晚,隐隐有日落的趋势,天边阳光暗了一些,云层被染成红色或者橙色。往前走了一些,喻修景才发现他们站在一片礁石上,离海大概五六米。
因为要游泳,李不凡和季一南都穿得很简单。
“试镜怎么样啊?”李不凡抬了抬墨镜。
“挺好的。”喻修景说。
“不是说游泳吗?”喻修景朝外看,“海滩在哪儿?”
“下面。”李不凡扬了扬下巴。
“那我们下去吧。”喻修景正想走,李不凡忽然笑了一声,把墨镜摘下来,和手机一并递给喻修景。
喻修景有点懵地接过来,问:“怎么了?”
李不凡摇摇头,刚转身,季一南就朝他大喊:“哎李不凡!”
下一秒,李不凡朝海里纵身一跃。
“疯子。”季一南骂了一句,把自己的东西扔地上,一边跑一边弓起身子脱掉外面的短袖,和喻修景说:“帮我们带下去。”
喻修景冲到涯边往下看,只抓到海里一个浪花。
“站进来点儿。”徐祁年拉他一下。
喻修景只觉得惊魂未定,抱着李不凡的东西往后退了几步。
“他们都敢这么跳就不会有事儿的,你忘了他俩经常去挑战极限?”徐祁年安慰他。
然而喻修景愣愣的表情实在有些可爱,他又忍不住拍拍喻修景的背,笑着说:“好了,我们下去吧,他们肯定在沙滩上等。”
刚刚走到沙滩边上,喻修景就看到季一南背着李不凡从海边走过来,两个人身上都湿漉漉地滴水。
他跑过去,李不凡还笑着朝他挥手,他两只手都涂了黑色的指甲油,亮亮的。
“你吓死我了,”喻修景脸色还泛着白,“你俩要出事儿了怎么办?”
李不凡一看喻修景神色,知道自己闯祸了,赶紧让季一南放他下来,跑过去拉喻修景的手,还被他躲了一下。
“我们以前也玩儿过这个,这边也不算很高,我心里有数的,而且我病情现在也稳定了。”李不凡解释。
“你心里有数,我没有啊,”喻修景看他一眼,“我怕死了!”
“对不起啊宝贝,”看他这样李不凡也愧疚,“晚上我请客吃饭好不好?”
喻修景不知道怎么说,就把他推到季一南旁边,“一哥你管管他。”
说完喻修景就转身跑了,徐祁年跟过来,和李不凡说:“别担心,我带他去游泳,等会儿沙滩集合。”
认识喻修景这么长时间,徐祁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生气。
喻修景在前面头也不回地直愣愣地走,那背影看上去真是伤心得很。
徐祁年追上去,抓了一下喻修景的手被他甩开,他只好说:“是我……”
喻修景这才停下脚步,转身靠过来,“我知道是你。”
“这也能知道啊?”徐祁年逗他,“我以为你认不出来,你应该只认得李不凡的手吧?”
“啊?”喻修景从他这话里察觉到一点点别的意思。
“啊什么啊啊?”徐祁年用嘴唇很轻地碰了一下喻修景耳侧的头发,“刚刚他叫你宝贝。”
“没有,李不凡就是这样的,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喻修景赶紧解释,“真的……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让他以后别叫了。”
“嗯,这样还不够,我还在生气,”徐祁年轻声说,“怎么办?”
“那,那我叫你宝贝好不好?”喻修景被逗得脸热。
“我不要,”徐祁年摇头,牵起喻修景的手,“先陪我游泳。”
喻修景是会游泳的,小时候喻国文经常带着他和妈妈去水库里游泳。
水库要深一些,而且水也要冷一些,从小游到大,喻修景游泳的水平还可以。
他们没有到很深的地方,喻修景踩到底,锁骨往上都在水面上。
游了一会儿,两人停下来,不断喘着气。
日落开始了,太阳斜挂在空中,颜色变得很深,视野里只有广阔的海和天空。
徐祁年靠过来,抱着喻修景,侧头吻他。喻修景的手臂挂在他脖子上,手心很湿,都是徐祁年身上的水。
他们在海水中接了一个很长的吻,徐祁年把他摁在自己胸膛上,海水淹到他们胸口,起起伏伏地摩擦他们身体。
模仿海浪的节奏,徐祁年一边吻他,一边扣着他腰缓慢地顶。
“宝宝。”徐祁年低声叫他。
喻修景鼻子轻轻出着气,没有看他,乖乖地说:“嗯。”
徐祁年笑了,又用嘴唇贴贴他手指上的痣。
“很喜欢这里吗?”喻修景问。
“嗯,”徐祁年说,“看你弹琴的时候我就一直盯着这里。”
喻修景从来没注意过这个。
“你叫我哥哥好不好?”徐祁年把喻修景额前的头发抹上去,带下来很多水。
“叫了我就不生气,再说我本来就比你大。”
他又哄又骗,等着喻修景跳进这个小坑。
其实喻修景并不介意这样,只是有点不习惯,但还是想和徐祁年更亲近更暧昧,他抓着徐祁年手臂,因为太湿有点滑,所以指尖很用力。
“哥哥……”
徐祁年抱住他,两个人的身体随着海水涌动,相贴的地方有一些陌生的感觉。
喻修景觉得有点害怕,但还是相信徐祁年。
“谢谢,”徐祁年说,“真听话。”
回到沙滩上,喻修景才说:“我只是很担心李不凡,他的病……还有他真的很疯,我怕他哪一天就突然出事了,什么都来不及。”
“或许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徐祁年牵着他,“可能就是要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中,他才会觉得开心快乐,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要拦着吗?”
喻修景没说话。
“你不会的,”徐祁年替他说,“因为你会尊重他的想法。”
“而且我们应该相信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对这些行为负责。”
*
作者有话要说:
危险危险危险~
第46章 P.46 会有人喜欢他也会有人不喜欢他
他们回酒店洗了澡才出来吃晚餐, 一路上李不凡都跟在喻修景身边,喻修景也愿意和他说话了。
主要是之前李不凡偷偷给徐祁年发了消息问,徐祁年说的是:【人我给你哄好了。】
李不凡:【行, 下次我帮你。】
徐祁年:【能别有这个下次吗?】
李不凡:【你可能还不太懂,但是真的很有可能。】
徐祁年:【……】
晚上他们在一家音乐餐吧, 都喝了一点酒。乐队在台上唱歌, 李不凡非说要给喻修景唱一个,他喝得走路都飘了还要去,被季一南抓着手摁回来说了几句才罢休。
喝得差不多要走了, 季一南牵着李不凡出去, 徐祁年和喻修景跟在后面。
走到门口, 喻修景忽然感觉肩膀被人很轻地拍了一下,他回过头发现是一个年轻女生。
那个女生指了指外面, 喻修景便走出去。
“你好,”女生表情很激动, “我想问你是不是那个《窄楼》里面……”
她话没说完,但一直保持着很惊喜的表情,捂着嘴, 喻修景点点头, 那个女生就问能不能合照。
喻修景第一反应是去看徐祁年的表情, 徐祁年一直站在他身边,这时候并没有喻修景想象中的那种介意, 反而拍拍他的后背, 还问:“需要我帮你吗?”
于是女生的手机就交到了徐祁年手里, 他们很快地拍了一张合影, 喻修景看了一眼, 照片里的他笑得很开心。
“我可以发在网上吗?我可以艾特一下你的微博吗?”女生问, “我真的觉得你在电影里很好,但是热度太低了。”
喻修景没想过还有人会关心他的工作,礼貌地道谢,说可以的。
这是喻修景第一次遇到自己的粉丝,和他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样,真的会有人想上来合影,也会有人夸他说喜欢他演的戏。
因为还喝了一点点酒,回酒店的一路上,喻修景觉得整个人飘飘欲仙,所以只好将徐祁年再抓紧一些,让自己回到地面。
“是不是很开心?”徐祁年问他。
他们回了酒店洗漱完,一起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嗯,”喻修景抱住徐祁年的腰,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精味,“你懂我的哥。”
正在这时,喻修景的电话响了。
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徐祁年给他接起,放在他耳边让他听。
“喂?”听了一会儿,喻修景坐好了一些,“好的,谢谢您。”
徐祁年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了,他把喻修景的手机扔回床上,抓了抓他头发,“你是不是要进组了?”
“对,因为我的这个角色其实是之前定的演员来不了了临时找的,所以他们急,说让我明天就去。”喻修景也为难。
“没事儿,又不是见不到了,反正我回去之后也是做家教,等你的通知书到了,我去找阿姨拍给你看。”徐祁年说。
“好。”喻修景点点头。
他懒懒地靠在徐祁年身上,把玩着他睡衣的领子,摸着摸着又摸到锁骨去了。
“快一个月见不到了,”徐祁年嘴唇贴着他额角,“让我多亲一会儿。”
上午喻修景去机场送他们走,离开的时候在大厅里看见了一架钢琴。
他直接去了剧组,先拍摄了定妆照,第二天才正式进入拍摄。
和上一次拍《一把沉默的小刀》不同,可能因为喻修景是男三,因此在剧组里待遇好一些,甚至有专门的助理。这位临时助理叫杨喜乐,是个男生。
因为喻修景之前一直没有助理,也不习惯让别人帮自己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买早餐拿盒饭之类的,只有在拍戏的时候,杨喜乐才会有点事做。
喻修景能看得出来这个剧组不缺钱,酒店住得很好,拍摄时间也并不紧张,衣服很多大牌,但他也大概感觉到,这些应该都是因为本剧的男一号杭晨。
杭晨比喻修景稍微大一些,刚刚过十八岁,他差不多一年以前开始红,到现在已经参演过很多电影电视剧,但大多数是偶像片。在片场,杭晨大多数时间非常温和,喻修景经常看到他和工作人员聊天,几乎每个人都很喜欢他。
喻修景进组之后,第一场戏就是和杭晨的。
那天很倒霉的是下了很大的雨,他们的戏在室内,这一段戏主要讲的是男三收到了隔壁班的朋友交给他的情书,想让他帮忙递给女主,但被男主知道了。男主不想让男三帮忙,但不说真心话,于是双方又闹了矛盾。
这场戏之前他们在上体育课,原本导演想要的效果是他们几个人在操场打球,打完球回到教室的时候很热,几个少年喝着冰水拉着衣领扇风,但现在显然做不出这种感觉,干脆改成了他们虽然打了伞,但还是被淋湿,导演觉得同样能做到他想要的少年气,窗外的雨反而更能显示出主角内心的风浪。
于是化妆老师上前来,快速地给喻修景把头发和衣服都打湿了一些,因为必须开着窗户,所以即使室内开了空调效果也不是很好,空气又热又潮,衣服被弄湿之后贴在身上就更难受。
杭晨就坐在喻修景旁边的座位,化妆老师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就不断小声地和他说:“是有点不舒服的,您忍忍啊。”
喻修景听见杭晨闷闷地嗯了一声。
很快开始拍摄。喻修景手里捏着那封情书的道具,从教室外面走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座位上的杭晨,杭晨正在和前桌的几个同学说话,笑得很开心。
喻修景刚坐下来,杭晨看了他一眼,就注意到他手上的信。
“这什么啊?”杭晨凑过来想拿,被喻修景躲开了。
“不是什么。”喻修景说。
“不是什么你藏起来啊?”杭晨看了一眼周围,又小声说:“你放心我不会说的,是不是谁和你表白了?”
杭晨这么问的时候表情也还挺高兴的,甚至也很好奇,但喻修景突然不怎么开心了。
他很快意识到,如果自己收到了情书,杭晨只会和他的其他普通兄弟一样,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理来了解,并不会觉得自己快要失去他,更不会吃醋。
喻修景低落地躲了一下,又怕杭晨看出来,切了一声抬着头把情书放进自己的抽屉。
“又不是给我的。”
“给谁的?”杭晨在这一句话没什么神态也没有动作,好像突然脱离了剧本。
导演本来想喊卡,喻修景接上了台词:“反正不是给我的,也不是给你的。”
他把杭晨的没有反应当成剧中角色的反应,反而被他的若无其事弄生气了,所以说话语气冲了很多。
喻修景接上以后杭晨也很快回到了状态,因为他的表演将整段戏的情绪变得更加激烈。杭晨皱了皱眉,问他:“你能别这么说话吗?”
“我怎么说话了?”喻修景觉得杭晨莫名其妙,动静很大地站了起来,桌子都被弄得晃了一下。
他本来是想出去接个水冷静一下,杭晨忽然跟着他起身,推了喻修景一把。
“干什么啊?能不能不要每次都不好好讲?”
