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放了一下午纸鸢,好不自在。
等跑累了,便坐在溪边玩起了打水漂。
柳鱼一个小哥儿又哪里是一个壮汉子的对手呢,李青山说让他撒个娇就让他。柳鱼偏不,站起来撸撸袖子势要比李青山扔得远。
等玩累了,瞧瞧四下无人,柳鱼把头靠在了李青山肩膀上。
李青山歪头蹭蹭他发顶,抓起他的一只手与他十指紧扣。
在十指紧扣的那一瞬间,柳鱼弯起眼睛笑了,长舒了一口气,同李青山说:“这样的日子真好。”
......
而后又为铺子开业准备了两天,转眼到了三月初六这日,李青山早起杀了两头猪。
其实他们如今手头的钱都不够收两头毛猪的,但三月到了,那三个学绣活的丫头补齐了之前三个月的月钱,又交了三月一整月的。关老太太将自己得的这七百五十文钱全部给了他们,这样他们手头的银钱一下就足了。
早起人们大多不爱吃大荤,割肉回去多是做午饭或晚饭用的。春日里暖和,人们都起得早,上街早些,两人便将现在铺子每日的开张时间定在了辰时中(八点)左右,等冬日里天冷了可再调整挪后一些。
辰时中铺子要开门,李青山每日便得卯时(五点)起来杀猪,也亏得他现在杀猪的技术日益纯熟了,一头猪只半个时辰就能收拾好,不然现在每天杀两头猪的话,觉还真不够睡得。
李青山杀完猪,将骡子从骡棚里牵出来,给它套上板车,又将杀好的猪肉都搬上板车后,用皂荚仔细洗了几遍手去吃饭。
咸鸭蛋腌了已一月有余,到了能吃得时候。前个儿三月三一过,丛春花就赶紧捞出来给一家人尝了尝。
她腌制之前问了好些村里有经验的人,丛大表哥的丫头洗三那日她去吃席,还顺道在丛家村也打听了一下。
以她做厨子的经验,结合她从老一辈那里获知的这些信息。最终,三十个鸭蛋,她一共用了三个法子腌制。
一是加盐裹黄泥腌制,二是鸭蛋沾酒后裹盐腌制,三是将鸭蛋放进加入白酒的盐水里。不过这个盐水,是丛春花自己琢磨出来的,额外加了一点八角、花椒等香料熬出来的汁水又放得盐和白酒。
事实证明,第三个法子腌出来的味道最好,起沙流油,蛋白细嫩,蛋黄红心透亮口感十分绵密,一点腥味也没有。
今个儿早上喝大米粥,柳鱼又捞了两个咸鸭蛋煮了,没开饭前都不敢切,生怕油都跑了。
等李青山落定,柳鱼才剥了他们俩的那个咸鸭蛋,然后放在李青山手里的饼子上,用小刀从中间切开了。
这样,咸鸭蛋里的油就都流到了饼子上,一点也不浪费。
李青山挑着蛋黄比较多的那半个给柳鱼,又将自己手里那半个咸鸭蛋的蛋黄戳下来给他,柳鱼死活不要,捂着自己的饼和碗强调,“一人半个的。”
“那我吃白,你吃黄。”李青山说。
柳鱼眼睛微弯,歪头问他:“谁不知道蛋黄好吃?”
这就是打定主意不要了,李青山无奈地觑了柳鱼一眼,柳鱼转过头下巴微微抬着,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好似有几分得意。
他还常说李青山幼稚呢,此刻也不知这样的自己算什么。
李青山筷子还戳着那半个蛋黄,他偏头刚看了一眼丛春花和关老太太,两人就赶紧捂着碗都摆手叫他自己吃。
李青山觉着有点可惜,一个鸭蛋,鸭蛋黄就这么点。这样可口精细的东西,叫他一个糙汉子吃了,总觉着有几分心疼。
不过这咸鸭蛋配上白米粥味道实在是好,咸香的蛋白蛋黄搭配上白粥的清淡,味道恰到好处。
且二月里种下的那些小葱已能吃了,柳鱼早上烙得葱油饼多放了很多小葱叶进去,葱香味十足,外皮咬起来脆脆的。抹点酱,卷上点脆嫩爽口的莴菜叶一中和,则更是美味。
丛春花一边用筷子抿鸭蛋放进嘴里品尝,一边乐呵呵地自个儿夸自个儿道:“我做得这咸鸭蛋可真好吃,比上次......”
丛春花是想说杜玉兰的,之前她领着柳鱼上门送凉粉时,杜玉兰曾拿了一个咸鸭蛋做回礼给她。
不过,话到嘴边,她怕儿子听见这名字不高兴,又转话道:“反正比外面卖得好吃!”
一家人都笑了,柳鱼捧场,“娘做得就是很好吃!”
关老太太也说好吃,叫丛春花信心大增,“那之后就按这个法子做,在铺子里卖?”
