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穿越快穿 > 非人类老婆 > 第117章 第 117 章
    以月停车站为中点,无数属于谢宁过往记忆的藤蔓在蔓延,这里曾经是沵朝王朝的皇宫,却在岁月历史的河流中化作湮灭的粉尘。


    谢宁就静静望着姜摇回溯着,不知何时祂又冒了出来,仰着头望着头顶月光。


    一千多年以前,王朝太子初生,初生那日,天现祥瑞。


    “皇后娘娘,是个男孩,是个男孩!”接生的产婆高声欢呼,将那刚生出来的还不会睁开眼睛蜷缩着身体的婴儿小心翼翼送入生产后没有力气的女人怀中。


    进到宫中没多久的女人抱着婴孩,虚弱的面容上浮现笑容,轻轻抚摸着婴孩的脸颊:“是我和陛下的孩子啊……”


    “他不止是娘娘和陛下的孩子,也是我们沵朝未来的君主。”


    “陛下呢?”


    “陛下正在外面,他心忧娘娘,一直在外面等候着,还带了一个道士,准备小皇子一生出来就给小皇子批命呢!”


    “现在……陛下可以进来吗?”


    “娘娘稍等,等奴才们处理完污秽。”


    “好。”


    满心期冀与爱情的女人,抱着怀中的婴孩,弯着眼睛轻轻用虚弱的声音和他说话。


    “给你取名叫阿宁好不好?可是名字要你父皇来取才行……叫阿宁的话,一生就能顺遂安宁。”


    产婆口中的污秽处理完后,黄袍加身的皇帝带着仙风道骨的道长走了进来,站在床边好一番安慰,随即柔声细语让道长给新出的婴孩批命,道长策算结束脸色大变,说皇子命薄,有夭折之相。


    原本满心欢喜的女人被惊吓住,因为对方是爱人亲自请进宫中修为高深的道长,她未曾产生过怀疑,顾不上自己生产后无比虚弱的身体颤声朝对方求助。


    “皇子出生,天降祥瑞,然星象不稳动荡,处于细虚之际,难负祥瑞从而显出夭折之相,娘娘若想要皇子平安无虞,需将皇子作公主之身培养到十八岁,只待十八一过皇子星象与命格契合稳当,此劫一过,皇子便会成为沵朝千载明君。”


    “渊虚观主是要让朕将嫡皇子作为嫡公主吗?你可知这会让楚家和皇后还有朕的嫡子受多大的委屈!”皇帝当场龙颜大怒,道长跪在地上神色坦然:“这是唯一救皇子的办法,否则皇子难过三日。”


    “呵!朕岂能信你所言!什么天下第一观,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念在今日皇子出生朕不取你性命,滚出皇宫!”


    第一日夜里,一宫女看守失误,火烛不慎点燃,皇后半夜察觉顾不得身体抱着皇子奔出。


    第二日,皇子在喂奶之时被呛住,幸而太医救治方才捡回一条命。


    第三日,没有第三日,因为皇后恐惧不安,哀求皇帝将渊虚观主召回,一个被家族宠爱着没有接触过心计谋算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的性命妥协,愿意将自己的孩子此后十八年作为公主养就。


    于是她听到皇帝漠然下令。


    处理掉那些知情人。


    在皇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为她接生的产婆,生产那日在宫中的所有宫女都被一瞬间出现的影卫杀了干净。


    她被鲜血吓住,皇帝安慰她说不必在意,既然决定让皇子活下去,那么这就是宫人不得不做出的牺牲,毕竟如果被他们透露了出去公主其实是皇子,那么危害的就是皇子的性命。


    “说起皇儿的名字,皇后可有想好?”


    被吓傻的皇后茫茫然道:“宁……”


    “顺遂安宁。”皇帝笑了一下,“倒是一个好名字,那以后他便叫谢宁。”


    皇后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她将那些宫人的死都引咎在自己身上,孩子命运的不明朗,深宫无亲人的陪伴,无时不刻的自责忏悔让她从一个明媚温婉的少女变成一个不再会笑沉默寡言的女人。


    她唯二的希望,就是她爱的男人,这个天下至高无上的皇帝,还有他们的孩子。


    为了让她好好养身体,皇帝让她不要忙碌宫中事务,交给别人就好,人选是同样生下孩子不久的李贵妃。


    “李贵妃她妃位正好适合,丢给她让她累便是,你身体情况俞下,朕实在痛心。”


    “可李贵妃她同样刚生产没多少时间,这些事务太多了,如果将她也累出病来……”


    “朕知你心地善良,可朕只在乎你,别人如何和朕没有关系,至于李贵妃,朕会代皇后补偿于她,嗯?”


    手中的权力被傻傻交了出去,在深宫中一日又一日,听到皇帝多次临幸李贵妃,也只以为是对方口中的“补偿”,虽然心痛难受,但还是忍了下来。


    皇帝一开始还会哄她,后来来的时间越来越少,借口事务繁忙,于是皇后伤心失落下,那个被当做公主养的她的孩子便是唯一的安慰。


    “阿宁,今天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宁,母后在你生下来那日给你种了一株玉骨花,等你长大它也会长大,它现在有……这么高了,你也要长得高高的……”


    “阿宁,昨日收到父亲在外征战时送来的家书,他说他很想见自己的外孙,等父亲征战回来,阿宁就可以看见自己的外公了。”


    “阿宁,今天的阳光很好……”