杭晨声音很大,他这句话一吼,周围本来热热闹闹聊天的同学都看过来,教室一下就安静了。
喻修景被推得趔趄一下,看了杭晨一眼,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碰了碰杭晨的手臂。他碰杭晨手臂和其他男生又不同,其他男生基本都是狠狠拍一下,只有喻修景舍不得,就算前一秒杭晨还在和他发火。
“我去接水。”喻修景转身要走了,又看见女主过来。
“你们吵什么?”女主知道杭晨脾气不好,所以下意识觉得又是杭晨在闹,于是看向他。
杭晨看懂了女主眼神里的意思,指着自己问:“你觉得是我的错?”
“我没这么说。”女主说。
“你就这意思。”杭晨往后退了一步,轻蔑地笑了笑,喊了一句:“行,反正我最爱惹事儿!”
导演叫了卡,杭晨好像一下子脱力,靠着身后的墙站。
喻修景走回来,看见杭晨在看着自己,但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这一段很棒啊,”导演走过来和杭晨说,“杭晨老师超长发挥了,只是最后那个地方,我觉得你还要斟酌一下他的情绪,你最后那句话声音轻一些你觉得会不会好一点?”
这句话夹杂着主角的失落,同时他也感觉到了自责,只是嘴上不想承认而已。
导演点拨的时候杭晨没说话,但其实是听进去了。
化妆师上来给他们补妆,结束之后就又拍了一次。
只是这次没有第一次情绪那么饱满,不过最后处理得比之前稍微好一些。
导演又让拍了一次。
喻修景也能感觉到,杭晨只在情绪冲突更大的时候自然一些,拍摄失落、难过的情绪,杭晨不太会演,只会僵硬地表演垂头和不说话。
后面拍的几次都不太合格,但导演还是说可以了,看起来甚至很满意。
结束之后回酒店,喻修景卸了妆换了衣服,但没看到杨喜乐,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他也没有接。他的伞在杨喜乐手上,外面还下着很大的雨,没有伞他走不动。
喻修景出去的时候大家都在门边站着。因为下雨了,要先开伞才能走出去,所以门边有些拥堵。
一个演员看见他手上空着,随口问了一句:“喻老师没伞吗?”
“嗯,”喻修景没有想到有人会主动关心他,“我的伞在助理手上,但他不知道去哪里了。”
“哦……”那人本来想说要不然和我一起走出去吧,反正他们的车都在外面,没几步路就到了。
这时杭晨突然打开自己的伞,他的伞很大,打开的那一下声音响亮,跟着暴雨便滴滴答答落在他的伞面。
杭晨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停顿了一下才朝外面走。
在他离开之后,忽然很多演员都跟着走出去,刚才原本想给喻修景撑伞的人也收住了话头,有些尴尬地和喻修景说:“那喻老师我先走了。”
喻修景还未回过神,周围的人已经鱼贯而出,只剩下他独自站在屋檐下。
比起杭晨不喜欢他这件事本身,喻修景更奇怪理由是什么。
他在片场很少说话,和杭晨更是没有交流,只有演戏的时候,杭晨看着他,神色才会出现波动,但他们之间一直没有任何冲突。
雨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喻修景试探地往外走了一步,雨水打在脸上竟然有些疼,他本来想站回去,又想算了吧都已经出来了,干脆一鼓作气跑到车边。
拉了两下门拉不开,喻修景只好绕到驾驶座敲玻璃,司机坐在车上玩手机,暂时没有看到他。
喻修景承认,在司机没注意到他的那几秒钟,他精神很崩溃,时间在他脑子里变得很慢,喻修景甚至想到了徐祁年和他说过的几句话。
车窗有一些弧度,玻璃上聚集的雨水如同决堤湖泊那般流下来。
司机总算注意到喻修景,神色慌张地为他解了车锁。
上车时,喻修景全身都在流水,他甚至在车门边拧了一把衣服的下摆。
“不好意思啊老师,我实在是没听到。”司机说。
“没事。”喻修景摇摇头,沉默地坐下来。
司机从前座给他递了一条干毛巾,喻修景接过来并且道了谢,问他:“您知道杨助理去哪里了吗?”
司机发动汽车,哦了一声,“他下午好像请假了,应该是有个朋友到这边来了,他没跟您说吗?”
喻修景说没有,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又给杨喜乐打电话。
这次他接得很快,身边声音吵闹。
“喂?喻老师吗?怎么了?”杨喜乐问。
喻修景微微顿了顿,杨喜乐的声音听上去并不像是忘记和自己交代了。
“我想问为什么你下午没来啊?一直找不到你我怕你出事。”
“啊?”杨喜乐很惊讶,“我和那个小胡说了,当时走得太忙他又在我旁边,我让他帮我告诉你的,就是杭晨老师的助理。”
听到杭晨的名字,喻修景便不问了,说好的。
“出什么事了吗?”杨喜乐问。
“没事。”喻修景吸了一口气挂断电话。
因为之前一直在打电话,喻修景没有腾手用毛巾。司机在前排为难地提醒他:“喻老师,麻烦您先擦一下,这个车里面湿水太厉害不好处理的。”
喻修景一下因为自己的忽略红了脸,低声说好,把毛巾盖在自己头发上搓。
因为是短发,擦干很快,喻修景又用毛巾使劲在衣服上撵,毛巾很快就湿透了,直到同样能拧出水,喻修景才叠好,手握着毛巾找了找位置,最终还是自己拿着。
虽然心脏跳得很快,但喻修景脑子是懵的。
他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发生的这一切,杭晨讨厌他,因为杭晨讨厌他,所以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他还被杭晨的助理摆了一道,现在真的像只落汤鸡,坐在并不大的车厢后座羞耻又自责。
车内甚至开了低度的空调,喻修景抬手将出风的小风扇调整了一下,但还是被冷得打了个喷嚏。
到酒店的时候雨小了很多,喻修景飞奔进去,电梯里的人不算多,但一人一个角落也把整个轿厢站满了,最前面的衣着精致的女人见喻修景满身是水,微微皱了皱眉。
喻修景站在门外没有进去,说:“你们先走吧。”
他看了两眼大堂里的挂钟,等了差不多七分钟,电梯才到了下一班。
这次只有喻修景一个人,他松了一口气,进电梯站在角落里。
和他同一层楼的还有很多其他演员,喻修景从未如此煎熬,出了电梯他便开始跑,直到回到房间才觉得安全。
喻修景脱掉湿衣服去洗澡,脑子还是很木,很烫的水淋在身上他也没有太多感觉,等发现手臂胸前都红了,喻修景才连忙将水温调得冷一些。
洗完澡换衣服,他又发现自己没有带睡裤,只穿了睡衣出去找,在厚被子下发现了,穿好。
喻修景呆呆地坐在床边,脚踩着地毯,偶尔缩缩脚趾。
他在想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因为杭晨对每一个人都很友好,为什么偏偏是他?
徐祁年经常和他说以前那件事不是他的错,现在这件事呢?
洗干净的头发还在滴水,落在手背上,喻修景低头看了一眼,才缓慢地反应过来,站起身去拿了吹风机来吹。
对着镜子吹头发的时候,喻修景做了一个他演的角色会做的表情,那种被抛弃的、如同可怜小狗一样的眼神。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圈子里最好看的,如果让他去参加选秀,可能只有很少的人会朝他侧目,喻修景懂的东西很少,他不知道目前特效能做到哪一步,不知道关于电影制作的整个流程,不了解娱乐公司,他只喜欢看电影,演戏也仅仅按照自己对于剧本的理解,要把自己的全身心都奉献出去,落得一个沉浸很久的结局,才能得到好一些的效果。
可是喻修景想要的也很少,他只是想有一个地方能够好好演戏,挣的钱能养活自己和家就可以,为什么也这么困难?
喻修景的难过不算特别多,因为他知道离开学校,就是会面对各种各样的人,会有人喜欢他也会有人不喜欢他,就好比会有人在街上认出他想要他的签名,也会有人在厕所里说他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喻修景都接受。
他努力和自己说,这些都没什么,只要可以演戏就行。
想了一会儿,喻修景真的平静了一些。
他拿起手机躺在床上,点开了和徐祁年的对话框。
他们的聊天还停留在徐祁年下飞机到达重庆那天,之后的几天喻修景只给他打过几个十分钟不到的电话。
今天收工早,本来是可以打电话的,但喻修景又怕自己一听到徐祁年的声音就会觉得委屈,怕他看出来又出了什么事,喻修景不敢和他讲自己不受喜欢,又让他平白无故担心。
喻修景干脆趴在床上读剧本,这次他不仅仅只是分析自己的片段,还想了想杭晨的角色。
看着看着快到十二点,喻修景觉得心情好了很多,才给徐祁年发消息。
喻修景:【睡了吗?】
徐祁年:【没有,在等你跟我聊天。】
喻修景:【我不一定的,万一夜戏会拍很晚。】
徐祁年:【我知道。】
喻修景:【好吧。】
他们没什么营养地聊了一会儿,喻修景却觉得很开心,最后还是忍不住,和徐祁年说:【和你在一起好开心。】
喻修景很少这样主动,他好像怎么样都容易害羞,因此徐祁年有些惊喜。
他们都躺在床上,抱着手机,互相说一些肉麻的话,又偷偷地笑。
第二天喻修景有一场很早的戏,他起床也很早,出门之前看着镜子给自己打气,说没关系的,今天也要加油。
到了片场,人比喻修景想象得多。大家都很忙碌,看到喻修景走过来,却全都移开眼神。
喻修景注意到他们的回避,还以为是昨天的事情。他去找统筹,这人正握着一个对讲机指挥布景。
“您好,我到了。”喻修景很轻地拍了拍他后背。
统筹转过身,发现是喻修景,脸上显出一丝尴尬。
“那个喻老师,不好意思啊,昨天实在是忙得太晚没来得及通知您,我们临时改拍摄日程了,现在先把后面的戏份拍掉。”统筹面露难色,但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和喻修景解释,很快又被对讲机里的声音叫走了。
本来的安排是喻修景进组后,整体的戏份按照时间顺序进行,也是为了给演员们一个相互熟悉的过程。但现在突然说要先拍主角大学及工作期间的戏份,在这一段喻修景工作很少,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镜头。
他突然变得清闲下来。
早上起得这么早,既然都已经来了,喻修景也没有回去。
他在片场见到了昨天请假的杨喜乐,杨喜乐走过来,叫了一声:“喻老师。”
“嗯。”喻修景四下看,找到一把没人坐的椅子拉过来。
杨喜乐也去找了张凳子过来坐下,他们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片场。
杨喜乐有话想说,喻修景看他表情看出来了,但没有主动提。
一直坐到开机杨喜乐也没说话,喻修景专注地看向片场,甚至握着铅笔在自己的剧本上写写画画。
等一场戏完了,杨喜乐才说:“喻老师,昨天真的对不起,是我工作上的失职,我应该亲自告诉您我的安排,也应该把伞留下来。”
“没事的,”喻修景说,“你不是我请的助理,你对剧组负责就好了。”
杨喜乐听完,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只好站起来:“喻老师我先去给您买感冒药。”
他刚走,杭晨本来是想到这边树荫下来喝口水,看到喻修景又不动了,让自己的助理过去拿。
喻修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剧本,有点走神。
虽然很少有他的戏,但每天喻修景都会到片场去看他们演。
他还是很少和别人主动交流,只是安安静静地守着一个本子一只铅笔一个角落。
差不多一个星期之后,有一天拍完戏,导演忽然过来找他,让他和自己进去一下。
他们去了一个安静的房间,导演朝喻修景伸出手,笑着问:“你每天都在写什么?”
“一些自己的想法吧。”喻修景也觉得没什么,就把剧本拿给他。
导演随手翻了两页,才坐直,看得认真了一些。
“你今年……”导演抬起头来看着喻修景。
“成年了。”喻修景说。
导演点点头,将剧本还给他,“你是一个好演员,而且能带着你身边的入戏。”
分明是一句认可的话,但喻修景对后面的内容没有任何期待了。
因为导演也在用那种眼神看他,那种这里所有人,除了杭晨以外的人的眼神。
无奈,又觉得他可怜,但是却并不想给自己惹事。
喻修景能够理解的。
“请问是出什么事了吗?”喻修景问。
“哎,”导演搓了搓手,“我们投资方塞了个人进来,点名要你的角色,没有办法,剧组每天开工要那么多钱,希望你能够理解,你这段时间的片酬我们会按照很高的价格开给你。”
尽管已经有了一些准备,喻修景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身体在凳子上晃了一下,笑得非常难过:“那我之前的戏份是不是都不能剪进去了?”
