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完谷子收大豆棉花,碾完晒完,又将来年的麦子种上,这一忙就到了九月多了,离容哥儿的婚事愈发近了。
家里的那头骡子还是老脾气,除了李青山外,谁来牵他都要尥蹶子。
这采买一事自然就落到了李青山头上,上午在铺子做生意,下午一趟趟的去县城采买。
澈儿一整日都没见着爹爹了,乍一瞅见可是亲,进了他爹爹怀里,就趴他爹爹肩头哼唧。
这时,是谁拍巴掌说要抱他,都不肯的。
儿子这么亲他,李青山心里头可熨帖,忙得亲一亲他宝贝孩儿,跟他说:“爹爹也想你!”
不过,也就没多大会儿的功夫,方才“父慈子孝”的温馨场面就变了。
澈儿又开始跟拍皮球似的,小手在李青山脸上一拍一拍的,找事儿。
李青山则张大嘴作势要咬他,每次一张开,澈儿就“吓”得撤回手,一边大声叫还一边大笑,可“疯”了。
灶房里的三人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都不禁露出了个笑。
柳鱼更是道:“一瞧见爹爹就疯。”
丛春花也笑:“还真是!旁人要抱他就不这样,也不知道他爹的那两只耳朵和一个大嘴到底跟别人的有什么不一样!”
柳鱼一听,更想笑了。
八个多月的小澈儿,一天已能吃两顿辅食了。
晚上的这顿便同大人一起吃,不过他吃得是奶奶特制的虾泥米糊。
澈儿吃得可专心,小嘴一动一动的,吃没了就马上张嘴要。
李青山吃完饭后就坐在一边看他儿子吃饭,越看越觉他儿子两侧肉嘟嘟的小脸可爱。他实在没忍住,凑上前去想亲一口,反被他一心只想干饭的儿子一巴掌糊在了脸上,是推他走的意思。
一家人都笑。
李青山佯怒道:“不是刚刚想爹爹的时候了!”
澈儿似是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要来亲他的是他爹爹,澈儿仰头看着爹爹唔啊两声,眼看就要笑。
丛春花赶快把李青山推一边去,“吃饭的时候别逗他!”
免得孩子呛着或者兴奋过头不想吃饭了。
李青山悻悻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转头就看到夫郎在偷笑。
好啊,真是大的小的都不怕他。
李青山挪到夫郎跟前去,跟夫郎挨着后,再看儿子砸着小嘴吃得津津有味的小模样,自己也笑了。
前头几个白日都是李青山忙采买,到临近婚期准备婚宴时,便是柳鱼在忙了。
这看澈儿的重任自是落到了李青山头上,李青山乐在其中,这两日从铺子收工一回来便抱着儿子不撒手。
带他四处看景四处玩。
不过这前提也得是每隔一会儿就去村祠堂望一眼柳鱼才行,只有瞅见了阿爹,以为阿爹就在不远处,澈儿才会安心跟着爹爹一起玩。
一连两日这样几次久了,澈儿好像就知道一到这个奇奇怪怪的门楼子前面就能看见阿爹似的。
李青山抱着他往村祠堂门口走时,澈儿可兴奋了,两只小手和小身子时不时就往前头拱。
那架势,是恨不得立刻冲到那儿去的。
李青山把他抱紧,满脸都是笑意,“澈儿想阿爹了是不是啊?”
澈儿听见爹爹说话,转头看了一下爹爹,但马上就要见到阿爹了,澈儿太兴奋,只一瞬便又转了回去,继续激动的张望村祠堂的门楼子。
李青山笑意愈发深,刮了刮他肉肉的小腮帮道:“这就带你去找阿爹!”
容哥儿出嫁,席面必是丛春花这个当婶娘的亲自掌厨的。
桃源村,半数以上的人家都姓李,到村祠堂里帮忙的人可是多。
李青山抱着澈儿在门口一站,就有人叫柳鱼了。
柳鱼循声望去,高大俊朗的夫君和玉雪可爱的儿子都正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柳鱼不禁也笑了,搁下手头的活,匆匆跑过去。
澈儿看见阿爹越来越近,在爹爹怀里扑腾着,笑得可是欢实,两只小手一早就伸出去了等阿爹抱。
柳鱼唇角眉梢的笑意不禁又扩大了些,等走近忙得接过他沉甸甸的宝贝孩儿亲了亲,柔声问道:“跟爹爹玩得开不开心啊?”
澈儿呵呵笑了两声,就安静下来,轻轻捧着阿爹的脸,一脸“深情”,唔唔啊啊咿咿呀呀的好似在诉说自己的思念一般,惹人发笑。
柳鱼用自己的鼻尖轻轻蹭了蹭澈儿的,澈儿便笑,小手搂着阿爹的脖子,脸紧紧贴着阿爹的脸,嘴里的每一声唔啊唔啊都在表达他对阿爹的思念。
惹得李青山可是醋,轻轻拍了拍他小屁股,“摸阿爹的脸就轻轻的,拍爹爹的脸就跟拍皮球一样!”
澈儿小屁股被拍,唔啊一声就咧嘴笑了,口水也顺道流了下来。
李青山扑哧一下就笑出了声,掏出怀里的手帕给澈儿擦了擦嘴,语气十分宠溺,“小邋遢样儿!”