    不知不觉,在女人还没有察觉过来时,她已经成为了这个后宫之中可有可无的存在,被世人逐渐遗忘。


    一日接着一日,孩童渐渐长大,他活泼好动,对这个世界表露出极大的好奇探索之意,从不安静半分。便是在半夜皇后睡得正熟时,也能悄无声息爬下床在地上爬动去摸索打量自己能够接触到的东西。


    他无意识讨厌着周围囚牢的环境,无意识追寻着摆脱囚牢的牢笼,而他的母亲却不知自己已在囚牢之中。


    “皇后娘娘,二公主殿下实在太活跃了,如果您再不制止的话,他会暴露的。”唯一知情被派来照顾保护的宫女清月如此说。


    “他和别的公主殿下都不同,没有哪一个公主殿下会做出这样的事。”


    “阿宁,不可以爬树。”


    “阿宁,不可以碰剑。”


    “阿宁,要安静一点,不要太活泼。”


    ……


    只被母亲爱着同样深爱着母亲的孩子,在日复一日的训诫中悄无声息收敛起来。


    囚牢一日一日收紧,皇宫中李贵妃的盛宠越来越浓,皇后纵使天真,还是起了怀疑,为此皇帝柔情蜜意好一番安抚。


    “我只想你和阿宁都好好的不受到任何伤害,为此需要一些掩护,李贵妃和她的孩子可为你和阿宁挡了不少灾,总有一天,我们会幸福在一起的。”


    之后不久,李贵妃受了一场毒害昏迷不醒。


    皇后愧疚不已,想去探望,却被阻拦在外面,怀疑打消,取而代之的是负罪感,之后更是步步忍让。


    最好的东西络绎不绝送到贵妃宫中,她不再出去,而是缩在看似宽敞却实为狭窄的皇后宫里,只有当她的孩子十分想出去的时候,她才会陪同一起。


    “母后,我也想学射箭,为什么我不能学呢?”


    “我也想学练剑,为什么我不能学呢?”


    “只要等到阿宁十八岁就可以学了。”


    ……


    “只要等到阿宁十八岁就可以学了。”


    那是祂听了无数遍的话语,从一开始的温柔失落,到最后的苍白无助。而记忆中有着灵魂的美丽母亲,也慢慢变成了一具木偶,祂也陪着母亲一同变成一具木偶。


    一开始,祂会为了不要穿那些衣服跑出皇后宫,会为了练剑偷偷削一把木剑埋在泥土里等半夜所有人都睡了去翻出来握着练,祂心中怀着风发意气,握着木剑挥来舞去。


    “尔等欺凌弱小不要猖狂,看我替天行道!”


    祂会脱掉身上的衣裙,认真扮演着一个皇子,走皇子走的路,说皇子说的话,因为祂不能遗忘祂真正的身份,祂不能被驯化成一个真正无害没有攻击性的“公主。”


    如果被驯化了,就会与母后同坠于深渊之中。


    而后有宫人无意发现了祂的举动,报给了皇帝,皇帝大为震怒,母后抓住他想要解释,却被推到地上。


    “你要是想让他死得快一点,便再纵容着吧!”


    “若你实在不甘心追求权力不顾自己孩子死活,朕明天就可将他重新恢复成嫡皇子的身份,不止嫡皇子,太子要不一起册封?你要是想,朕把皇子之位也一起给他!”


    母后抱着祂哭着凌晨。


    她说:“求求你,阿宁,乖一点好不好。”


    “母后都是为你好。”


    不知道从何时。


    祂不再触碰刀剑。


    不再抗拒身上穿着衣裙。


    不再追求着外面的天空与自由。


    也不在偷看那些描写着外面世界的话本。


    日复一日的,祂望着窗外的天空,直到最后连天空也不想望,窗门被合上,祂讨厌那些窥探的视线,安上了一层又一层纱帘,终日在见不得光的房间里,如同一具木偶坐着。


    祂变成了和母后一样的人偶。


    终于,母后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她醒悟过来,只是醒来得太晚,迎接她的是一场精心购置的陷害。


    谋害后宫贵妃、王朝子嗣。


    一杯毒酒,一块白绫送走了她的性命。


    还有母族所有人。


    祂痛苦,祂哭嚎,祂发誓要将那些恶毒之人屠杀干净,为祂的母后还有族人复仇。


    话本里,隐忍多年的皇子天时地利人和终得帝位。


    而祂孤身一人,祂的父亲,沵朝的皇帝,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整个皇宫都是他的眼睛、他的爪牙,他有着可以为他逆天改命的太清观。


    蝼蚁的隐忍是一场笑话。


    祂被制为一具活尸。


    那是一个多么痛苦的过程啊。


    祂被许多穿着道袍戴着可怖面具的人围着,有人割开祂的手脚,胸膛,放任着鲜血流出。


    身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纹,被强迫换上的嫁衣被鲜血尽数浸染,又有一根一根红线缠绕在祂的身上,他们口中念着什么,听不清,很疼。


    祂隐隐约约听到许扶清闯进来的声音,听到许扶清嘶声力竭你们不可以这样做,听到许扶清想要来救祂。


    后面没有了许扶清的声音。


    祂被送进了棺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密密麻麻的毒虫被桶倒了进来,爬满了祂身上。


    又有新生的婴儿提在了他的上方,匕首一割,哭声之中,鲜血浇淋上了他的眼睛。


    “睡吧……睡吧……沉于幽冥之境中,浑噩不再醒来。”


    仙风道骨神色充满悲悯的观主,居高临下望着他。


    开不了口,嘴巴被密密麻麻的线缝住。


    在无尽的怨恨与绝望之中,永沉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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