导演点了下头,“对不起,本来是让你来救场的……”
喻修景摇摇头。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P.47 像一朵扒着藤蔓的小白花
“非常感谢你们的照顾, ”喻修景知道自己该走了,但是站不起来,“这段时间我也学习到很多。”
导演遗憾地看着喻修景, 安慰他,“以后如果有别的机会, 我会想到你的。”
“谢谢……”喻修景看着导演走了。
空荡的化妆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喻修景将手里的剧本裹起来, 出神地望着地面。
他要回家了,到这边接近两个星期的时间,拿到一个能叫得出番位的角色, 有了助理, 喻修景没想到自己还是灰溜溜地离开。
他更害怕想到父母和徐祁年, 当他们询问这件事的时候,他要怎么说才能避免让自己难过, 同时也让他们难过呢?
喻修景浑浑噩噩回了酒店,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差不多装好之后, 他躺在床上,接了一通杨喜乐的电话。
“喻老师?我们这边已经帮您买好了机票,车也为您订好了, 是明天早上的。”
从始至终杨喜乐对他的态度都很好, 喻修景不能不表示感谢。
“我知道了, 麻烦你了,非常谢谢这段时间你的照顾。”
“喻老师……别这么说, ”杨喜乐显得有些为难, 最后还是说, “哎, 喻老师,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 没有公平可言的,但是能走到最后的一定是有能力的人,我相信您,但是要想先被看到,闷头演是不行的,还要注意分寸啊老师。”
他提点两句,喻修景还是似懂非懂,只是说:“谢谢……”
机场里人并不多,喻修景走进去,又看见了那架钢琴。
它孤零零地立在角落里,和此时此刻的喻修景一样,显得有些可怜。
喻修景拖着行李箱来到钢琴身边,他坐下来,抬起手放在琴键上,想了想,才按下第一个音。
这一次他弹的是小约翰·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一首圆舞曲。
调子轻快,仿佛让人置身多瑙河畔,年轻的人们相聚着跳舞。
喻修景弹得很专心,只觉得指尖好像也在充满雾气的河边翩翩起舞,这么优雅又美丽的曲子弹到结尾,喻修景还是想哭。
身后响起掌声,喻修景回过头,看见一个中年外国人,留着很长的胡子,在为他鼓掌。那人情绪激动,一边拍手一边在哭,眼泪顺着他眼角汹涌地落出来,他整张脸也都胀红了,像过敏一样难以控制。
“哇哦哇哦,”外国人的中文不是很标准,但喻修景能够听懂,“你弹得真不错!Just reminds me of
my hometown.”
“谢谢。”他站起来,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小小善意,喻修景好了很多。
上飞机之前喻修景才给徐祁年发消息,说自己几点能到重庆。
可能是飞机比较早,徐祁年还没有起床,直到起飞,喻修景也没有看到他的回复。
他把在厦门买的《霍乱时期的爱情》打开来看,上一次恰好翻到第119页,小说正在讲述胡维纳尔·□□比.诺医生的故事。
“他总是津津乐道,说他们的爱情是一次误诊的果实……他还太年轻,尚不知道回忆总是会抹去坏的,夸大好的,而也正是由于这种玄妙,我们才得以承担过去的重负。”①
飞机降落重庆的时候,喻修景第一次觉得,回家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如此难过的事情。很多情绪同时向他涌来,喻修景甚至不敢打开手机,不敢看徐祁年是不是给他回信了。
然而徐祁年站在很显眼的位置等他,让喻修景一出机场就能看见他。
他们隔着同一趟飞机下来的很多人对视,厦门的太阳很晒,而重庆格外热,喻修景头上的鸭舌帽没有取下来,遮着他被阳光弄得半红的脸。
喻修景走到徐祁年身边,徐祁年朝他笑,将他收进怀里抱了抱。
“热不热啊帽子戴着?”他把喻修景的帽子拿起来一下,另只手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才又为他戴回去。
喻修景想说话,但开不了口,只是抿着嘴唇微微笑着。
徐祁年摸了摸他脸,说:“先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徐祁年也没问他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而是在说自己家教的一些经历。
他带的是一个高一的弟弟,脑子不差就是贪玩儿,让他学□□不听,徐祁年摸摸喻修景的脖子,说:“我现在才知道不是谁都跟你一样乖的。”
喻修景摇摇头,在徐祁年肩膀上躺下来。过了一会儿,他脸扑过去,朝下捂了捂,吸了一口徐祁年的味道。
徐祁年送他回家,喻修景家里的小卖部今天没有开门,徐祁年一直带他到他们家门口。
喻修景这次回来没有和父母说,他用钥匙开了门,家里正热闹。
喻国文和杨晴都待在厨房里做饭,油烟味很重,喻修景闻到了很像清蒸鱼的味道。听见关门声,喻国文走出来看,两只手在围裙上擦了一下,见到喻修景和徐祁年站在门边,一愣。
“哎,小景怎么回来了?”
喻国文上前把喻修景的行李箱往里拉,笑呵呵的,“今天我突然放假,就带着你妈回来做饭吃。”
很快杨晴也从厨房里走出来,“你回来了?不是说要到快开学的时候才能拍完吗?”
喻修景摇摇头,喻国文也停下脚步,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徐祁年盯着喻修景的背影,看着他朝前走,最终抱住了爸爸妈妈。
“对不起啊……”喻修景低了低头,肩膀轻轻颤抖一下,被杨晴拍了拍后背。
“我临时被换掉了。”
喻国文和杨晴对视一眼,杨晴就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啊,这次不行以后还有机会的。”
喻修景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仍然觉得委屈。
他想起淋的那场大雨,想起很多人的冷眼,想起那些虚伪的表扬,又恨什么都不太懂的自己,处理不好人际关系的自己,不太会说漂亮话的自己,永远可以被放弃的自己。
五脏六腑都软成一滩水,喻修景咬着牙齿,嘴唇抖着,像周围天寒地冻,颤栗地将眼泪咽下去,滚到喉咙里,烫得烧起来。
徐祁年也走上去,顺着他的头发摸,杨晴拍拍喻修景的脸,说没事儿的啊,其实自己也心疼得脸都皱起来,望向一边的丈夫。
喻修景自己站好了,抬起手臂挡住眼睛,说我先回自己房间。徐祁年安抚地看了一眼两位家长,说:“我跟着他。”
行李箱也被徐祁年顺手推进来,他关好了门,坐到床边。
喻修景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脑袋,听见滴的一声,跟着空调风吹了出来。
“还真是不热啊?”徐祁年伸手拍了拍那团被子。
喻修景蜷缩着身子没有动静,徐祁年也并没有和他说什么话,只是拍着他的头发。
过了一会儿,喻修景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寻到徐祁年的怀抱,侧着从背后抱住他。
“很难过是不是?”徐祁年揉着他的后颈,“会很难过的。”
喻修景点点头。
“我有时候就觉得自己很没用……你知道吗?”喻修景低着眼,手指抓着徐祁年的衣服,“自己擅长的事情也做不好,我好像就是找不到一个、一个适合走到这条路上来的办法。”
“就是……什么都没有。”喻修景红着眼无奈地摇头,吸了吸鼻子,又抽两下气。
“我知道这些事情,我本来也是,”喻修景摇摇头,“无能为力的,可是我还是很想要那个角色。”
徐祁年心疼地抱住他,在他发顶亲了亲。
“让我抱你一会儿就好了,”喻修景小声地说,“真的……”
他的暑假忽然从忙碌中解放出来,喻修景跟着徐祁年也去接了一个家教,不过是讲他比较擅长的英语。每天有事情做以后,喻修景就不会经常想起厦门。
没多久,他和徐祁年的通知书都送到了。
他们先把两个人的摆在一起拍了照片,发进四个人的群里,很快李不凡和季一南也发了他们的。
李不凡:【有没有微博账号啊?快来关注我一个。】
李不凡推送了一个id叫“想起飞的李不凡”的微博账号进群。
喻修景点进去看,发现李不凡已经发了很多东西在里面,绝大部分是他去玩一些极限运动的时候的拍摄,有高山滑雪、滑翔伞、滑板、攀岩等等,这个账号的粉丝已经数量可观了。
李不凡:【以后我决定就这样做一个博主了。】
那个时候博主还是一个很新的概念,喻修景虽然不太明白,但觉得至少李不凡能有喜欢的事情。
晚上喻国文回家以后,喻修景把自己的通知书拿给爸爸妈妈看。他们都用手机连连拍了很多张照片,喻国文还戴上了老花眼镜,摸着通知书的边儿,和杨晴说:“你看看这好学校的通知书材质都不一样。”
杨晴拍了下喻国文手背,让他放下来。
“别摸了别摸了。”杨晴又看了一眼上面喻修景的名字,手掌盖在喻修景肩膀上,说:“儿子,其实我和你爸想法挺一致的,我们都没想过要你大富大贵,不过你才这么点儿岁数,想去做什么就去,我们都知道你努力,以后做什么事都保持这个态度就好了,结果怎么样我们不能控制,就随它去吧。”
喻修景明白杨晴在说什么,他点点头,拿着这纸通知书看了许久。
和徐祁年一起去北京那天,杨晴和喻国文都来送他们,汪雅柔也在。
在机场,杨晴拿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递给喻修景。
“这是我和你爸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到时候生日就在学校里了,我们也见不到,所以现在就给你。”杨晴说。
“谢谢你们……”喻修景打开来看,里面放的是一支钢笔。
在机场大厅明亮的灯光下,笔身泛着金属的光泽。
乘坐公交车,徐祁年的学校和喻修景的学校之间只有三十分钟的路程。季一南的学校就在徐祁年对面,李不凡要稍微远一些。
刚刚开学,他们都很忙,但同时也格外想家。
因为要军训,喻修景生日那天他也没办法离校,所以只能推迟庆祝。
等四个人都有空的时候,已经是开学一个多月以后了。
徐祁年先去找喻修景,他们汇合之后再一起去餐厅。
喻修景的学校他也是第一次去,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喻修景说他觉得自己读一些文科类的专业会更有兴趣,综合考虑之下选择了现在这所学校,又阴差阳错地调剂到现在的专业,即外国语言文学。
虽然听起来更像是学习外国文学的专业,但其实前几年的重点在语言,刚刚开学的时候他们就完成了一次英语考试,并且用这次测试的成绩进行了专业分流,喻修景选择了法语。
喻修景见到徐祁年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盆花和一只盒子。
并不大的褐色花盆里,开着一朵一朵五颜六色、也不算很高的小菊花。
“这是什么啊?”喻修景走上来,用手碰了碰花瓣。
“没戴手套吗?”徐祁年用拿盒子的那只手手背蹭了蹭喻修景的手背,“有点冷的。”
现在的北京气温已经很低了,但还没有开始供暖,喻修景手很冰。
看他拿得辛苦,喻修景接过那只花盆。
“没事吧,”他瞄了徐祁年一眼,小声问,“等会儿你不打算牵我吗?”
徐祁年愣了下,才拍拍他后腰,“算你聪明。”
“这两个都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徐祁年说,“这个花叫百日菊,是我自己种的。这种花生命力很强,会源源不断地长出来,而且它还是在太空种出的第一种花。”
“好看……”喻修景捧着花盆,拿到自己胸口的位置反反复复地琢磨。
“那盒子里面是什么?”他问。
“这个吗?”徐祁年把盒子打开,里面放了三只很大的试管,每一支试管里都有一朵百日菊的干花。
“这个也是我自己做的,花是种出来的,干花也是我处理的。”
喻修景忍不住哇了一声,尾调长长的。
“很好看,谢谢你,我很喜欢。”
徐祁年逗他:“这就完了?”
他说得喻修景愣了下。
宿舍楼下这会儿没人,喻修景左右看了看,靠上去快速地在徐祁年嘴唇上亲了一下,又补充道:“我超级喜欢。”
“对了啊,要是有花瓣掉了,你记得捡回来给我留着,我还有用,”徐祁年捏捏他脸,扬了扬下巴,“得了吧,拿上去了,李不凡和季一南他俩还等我们吃饭。”
“好。”喻修景抱着花和盒子转身跑上楼。
他们约在一家川菜馆,是李不凡找了很久发现的。
坐下之后,李不凡拿出了给喻修景的礼物,是一套树叶书签,每一片都是他自己做的,季一南送的是一套学习工具书,很实用。
从厦门回来之后他们四个就没齐过,好不容易在北京能见上一面。
“来,今天先祝小景十九岁生日快乐。”李不凡拎起酒杯。
他们都没喝多少,李不凡和季一南说晚上还要录一个夜跑的视频,让徐祁年和喻修景也留下来玩。
吃完饭他们散了会儿步,到一个地铁口,季一南把书包放下来,从里面翻出一只箱子,打开来,竟然装着一个无人机。
李不凡跟着蹲下来调试设备,说:“等会儿你们跟着一哥一起去坐地铁,很快就能见到我了。”
很快,他脱掉厚外套,身上只剩下运动裤和轻薄卫衣。
李不凡忙的时候,喻修景靠着徐祁年醒酒。他酒量一直就那么点儿,而且上头很快,不管喝多少,只要是喝了,都得等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见李不凡要走,喻修景才偏过头问徐祁年:“怎么了?”