柳鱼点头,笑了,“不过咱们手里没那么多钱了,得等铺子再赚些钱才行。”
他有信心能叫丛春花做得味道这样好的咸鸭蛋卖出去,但眼下铺子的事都还没理顺呢,这事还得往后放一放。
“你说得对。”提起今日即将开业的铺子来,丛春花又紧张起来,默念:“阿弥陀佛,玉皇大帝保佑。”
吃过饭回屋,柳鱼找了一身好点的衣裳给李青山换上。今日铺子头一天开业,得穿体面些,免得叫人看轻了。
春天的衣裳没有盘扣了,但柳鱼还是喜欢帮李青山打理衣着,他一边帮李青山系着腰带一边道:“头还得重新梳。”
也不知前面那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李青山自个儿梳发,十次有八次都理不顺溜,拢在一起就算完事了。
以前出摊能将就也就将就了,但今个日子特殊,某种意义上算是个新的开始,柳鱼总想给他收拾齐整了。
今日是开业的头一天,李青山和柳鱼比往常起得早太多了。时间还足着呢,穿好衣裳后,李青山坐下,柳鱼开始帮他梳头。
他的头发粗||硬很多,因着现在每次洗过头后,柳鱼都会摁着他,叫他耐心把头发梳顺了再束上。所以头发顺滑了许多,重新梳起来很快。
等梳好头发后,柳鱼望着铜镜中更加丰神俊朗的大狗子,莞尔一笑,弯腰从背后搂着李青山的脖颈,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道:“好看。”
李青山美得不行,偏过头直蹭柳鱼的鼻子。
柳鱼会意,在他唇上亲了两口,问他:“李老板准备好了吗?”
......
这时节,地里最紧要的活计就是种棉花了。
但一进三月好些人就已经在忙活,到今日已是三月初六了。好几日了,就是地再多的人家(每十亩地才允许种半亩棉花),种棉花的活计也都忙得差不多了。
所以,村中人今日闲来无事,与李青山家关系不错、有来往的,三三两两的约好要去县城看看李青山和柳鱼开得肉铺子,给他们捧捧场,顺道也在县城转转,买点家里缺得东西。
这些人都得步行,自是出发得早些,李青山和柳鱼赶着骡车去县城时,一路上遇见了好些熟人。
“哎,鱼哥儿,这样的大日子,你娘和你奶奶不去啊?”一路上,这些大娘婶子见到骡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问得最多的便是这句话。
李青山勒着缰绳叫骡子走得慢了一点,柳鱼笑着答话:“去,她们在官道上花钱坐得别人的骡车,就在我们后面。”
大娘婶子顺着他的话一看,还真是。李青山家这板车就是寻常他们村里做农活常用的那种,可不似人家拉客的那种板车宽敞、大,往上放上两个盛猪肉的大筐子,瞧着还有铁锅等杂七杂八的东西。骡子是还有劲儿能再拉得了两个人,但板车太小,没有插脚的地儿了。
她们嬉笑道:“等赚钱了,换个大的!”
乡里乡亲这样友善,柳鱼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说:“那就借您吉言了。”
等柳鱼他们到了铺子,李大伯、李青江、李青河和大庄他们这些出发早脚力快的人不仅早到了铺子把鞭挂上了,还不知从哪里扯了块红布来把前铺的牌匾先给遮上了。
“这是右边油坊那户人家提得,说这样才有点噱头吸引人,红布也是他们借得。”
李青河说完,柳鱼赶紧叫李青山切了两斤上好的里脊肉,他俩提着肉一起去了右边的油坊。
前几日修整铺子时,李青山和柳鱼已提着肉将左右两边的邻居都拜访过了。
左边是一间酒肆,专卖些散酒,主人姓花,和丛春花差不多大的年纪。因着柳鱼他们开的是肉铺,肉和酒也算是相辅相成,能促进彼此的生意,是以这家待柳鱼他们也是很和气的。当日,柳鱼他们送了肉,这家回送了一小坛米酒,也是很会办事的人家。
说白了,都是做生意的人,只要铺子卖得东西不冲突,面儿上肯定都能叫你过得去。毕竟,和气生财嘛。
右边就是今日借红布给他们的油坊,主人也是汉子和夫郎的组合,有个二十四五。在这条街开铺子的人中,已算是很年轻的了,油坊是刚从他们爹娘手里接过来的。
汉子叫王大响,长得非常壮,人有些憨愣。夫郎叫张小方,人称方哥儿,瘦的跟麻杆似的,人颇为麻利泼辣,日常口头禅就是王大响你找抽是吧。
那日李青山和柳鱼上门拜访时,就恰好撞见了方哥儿摁着王大响脑袋扇他后背,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那日是那日,今日上门送肉主要还是感谢人家的好心提点。
“哎呀,这算什么啊?”柳鱼长得好看,讲话温柔,又也是年轻的小哥儿。方哥儿对他非常有好感,已单方面拿柳鱼当朋友了,他接过柳鱼手头的肉,转头冲着院子里吼:“王大响,我不是叫你找鞭的吗?你死哪去了?”
“鬼知道你放哪里了!”王大响还嘴道。
这处的院子本就不大,他们还有俩娃,那屋里的东西是堆的到处都是。
“你!”方哥儿刚想骂人,突想到柳鱼还在这,要是叫柳鱼觉着他是个脾气不好的小哥儿不跟他做朋友就不好了。方哥儿强忍着将怒气压下去,转头笑着取了四十文钱给柳鱼。
柳鱼不要,方哥儿硬塞给了他,“哪有还没开张就先送人的!”
“再说了,这是铺子开业头一天,我本也打算去捧个人场的。”
时辰快到了,柳鱼他们得回自己的铺子准备开业,方哥儿挽着柳鱼胳膊送人出去,“咱们两家铺子就挨在一起,日子还长着呢。一点小忙,顺手的事,别这么客气!”
柳鱼缓缓点了点头,心头微暖,好似自打嫁给李青山,他运气都变好了起来,遇到的都是好人。
而这个好人,在送柳鱼和李青山回铺子后,怒气冲冲地折返回了自家铺子,“王大响,你找抽是吧?”
在我未来的好朋友面前,如此下我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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