澈儿咿呀,眼睛弯着、小嘴还咧着,这般笑模样,叫当爹爹和阿爹的心里头可软了,一人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本村人嫁本村人,席面难免撞到一起去,李大伯家和吴盛家一合计,干脆就一块办,到时候村里人便一家男客女客各出四个人来吃席就是了。
这场婚事办得很是热闹,澈儿还做了回滚床童子,是个颇稀奇的经历。
时光荏苒,两年眨眼即过,澈儿已两岁零八个月了。
能跑会跳了,大人要不好生撵,他跑起来根本就追不上他。
“澈儿慢些。”
今个儿是秋社大集,好些人都到县城赶集热闹去了。
人多又挤,每年常有孩童走丢事件发生,柳鱼和澈儿便没去。
未时,约莫李青山快回来了,柳鱼便和澈儿照例去村口迎李青山。
澈儿高兴,小短腿跑的飞快,柳鱼恐他摔倒了,“慢些。”
柳鱼说完,澈儿便听话的停了下来,回头看柳鱼离他还有些距离,便又哒哒地跑回去牵柳鱼的手,“阿爹”
仰头叫得那叫一个甜,柳鱼双眼含笑,晃了晃他小手,“也不知爹爹给咱们买了什么?”
澈儿一听又兴奋了,“玩——具!”
柳鱼轻轻笑,点他小脑袋,“就惦念玩具!”
澈儿咯咯笑,牵着阿爹的手蹦蹦跳跳。
......
“李老板,生意兴隆啊。”
“客气,借您吉言。”
这两年刨掉去年家中又花三十两添置了五亩地的钱,已积攒了约三百八十两银子了。
日前,李青山和柳鱼托牙行寻摸铺子,终是寻到了一个中意的。
在城中十字坊,地段很好,铺面也不小,原主人因着旁的生意需资金周转急售。
李青山和柳鱼去铺子看了,觉着开米粉馆子正合适,当即决定买下来。一百六十两,契书一式四份,一份交由原户主,一份他们收着,一纳商税院,一留县衙存档。
只等秋社这日掌柜的将铺子内的存货再出一出,明个儿便能来收铺子了。
是以,肉铺关门后,李青山到这边铺子里转转。
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少不得就得说两句漂亮话。
李青山同掌柜告辞后,驾车离开,心中盘算着明个儿秋社刚过吃肉的人少,正好歇一天,带柳鱼来铺子里看看怎么修改装潢合适。
这么一想,李青山整张脸上都透着喜悦,一路很是轻快地赶车回家。
秋风飒飒,澈儿在村口大树下同一群今天同样没能去赶秋社大集的孩童们嬉闹,跑来跑去。
热得满头都是汗。
方才同柳鱼说话的那个夫郎抱着东西回家去了,柳鱼这才招手把澈儿叫过来,给他擦汗,“跟小花猫似的。”
澈儿满脸通红眼睛亮亮的,极是有神采,一看便是刚刚玩得很高兴。
“去吧。”柳鱼给他擦过汗,叫他稍歇了歇便要放他再去玩。
不过也就这一会儿,打南边直通村口大道的路上传来了车轱辘吱哟哟的声音。
澈儿转头,拍着巴掌,欢快地蹦跶着大叫,“爹爹!阿爹,是爹爹回来了!”
澈儿再顾不得上跟小朋友们玩了,看见了爹爹,便想跑出去迎接爹爹。
不过阿爹跟他说过很多次,像这种情况是不能乱跑的,免得前头的车一下不注意来不及停车撞到他。澈儿只好按捺住自己满腔的激动和欢喜,在路边朝远处大声喊:“爹爹!”
李青山还隔老远就听到了儿子爹爹爹的叫,那心中高兴地跟什么似的,忙得高声应一声,“哎!”
“爹爹!”
“哎!”
“爹爹!”
“哎!”
父子俩一叫一应的来来回回,亏得现在村口多是孩童在嬉耍,不然还怪丢人的,柳鱼忍不住的笑。
这父子俩,一个是小孩子真幼稚,一个虽是大人,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嘛。
几声应答的功夫,李青山便走近了,俯身长臂一捞便将澈儿拦腰抱了起来,亲了亲脸,“乖儿砸!”
澈儿被爹爹抱起咯咯笑,与爹爹贴了贴脸便要转过去拽驭骡子的缰绳,李青山护着他,由着他自己挪动,转头笑着朝柳鱼伸手,扶着他坐上骡车来。
“娘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今个儿割肉的人多,又是个热闹日子,早上丛春花是和李青山一起去铺子的,现下倒只有李青山一个人回来。
“伯娘说今天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铺子打烊后,娘就去城北铺子那边找伯娘了,说要一起买点晚上吃的东西,一会坐大哥的牛车回来,叫我先回来了。”
城北铺子如今收入也稳定了,一年刨去房租约莫能赚六十多两银子,李青江早早就买了牛车。
澈儿终于挪好,小手也抓上了缰绳,转头便冲李青山和柳鱼说:“爹爹阿爹坐好,澈儿...澈儿......”
澈儿有些忘词,不过很快就想起来了,抬着下巴挺着小胸膛道:“澈儿要发车了!”
他语气虽激昂,但声音奶声奶气的,吐字还不甚清楚。
李青山和柳鱼都笑出了声,不过都很配合儿子,一个扶住了骡车一侧的围杆,一个亲了亲儿子的小脸,然后一甩缰绳让骡子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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