“我们去坐地铁。”徐祁年抹了一把他的头发。
就在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无人机飞上天空。
时间并不算晚,地铁上有很多穿着职业装的人们,似乎刚刚结束一天忙碌的工作,正在回家的路上。
没有座位,徐祁年让喻修景握着竖杆,自己站在他身侧护着他。有时候车厢摇摇晃晃,喻修景就会跟着晃,他的脸在白亮的灯光下显得红扑扑的,连轻轻摆的动作都好像在跳舞。
徐祁年突然很想吻他,他想到他们这段时间都太忙,见不上面,也没有亲吻。
时间地点都很不合适,徐祁年只好忍下来。
等过了不知道多少个站,季一南对徐祁年说:“走吧。”
他们下了地铁,跟着扶梯上行,喻修景被冷风一吹清醒许多。
牵着徐祁年的手,他反应过来:“刚刚李不凡是去就是那种……”
喻修景想到他们法语老师讲到法国文化时提到的一个词:“Parcourir……诞生于80年代的法国……”
意思就是把城市当成训练场,不断跨越障碍。
扶梯到了地面,喻修景刚刚往外跨出一步,旁边忽然蹿出一个人影。
“生日快乐!”李不凡笑着大喊。
头顶上的无人机跟着他停下来,李不凡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喘气,季一南走上去捞着他。
喻修景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很惊喜,笑着去看徐祁年,眼神和他的一碰上,徐祁年就低下头来吻他。
他们在北京街头,有人经过的地铁口,像小动物一样爱惜地亲亲对方。
晚上喻修景没有回学校,之前他就和徐祁年说好了要跟他一起住酒店。
一起在酒店大厅等服务员开房间的时候,喻修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是觉得这件事很奇怪,而是陌生的刺激感冲击着他。
徐祁年订的是大床房,房间并不大,但很整洁,配色统一,没有夸张的装饰,看上去也干净,还漂浮着淡淡的香薰味道。
喻修景先去洗澡,出来的时候徐祁年躺在床头打电话。
他身上围绕着热腾腾的水蒸气,掀开被子一角,喻修景轻轻地坐上去,枕在徐祁年腿上。
徐祁年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搭在喻修景额角,带着微凉的湿意给他揉。
没讲几句徐祁年就挂了电话。
“我妈打的,之前她一直想给我打电话,我都说没时间。”
喻修景翻了个身,脸朝着徐祁年的小腹贴过去。
“阿姨肯定想你了……”
他湿润的睫毛扇了两下,又睁开眼,嘴唇寻着徐祁年肌肉的沟壑缓慢亲吻。
那种感觉不仅仅是痒而已,徐祁年手指插进喻修景的头发,不受控制地泛起青筋。
“我去洗澡……”徐祁年眨眨眼,飞快地跳下床。
喻修景一个人躺在宽敞的大床上,神情茫然地盯着天花板,有点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想干什么。
他听着浴室里的水声,滴滴答答的,蜷起身子等。
没多久,徐祁年出来了,他先关掉了房间里比较亮的几盏灯,躺下的时候床和被子发出摩擦的声音,喻修景提了一口气,感到身后捂上来一个温度很高的怀抱,徐祁年的呼吸在他耳畔。
“生日快乐……”徐祁年咬了咬喻修景的耳朵,“今年有什么愿望吗?说来我听听看能不能实现。”
喻修景笑了声,“我能说出来吗?”
“为什么不能?”徐祁年潮湿地亲吻他耳侧,手圈在他腰上,慢慢把自己撑起来,亲咬他的下巴。
在喻修景生日那天,虽然他们见不到,但徐祁年准时给喻修景打了电话,还哄着他吹了一根蜡烛。
“我没什么愿望,”喻修景偏过脸,“家人平安健康,还有你……”
喻修景眼眶自然地浮动水汽,“你也这样。”
“你拿这种眼神看我我会很难受的,”徐祁年低头,终于亲吻他嘴唇,模糊地说,“谢谢你……”
喻修景躺在他的怀抱下,很乖也不抵抗。徐祁年的手慢慢过界,眼睛柔软地看着他,喻修景觉得自己好像沉浸于厦门的大海,海水温暖而起伏。
“我今天没想做这个的,”徐祁年卸了一口气,笑出声,“真的,只是太久没见了,想跟你一起睡一个晚上。”
喻修景的两条手臂抱着他有些汗珠的后背,像一朵扒着藤蔓的小白花。
此刻他的心情其实格外简单,他喜欢徐祁年,连带着喜欢他的所有亲近,喜欢他给自己带来的所有触动。
喻修景一直没说话,徐祁年摸摸他的脸,躺下来,还是从后抱着他,手掌摁着他的小腹将他在身前扣紧。
“这样可以吗?”徐祁年慢慢地问,听到喻修景很轻地嗯哼一声,吐息沉重地喘气。
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但喻修景还是从与徐祁年更加亲密的接触中获得更高的安全感。结束之后到睡着的短暂时间里,他变得格外依赖徐祁年,需要他热烘烘的拥抱和甜蜜的话,再沉沉进入梦里。
第二天他们一起回学校,在地铁上遇到一对一起上班的情侣,两个都是男生,手上还有戒指。
喻修景偷偷看着他们,往徐祁年身上靠,轻声问他:“以后我们也会那样吗?”
“嗯,”徐祁年发现喻修景对“家庭生活”的期望比自己想象得多,“你想要这样吗?我们一起去上班什么的。”
“想……”喻修景牵着徐祁年的手,悄声又和他说,“喜欢你。”
*
作者有话要说:
①引自,加西亚·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
第48章 P.48 我可能什么都没有
喻修景的大学生活乏善可陈。每天清晨, 他会抓住上课之前的时间练习发音,晚上的时间用来复习单词,其他空闲时间找兼职的工作。以前他以为自己会对语言和文学感兴趣, 这两门课成为他必须要通过的专业课程之后,他又发现事情不是这样。
期中的时候, 比较文学课程有一个小组作业, 他们需要表演一段话剧。
因为这一项作业的分数占比不会很高,老师的打分也不会相差太多,所以大家都不算很重视。
在大学里, 难找的不是改剧本的人, 而是愿意演戏的人。大家都不想上台丢脸, 所以主要的角色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落到角落里沉默的喻修景头上。
“我可以的。”喻修景坐在椅子上, 手里还捏着一本很薄的笔记。
小教室里安静了片刻,组长又问了一次:“你真的可以吗?”
喻修景点点头。
他们选择的剧本是《等待戈多》。
从准备剧本到上台表演, 中间只有两个星期的时间。
喻修景拿到剧本,用亮色标注出自己的台词,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会读一遍。
这样安静的时间让他想起以前在酒店读剧本的时候, 一闭上眼, 他会想到片场的无数灯光和镜头, 以及遗忘一切,去投入另外一个人的人生中那片刻的感受。
徐祁年送的百日菊, 喻修景一直放在室内养, 这个季节不太好活, 但它们还是开得很好。偶尔落几片花瓣, 喻修景就收起来, 拍给徐祁年看。
第一次完整排练那天, 徐祁年偷偷去了喻修景的学校。
喻修景完全不知道徐祁年的安排,和他聊天的时候就很诚实地告诉他他们排练教室的地点,他说这里不大但很空旷,老师坐在第一排,戴方框眼镜,有些严肃。
徐祁年站在教室外面就听到喻修景的声音,他说的是法语,徐祁年虽然听不懂,但很喜欢他的腔调。
等教室安静了一些,徐祁年才站在后门,透过门上开的两扇小玻璃往里看。
教室的最前方舞台上,喻修景和另外一名同学站着,两个人都带着圆顶帽,喻修景在穿外套,同时不停地小步走动着,嘴里快速地和另一个人说着什么话。
没讲几句,他情绪激动,两个角色应该是开始吵架了。
徐祁年这才想到,他们现在演的可能是《等待戈多》。
大概十分钟以后,他们的小组展示结束,徐祁年看见前排的老师站起来去和他们说话,便很轻地推门进去了。
他今天背了一个书包,在后排刚刚坐下,喻修景的目光飘过来,碰到徐祁年便顿了顿。
徐祁年朝他挥挥手,没有打扰他。
那位老师没有耽误大家太多时间,很快其他同学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徐祁年便站起来往前走。
喻修景还留在讲台上,老师在和他说话,徐祁年走上去才听到老师是在问他想不想去演戏。
“我是觉得大学生就要开发自己更多的可能性,”老师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你可以加一下这个群,很多剧组会在里面找演员的,你觉得自己合适的话就可以去约试镜。”
徐祁年没有打断他们的交谈,只是站在老师身后,等他们交换好了联系方式才走上去。
他抬手将喻修景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放到自己脑袋上,问他:“还要戴着吗?”
“不戴了。”喻修景笑了笑,把帽子拿回来放进书包里。
“你怎么会来?”喻修景一边低头装书包一边问。
“今天我们都没课,就来了。”徐祁年扫了周围一眼,连路过的人都没有,他低头在喻修景脸上啄了一口。
“去你们食堂吃吧。”徐祁年说。
从食堂门口出来,外面有很多学生围着几张桌子,是又在开展活动。
树干之间挂着一条绳子,上面贴着很多纸,每一张纸都是一幅画配一首诗。
“来看看我们的活动吗?”一个女生跑过去,朝喻修景递了一张他们的活动海报。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诗词比赛活动,但是喻修景和徐祁年都是理科生,平常也不喜欢读诗,所以喻修景拒绝了。
女生走了以后,徐祁年把那张海报拿过来,随意地看了眼,笑了下:“上面说了几首藏头诗,竟然有这个,徐渭的,‘平湖一色万顷秋,湖光渺渺水长流。秋月圆圆世间少,月好四时最宜秋。’”
喻修景想了想,说:“平湖秋月。”
“要是有人用藏头诗表白,别人万一看不懂怎么办?”徐祁年把海报折起来,搭着喻修景肩,随口问了一句。
“那还有的理科生用什么公式表白,不是更委婉?”喻修景反问。
“那好吧,”徐祁年耸耸肩,“那还是说中文好一点。”
他手一收,把喻修景拉进自己怀里,偏头小声问:“那你觉得,‘我喜欢你’,要怎么编进去啊?”
喻修景用手掌贴着他侧脸把他推开一些。
“别闹……”
“我认真的,”徐祁年逗他,“哪天我们闹别扭了怎么办?”
“这个不好写进古诗吧,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写进段落里面或者标题里面……”喻修景发现自己被他绕进去了,凑上去轻声说:“先去我宿舍吧,室友都不在。”
徐祁年碰了下他鼻尖,说好。
今天周五,喻修景的室友都跟朋友出去玩了,宿舍里很安静。
喻修景的桌子最整洁,百日菊摆在角落里,开得比徐祁年想象中好看多了。
“你养得太好了。”徐祁年坐在他的椅子上,用手摸了摸花瓣。
“掉下来的我都收起来了。”喻修景低头在两边的抽屉里找,但他人高腿长,徐祁年又在位置上坐着挡住他,喻修景连腰都弯不下去。
正想让人站起来,徐祁年忽然把他揽进自己怀里,让他坐腿上。
“这么找,”徐祁年用手指挑开喻修景毛衣下摆,“是不是会方便一点?”
他刚刚从外面进来,皮肤还是凉的,但喻修景身上暖。
“我怎么觉得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好像不是这样的……”喻修景小声地说,“你好像不太喜欢我们那边,也不太喜欢我,但是非要做出一副还可以的表情。”
他拉开抽屉,很快就翻到了留下来的那包干掉的百日菊花瓣。
“嗯,”徐祁年收紧怀抱,下巴垫在喻修景肩膀,“当时就是不太喜欢,看谁都烦,只有你看着比较乖。”
喻修景捏着他的手,一边想一边说:“但是我没怎么看出来呢?”
他说完两个人都笑。
坐了一会儿,徐祁年问他:“还是想去演戏对吗?”
“嗯,在这边的话其实也很方便的,周末有空我就可以去。”喻修景说。
“那你自己把握好时间,不要太累了,北京不熟悉的话先来问我,”徐祁年拍拍他腰侧,“我是真的怕你把自己丢外面。”
因为老师给的那个群,喻修景的确得到了很多试镜的机会。
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剧组在招演员,喻修景才知道原来一个剧组里很缺这些小角色。
他并不会挑待遇,只要觉得时间合适角色合适,就都会去试一试。
元旦节只有三天假期,他们都不打算回去。徐祁年本来打算带着喻修景过,但喻修景说他得到一个演古装戏的机会,拍摄的地方在北京郊区,徐祁年想和他一起过去,汪雅柔一个电话打来让他和他们一起吃顿饭。
汪雅柔现在的丈夫和孩子徐祁年见过,但都是出于偶然。
“我这边写的是到晚上九点就能结束,一般可能会延迟一个小时,我回来也已经夜里了。”喻修景站在阳台上和徐祁年打电话,冷风吹的他抖。
“好吧,那春节回去再一起过。”徐祁年说。
电话两头都安静了一会儿,喻修景问:“你是不是不太想和他们一起吃饭?”
“嗯……”徐祁年说,“虽然一起坐在那里,但我们不是一家人。”
“但是阿姨也许是真心想见你的,”喻修景隔着屏幕哄他,“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走,也可以给我发消息。”
“你脾气太好了。”徐祁年听着喻修景讲话,怎么都生不起气。
元旦那天汪雅柔说会来接他去餐厅。
喻修景的戏从晚上七点开始,徐祁年站在路边等的时候还在和他聊天。
一辆越野在他身边停下来,徐祁年走上去,副驾驶的车窗往下降,他看见了自己的妈妈。
“和你赵叔叔一起过来的。”汪雅柔侧了侧身,好让徐祁年看见驾驶座里的赵博铭。
赵博铭穿着儒雅,朝徐祁年点头的动作都好像精心计算过角度,与徐帆相比,他精致和温柔的气质一看就更能得到汪雅柔青睐。
但徐祁年并不想想起徐帆。
简单和赵博铭打过招呼,他拉开后座车门,见到一个小男生。
“这是你弟弟汪曜,”汪雅柔怕徐祁年想不起来,又和他介绍,“之前听说自己有个哥哥,就一直吵着要见。”
“小年优秀,”赵博铭看着汪雅柔,“是应该让汪曜和他多学习学习。”
类似的话徐祁年从小到大听过不少,早就学会当作耳边风。汪曜坐在后座上,手里还捏着一个玩具汽车,两只眼睛倒是像汪雅柔,很大很圆,好奇地看着徐祁年。
徐祁年和他对视几秒,觉得汪曜好像想和自己说话了,便偏过头去看窗外。
喻修景:【我要去拍戏了。】
徐祁年:【好,多贴几张暖宝宝。】
一顿饭徐祁年都没怎么说话,结束之后赵博铭带着汪曜出去付钱,汪雅柔关心起他的大学生活,徐祁年也回答得很敷衍。
“徐帆还在给你打生活费,但我都没有要,”汪雅柔说,“妈妈供你读大学。”
徐祁年握着茶杯的手指动了动,“不用了,我可以出去做兼职,钱是够的。”
“你现在还在读书,首要任务是学习。”汪雅柔坚持道。
她挺着脊背,说:“现在我和你赵叔叔的想法是,让汪曜留在北京念书,所以我们以后也能经常见到你了。你赵叔叔是个很好的人,你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们说。”
徐祁年不再争执,气氛便沉默片刻。
为了缓和一些,汪雅柔问起:“以前高中的时候住你楼上的那个孩子呢?是你的好朋友吧?也来北京了吗?”
徐祁年脸色好了些,他看着汪雅柔,没有犹豫地说:“他学校离我学校不远,高中毕业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汪雅柔微愣,“你们是,谈恋爱对吗?”
她本来只是并不过心地随口询问,没料到徐祁年竟然会说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汪雅柔开始认真回忆喻修景,她记得这是个长相很好、性格温柔的孩子。
“对。”徐祁年点了下头。
汪雅柔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只说:“你愿意告诉我,我很开心。”
徐祁年低着眼看着桌面,“我觉得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希望您能接受。”
“你谈恋爱的事儿,妈妈不会干预的。”汪雅柔手搭在桌上,本来想去握一握徐祁年的,最后也只是蜷了蜷。
聊完喻修景,徐祁年的神色比之前自然了一些。
赵博铭将车开到Q大,他们都下了车,在徐祁年的学校里散步。
快到喻修景结束拍戏的时间,徐祁年频繁地低头看手机。汪雅柔以为是他有急事,便说先走了。
汪曜还拿着他的玩具,最后才问徐祁年:“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徐祁年想说不可以,因为他想把这个称呼留给喻修景,但是汪雅柔站在旁边,他只好说:“可以叫我哥。”
送走他们以后,徐祁年回了宿舍。他给喻修景发的消息都没得到回复,应该是还在拍戏。
洗完澡手机还是没动静,徐祁年做了一会儿作业,等出去玩儿的室友都回来了,才发现已经过十二点了。
他坐不住,给喻修景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有人接。徐祁年身上只穿着一件卫衣,握着手机跑到安静一点的阳台上去。
夜里更冷了,刮过徐祁年脸的风像刀子一样,他心脏慌张地跳着。
实在打不通,徐祁年只好开始找今天喻修景去的剧组。他记得他提过那个项目的名字,上网能搜索到,但大多数都是简单的介绍,更没有出现联系人的信息。
徐祁年一边和自己说喻修景可能只是手机没电了,或者拍摄时间拖延得太晚,一边冷静地快速翻看各种关于这个剧组的报道,看能不能找到他们招演员的方式。
没有消息像黑暗一样包裹住徐祁年,他反身拉开玻璃门,进宿舍开始找衣服穿。
室友都上了床,有一个人趴在栏杆上问他:“干什么去啊年哥?”
“我……”徐祁年刚说了一个字,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听到电话那头夹杂着电流噪音的一声喂,大脑嗡的一下,所有的零件好像突然触碰到开关,恢复了正常的运行。
“哥,我是喻修景,你睡了吗?”喻修景在那边小心翼翼地开口,“晚上我们拍戏耽误了太长时间,我手机没电了,才回来。”
“现在在哪里?”徐祁年把书包拎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宿舍。
今天对于喻修景来说是很倒霉的一天。
晚上去拍戏,他戴着很沉的发套,穿很重的铠甲,和无数与他打扮相同的人一起,在漏风的大棚里等了两个多小时。
主演因为在附近有工作耽误了,因此姗姗来迟。
跑动的戏份很快就让喻修景出了汗,但汗水被头套和厚衣服捂着,身上热了又凉。
快到十一点,这场戏才总算结束。喻修景先去卸了妆换掉衣服,跑到工作人员那边去结账。
拿了钱,他想到要给徐祁年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喻修景背着书包朝地铁站那边走,但一整条街都很黑。身后一道光打过来,他回头看到了之前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中年男人,正骑着一辆电瓶车。
“你怎么回去啊?”那个叔叔问他。
喻修景抬了下手,说:“我坐地铁。”
他笑了一声:“现在哪儿有地铁啊,早关了。”
喻修景懵了一下,“关了吗?”
“对啊,你也不看看这都几点了?”那叔叔见他表情茫然,就又问:“你是这边的学生吗?”
喻修景本能地顿了顿,大叔头上戴着一顶绒线帽,脖子拿围巾裹着,还顺带捂住了一半嘴,眼睛一条缝一样,看上去并不像是坏人。
“是。”喻修景点点头。
“那你可能得站街边等会儿了,这个点还有一趟班车过去,”大叔朝街对面一指,“十一点多一点,应该快来了。”
喻修景连连道谢,左右看了眼马路便冲过去。
等他跑到了,再看过去,大叔和他的电瓶车已经沿着马路逐渐消失了。
班车果然来得很快,那是一辆破旧的大巴车,喻修景招招手它便停下来。
车里坐着许多昏昏欲睡的人们,车窗关得很紧,空气中漂浮着让人一窒的暖气和方便面的味道,喻修景站上去以后愣了下,听见售票员问他:“到哪里啊?”
“G大。”喻修景说。
大巴车启动,很厉害地晃荡了一下,他手往旁边的座位一撑,稳住身体。
“在那边不能下,”售票员快速地撕了一张票给喻修景,“你在附近下。”
喻修景连一句谢谢都没说完,售票员就坐下闭上了眼。
他扶着座椅往后走,车里的灯关掉了,喻修景借着外面路灯的光看见一个空的位置坐下。
身边是一个老太太,察觉有动静,慢慢睁开眼。
坐下以后喻修景的心跳才逐渐平静,他茫然地挺着脊背侧着身,眼睛望着车窗外。
黑夜里看不清太多东西,差不多的景色快速地划过去,喻修景胸膛起伏,手里攥着刚刚在剧组结的钱,还有售票员找的一把零钞,后知后觉有些害怕。
北京的夜色很浓,把这座城市陌生的偏僻的一切都包裹起来,让喻修景觉得心里没底似的空荡。
他把钱放好,又摸出自己的手机捏着,左右看了看几乎都是在睡觉的人,只有老太太醒着。
喻修景咽了咽喉结,靠过去微微低了身体,问:“奶奶好,请问我能借一下您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老太太起初并没有看他,喻修景一说话,她才皱着眉头往这边偏。
“你说什么?”老太太瞪着眼睛。
“我说,您能借我一下您的手机,我打个电话。”喻修景很慢地重复了一次。
过了几秒,老太太好像终于听懂了,身体往座椅里一缩,从厚重的衣服口袋里摸出她的老年手机,满是褶皱的手在半空中抖了抖。
“谢谢。”喻修景用两只手接过来,这才给徐祁年打电话。
徐祁年在街边的灯牌下等喻修景。
那辆大巴车颤颤巍巍停下来,门一开,喻修景跳下来跑到徐祁年怀里。
“吓死我了,”徐祁年重重地出了口气,手下意识地去摸喻修景后颈,“真吓死我了……”
喻修景抬起手圈住他腰,在徐祁年后背拍了拍。
他们去了一家附近的酒店,开好房以后徐祁年把喻修景推进浴室让他去洗澡,自己坐在房间里抽了一根烟。
贴身的衣服拿去让前台洗了,喻修景又没有睡衣,本来想把白天的衣服套上,徐祁年直接把他从浴室里抱出来塞进被子里,自己也脱掉衣服躺上来。
徐祁年摁着喻修景的小腹,让他每一寸皮肤都温热地贴着自己。
“说说……”徐祁年侧头在喻修景颈侧咬了一口。
“就是我们拍戏太晚了,然后我手机没电,回来的时候没地铁了,我就坐了班车,找车上一个老奶奶借了电话打给你的。”喻修景不安地摆弄着徐祁年的手指。
“嗯。”徐祁年安静地抱了他一会儿,不出声,喻修景就慌了。
“我下次肯定记得检查手机,真的,也不会出什么事的。”徐祁年还是不说话,喻修景就牵起他的手搭在自己手指上,想这样哄他:“你要不要亲亲这里啊?”
他的语气太可爱,徐祁年生不起气来,只是收紧掌心捏了捏喻修景的手。
“怕不怕啊?那天开玩笑说你要走丢,结果真的要丢了。”
“有点……”喻修景睁着眼,觉得眼眶被暖得干涩,他其实还尽量提着唇角,说话的时候也只发出很轻的气音,“就是……”
喻修景从喉咙里无奈地笑出一声,“北京有点太大了。”
徐祁年用掌心盖住喻修景半边脸,手指擦了擦,他温热的脸颊上便滑出一滴水。
“别怕,”徐祁年抱紧他,“我在的。”
“我知道哥,”喻修景吸了吸鼻子,“我今天第一次穿古代的衣服,好复杂啊,穿得我头疼。”
“头疼啊?”徐祁年手往上挪了点,给他揉按额角。
“明天早上我们出去吃豆浆油条好不好?”喻修景闭着眼,“我好久没吃过了,我还想吃那个,驴打滚。”
“我觉得驴打滚很一般,”徐祁年说,“但是可以试一下。”
聊了一会儿,喻修景放松了很多,翻过身来窝在徐祁年怀里。
徐祁年抱着他,手掌在他肩膀上缓慢地拍着。
“以后我们就这么过你觉得怎么样?”徐祁年轻声问。
“怎么过?”喻修景手在他腰侧擦了下。
“就是,你演戏,我上班,就是……”徐祁年也突然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刚才很短的一瞬间,有一个和喻修景这样搂抱着的温暖画面,像底片一样存进他的脑海。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买一个自己的房子,”喻修景开始和他一起想,“我觉得也不用特别大。”
徐祁年笑了声,顶顶他鼻尖。
“想跟我一起住吗?”
“嗯……”喻修景瞄了徐祁年一眼。
“我可能什么都没有啊,”徐祁年提醒他,“那我们会过得很辛苦的。”
“我又不需要你有什么。”喻修景的坦诚有时候让人觉得超过,把徐祁年包裹在爱意里,让他有一种错过了喻修景,就再也没有人这样真诚地喜欢他的错觉。
“我们可以结婚的,”徐祁年第一次和喻修景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其实并不算很认真,只是告诉他一个事实,“男生和男生也可以这样在一起。”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 P.49 【不理你了。】【得。】
大学的第一个学期, 喻修景和徐祁年都过得很辛苦。
喻修景寒假要放得更早一些,他没有马上回家,拿到一个都市剧的小角色, 是主角团的朋友之一。
因为拍摄的地点距离喻修景的学校很远,每天来回不方便, 他还是选择了和剧组一起住在酒店。
喻修景要进组的时候徐祁年在准备期末考试, 一天有八九个小时泡在图书馆。要走的前一天,喻修景陪他在图书馆里坐了一下午。
室内暖气充足,喻修景被闷出一身汗, 刚刚出去的时候还不太想穿外套, 被徐祁年摁着穿好。
“有点儿热……”喻修景脸颊红扑扑的, 低头拉拉链。
徐祁年歪着脑袋啄了一口他嘴唇,被喻修景推了一下。
“在外面啊……”
“没人。”徐祁年轻轻笑了笑, 朝他摊开掌心。
喻修景抿抿唇,把手搭在他手掌上, 被温暖地包裹住。
徐祁年牵着他往校外走,这一晚上的时间他都留给喻修景。
“北京的气候习惯没有?”徐祁年问。
“还好吧,有点干, ”喻修景说着搓了搓自己脸, “我脸要起皮。”
“擦点儿东西。”徐祁年停下来摸了摸他脸, 摸着摸着又捏着他下巴亲了一口。
喻修景抓着他衣服,小声说:“怎么老是喜欢亲我?”
“你不开心吗我亲你?”徐祁年没离他很远, 脸颊上带着温热的气息。
“没有……”喻修景左右看了看, 快速地啄了下徐祁年脸侧。
“开心的。”
吃完晚饭, 徐祁年还真带着喻修景去商场, 说要给他买护肤水。
西单晚上大学生挺多, 但喻修景其实很犹豫, 抓着徐祁年的手说不用了。
“用,你南方来的,娇气,”徐祁年带着点笑意调侃他,“得好好养。”
“啊?”喻修景还认真地说,“不娇气的。”
徐祁年直接带他去专柜看,那些柜姐都很热情,没看他们两个年纪比较小就说什么。
有个姐姐拉着喻修景在很高的凳子上坐下来,拧开一瓶护肤水说:“可以先试试的,小弟弟的脸也要好好爱护。”
喻修景刚被带着坐下去,就差点跳起来,徐祁年站在他身后摁着他肩膀,偏头说:“试试吧。”
“我觉得……”喻修景为难地想说话,柜姐已经在他脸上抹了一道。
“我们这个就是很清爽,而且锁水能力强。”柜姐把护肤水往他脸上拍,喻修景赶紧闭上眼,眉头皱得和受刑一样。
看他这副样子徐祁年忍不住笑,但是又不发出声音,只是偷偷的,他的手搭在喻修景腰上,轻轻按一按安抚他。
柜姐还想上手拍的时候,徐祁年说:“我来吧。”
喻修景这才松了口气,表情也放松一些。
护肤水拍在脸上其实挺舒服的,徐祁年说可以了,喻修景就睁开眼。
柜姐和徐祁年都笑着看他。
“舒服吗?”徐祁年捏捏他脸,“舒服咱就买。”
“要买吗?”喻修景放低声音和徐祁年商量,“我觉得可能没太必要……”
“你就说舒服吗?”徐祁年又用手背碰了碰,“我觉得还挺好的,这个牌子也有名。”
“哥……”喻修景抓住徐祁年手,但徐祁年没理他,转过身就和柜姐说:“我们就要这个,怎么结账?”
“我先给您开单子,然后您拿到前台去结账。”柜姐一边说话一边把本子拿出来写。
喻修景还想说话,被徐祁年看了一眼。
单子开好徐祁年就拿走了,步子迈得很大朝前台走,喻修景在后面追,叫他他也不回头。
到了要付钱的时候,喻修景抢着拿,被徐祁年扣着肩膀摁自己身上。喻修景从来不知道徐祁年有这么大力气,单手就能让他动得很困难。
收钱的姐姐说可以了,徐祁年拿走单子,才把喻修景放开。
他都觉得热了,手心上出了汗,徐祁年手臂抬着搭在喻修景肩膀上。
“好贵啊哥,”喻修景一脸心疼,“你都没多少钱。”
徐祁年淡淡地看了喻修景一眼。
“我的意思是你去做家教,挣钱多辛苦啊,”喻修景一只手抬起来也圈住徐祁年的腰,“我去跑剧组其实有点钱的。”
“你好好收着吧,”徐祁年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重要角色的戏能一个周末拍完的?群演比家教累多了。”
“那也没事儿,反正我其实还不太熟悉这些流程,做群演的话能和很多工作人员接触。”喻修景笑笑。
“你肯定能红的,”徐祁年拍拍他后颈,“真的。”
“不红也没事儿……”喻修景说,“能做这个本来就很意外,也不是非要演一辈子。”
“我们家有一个能挣钱就行。”徐祁年凑过来用鼻尖顶了顶他头发。
他们走回了之前的柜台,那个姐姐已经包装好了护肤水,还送了他们一瓶小样。
拎着东西回酒店的路上,喻修景买了一根糖葫芦。
其实以前重庆也很多卖糖葫芦的,喻修景只吃过一次,觉得也不是特别喜欢,就没买过了。
但到了北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糖葫芦就和冰天雪地分不开,喻修景又忽然想吃了。
他问徐祁年,徐祁年说不要,他就自己吃。
一口咬下去还挺软的,外壳儿甜滋滋,里面有点酸,但还能接受。
喻修景吃得嘴上沾了一些糖津,餐巾纸擦得很疼,他就拿舌头去舔。
等进了酒店,喻修景手上的糖葫芦还剩下一个,他吃好了,吐了籽儿,把又尖又长的木棍往垃圾桶里一扔,准备去浴室洗洗脸的时候被徐祁年拦腰抓走,一把扔到床上去。
徐祁年扑在他身上,眼睛盯着他发红的嘴唇,手指撵了撵他唇角,呼吸沉重地说:“我也想尝尝。”
喻修景被他一句话弄红脸,两条手臂抬起来圈住徐祁年的脖子,手指上的茧轻轻磨到徐祁年的皮肤。
糖葫芦真的很甜,徐祁年里里外外尝了个够本。他咬着他嘴唇,慢慢地吮,舌尖舔过他齿列。喻修景只听得见自己和徐祁年急促的呼吸,还有他们亲吻时发出的声响。
和徐祁年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喻修景会短暂地抛弃他很轻易就产生的羞耻感,觉得徐祁年给他什么都是特别好的,喜欢和他贴在一起,好像没有尽头一样亲密,又隐隐期待他做一些更超过的事情。
喻修景舒服的时候会发出很轻的声音,徐祁年爱听,就更凶一些,咬他手指或者脖颈。
温存许久,喻修景爬起来说要去洗澡。他拿了换洗衣服进浴室,没多久徐祁年跟着走进去,喻修景刚刚脱完衣服,缩到角落里,问他:“要干什么?”
“洗澡啊,”徐祁年抬手脱掉毛衣,有点犯浑地说,“北方都是大澡堂,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澡堂,就是很多人一起洗澡,你都能跟别人一起洗了,跟我一起不行吗?”
“但是我们是一个人一个隔间……”喻修景发现和他说这些其实没用,又怕他冷到,赶紧开了热水让他过来。
徐祁年非要给他抹沐浴露,手沿着他皮肤摸,洗着洗着又亲在一起。
浴室里温度很高,只有玻璃是凉的。
徐祁年额头抵着玻璃,手撑着喻修景的腰。水流一缕一缕地滑下来,落在喻修景肩头。
湿漉漉地上了床,徐祁年用被子把喻修景结实地裹起来,才抱住他,闭上眼调整呼吸。
“我等你一起回去,”徐祁年说,“我可以在学校里跟着师兄接触一点项目。”
“这样吗?”喻修景的声音被闷在被子里。
“嗯,我们一起回去吧,”徐祁年拍拍被子,“睡了。”
喻修景独自去了片场,才发现这部戏的主角临时换成了邱念山。
他戴着很大的墨镜坐在定妆照的拍摄现场。
工作人员先带喻修景去旁边的酒店,他和其他很多小演员一起住在比较低的楼层,还有一个室友,是个小胖子,看上去乐呵呵的,和喻修景说叫他小胖就可以。
因为室友人还不错,喻修景觉得很幸运。
三天以后电视剧开始拍摄。
这部戏讲述的是以主角为代表的北漂青年的故事,主打现实。喻修景饰演邱念山的室友,在这部戏里,他的戏份其实比以往都要多。
二番是一个叫林天阳的演员,长相很秀气也很精致,有时候喻修景看到他,觉得相比起演员,他好像更适合做偶像。
这天的戏主要是拍林天阳到寝室来,和他们初步认识。林天阳是最后一个到宿舍的人,他在剧中饰演的角色是富二代,刚刚认识主角团时傲气十足。
这边寝室门一推,林天阳拖着行李箱走进来。他一进门,喻修景就起身和他打招呼,介绍完自己,林天阳只是哦了一声,连墨镜都不摘。
喻修景性格比较软,虽然也才到宿舍,但已经被邱念山当成朋友。林天阳的态度让邱念山很不爽,于是他们开始争吵。
争吵中林天阳推了一把椅子,那木椅子就摔出去,一下砸在喻修景脚上,疼得他一下没忍住嘶了一声。
这个动作并不是剧本里的,是林天阳自己加的,他估计也没想到能砸到喻修景。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喻修景,导演没有喊卡,林天阳表情变得格外复杂,邱念山也没说话,倒是喻修景先用示弱的语气说:“不要吵了,以后大家都是室友。”
林天阳哼了一声,被邱念山瞪了一眼。
他走上去扶了下喻修景,问:“没事吧。”
“我没事。”喻修景本来是想走一走,但左脚往下一放,还是有点没缓过来的疼。
“先去医院。”邱念山抓着他胳膊,把人往外带,经过林天阳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剜他一眼。
他们从宿舍走出去,邱念山皱着眉,语气很不好:“来个医生啊,看不见有人受伤啊?”
导演终于喊了卡,跑上去对着邱念山鞠躬又道歉,赶紧让人打电话叫医生。
林天阳从房间里走出来,拎了一把椅子让喻修景坐。
“不好意思啊。”他道歉的话和喻修景说,眼睛却看着邱念山。
喻修景抬起头说没关系,林天阳也没有看他一下。
“我就是临时加了一个动作,”林天阳朝邱念山笑得很抱歉,“邱老师见谅。”
邱念山没搭理他,问喻修景:“你现在还疼吗?”
“没事的,就是意外而已,”喻修景尝试着动了动脚趾头,“就是刚刚那一下很疼,过了那个劲就好了。”
“过了就青了。”邱念山吼他一句,喻修景就不敢说话了。
林天阳站在旁边有些尴尬,但也只好站着。
医生很快来了,喻修景把鞋和袜子都脱下来,脚趾上有一块又红又青。
“上个药。”医生很快开始动作。
邱念山抱着手臂,神色很淡地看着林天阳。
“你演的是一个富二代,这个富二代不仅仅是觉得自己有钱,他还特别自信,特别傲气。你觉得他到宿舍遇到自己看不起的人,和他们争论的时候会激动到扔东西吗?”
林天阳脸色一下白了。
邱念山说话声音不大,但大家都比较安静,喻修景也听得很清楚,垂着头不说话。
处理好伤之后喻修景休息了三十分钟,这幕戏又重新拍了两遍,林天阳没有再推椅子。
晚上九点,一天的拍摄工作结束。
喻修景回到公共化妆间,化妆师上来给他卸妆。
快要结束的时候,林天阳推门进来了。
喻修景正闭着眼,没有看见他,但他察觉周围聊天的声音变小了一些。
“可以了。”化妆师很快收拾好东西离开。
“林老师。”喻修景站起来,他有点忘了自己脚还受着伤,疼了一下,用手撑着桌面。
“嗯,”林天阳没什么表情,“我过来看看你。”
“我没事的,休息几天就好了。”喻修景鞠了个躬,直觉林天阳对他不是特别有善意,就说:“那老师我先走了。”
“对不起啊,”林天阳抓住喻修景手臂,微笑地看向他,“这就是个意外,希望你和邱哥不要对我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他说到在意的重点,喻修景点点头,抽出自己手,慢慢往门外走。
回到酒店洗漱完,喻修景自己上好药,趴在床上给徐祁年打电话。
徐祁年接得很快,他那边有点吵,喻修景听出是他室友的声音。
“你已经回宿舍了吗?”喻修景懒懒的,手指在抠床单。
小胖在洗澡,所以他没有压着说话。
“对,刚刚回来,”徐祁年说,“我室友去洗澡了。”
“我室友也去洗澡了。”喻修景笑笑。
“你有室友?”徐祁年声音立起来一些,旁边室友叫他,他只说:“等会儿。”
“对,这次有,我们住的是双人间,两张床。”喻修景有点儿紧张。
“好吧。”徐祁年不太开心,但也只能这样。
“今天拍戏怎么样?是你在这个组第一天吧?”他又问。
“对,”喻修景说,“而且这部戏的主演之前和我也是一个剧组的。”
“真的吗?”徐祁年不经意地说,“男生女生啊?”
喻修景哈哈笑了下,“男生,哥。”
“嗯,”徐祁年没多说什么,“好好照顾自己吧,在外面拍戏不要冷着了,有事儿要跟我说。”
他这么一提,喻修景忍不住动了动脚趾头。
但是不能说。
很久之前因为学骑自行车摔伤的膝盖,到现在还有些消不掉的青。每次他们做一些亲密的事情,徐祁年都会看到那里,用手掌心包裹住,或者亲一亲,其实就是心疼又担心。
如果这样的事情也能让徐祁年挂念这么久,那喻修景不想让他再为自己操心了。
“我知道了……没什么事儿的,我现在都习惯进组了。”喻修景转移话题,问他:“复习得怎么样?今天累吗?”
“累啊……”徐祁年叹了口气,“但是还好,等我考完试你应该也拍完了,我们一起回去。”
“嗯,”喻修景又说,“但是也不排除有可能会延长一点时间。”
“那反正我还是先把我俩的票抢着,到时候再说吧,如果实在回不去我也没关系。”徐祁年说。
喻修景:“你妈妈今天在哪里?”
徐祁年:“重庆,她和我后爸,还带着他俩孩子,过年都去重庆。”
没讲多久,小胖出来了,喻修景往被子里一缩,手机盖在耳朵下。
“还想说什么吗?”喻修景问。
“催我了?对我不耐烦了?”徐祁年笑着和他开玩笑。
“说什么啊哥……”喻修景压低声音,“我室友出来了。”
“那好吧,”徐祁年也不为难他,“那挂电话吧,早点睡,爱你。”
“嗯,”喻修景心被徐祁年这一声爱你烫得软乎乎的,“我也是,爱你。”
没想到喻修景一语成谶,剧组的进度还真的耽误了,原因是之前联系好的场地,因为一场暴雨不能用了,要重新找。
这样耽误了几天,喻修景杀青可能要等年过完。
工作人员把这件事告诉他之后,他第一时间给徐祁年打电话。
徐祁年没觉得有什么,就说:“反正我票是买好了的,但现在春运你也知道,其他时间买不到了,那今天我们都留在北京过年吧,你看看除夕能不能出来一下。”
“不行,”喻修景说,“你妈妈在重庆啊,你回去吧,我等到能买票的时候就马上回来。”
徐祁年也犟,立刻否决:“不行,我们要在一个地方。”
“在不了哥,”喻修景怕他真的不回去,“你要回去看看妈妈啊。”
“没你重要,”徐祁年很坚持,“别以为叫哥有用。”
喻修景眼皮一耷拉,哦了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挂完电话徐祁年的短信就到了:【想什么呢?你不想跟我一起过年吗?】
喻修景:【想啊,但是没办法,你要回去跟妈妈一起。】
徐祁年:【我成年了,不是非要跟我妈一起过年,而且我和她说她也会理解的。】
喻修景:【我不理解!】
徐祁年:【你怎么不理解了?我爱你你不理解吗?】
喻修景盯着手机,眼睛红,脸也红,不知道怎么回复。
琢磨半天,他幼稚地就说一句:【不理你了。】
徐祁年:【得。】
这可以说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第一次这么认真地互相生气。
之后几天还真的就没有联系,以前每天晚上,只要有时间喻修景都会给徐祁年打电话,现在回到酒店,喻修景拿着手机也不知道干什么。
小胖反而看出来了,问他:“这几天怎么不打电话了?”
喻修景不好意思地笑笑:“吵架了。”
小胖也笑:“感觉你和你对象感情挺好的。”
“嗯。”喻修景点点头。
“这一行很少有人认真谈恋爱,”小胖躺床上,把被子拉好,望着天花板,“帅哥美女太多,谁愿意对一个人专一啊。”
“不是这样的吧?”喻修景不太确定,但觉得爱应该和单纯的欣赏不一样。
“你真单纯。”小胖侧过身,问他:“你演多少戏了?我觉得你很像一线演员。”
“啊,我差得远……”喻修景说,“之前跑过很多剧组,但基本都是群演。”
“群演?”小胖不理解,“你演技这么好,人又帅又高,怎么只拿群演?”
喻修景:“我还在读书,平常学习任务挺多的。”
小胖:“意思就是你还没有经纪约?”
喻修景有点茫然地问:“经纪约……是不是就是签公司的意思?”
“对啊,”小胖比他还疑惑,“你竟然没有签过公司吗?”
“我没有,但是有很多经纪人联系过我,我也看过合同,基本都是五年以上,签约之后需要听公司的安排,比如说一年拍多少戏这类的。”喻修景说。
“那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啊,”小胖搓了搓头发,“一般都是艺人要求每年拍更多戏的,竟然还有像你这种不想拍的。”
“不是不想……”喻修景望着天花板,“我觉得,既然考上了大学,就应该先好好学习,可以把这个作为就业方向。”
“你是什么学校?”小胖忽然问,“方便和我说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吧,”喻修景说,“我是G大的,学外国语言文学。”
“我操……”小胖从床上坐起来,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怪不得你说你要先读书,我要是有你这个学历,我还演什么戏啊,我也读书。”
“但是啊,”小胖扬了扬头,又说,“签了公司真的会不一样点,如果你签到一家相对负责的公司,你可能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跑片场了,而且肯定能拿到更好的资源,你演技这么硬,公司会看到你的价值推你去更好的戏。很多资源都是直接给到公司的,一般人演技再好也碰不着啊。”
聊完这个话题,两个人就各自睡了。
黑暗的房间里,喻修景翻了个身。
其实他也知道小胖说的道理,但这代表他要提前做一个关乎很多年的抉择。
他真的准备好要进娱乐圈了吗?
喻修景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一迷茫他就想到徐祁年,想说给他听。
怎么就吵架了……要怎么哄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哄
第50章 P.50 可以早点结婚吗?
除夕前几天, 徐祁年给喻修景打了一通电话。
“我会自己回去。”徐祁年说。
听到这句话,喻修景也没有变得轻松一些。
他就是希望徐祁年回去的,但徐祁年说他要走的时候, 他又觉得会很想他。
“好……我问过剧组了,我们除夕晚上放假的, 会一起吃年夜饭, ”喻修景说,“我们可以打很久的电话。”
徐祁年说好,就挂了电话, 听上去也没有比之前好多少。
除夕那天, 晚上剧组真的放了假。
导演请大家吃烤肉, 在走过去的路上,喻修景给家里打了电话。
杨晴和喻国文在厨房里准备年夜饭, 菜下锅,油的滋滋声从话筒传过来。
“晚上你吃什么呀?”杨晴嗓子扯得很大, 问。
“剧组请客,我们吃烤肉。”喻修景说。
“哦,那还挺不错的。”杨晴交代了一些生活上的事情, 总而言之就是让喻修景好好照顾自己。
这通电话没打多久, 前面就是烤肉店。
喻修景和杨晴说了新年快乐, 又让她把电话递给喻国文。
大家都往里走,喻修景还记挂着打电话, 在店门口站着。
天气冷, 他没拿电话的手放在外套口袋里裹着, 水泥地上有一块井盖, 他就绕着井盖来来回回转圈。
“喂?小景啊。”喻国文的声音有点哑。
“你感冒了吗爸?”喻修景皱了皱眉。
“有点, 到楼下诊所打了一针, 好多了。”喻国文说。
“好吧,你多穿点衣服吧,买一件羽绒服。”喻修景念叨他,最后和他说了句新年快乐才挂点电话。
喻修景走进烤肉店,一家小店被他们整个剧组坐满了,很热闹。
他本来是想跟着小胖,和其他小演员一起坐的,半路被邱念山拉走,邱念山跟他说:“我才不想等会儿林天阳在我旁边。”
他一向爱憎分明的,喻修景也没有问为什么。
喝酒的时候喻修景跟着喝了一点,不过他酒量不好,喝完就有点晕。导演是南方人,大年夜要吃汤圆,大家都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他让厨房煮了一大锅,喻修景分到几个,就当是今年的好运气了。
结束以后往酒店走,就当成散步,喻修景还是跟着邱念山。
他也算进过很多剧组,见过很多一线演员,但在喻修景心里,邱念山始终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存在。
不论如何,他帮过自己很多次,喻修景已经把他当做朋友了。
“又跟着我啊?”邱念山今天也喝了很多,但他很能喝,只是有点上脸。
“你就不怕我是那种,娱乐圈里要包养新人的前辈?”
“啊?”喻修景摇摇头,“你不是。”
“我怎么不是了?”邱念山睨他一眼,“我们什么关系啊你这么信任我?”
“不是朋友吗?”喻修景看他晃,想去扶,他助理先把他扶住了。
“别碰我……我能走。”邱念山把他助理推开,助理不说话,就默默地跟上来。
“那你觉得我凭什么每次都帮你说话?”邱念山问他,“我们之前认识吗?”
“我不知道。”喻修景其实也想问,表情看上去变得纠结。
“得了吧,别想了。”邱念山挥挥手,又忽然低下头,小声说:“我他妈也不知道。”
“不过我知道你演过《窄楼》,”他伸出手来对着喻修景点了点,“这个圈子里有点儿良心的人不多了,我多小开始演戏的,你知道吗?”
“网上说是十岁?”喻修景说。
“你还知道这些啊,”邱念山笑笑,“还要小一点吧,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带着我上综艺,谁他妈愿意被那个闪光灯一直闪啊……”
“后来他老人家说我不学无术,就演戏有点天分,我也不想读书了,就干脆开始拍戏。”
“可是你真的很有天分,”喻修景想到第一次看他演戏的时候,“你好像很容易进入一种情绪,然后又很容易地出来,我就不行。”
他得真的活成这个人。
“这种就算天分了吗?”邱念山挥挥手,“那我给你吧,送给你,我不想演戏了……”
喻修景遇到过那么多人挤破脑袋想要一个角色,只有邱念山说,他不想演戏。
“你还不懂,”邱念山笑得很厉害,“这里的人鼻子跟狗一样,谁身上有钱味儿就朝谁去,谁身上钱味儿多,谁是老大。”
进了电梯,到喻修景快要下的时候,邱念山忽然说:“如果有一天我退圈了,我们就是兄弟,怎么样?”
喻修景对兄弟这样的词很陌生,他走出电梯门,又听邱念山补充:“就是好朋友,你是我第一个圈内朋友。”
“真的吗?”喻修景有点惊喜,电梯门缓缓关上了。
他还记得要给徐祁年打电话的事情,在走廊里就给他发短信问在不在。
徐祁年说在,但是在洗澡。
喻修景干脆自己也去洗了个澡,回来之后给徐祁年打过去。
明天上午也放假,小胖晚上要和其他演员一起出去玩儿,可能会晚一点回来。
喻修景对着电话说:“我们晚上去吃了烤肉,我只喝了一点点酒。”
“嗯,今天晚上家里来了几个亲戚,我也喝了。”徐祁年说。
“你还生气吗?”喻修景小心地问。
徐祁年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傻?”
喻修景:“嗯……”
徐祁年叹了口气:“不生气。”
因为酒精,喻修景比平时要大胆一些,情绪也更敏感。
“哦,那就好,”喻修景还笑,“我怕你今天晚上都不理我。”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过票没有?”徐祁年问。
春运的票实在是太难买了,火车飞机喻修景都看过了,有票的话得要到初七八。
“好晚,”徐祁年说,“我们多长时间没见面了。”
“我也不想的,”喻修景脑袋往枕头里一埋,“我想你,哥。”
“这次原谅你,”徐祁年语气好了一点,“下次不准说让我走了。”
喻修景没说话。
这点沉默又把徐祁年点着了,他冲手机说:“喻修景,反正我们的事儿我告诉我妈了,你以后就是要跟我结婚的,我们北方管这个叫媳妇儿。”
喻修景脸一下就红了,声音也哽哽咽咽。
“你、你说什么呢?”
“什么我说什么,法语都学会了中文听不懂吗?”徐祁年音色沉了一些,“还是说你没想过跟我结婚?”
“我没有!”喻修景说完,又发现这句话有歧义,“我的意思是说,我想过。”
“好吧,算你过关。”徐祁年一只手撑着栏杆,其实自己耳朵也红。
“你什么时候告诉阿姨的啊?”喻修景软和地问他,“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上次我妈让我跟她一起吃饭我就说了,”徐祁年说,“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早晚得知道,她也没说什么,她不会管我的。”
“好吧……”喻修景开始想自己要什么时候告诉父母。
“能早点结婚吗?”徐祁年抬手捂住自己眼睛,“我们。”
“啊……”喻修景被他问得害羞,脑袋往被子枕头埋,呼吸都热起来。
“可以呀。”
他莫名想到求婚这个词儿,咬着嘴唇,又不敢问。
“本来是想送你个东西的,用百日菊做的,你现在又不在。”徐祁年清了清嗓子,让自己显得冷静点。
“哦,”喻修景手指紧紧揪着被子,“那我回来就找你看。”
和徐祁年打完这通电话,喻修景还是很懵。
结婚?
以前这个词在他脑子里特别遥远,可是徐祁年一提,他忽然觉得好像很近。
他把结婚看成一种承诺,是徐祁年对他说,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互相负责,成为这个世界上对于彼此而言真正独一无二的人。
喻修景喜欢这样的感觉。
十二点的时候,有李不凡和季一南在的那个四人群响个不停。
李不凡发了一张他和季一南的合照,问他俩在哪儿。
徐祁年说:【他还在北京拍戏,我回重庆了。】
喻修景:【嗯。】
李不凡:【大年夜还拍戏啊?我们小景要红了是不是?】
喻修景:【只是因为中间耽误了。】
李不凡:【那以后你也会红的。】
以不以后不知道,但李不凡最近是真的有点火。
他拍了很多自己玩极限运动的视频,有些还有季一南的身影,喻修景闲的时候就会看一看,好几个视频都让他觉得心惊胆战,还给李不凡发消息让他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闲天儿聊着聊着就十二点了,李不凡让他们开一下视频。
李不凡和季一南在一起,喻修景盘腿坐在床上,徐祁年没有在出租屋,他背景是一个喻修景没见过的房间,应该是汪雅柔那边。
窗外传来阵阵烟花声。
“新年快乐啊。”李不凡推了推季一南让他打招呼。
“新年快乐。”季一南说。
“今年叔叔阿姨又没有回来吗?”喻修景问。
这问题一听就知道是问李不凡的,在喻修景的印象里,李不凡的爸爸妈妈似乎永远都不在,很多重要的节日他都是在季一南家里过。
季一南的父母很温和,两个人都有很高的学历,他们家算是书香门第,以前喻修景去季一南家里玩,他的妈妈还会特意给他们准备零食和水果。
“得了吧,大过年的别提他俩。”李不凡一扭头,说:“我们这边放烟花了。”
“我这里也是。”喻修景站起来,把镜头转向窗外。
“哥……”他叫了声。
“啊?”
李不凡和徐祁年一起出声。
“哦——是叫年哥啊?”李不凡笑,“你现在换哥哥了?”
“别瞎说,”喻修景打断他,“我就一个哥。”
大家都笑了。
视频打了一会儿,李不凡说换成语音,喻修景没搞懂为什么,但还是进去了。
四个人的语音本来会有点乱,但他们都挺安静的。
“小景,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家里什么情况啊?”李不凡声音里还是带着笑的。
“不知道,”喻修景又说,“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
“没,想说,我今天跟一哥喝酒了,”李不凡语速慢了一些,“就我爸妈虽然没离婚,但也没管过我,因为他们俩都出轨了,现在只是凑合过而已,经济上分不开。”
“所以我们家就这样,平常就靠一哥收留我,是不是啊一哥?”
喻修景听见季一南说不是收留,是收养。
“说实话,有时候我觉得我人生挺没意义的,玩极限运动还有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才开心点,”李不凡还笑了笑,“真就是这样,现在知道了吧?”
“嗯……”喻修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我都习惯了,又没什么,少了谁地球不是一样转?他们相互折磨就够了,别来折磨我,挺好的。”李不凡又说:“不太想和你讲这些,但你们已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你愿意说就说,”喻修景握着手机,咬了咬嘴唇,“你以后也可以经常来找我玩,但是我们别去挑战极限就行。”
李不凡还笑得挺开心。
他有想过李不凡家庭环境可能不是太好,毕竟如果和父母关系好,他也不会一天到晚都在季一南家里。
只是真相还是有些让人难过,喻修景越来越发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句话是对的,一个和睦的家庭很难得,对于更多人来说是奢侈。
第二天去拍戏的时候,剧组给每个人都送了礼盒,是一些年货。
到正月初五,喻修景杀青,他只买到特快硬座,一天零几个小时,从北京回到重庆。
车厢内绝大部分是在北京打工的人,方便面的味道混着暖空调的霉味,在闷热的空间里让喻修景脑子很晕。
到了很晚车厢里才终于安静下来,周围有轻微的鼾声。喻修景睡不着,就睁着眼,头抵着车窗。
夜色下不太能看得清楚窗外景色,绵延小山和广阔田地,只有轮廓明显。
喻修景身边是一位婆婆,她穿着很厚的花棉袄,一头苍白头发裹在大红色的绒线帽下,在今天傍晚,她才终于脱掉帽子,露出稀少的头发。
可能是做了梦,婆婆呢喃一些喻修景听不懂的方言,声音和他家楼下那位卖油条的婆婆差不多。
喻修景有点想家了,除夕的时候他也和爸爸妈妈打过电话,他们在吃他很喜欢的麻辣烫,还买了毛肚。
每一年的春节都是他们一家三口一起过,傍晚要先下楼烧纸钱,楼道门和家门都敞开着,喻修景会来来回回地跑,闻着空气中那一股烟的味道,很好奇地站在旁边,有时候用木棍戳一戳,火星和烟雾温热地扑在他身上。
七点才开始吃年夜饭,这顿饭要吃得长一些才好,听妈妈说,这样新的一年才会有吃不够的食物。到了八点,春节联欢晚会开始,几个主持人穿着鲜艳的衣服,语调激昂地祝福大家春节快乐。喻修景会坐在面朝电视机的那一方,捧着他的瓷碗,先往里夹几筷子菜,再边吃边看。
吃饭看电视,一年里杨晴也只有这一天不会说他。
小时候他不太能熬夜,十点多十一点就会困,喻修景先在自己被窝里睡一会儿,十二点总会被外面放烟花的声音吵醒,空气中跟着就漂浮一阵爆竹的味道。
到了第二天大年初一,他们一起回农村扫墓,他们那里叫“挂坟”,因为要把纸钱和彩旗插在坟墓上,装饰得漂漂亮亮。
从乡里回来,喻修景会在楼下卖爆竹的地方买一点玩儿,要过年的时候,每条街都会有几个这样的爆竹售卖点,是临时用钢板搭建起来的很小的房间。
想着想着,喻修景眼眶热了。
今年是他第一次在外面过年,而喻修景难过地意识到,这样的时间也许会越来越多。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不同的阶段,河水是永远向前的,可以回头看,只是不能后退了。
第二天清晨,喻修景到了车站。
重庆也冷,只是这里的冷跟北京不太一样,这里的冷往骨子里钻。
空气变得潮湿,连铁轨周围的泥土也是湿润的。
一下车,喻修景就接到徐祁年的电话,说他已经到了。
徐祁年在车站门口,人群里他个子最高,格外显眼。
行李箱很沉,喻修景走过去,和徐祁年抱在一起,深深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
“欢迎回家啊宝贝。”徐祁年在他发顶亲了一口。
“我好累……”喻修景闭了闭眼,“坐得我腰酸。”
“揉揉……”徐祁年狠狠按了两下,说:“我们打车回去吧。”
因为时间太早,喻修景给杨晴发了信息说自己到了,跟着徐祁年到楼下,洗了个澡睡了一会儿。
徐祁年为了接他也起得早,不过花的时间不多,被窝里还是暖的。
如果是徐祁年一个人在家里,他不会开暖气,但喻修景过来了,徐祁年就把暖空调打开。
他让喻修景脱到只剩一条内裤,把人从后抱进怀里,一下一下亲他脖子。
喻修景很累了,徐祁年这样亲他他又觉得有点痒,很舒服,更困了。
这一觉睡到快中午,喻修景醒的时候听见徐祁年在外面和人话说。
没一会儿徐祁年推门进来,看见喻修景睁眼了,在床边坐下摸他头发。
他只在外面套了件羊羔毛的外套,里面什么都没穿,拉链也没好好拉,裤头两条松紧带都是散着的。
小腹微微卷起,几块腹肌还是很好看。
喻修景抬起手臂往他腰上圈,头靠过去,枕在徐祁年的大腿上,又仰着脑袋亲他小腹。
“干什么啊?”徐祁年笑,“小色…鬼啊。”
“嗯……”喻修景还有点懵,只是本能地和徐祁年亲近,用鼻尖顶顶他。
“来让我亲会儿。”徐祁年俯下身来,压着喻修景的锁骨,仔仔细细亲他嘴唇。
喻修景本来就昏,徐祁年这么亲他,他更摸不着东南西北,觉得好像比平常更舒服一些。
分开的时候徐祁年搓了搓他脸,喻修景的嘴唇被他亲出一层薄薄水光。
“刚刚是你妈。”徐祁年说。
“啊?”喻修景愣了。
“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我说你还在睡觉,”徐祁年拍拍他脖子,“小懒蛋。”
“我才不是……”喻修景抓着徐祁年爬起来坐好,想到什么,又问他:“我的礼物呢?你不是说我回来就给我看吗?”
“对啊,那是我那会儿的说法,”徐祁年不认账了,一挑眉,“现在不能这么容易就送给你。”
“那你不送给我要送给谁啊?”喻修景抓着他腰,手指轻轻用力,其实是自己想摸了。
“嗯?哥啊……别生我气了,不是不想见你。”喻修景靠上来,又闭眼了。
“很累啊?”徐祁年一只手搂着他,下巴抵在他头发上,低下头来有一下没一下地亲。
“有点,我回去可能还要睡一会儿。”喻修景说着说着就打了个哈欠,微微张开嘴的时候,徐祁年捞起他脖子,埋头很深地吻下去。
“嗯……”喻修景被他压回床上。
徐祁年压着声音,嘴唇碰着他耳朵尖,说:“让我亲够了就给你。”
被窝里实在太暖和,徐祁年的拥抱更是滚烫。
他的羊羔毛外套早就被拨下来扔到一边去,皮肤贴皮肤地抱着喻修景。
每次进组以后回来,喻修景都会比之前瘦一点儿,这次也是。他两条细长手臂圈着徐祁年的脖子,眼睛闭得很紧,被撞得疼但是也舒服。
徐祁年的呼吸比他沉,他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抓着喻修景头发,偶尔咬一咬他脸颊。
窗外飘进来阵阵饭菜香,喻修景带着点哭腔说:“我饿了……”
徐祁年没忍住笑出声,“马上……”
“洗个澡再走吗?”徐祁年抽了几张放在床头的纸巾,给喻修景擦干净。
“嗯。”喻修景眼圈都是红的,抓着徐祁年小臂,等他擦好了才站起来走进浴室。
出来的时候徐祁年坐在沙发上,朝他一招手。喻修景也坐过去,把徐祁年手里的东西拿过来。
“这个是……”喻修景朝里看,“万花筒?”
“对,”徐祁年说,“百日菊的干花瓣在镜筒下面,还加了一些彩色的玻璃片,这个是我自己做的。”
通过光的反射成像,只要轻轻转动镜筒,就能看见颜色各异、形状不同的花,徐徐展开的样子仿佛绽放。
“好好看。”喻修景说。
“其实做起来很简单,我就是想要怎么把百日菊的花留下来。”徐祁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喻修景突然扭头亲了一口。
“谢谢,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
作者有话要说:
想换个文名,先说这个文肯定绝对是he,在我存稿箱已经he了,大家来挑一下,我想到了:1、你也走散;2、拦路雨;3、不置可否;4、保持原名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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